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斯巴达小祖宗>第一百一十章

  雅辛托斯回军营的路上,还在想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比如,波塞冬的说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波塞冬口中的老太婆,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如果是,究竟为了什么?跟金泪有关吗?

  再比如,为什么金泪又说掉就掉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之前火神和美神的例子,再加上这次被无辜牵连的阿瑞斯和雅典娜,雅辛托斯几乎可以肯定,金泪确实不如他一开始所想,是冲着得罪过他、德行有亏的敌人去的。

  那金线的判定标准到底是什么?

  也不可能是在场的神明都遭殃。

  之前他剥夺丘比特神格的时候,众神都在旁边,金泪也没把他们才恢复的神格夺走。

  哪怕说金线不吃回头草呢,旁边还站着死神、睡神这两个没被夺走过神格的神明,金线照样只对丘比特动了手。

  这次也是,阿瑞斯、雅典娜这两个无辜人士都被波及了,塔纳托斯却又被略过。

  别说是死神逃得快,这个鬼金线甚至能延缓时间,真有必要的话,就算再给塔纳托斯插两对翅膀也逃不开。

  连绵的红烫入视线,斯巴达驻地中飘扬的旗帜,伴随着距离的靠近变得清晰。

  雅辛托斯收敛思绪,寻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降落,顺道更换下身上的戏服内衬。

  沿途往兄长的营帐走时,哪哪儿都能听到人们的激情讨论:

  “真的!我以我身为雅典人的名誉保证,我亲耳听见的战神阿瑞斯对你们国王倾吐爱语——嘶!轻点,你们斯巴达人包扎伤口用的都是杀猪的劲儿吗?要不是现在雅典城里没有空闲的医者……”

  “你嘴怎么这么碎?爱包不包,爱说不说。”

  “别别别,是真的。我们这一批伤员,都是老卫城的卫兵,雅辛托斯陛下刺杀迪西亚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刺完以后,天上就一下落下两三个神明,一开始是波塞冬想要攻击你们国王,被雅典娜拦住,后来战神就英勇地出场了,一下用枪贯穿波塞冬的肩膀,斥责波塞冬怎么可以‘让雅辛有一丝一毫的不快乐’。”

  雅典士兵拍着胸脯保证:“原话!我要是胡改夸大,就叫波塞冬把我的头揪下来当球踢!”

  雅辛托斯:“……”

  雅典士兵坐在营帐里讲得神采飞扬,手臂上的伤都快被他遗忘了,完全没想到自己故事的主人公就站在营帐外:“你们想想,往细里想!战神,再加上之前的火神、美神,哇……”

  雅典士兵唏嘘不已:“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是打死都不相信,居然有人能在这种地狱级别的铁三角里硬插一脚啊!”

  “之前是不是还有人看到了火神、美神跟雅辛陛下的孩子?”雅典士兵说得津津有味,头直摇,“啧啧,咱们都知道的事,神明能不知道?就这样雅辛陛下还那么抢手,雅典娜女神护着他,战神阿瑞斯也替他说话。”

  “就咱们老卫城剧院地上那个坑,你们见到了吧?战神挖的!就因为担心雅辛陛下不喜欢被人围观,那手一抬,唰整个地皮就起来了——”

  “地皮?不够气派。”另一道耳熟的声音在营帐内响起,听得雅辛托斯忍不住往营帐门口又靠近几步,就见尼刻在里面侃侃而谈,“应该是‘战神为斯巴达国王怒掀一座城,只因其爱清净。’”

  雅辛托斯:“——??”

  之前他看阿瑞斯揭地皮的时候这么想,也就是个吐槽,这他妈还真有人说得出口?

  雅典士兵都震惊:“但、但是,阿瑞斯就揭了一小块地皮啊?”

  “听我说完,”尼刻摆摆手,“‘然而斯巴达国王品德高尚如璞玉浑金,战神在他的要求下将这座城放回原处,只在露天剧院处留有一坑。’”

  多棒啊,那块大坑修都不用修了,直接圈起来展览,借此名头发展旅游业。

  尼刻想想就搓起手:“多好一故事,回头我就招来优秀的吟游诗人、戏剧作家创作成诗歌戏剧,在咱们露天剧院上演。”

  雅辛托斯:“……”

  怎么,我上哪儿都躲不开这吟游诗人鬼扯故事了是吗?

  他实在没忍住,长腿一迈跨进营帐:“胡编乱造,可不可耻?”

  营帐里的士兵们都惊慌起身,有的是慌张于说故事,有的是慌张于听故事,只有尼刻慌完又镇静下来:“艺术加工的事,怎么能说是可耻?这也是为了经济,为了子民。”

  雅辛托斯愣给气笑了:“我是斯巴达人——算了。”

  尼刻编不编演不演有多大区别呢,早晚故事都会传遍整个希腊。

  尼刻:“我可以给你抽成——”

  “可以,”雅辛托斯差点就破罐子破摔了,闻言立即握住尼刻的手,“我们这就去把合约定下来。”

  …………

  雅辛托斯带着新的财政来源走进兄长的营帐时,奥斯正巧在和近卫说着行军的安排。

  听到士兵的行礼声后,奥斯抬起头:“雅辛,尼刻。雅典的内乱既然已经平息,我准备立即带着军队撤退。一来别让其他城邦误会我们斯巴达对雅典有企图,二来,雅典和斯巴达中间隔着其他城邦,军队长期停留在外并不安全。”

  “非常感谢,这句话在战争之前我就说过,现在还是要再说一次。”尼刻道,“作为谢礼,除了空中卫城的故事改编权,还有另一份合约我想要和奥斯陛下签。”

  奥斯:“空中卫城???”

  雅辛托斯:“另一份合约?”

  奥斯狐疑地看了雅辛托斯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什么空中卫城大约和他弟弟有关,但是:“先说合约。”

  尼刻的神情微微整肃:“我希望更改泛地中海盟约,将领袖的位置全权交给斯巴达。”

  “……”奥斯没对这个发言表示惊喜,而是一言不发地看了尼刻一会。

  城邦的领袖雇佣或恳请他国军队为自己作战,这倒是有过先例。

  但这样主动让权,并没有过。

  “希望两位不要误会我是想使阴谋,利用雅典在盟约事务上的退让,在其他城邦面前营造出雅典其实仍然被斯巴达逼迫的受害者模样。”

  尼刻说得直截了当:“为了防止你们有这种误解,我也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些,反正两位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们足以信赖。”

  “迪西亚发动的内战对雅典来说是个严重的打击。不论是经济还是舰队实力,都因为这场内战损失惨重。更严重的是,他的行为损伤了雅典的城邦名誉,我相信即便我不主动提出退位让贤,很快其他城邦也会掀起对雅典的讨伐。”

  站在高处,本来就容易成为靶子。

  从前雅典实力殷厚,名誉上也无可攻讦,不怕这些胡搅蛮缠。但现在……尼刻很了解德不配位和明哲保身这两个道理。

  “……我明白。”奥斯缓缓应道。

  其实在尼刻解释之前,他就明晰地知道对方并非是在给斯巴达挖坑。

  但尼刻这种进退果决、舍得断尾求生的魄力,却更让奥斯赞许,作为国王,也心生忌惮。

  他相信,假以时日,已经清除了毒瘤的雅典一定会在尼刻的带领下产生质的飞跃,重新站到原本、甚至超越原来的高度。

  尼刻取出一张之前就准备好的清单,上面列着雇佣斯巴达军队的种种优渥报酬:“接下来的内容,我们最好坐下好好慢慢谈一谈。”

  并不是雅典手头阔绰,也不是畏惧斯巴达的实力,而是人情债最难还,尤其是牵扯到城邦邦交。

  给予适合的报酬,不仅是在避免这麻烦的人情债,也避免其他城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相信斯巴达真能什么都不要,白替雅典打工,胡思乱想出一堆子虚乌有的阴谋。

  更能给雅典保留一分不卑不亢的体面,表示他们这友军不是求来的,是他们平等交易雇佣来的,也算是为岌岌可危的城邦名誉挽个尊。

  尼刻办的这几件事,几乎没有丝毫可指摘之处。不论哪一项,斯巴达都处在受益者的位置上,而雅典看似有些吃亏,但其实同样也处处受益。

  也难怪迪西亚会病急乱投医,寻找波塞冬做靠山。如果没有波塞冬横插一脚,可以说雅典领袖之位根本没迪西亚什么事。

  奥斯微微颔首:“雅辛,你也——”

  “别,这事儿你一个人就能搞定。”雅辛托斯撩起帘子直往隔壁看,“我待会还要出趟远门呢。涅琉呢?”

  “??”原本庄肃严苛的奥斯一秒破功,嗖地从桌后站起来,“出远门??你才回来几天!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想跟阿卡单独相处?阿卡呢?你要出远门可以,把他留下!”

  雅辛托斯早有预料,此时把尼刻推到奥斯面前:“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你办呢,还有那个空中卫城啊,尼刻想把我刺杀迪西亚的故事改编成‘战神为斯巴达国王怒掀一座城……’”

  雅辛托斯将尼刻鬼扯的故事讲了一遍:“……然后交给游吟诗人和剧作家改变成诗歌和戏剧,在那个留了坑的露天剧院上演。”

  “……”尼刻原本的挥洒自如逐渐僵硬成一根冰棍,在奥斯越发恐怖的眼神下挤出支离破碎的笑。

  ·

  死神并没有在山巅等待,雅辛托斯想也知道对方肯定是冲回冥界通风报信去了,估计明塔那一波人都在兵荒马乱。

  他对此并不意外,慢悠悠地找到雅典附近的冥界门户,飞至地狱门时,恰好瞅见换班的守卫们正吃力地怼着刻耳柏洛斯的大脑袋,试图把它从门边推开,免得堵住亡魂进出的通道。

  刻耳柏洛斯呜呜地垂着耳朵流眼泪,旁边的守卫还在叹息地苦劝:“别哭了。女人嘛,发个脾气冷个战很正常,该站的岗位还是要站的。”

  刻耳柏洛斯三个脑袋瞬间拱在一起,埋在大爪子下。

  雅辛托斯有点被逗笑,谁知道丘比特带来的小母狗阴差阳错下居然打破了三头犬多年的单身,现在三头犬还在为爱流泪。

  其中一名守卫无意间看到抱臂看着三头犬发笑的雅辛托斯,目光一亮:“瑰宝殿下!”

  和塔纳托斯等神不一样,基层群众对雅辛托斯的爱是真诚不打折扣的。原本还没啥力气的守卫们陡然精神抖擞,眨眼就将硕大一只的流泪狗狗搬开:

  “欢迎回来!”

  “诶,您知道有个叫哈……什么玩意儿的波塞冬之子吗?”

  “对对,之前死神殿下拎着他来冥界,他进门就骂您,气得我们轮班的兄弟们当场把他暴打一顿,后来听说他被发配去干苦工啦!哼,刚刚死神殿下又拎着波塞冬进门,波塞冬也在骂您,咱们一看就猜到了,波塞冬肯定是想为他儿子报仇没成功,活该他被死神殿下捉住,希望他早日和儿子父子团聚。”

  “对了,我还看到了雅典娜和阿瑞斯殿下,这两位又是来干什么的?”

  雅辛托斯干咳一声:“可能……热情支援冥界改建吧。”

  冥界的另一端。

  波塞冬兀自在塔纳托斯手底下挣扎不已,偏偏失去神格后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试图煽动阿瑞斯和雅典娜:“我也就算了,你们俩可是大名鼎鼎的奥林匹斯战神!难道就服气被这么毫无道理地夺走神格?”

  “不服气又能怎样?先有冥石榴,后有这能剥夺神格的能力,不服气你怎么不自己上。”雅典娜满脸不爽。

  只有阿瑞斯,即便失去神格,仍旧不改初心,他微微仰头,语气坚定:“你们都不懂,雅辛托斯是个善良又柔软的好人。”

  塔纳托斯都差点手抖,波塞冬也:“??”

  “柔软’??

  ……他们确实不懂。

  阿瑞斯满脸的硬汉柔情:“阿芙洛狄忒跟我浪漫地讲述过很多次,雅辛虽然美好,但也非常脆弱,好比冬日河面的薄冰,需要万分小心的呵护。”

  “……”波塞冬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阿瑞斯和雅典娜。

  朋友!!你能不能擦擦眼睛上蒙的猪油,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到底脆弱的是谁,谁需要呵护?

  塔纳托斯也快被阿瑞斯形容吐了,但仔细一想吧,除了为了洗脑阿瑞斯进行艺术加工的那一块,其他地方还真是没错。

  阿瑞斯继续他盲目的夸赞,就这表现,塔纳托斯都怀疑阿芙洛狄忒到底是给阿瑞斯讲了多少个来自游吟诗人的洗脑包:“他的美令我的爱人也愿意垂下骄傲的头颅;他的强大今天我亲眼见证。他还善良地解救了我的妻子,让阿芙洛狄忒从漫长无望的婚姻中解脱,得以和我步入婚姻的殿堂;他愿意挺身而出,拯救路边遭遇不幸的陌生少女——如果不是我实在想不出该送什么给他做谢礼,很早就该履行答应我女儿的承诺,前往斯巴达向他答谢。”

  雅辛托斯找来时,恰巧听到阿瑞斯最后两句深情感恩,顿时露出触动又欣慰的笑容:“你这……哎呀。”

  他都不好意思将错就错,安排阿瑞斯去干活了。

  雅辛托斯对马屁颇为受用,走到阿卡身边,搭住阿卡的肩膀,随意抬手运转阿瑞斯的神格:“我让阿芙洛狄忒领你回去吧。你这神格……嗯,阿芙洛狄忒有经验照顾你。”

  阿瑞斯兴高采烈,转头就把波塞冬揭发了作为回报:“刚刚波塞冬还想煽动我和雅典娜对付你,你可得小心。”

  雅典娜一个激灵,迅速撇清干系:“我可严词拒绝了啊!”

  “……”波塞冬惊恐,“我、我没……”

  雅辛托斯并不在意波塞冬的辩解:“问你个事。迪西亚当时给尼刻留信时,写下的你愿意用我的心脏和眼睛替代祭祀用的少年少女,是你授意指使的?”

  “什么?”波塞冬一愣,随后大慌,“没有啊!我一直在和雅典娜缠斗,直到迪西亚死了才有所感应,赶到老卫城,期间哪有心思控制他写那些玩意儿!不信你问雅典娜!是吧?”

  “……”雅典娜嫌恶地看了眼波塞冬,还是得讲句公道话,“确实应该不是他操控的。否则那就是太看不起我的战斗力了。”

  雅辛托斯手指摩挲着下巴,略微沉吟了片刻。

  如果真如波塞冬所说,那迪西亚写下那段话,肯定就是另有旁人在控制他。

  会是波塞冬口中的老太婆吗?

  对方想要他的眼睛,或许和金泪有关系,想要他的心脏又是因为什么?

  只是想借他的人手杀死他?还是他的心脏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雅辛托斯总觉得波塞冬讲述的这个故事,反而将整件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而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阴谋再复杂,其实也有一个简单纯粹的出发点。

  如果推论一件事时,发现事情复杂得千头万绪,那就说明他要么猜错了敌人的阴谋,要么就是他还没摸到最深、最原始的那个点。

  雅辛托斯看向旁边的死神:“迪西亚死后,他的灵魂有来到冥界吗?”

  “谁?什么迪西亚?”塔纳托斯犯迷糊。

  雅辛托斯比划了一下:“就是之前你去山上找我时,地上唯一一具躺着的死尸。如果可以,我想跟他的亡魂谈谈。”

  问问迪西亚就清楚了,波塞冬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

  “呃,这恐怕不行。”塔纳托斯尴尬地扇了扇翅膀,生怕雅辛托斯不满,赶紧解释道,“你也看到那具尸体的样子,都被神力腐蚀的不成型了。他的亡魂也好不到哪儿去,这种残魂基本都不会带回冥界,就算带回来了,也没用,它连脑子都没了,怎么回答?在冥河边飘荡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彻底消散,汇入到冥河水中。”

  雅辛托斯:“……”

  所以,唯一一个能印证波塞冬的话的机会,就没有了?

  就这么巧?

  雅辛托斯盯着波塞冬看了半天,很难想象这人大智若愚的可能性,半晌后微微颔首:“行吧。来都来了,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和儿子父子团聚。”

  波塞冬:“……??”

  父子团聚?

  ……“好人做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今天是二月二,给大家表演个传统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