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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廉含笑打量了一下伯纱,问:“刚刚在画画?”

  伯纱笑了笑,没有否认,又问他去哪里。

  “伯纱,我的确要离开几天。今天下午伦敦有一场拍卖会。”威廉说着看了看手上的怀表,眉头微皱。

  “下午?那你要立即出发了。”伯纱立即明白了威廉举动的含义。

  “是的,伯纱,我会想你的。”威廉放下怀表,凝眸看她。

  他这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无疑令罗切斯特不悦,

  伯纱还没有回答,罗切斯特就出声:“登特先生,外面的马车等不及了,你可以走了。”

  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威廉只能起身。

  他看了看伯纱,弯腰行了吻手礼,起身的时候,温雅地笑了笑:“我马上回来。”

  伯纱回以微笑,然后看着他转身离开,在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她一眼,然后脚步匆匆离去。

  房间里面一时安静下来,伯纱左右张望了一下,就听罗切斯特问:“伯纱,你在找什么?”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在找法尔克斯,找她要一些松节油。”

  罗切斯特眼神幽深,盯着她看了一会,又问:“这副画应该很出色?”

  伯纱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转头看着他,见他一副古里古怪的样子,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他挑眉,语气有些尖锐,“上面的人不够出色吗?”

  伯纱终于皱起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画的什么?”

  罗切斯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追问:“那是谁?”

  伯纱已经确定了答案,他的确知道画作上是一个人,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当然不会知道,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人。

  “罗切斯特先生,我想,这与你无关吧。”伯纱不想和别人说起魅影,避开了话题。

  “与我无关?”罗切斯特讽刺一笑,又看着她强调,“伯纱,你是罗切斯特夫人,你自己说过的。”

  伯纱皱眉看着他,冷淡道:“这件事我知道,我不会影响到罗切斯特的声誉。”

  她说着已经站起来,拉了拉旁边的铃铛。

  不久,法尔克斯就按照她的吩咐,把需要的颜料送了进来。

  罗切斯特看见她又一次进入书架那边,眼神闪了闪,不知道在想什么。

  伯纱描完第一层色彩,已经临近中午。

  她将画晾在通风处,就出了阅读区,准备用了午餐再继续。

  她走出去的时候,发现罗切斯特已经不见了。她没有多想,用过午餐,又回到了画像前。

  走进画像的时候,她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刚刚她放的是这个位置吗?

  不过油画还好好的在原地,也许是她记错了?

  她重新在油画前坐下,看着上面的人发起了呆。

  午后的阳光在半开的窗帘中散漫地落下,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一层光圈,纤长的睫毛低垂,脸上的表情无比温柔和专注。

  专注得令人心惊。

  此时的角落里,罗切斯特用力撑着书架,手指被书架边缘割出血来,却毫无感觉。

  他紧紧盯着她专注的背影,眼神暗幽幽的,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那是怎样一副画呢?

  约翰说的没错,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无论是在英国,还是在牙买加,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那是伯纱想象出来的人,艺术家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

  但是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侥幸的想法。

  罗切斯特虽然画技不佳,鉴赏能力却不差,一下子看出画者对画中人的感情。

  那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感情,仿佛是此生挚爱,无比怀念和热爱。

  而讽刺的是,画他的人就是伯纱。

  他死死盯着那副画,带着毒蛇一样的嫉妒和仇恨,忍住把它毁灭的冲动,将它死死地记在心里。

  罗切斯特知道,单纯毁了画根本没有用。

  他应该做的,是找出那个男人,让他永远不能出现在伯纱面前。

  伯纱正看着画上的身影出神,就被一阵细微的声音惊醒,下意识回头看。

  身后是几个书架围成的圆形区域,只有右边有一条小小的通道直达休息室,此刻空无一人。

  她眉头一皱,仔细听了听,发现外面是罗切斯特吩咐仆人的声音。

  看来,刚刚一定是他让仆人进来了,他又想干什么?

  她重新拿起笔刷,细细描摹“他”的发丝,突然想起罗切斯特的质问,厌烦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异时空的男人,怎么可能破坏罗切斯特家族的名誉呢?

  相对于现实中的人,谁能比这种情人更安全的呢?罗切斯特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伯纱继续完成画作的时候,罗切斯特吩咐仆人把他搬到了书房。

  “给我准备信纸和笔。”他阴沉着脸,仆人只得马上执行了命令。

  “主人,不如请人代写?”约翰看他仍旧苍白的脸色,低声劝道。

  罗切斯特不耐烦地皱眉,没有理会仆人,有些粗鲁地抽出一张信纸,写了几个字就把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壁炉。

  一连废弃了好几封信,他才终于停笔,看着仆人把信封好,然后交待:“这封信是加急的,尽快把它送到米尔科特。”

  看着仆人离开的背影,罗切斯特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放松,一直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卷了他。

  伯纱从小在牙买加长大,能认识那个男人的地点肯定也在牙买加。

  那是一个遥远小岛,远离他的势力范围。

  只希望派去的人能机灵一些,尽快找出可能接触过伯纱的男人。

  因为罗切斯特受伤,桑菲尔德的舞会自然推迟了,早春的空气渐渐弥漫在庄园里,大地染上了新绿。

  大约是在春天的第二个礼拜天,桑菲尔德迎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

  伯纱和法尔克斯从教堂做礼拜回来,就看见莉娅在门口张望,她们的马车一进城垛,莉娅就跑了过来。

  “夫人,家里来了一个客人,主人请你去书房见他。”莉娅将伯纱扶下马车,一边低声报告。

  “什么客人?”伯纱在地上站稳,眼睛不自觉看向书房的窗户。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此时那扇窗户从里面打开,淡蓝色的窗帘从两边分开。

  罗切斯特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伯纱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放在了他身后。

  那里有一个淡金色头发的男人,此刻正看着她,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感觉十分熟悉。

  伯纱绕过大厅,走到通往书房的走廊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终于想起来他是谁。

  里查德.梅森,伯纱的弟弟。

  从时间上推算,他可能并没有收到她的信,而是在“伯纱”离开不久,就从牙买加出发了。

  伯纱每次想到梅森姐弟,就感到悲哀。

  伯纱其实有两个弟弟,还有一个小弟弟是个傻子。里查德虽然看起来正常,其实智商也不高,性格又很懦弱。

  面对罗切斯特的强势,里查德毫无还手之力,“和一只忠实的狗一样听话”是罗切斯特给他的评价。

  但就是这个懦弱的弟弟,是原著中唯一为“伯纱”说话的人。

  在罗切斯特和简爱的婚礼上,他请的律师出局结婚证明,阻止了重婚的发生。

  而此时,她就要见到这个弟弟。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也许是听见了脚步声,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了。

  罗切斯特幽暗的眼睛出现在视线里,他看了看她,低声让她进来。

  自从那天因为画像的事情起争执,罗切斯特就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他有时候好像忘记了那件事,一如既往地献殷勤,夸赞她的音乐和美貌。但有时候,又像现在一样,用一种难以琢磨的眼神观察她。

  伯纱对他看似“相敬如宾”,其实“相敬如冰”。

  只要他突然发疯限制她的自由,他的态度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因此她习惯性地忽略了他的视线。

  她把目光放在他身后的男人身上,里查德和罗切斯特年龄相仿,比“伯纱”小三岁,此刻正睁大眼睛看着她。

  他的目光并不很灵动,眼睛过分大了,显得有点呆滞。

  伯纱看着他,露出温柔的浅笑:“里查德,你不认识我了?”

  里查德仿佛才回过神,有些结巴地说:“伯纱…姐姐,你…你真的好了?”

  他在伯纱的脸上仔细打量,发现她看起来真的很正常,又看了看旁边的罗切斯特,有些手足无措。

  是“真的”好了,而不是“怎么”好了,看来有人和他说过伯纱恢复的事情。

  这个人除了罗切斯特,不会是别人。

  伯纱随时看向罗切斯特,此刻他正站在桌边看他们,神情说不上愉快。

  突然接触到她的视线,他有些意外,看了一眼里查德,轻咳一声:“伯纱,我已经和他说过你恢复的事情,他一直不敢相信。”

  伯纱顺势转回视线,对里查德微笑道:“是真的,里查德,我早就恢复了,还给你写了信。”

  “信?”里查德果然一脸茫然,“可我没有收到。”

  他好像因为想不通这件事,眼神有些慌乱。

  “信应该还没有寄到,你就离开了牙买加,所以错过了。”伯纱立即解释了里面的逻辑,他才恍然大悟般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姐姐,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恢复过来,我还以为……”里查德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罗切斯特打断了。

  “好了,里查德,你姐姐恢复了就行,不要说其他无关的事情了。这一次来,你可以在桑菲尔德多住一些时间。”罗切斯特眉头微皱,看里查德的眼神并不喜欢,却尽量让语气缓和一些。

  伯纱左右看了看,目光一闪,立即明白罗切斯特要阻止他说什么。

  伯纱的母亲也是精神病,却并没有恢复,也许里查德就是要说这件事。但是罗切斯特不想让她知道,也许是担心她再复发?

  伯纱无意追问这个问题,她和里查德又聊了一会,就觉得他脸色不好,让他先去休息。

  因为理查德的到来,桑菲尔德变得热闹了起来。

  因为客人的到来,伯纱取消了很多绘画时间,罗切斯特见到她的机会更多了。

  这天晚上,三人用过了丰盛的晚餐,就一起坐到休息室聊天。

  伯纱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弹奏了一曲,使房间里的气氛更加轻松愉快。

  罗切斯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对面就是理查德。

  在她起身的时候,他突然提议他们来玩纸牌,以便打发时间。

  伯纱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眼神看起来也没那么幽暗了,心情看起来不错。

  “理查德,你觉得怎么样?”伯纱移开目光,看向目光游移的理查德。

  不知道是不是感到陌生的原因,理查德看起来神情并不放松,好像一只临时迁徙的候鸟,眼神总带着一丝惊慌。

  他听见伯纱的询问,顿时看过来,腼腆地笑了笑:“我都可以,不过不太会打牌。”

  伯纱对他安抚地笑了笑,就让管家把牌桌摆在搬到壁炉边,再把蜡烛点多一些,让他们能看清纸牌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