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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纱刚刚走出门,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又加快脚步,快速进入画室,紧紧地关上门。

  她拿起画笔的时候,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不能动笔,奔腾的破坏欲几乎让她奔溃。

  罗切斯特的激烈话语让“伯纱”激动起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仿佛想和他面対面対质。

  究竟谁才是铁石心肠?谁才想同归于尽?

  没有人比“伯纱”更有话语权。

  ——

  “你错了,伯纱,罗切斯特有错,但是你自己错得更加离谱。”体内冷静的声音说。

  “我有什么错?”另一个疯狂的声音问。

  “你错了,你本来可以选择呆在牙买加,和自己的弟弟生活。却跟着罗切斯特来英国,甘当囚徒,错得离谱。”冷静的声音回答。

  “可我爱他,不想离开他。”疯狂的声音低下来。

  “你明知道他不爱你了,跟着他有什么用?只会毁灭自己,毁了他。”冷静的声音残忍道。

  “不,我没错,我没错,我错了吗……”疯狂的声音自言自语。

  ———

  伯纱深吸一口气,终于使身体平静下来,

  。

  她重新拿起画笔,在上面画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一个深藏在她心里的身影。

  这一天很快过去了,罗切斯特的体质很好,到晚上的时候,又恢复了一些,脸色没有那么苍白。

  照例探望他的时候,伯纱这一次没有产生那种施暴欲,也许是他看起来没那么可怜的原因。

  虽然身体在好转,但是他的表情反而更痛苦了,看起来苦大仇深。

  看见她进来,也只是盯着她看,那双黑眼睛仿佛一个幽幽的黑洞,吸收了所有的光,有一点吓人。

  伯纱看了他一眼,就皱了皱眉。

  但因为“伯纱”没有发作,久违的良心回到了体内,伯纱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下午的话似乎有些过分了。

  最起码,她可以等他好了再说那些话啊。

  她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好対上那双幽深的眼睛,四目相対,她目光游移了一瞬。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说:“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吧。”

  罗切斯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还是看着她,保持沉默。

  “我下午的时候,说的话并不是真的。”她垂眸低声说,“我…我心情不好,说得太过激了。”

  纵使不喜欢他,也不至于到恨的程度,更何况他受了重伤。

  只是当时她太难受了,带着迁怒,有些口不择言。

  眼看他的眼睛又染上了一丝亮光,静静地看着她,伯纱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

  她好像不应该这么说,她本来就不喜欢他,不应该给他希望的。

  房间里极为安静,罗切斯特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回到卧室的时候,伯纱才叹息一声,不知道是为了自己随时“发疯”的身体,还是罗切斯特的不幸。

  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能平静一些,她也能顺利的完成任务。

  当早春的太阳再一次光临桑菲尔德的时候,罗切斯特从昏睡中醒来。

  用过早餐不久,一阵轻盈灵动的钢琴声从楼下传来,像清澈的溪流一样流入了干涸的心田。

  他听见这些音乐,不禁开始想象伯纱此刻的样子。

  她一定带着一种沉醉的表情在演奏,那双蜜棕色的眼睛带着一种迷离的姿态,嘴角带着一抹甜蜜的微笑,好像在和天使対话一样。

  他想着想着,不禁微微笑起来。

  过了片刻,他拉了铃,让仆人把他抬下去。

  约翰有些纠结,不知道应不应该移动他,并没有马上执行命令。

  “约翰,我已经好多了,医生说我要保持好心情。而现在,抬我下楼就是让我有好心情。快点,执行命令。”罗切斯特眉头微皱,催促仆人赶紧行动。

  约翰到底拗不过主人,只能多叫了几个仆人,把主人放在躺椅上搬下去。

  灵动的旋律盘桓在楼房里,罗切斯特紧紧盯着一楼的方向。

  但是走到一楼走廊的时候,他突然出声。

  他小声说:“不要打断她,把我放下来。”

  仆人対他的命令感到奇怪,却还是把他放在旁边的壁炉边。

  约翰犹豫了一下,此时小声问:“主人,为什么不进去呢?夫人会很高兴你的到来的。”

  罗切斯特分神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的确十分诚恳,并不是在讽刺主人。

  也就是说,约翰,也许包括其他仆人,都认为他和伯纱是一対恩爱的夫妻。

  罗切斯特不得不佩服伯纱掩饰得成功,却一时想不通她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一开始她是担心自己把她关起来,那么现在,她完全不必担心了。

  他怎么舍得把她关起来呢?

  伯纱不知道罗切斯特就在附近,不然她能回答这个问题。

  她并不相信罗切斯特的人品,她的身体也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一旦失去対身体的掌控,很难说不会落得和“伯纱”一样的下场。

  因此,她只能为自己赢得更多的筹码。

  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总是令人敬佩的,当她发疯时,更加令人同情。

  舆论和人心,是绅士必须顾忌的东西,罗切斯特不敢和社会舆论作対,那是自寻死路。

  这样的算计,毕竟不符合她的本心,这时的她,更加怀念魅影。

  如果有他在身边,无论她怎样发疯,永远不用担心被抛弃,被囚禁。

  罗切斯特拿什么和他比呢?

  他的容貌不符合她的审美,他的性格和才华也没有亮点,灵魂也平庸到可怜。

  唯一的可取之处,也许是顽强?

  当然,顽强有时候也可以说是死脑筋。

  一阵清脆的掌声打破了伯纱的出神。

  她循声看去,就看见罗切斯特躺在走廊的壁炉边,一边鼓掌,一边用那双眼睛紧紧看着她。

  “爱德华,你怎么来了?”伯纱立即进入罗切斯特夫人角色,快步走过去,一脸不赞成地看着他。

  “伯纱,我睡得头晕,想听听你的音乐,让心情好起来。”罗切斯特见她在外人面前果然在掩饰,也配合她的演出。

  伯纱被打断了対魅影的怀念,有些反感他的到来,笑容有些僵硬:“好啊,不过你不能劳累,再听一曲就要去休息。”

  罗切斯特看了看她,停顿了一下,低声应了。

  接下来,罗切斯特被搬到了钢琴边,伯纱重新坐在琴凳上,心不在焉地演奏了一曲。

  “伯纱,你的琴声,让人沉醉。”罗切斯特一如既往地捧场,真诚地赞叹。

  可惜伯纱并不认为自己弹奏的很好,因为她根本就是随意敷衍了一曲,因此対他的吹捧有些牙疼。

  “你该去休息了,爱德华。”伯纱仿佛无奈地哄道,微笑却停留在表面。

  “我就在这里躺着,伯纱,别让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罗切斯特低声的姿态近乎恳求,伯纱根本不能拒绝。

  但是他们在一起能干什么呢?

  不论她做什么,他的眼神总是如影随形,专注的眼神让她心烦,继而厌烦。

  她在休息室里走了走,就停下脚步,微笑着说:“爱德华,我不想弹琴,想看看书,我们来看吧?”

  看书的时候,总不能同时看着她,让她心烦了。

  “可是我受伤了,不能看书,伯纱。”她在想什么,他心知肚明,顿时苦笑道。

  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笨一些,就能享受她的虚情假意,陶醉其中。

  伯纱听他这么说,并没有被难住,好像早就想到办法。

  她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然后走到门口呼唤:“莉娅,莉娅。”

  莉娅马上过来了,等待女主人的吩咐。

  “莉娅,我记得你识字,将这本书读给你主人听吧。”伯纱拿了一本游记给她,就在旁边的书桌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阅读。

  莉娅接到这个任务,认真执行了命令,一字一句地读书上的内容,但罗切斯特完全没有听。

  他的眼神追随着伯纱,看见她十分专注于书本,不知道读到了哪里,突然笑了。

  那笑容像春日暖阳,又像四月蔷薇,无比迷人。

  他看着看着,眼神有些迷离,嘴里不自觉呢喃:“伯纱。”

  “你说什么,主人?”莉娅没听清,顿时停下来问。

  罗切斯特顿时回神,有些不耐烦地看了莉娅一眼,就叫她离开。

  莉娅不敢违抗他,顿时把书放回原地,正在犹豫自己去哪里。

  就听见主人有些焦急地呼唤:“伯纱,伯纱在哪里?”

  莉娅顿时转身,却看见主人神色焦急,正要起身下来,连忙快步过去扶住他。

  “主人,你有什么吩咐吗?”莉娅有些被他的神情吓到,赶紧问。

  “夫人呢?”罗切斯特的目光在室内游移,却一无所获。

  莉娅也随之看去,发现夫人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时约翰听见动静,立即走进来,听见主人的问话,诚实地回答:“主人,夫人一定在房间里呢,我一直守在外面,没看见她出去。”

  “在哪呢?”罗切斯特听见这个答案,又一次环视房间。

  休息室很大,里面还有一个阅读区,此时被高高的书架挡着,罗切斯特立即往那边看。

  眼看主人要走动起来,约翰立即扶住他:“主人,慢一点,你不能自己走动的。”

  罗切斯特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后知后觉地感到头晕目眩,他被迫暂停了脚步,吩咐道:“听着,约翰,把我搬过去。”

  约翰立即把他扶回了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水,才劝说道:“主人,你不能总是移动啊,我去把夫人请出来吧?”

  罗切斯特轻轻吸了口气,感觉脑袋针扎一样疼,顿时挥挥手,低声道:“不用了,她现在还没出来,应该是太认真了,没听见外面的声音,应该是在画画。”

  约翰立即点头,夫人画画的时候的确很认真,会忽略外界的动静。

  罗切斯特重新躺了一会,觉得好一些了。

  他又看了看阅读区,犹豫了一下,対约翰道:“你去看一下,夫人画完了没有。”

  约翰立即答应,然后很快回来,表情有些奇怪。

  罗切斯特皱眉看了他一眼,问道:“画完了吗?”

  “主人,我远远看见,夫人快画完了。”约翰不敢直视主人,低声道。

  “嗯。”罗切斯特答应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你看清画的是什么吗?”

  约翰顿时抬头,又很快低下去,否认道:“没有,主人。”

  约翰很不擅长撒谎,罗切斯特立即知道他在隐瞒什么,逼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罗切斯特在仆人面前很有威严,约翰不敢违抗。

  “是个男人画像,主人。”约翰表情古怪,嗫嚅着道。

  室内的空气有一瞬间令人窒息,罗切斯特脸色僵硬,目光如利剑一样看着约翰:“你看清了?”

  约翰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没有看清脸,不过能看见是个男人。”

  约翰的表情不像是没看见脸,罗切斯特立即明白,那画上的男人绝対不是他自己。

  想也知道,以伯纱対他的态度,也不可能用他作画。

  不是他,那能是谁呢?

  他几乎立即想起什么,眉头紧皱,脸色青白。

  “是威廉.登特?”他逼视着仆人,眼神凶狠,仿佛被侵犯领地的饿狼。

  约翰被他吓住了,结巴道:“不,不一定,那个男人带着面具,看不清。”

  带面具?

  罗切斯特有些诧异,又追问:“眼睛呢?是蓝色的吗?”

  威廉.登特的眼睛就是蓝色的。

  约翰更加结巴:“这个,真的没看清,我不敢打扰夫人,没有太靠近。”

  “那你看见了什么?”罗切斯特不耐烦起来,仆人既然知道不是自己,肯定看见了什么。

  “我…没看清楚,主人,应该是个陌生人。”约翰也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画上的男人很可怕。

  罗切斯特快被仆人气死了,一边说没看清,一边又说陌生人,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这样,仆人都没有读过书,智力都很一般,逻辑混乱。

  他无奈放弃追问,看了看书架那边,就想亲自去看看那副画。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仆人突然来通报,威廉.登特来访。

  罗切斯特顿时皱眉坐了回去,皱着眉让他进来。

  威廉.登特很快进来了,他看起来神情匆忙,简单地问候之后,开门见山地问:“伯纱在吗?我有些事情想和她说。”

  “罗切斯特夫人很忙,恐怕没有时间见客,登特先生。”罗切斯特侧躺在那里,表情冷硬。

  威廉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一如既往的敌意,没有放在心上。

  他左右看了看,含笑道:“罗切斯特先生,伯纱的画作在画展上大放异彩,这件事她和你说过吗?”

  罗切斯特咬牙道:“很遗憾,没有。”

  原来就是这个画展,那天伯纱才突然出门,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了。

  “她没有说吗?”威廉一脸惊讶,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又看了看门口,“我这次来就是和她说这件事的,因为要临时去一趟伦敦,想和她道别。”

  “道别?”

  伯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伯纱初步完成了画像,正要细细地上色,却发现颜料不够了,

  这时她才感觉到有些疲劳,就打算休息一下。

  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威廉的声音。

  “道别?你要离开这里?”伯纱在沙发上坐下来,疑惑地看着対面。

  罗切斯特从她出来,就不再说话,隐晦地观察她。

  他明显感觉到,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心情很好。想到她画的那个不知名男人,顿时眼神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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