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斯巴达小祖宗>第一百零九章

  人类,可以很怂,也可以很勇敢。

  在特定的情形下,甚至可以不畏生死,比如听到八卦时。

  雅辛托斯不用特地注意,就能看到原本尖叫逃跑的演员们又溜回来了,景屋入口雨后春笋般冒出一茬茬脑袋:“……”

  怎么,现在迪西亚的尸体又不可怕了是吗?

  他都能想象这些未来的八卦主力军会怎么编排了,偏偏场地中央,打的正起劲的战神还特地抬头,一反常态地体贴道:“这么多人看着,是不是对你影响不太好?走,我们换个场子!”

  硬汉的体贴,有也非常有限。

  阿瑞斯问完就干,神力骤然笼罩小半个剧场,眨眼间连地皮带人一道卷起,在众人八卦的目光下飞远。

  雅辛托斯:“……”

  留下还有澄清的机会,你他妈这么搞明天就有人传“战神为斯巴达国王掀飞一座城”信不信?

  战神不知道,硬汉从不回首多谈自己的体贴,阿瑞斯将地皮降落在附近无人的山崖上,就重新投入殴打波塞冬的战场:“你应该庆幸,如果那个哈什么玩意儿的真伤害了阿尔基珀,我一定会杀了他,即便被诸神裁决。”

  “?”雅辛托斯微微抬头,看了阿瑞斯一眼。

  光是听名字还想不起来,但阿瑞斯这么一说,他依稀记起上一世似乎也听过这个神话。

  波塞冬之子强.暴了阿瑞斯之女,阿瑞斯为此杀死了波塞冬之子为女报仇。

  这引得波塞冬震怒,召集诸神共同审判,最终众神裁决阿瑞斯无罪,但需为杀孽劳作一年。为了纪念这个公正的审判,宣布判决的那座山也被改名为“阿瑞斯之山”。

  “怎么?”阿卡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雅辛托斯松开微蹙的眉头:“嗯……没事。”

  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太好说,他刚刚突然意识到了一处之前没发现的问题。

  之前顶替春神被抓进冥府,顶替阿多尼斯被阿芙洛狄忒时,他光想着春神跑哪儿去了、阿多尼斯怎么办。

  但在听完阿瑞斯的话后,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些会不会和波斯、罗马的出现一样,其实也是时间线出现了混乱?

  本该在几百年后才发生的战役、建立的帝国,现在就建立了。

  本该几百年前就发生的神话故事,到现在还没发生。

  偏偏大家都说不存在时间之神。

  那上辈子他是怎么逆转时间的?

  时间线的混乱,难道不应该是他逆转时间造成的连带影响吗?

  雅辛托斯思考着疑问的空档,阿瑞斯已经在地上又打出几个人形深坑。

  波塞冬好几次向雅典娜伸手求援,然而雅典娜正眼神奇异地打量阿瑞斯,对这位一向看不惯的粗鲁神明颇有改观。

  希腊的女性地位很低,即便在奥林匹斯山也差不太多。

  宙斯能抢夺自己看上的任何女神,绝大部分男性神明也只是将妻子当做自己的附属品。婚姻之外,他们还会正大光明地肆意掠夺任何看上眼的女神做情人、做战利品,对待女儿也没疼爱到哪去。

  就好比宙斯,在强迫了德墨忒尔后,又看上了因为这次强迫而出生的亲女儿珀耳塞福涅,搞得德墨忒尔不得不把女儿藏进深山,至今都不敢放出来见人。

  这事儿在奥林匹斯山上都不算是秘密,宙斯也不引以为耻,时常还去跟踪德墨忒尔,贼心不死。

  在这样糟糕的大环境下,阿瑞斯对女儿的上心程度实在是太稀罕了,简直就像是浊浊尘世中独立的一枝清莲,很难不让作为女性的雅典娜产生好感。

  赞许之下,雅典娜非但没帮助波塞冬,反而捋了下袖子,加入了阿瑞斯的单打运动,开始混合群殴波塞冬:“你还有脸求援?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安菲特里忒被你强迫我都没找你算账,她还拦着我说你给了她名分,以为能两个人好好过,你过的什么玩意儿?万花丛中过,你还挺得意?不要脸,狗男人,同床共枕的妻子都能害,死去吧……”

  “???”波塞冬挨毒打挨到后面都想问了,你这骂的是我吗?我没害过安菲特里忒吧?

  雅辛托斯这时才缓缓回神,看了眼波塞冬,摸出冥石榴:“好了好了。”

  波塞冬陷在坑里,没看见冥石榴,还以为雅辛托斯是在替他说话,都要感动了。

  还没来得及哽咽着说点什么感激之言,站在雅辛托斯身后的阿卡就等得不耐烦,直接上手拿过雅辛托斯手中的冥石榴,长腿一迈,站到波塞冬身边,一手掐住波塞冬的腮帮,另一手粗暴地将几十来颗冥石榴籽灌进波塞冬嘴里。

  很难说长痛和短痛哪一个更难熬。

  原本雅辛托斯打算一颗一颗地喂,延长波塞冬的刑期,阿卡一次性灌了下去,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时,波塞冬嘴巴猛然一张,生生张脱了臼,声带因为痛苦发紧,连惨叫都叫不出。

  在场的雅典娜、阿瑞斯甚至都没发觉,波塞冬还陷在幻境中,某个部位反复遭受酷刑。

  因为冥石榴对他的转变比哈利洛提奥斯要大得太多。就像有一把无形的小刀,从皮肤开始,一点一点将波塞冬小麦色的皮肤削洋葱一样削下来,从淋漓鲜血中生长出苍白的、符合冥界特征的惨白皮肤。

  皮肤愈合后,内里的转变就难以用肉眼观察。

  但看波塞冬像是被钉死在地上的模样,震颤不已的凸起眼珠,不难想象这种转变可能仍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一寸一寸,自外而内地进行着。

  从外表的血肉,到骨骼,再到深处的脏器。

  如果听力稍微敏锐一点,甚至能听见血肉之下,骨骼刮擦发出的声音。

  再往深处,转变到内脏时,波塞冬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口中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和碎肉。一贯爱整洁的雅典娜都忍不住撇开眼神,目光隐蔽地投向雅辛托斯和对方手中的冥石榴。

  雅辛托斯自己都不知道冥石榴喂多了会这样,但他在故作淡定这方面一向做得都很好:“一点不上台面的小玩具。”

  雅典娜:“……”

  你的玩具都这么危险的吗?

  她的脸蛋微微扭曲了一下,嘴唇微微掀动,最后还是犹豫着归于沉默,只是眼神悄悄落在冥石榴上打转,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雅典娜沉默的恰是时候。

  塔纳托斯几乎是前后脚受召而来:“哎呀辛苦雅辛时刻挂心冥界啦!”

  塔纳托斯一露面就喜气洋洋,一点不见前几次的丧气兮兮,他老远就感觉到熟悉的冥界气息了,不用看就知道又有新劳动力进账:“这次又是谁呀——”

  一直到在山崖上落下,塔纳托斯的欢喜寒暄才戛然而止:“……这、这三个都是?”

  地上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波塞冬,旁边还有奥林匹斯有且仅有的两位男女战神。

  冥界是挺需要劳动力,但也不用一下干票这么大的吧!这又不是和哈迪斯陛下在赶超业绩,比谁挖宙斯的墙角更稳准狠。

  雅典娜还是众所周知的宙斯最宠爱的女儿,鬼知道回头会不会向宙斯告密?

  雅辛托斯哭笑不得,谁想到塔纳托斯会在这么奇怪的点上产生误会:“没有,只有地上那个是。这边两位是帮忙制服波塞冬的。”

  “哦,是吗,”塔纳托斯尚仍狐疑,“你也没打算反正来都来了,干脆一竿子都带走?”

  雅辛托斯睁大双眼:“你怎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误会?我还留在这儿等你都是因为山崖太高,我懒得自己下去。”

  “呃!”血泊中,波塞冬半死不活地弹了一下,呕出最后一滩血污。

  一丝病态的血色开始浮上脸颊,这在正常人看来像罹患大病的脸色,对于冥界神明来说却才是健康的状态。

  这也意味着波塞冬的转变终于结束了。

  雅辛托斯抽出神来端详了一会在地上挺尸的波塞冬,感觉也没什么太大变化,正收回眼神,准备再跟塔纳托斯随口瞎扯几句,就觉脸颊一凉。

  “——啊!!!我就说你准备一竿子都打死!!”死神咆哮着振动深色的羽翼,卷着黑烟缭绕的黑袍就跑。

  剩下的两位不知情人士就比较倒霉了,直到被金丝卷住四肢,才大惊失措:

  “你干什么?!”

  “等等,别动手,是自己人!”

  雅辛托斯只能在心里对雅典娜、阿瑞斯道歉,并准备“含泪”认下一竿子打死这口锅,还没开口,金丝中奋力挣扎的两人抢先互骂:

  “都怪你吧雅典娜!我都看见了!你盯着雅辛手里的冥石榴眼珠子直转,鬼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你会不会说话!谁说我眼珠子直转的,我、我也没打什么主意,倒是你!你盯着冥石榴看的表情才凶恶吧!鬼知道你是不是心怀不轨!”

  “胡说八道,众所周知我就是天生长得凶!”

  “……”雅辛托斯缓缓闭嘴。

  他发现很多时候,合理的解释都不需要自己去想。

  金丝眨眼就将山顶的三位神明吞没,而且不知是不是有上次胡吃海塞好几个神格的经验,这次金茧甚至没花多长时间,就将三枚神格送入雅辛托斯的心脏。

  雅典娜等神被金茧挨个敦敦敦吐出,摔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

  倒是死神,此时见情况稳定了,屁颠屁颠地扑闪着翅膀飞回来,胆量仿佛也一并回归:“哎呀,仔细想想,有谁会嫌弃劳动力多的呢?去冥界逛逛吗朋友们,冥界最近变化大呀,敞开大门欢迎你!”

  地上三只:“……”

  …………

  这一番变故,对波塞冬来说打击是最大的。

  塔纳托斯还在胡扯欢迎词时,波塞冬还意识涣散,一直到塔纳托斯废话完,他才猛地一个激灵,眼泪一下涌出:“冤枉,我是无辜的啊!”

  雅典娜恨得牙痒痒,一脚踹过去:“你无辜个屁!”

  “哎呦!”波塞冬被踹得差点又扑回地里,灰头土脑地撑起身,忍气吞声地哽咽道,“我发誓!我,这都不是我的意愿!”

  见雅辛托斯投来目光,波塞冬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瑟缩了一下,梗起脖子道:“真的!我也是刚才失去神格以后才想起来这事。”

  “就在几个月前吧,我在猎……咳,在人间闲逛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老太婆。”波塞冬偷偷看了眼雅辛托斯,不经意间扫到阿卡黑云密布的神情,吓得又吞了一下口水,连忙加快语速道,“我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当时她在街上撞到我,然后就硬缠着我说些‘只有死人的心才不会变,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之类的囫囵话。”

  “我当时还挺生气,呵斥她不要碍事,那个老太婆就突然抓住我的手——这挺奇怪的你知道吗?毕竟我是神明,她只是个人类,但我当时被她一抓,真的就是走不动道了,就跟迷糊了似的,一直迷迷瞪瞪站在那儿听她反复说什么‘掏心,挖眼’。”

  “颠来倒去讲了有二三十遍吧,她就裹着斗篷离开了,我愣是一直没回过神,再恢复清醒时,已经遗忘了曾经碰见过她这件事,一直到刚刚失去神格,这记忆才突然恢复。”

  这说出来挺吓神的,就跟人听说路上可能有杀人狂在游荡会感到害怕一样,听波塞冬说完,雅典娜和阿瑞斯都寒毛一竖,忍不住想象如果自己遇上这么个情况会怎么样。

  或许,他们已经遇到过了呢?只是他们不记得,这该怎么办?

  阿瑞斯搓了一下手臂:“你不是说来唬人的吧,怎么可能会有人类能迷惑神明,甚至让你失去记忆的呢?”

  “真的有!”波塞冬顿时大急,生怕雅辛托斯或者阿卡不相信他,再塞把冥石榴什么的,“你、你们难道不记得了吗?在海神殿里的时候,我一靠近雅辛,就开始反呕,就是因为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念叨叫我‘掏心挖眼’,我虽然受到控制,但一想象那个画面就本能作呕。”

  “……”雅辛托斯勉强从牙痛和脸肿的印象中翻出波塞冬反呕的反应,“行吧,我知道了。”

  波塞冬急道:“你真信还是假信?怎么就一句‘我知道了’就结束了呢?”

  “不然你指望我怎么样?”雅辛托斯反问,“把神格还给你?让你转变回去?”

  波塞冬气道:“难道不应该这样?我都提供了证据,说明这一切非我所愿,我也不是故意想伤害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雅辛托斯点点头:“所以,你也不是故意想伤害尼刻?”

  “……”波塞冬一下卡住。

  雅辛托斯语气平淡地问:“也是那个老太婆怂恿你抓尼刻回海神殿,满足你的私欲?再往前倒,也不用举太多例,你也不是故意想强掠安菲特里忒?可能那时候有个老头子在路上蛊惑你,有个海仙女长得特别美貌,你可以把她抢走,为所欲为?”

  波塞冬的脸色越听越白,旁边的雅典娜的脸却是越气越红,扭身反手给了波塞冬一巴掌:“垃圾玩意儿,杀了你都是便宜你。就该把你送下冥界去,那里的深渊里有世间最可怕的地狱,你就该在地狱里经受永恒的折磨!”

  “对对对,”死神猛点头,“现在我们冥界还推出了新的惩罚方案,好比冥界有些地方需要进行改建,普通亡魂深入会痛不欲生,这就可以专门派地狱里的苦工去做……”

  死神搓搓手,诚恳询问:“所以,准备好启程了吗?”

  ·

  塔纳托斯临走前,雅辛托斯叫住他,临时想起一件事:“多等一会,我跟你们一块下去。”

  “什么!?”塔纳托斯叫得阿瑞斯都惊了一下,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何从死神的语气中听出几分畏惧,“这……这就没必要了吧,哈哈,三个人我能控制得住。”

  “跟你无关,”雅辛托斯摆摆手,“赫菲斯托斯给涅琉做的假肢不知道为什么不好使,我准备回军营一趟,把假肢带去给赫菲斯托斯看看怎么回事。”

  塔纳托斯垂死挣扎:“我可以代劳啊,这个哪里需要您亲自跑一趟?”

  雅辛托斯似笑非笑地看着塔纳托斯,直到把死神的脑袋看低下去:“然后你来跟我解释到底是哪出了问题,该怎么调试?你准备改行学打铁?”

  “……”塔纳托斯的神情像是在说实在不行,也不是不可以。

  雅辛托斯懒得和他废话,左右雅典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与其回去接受兄长无尽的叨叨以及防贼似的盯梢,不如帮人帮到底,把涅琉的假腿给修好。

  这也不仅是涅琉一个人的事。

  战斗中有很多士兵出现伤亡,雅辛托斯更想了解假肢的原理,看看能否制造出更多可以普遍使用的假肢,让这些士兵们不说能回到战场,至少能正常地回归生活。

  “我去跟兄长打声招呼,拿了假肢就回来。你可以在这里等我,或者先回冥界,我随后就到。”雅辛托斯打发塔纳托斯几句,目光划过阿卡,“——你要是先走,把他一并带下去。”

  免得兄长吃一堑长一智,万一出馊招非要把阿卡扣下呢?

  “……”塔纳托斯无声掀动嘴唇,大概在大发牢骚,但明面上还是老实应了,“哦。”

  几番交道打下来,他们也基本可以确定,未来的副官多半是得跟这个阿卡捆绑销售的了。

  好在少有的几次交手,不论是挑翻小米诺陶,还是炼制神器,都足以证明这位看似存在感很低的阿卡实力不比雅辛托斯差,他们也乐得签一个得两个。

  当然,最主要的也是希望阿卡可以多多□□一下雅辛托斯,让对方不要闲的没事一发起狠来就往死里搞公务……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善待阿卡的重要性不比善待雅辛托斯低。

  雅辛托斯转眸看向只在喂冥石榴时激进了一下,现在又恢复沉默的阿卡,抬手勾了一下对方的衣襟,将身材高大悍利的男人拉得弯下腰来:“等我?”

  “……”塔纳托斯拎起阿瑞斯虚遮住自己的脸,眼睛偷瞄雅辛托斯在阿卡脸上啄吻了一下,等雅辛托斯转身离开,迫不及待地拖着三个累赘凑到阿卡身边,“啧。你还行不行了?是不是男人?这时候就应该反搂回去,一个深吻……啧,我们还指望你用男色冲昏雅辛的头脑,你这,你努点力行不行?主动会不会?”

  “……”阿卡凝视着雅辛托斯远去的背影的目光,缓缓挪动到大放厥词的第不知道多少辈曾孙身上。

  ……算了。

  阿卡面无表情地学习人类长辈自我安慰:孩子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