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洛狄忒咬字特别清晰,“有夫之妇”“有妇之夫”两个词在同盟军驻地里脆生生地回荡。
“……”之前还惊叫连连的人们呆若木鸡。
这信息量有点过于大了,他们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连正在押解战败的波斯士兵的同盟军都齐齐傻眼,杵在原地呆呆张嘴吃冷风。
“你不要胡说!”火神一张脸都涨成了红色。
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保持义正言辞,但来自朋友的拥抱真是太难得了,更难得的是,雅辛托斯还当众直接绕过了哈迪斯和阿芙洛狄忒,选择了他。
打出生以来未曾经历过的虚荣心蒙蔽了火神的头脑,他嘴上说着不要胡说,手已经给了雅辛托斯一个有力的回抱,嘴角翘得老高。
啊,这就是被偏爱的感觉吗?赫菲斯托斯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有点头晕目眩。
“——你这个骗子!”阿芙洛狄忒愣了几秒,猛扑过来,拽住赫菲斯托斯的手臂大骂:“骗子!演员!你还装!要不要拿把镜子给你照照,看你都笑成什么样了!”
笑咋了,他神生头一次被偏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人愿意选择他而不是最美的阿芙洛狄忒或者强大的哈迪斯,他现在不仅想笑,他还想狠狠亲雅辛托斯一下嘞!
这才是亲生朋友啊,火神虎目含泪,在感动中激情发声:“别闹了!阿芙洛狄忒!我是不会允许你碰雅辛的,谁都不许!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话说的,像极了默认,阿芙洛狄忒顿时骂得更大声,骂着骂着忍不住动起手来,夫妻俩当场表演了个夫妻反目的经典桥段。
火神拽着雅辛托斯的肩膀不放,阿芙洛狄忒也拉着雅辛托斯不撒手,眼看着这对夫妻将雅辛托斯拽飞起来,哈迪斯忍不住轻敲了一下马车的前栏。
四匹黑色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喷出森寒的鼻息,拉动马车上前,哈迪斯抬手有力地抓住雅辛托斯的另一条胳膊:“阿芙洛狄忒,放手。”
“凭什么!我先找到他的!”阿芙洛狄忒瓷白的面孔因为愤怒浮上红晕,“你放手才对!哈迪斯!他是我的!”
哈迪斯:“我——”
“你们可以再用力点,”雅辛托斯打断两神的争执,“到时候可以一人保留我的一条断胳膊做收藏。”
他说着重口的话,还煞有介事地点头:“不过记得保存,毕竟断肢总是要烂的。”
三位有点吵上头的神明:“……”
太下头了,谁能受得了这个,三位神明几乎同时收手,阿芙洛狄忒还反胃地哕了一下。
雅辛托斯轻巧落地,却没有趁热打铁,继续说点什么,而是立即转过头,望向和呆若木鸡的村民们挤在一处的家畜群。
即便现实已经和预示梦相差甚远,梦里绿色的平原变成了冬日的军营,争抢的冥王与美神之间又横插.进了一个火神,但家畜群中,仍然有一头黑色的公猪不知何时离众而出。
它焦躁地哼哧着,蹬了蹬后蹄,紧接着没头没脑地直冲雅辛托斯撞来。
如果雅辛托斯没用一句话恶心得三位神明都收手,或许这头公猪真能像梦境里那般,用未截断的獠牙刺穿雅辛托斯的腹部。
但在这会儿,雅辛托斯已经好整以暇地调整好了姿势,甚至从营帐外的武器架上挑好了斧头,冲撞来的公猪就不像是死亡的使者,而是自送上门的晚餐。
“唰!”斧头劈开冬日冷冽的空气。
公猪死不瞑目的脑袋啪嗒一声落在三位神明的面前。
赫菲斯托斯:“……”
阿芙洛狄忒:“……”
哈迪斯:“……”
这猪死的惨得很,除了尸首分家,脑壳还被一柄长矛贯穿,钉在地上。
雅辛托斯顺着长矛来处望去,就见他兄长惊愕地抬着手,看姿势显然这长矛原本是属于他的,只是半途被阿卡“借用”了,给予猪头二重暴击。
场面静止片刻,奥斯的眼神缓缓往下挪了挪,望望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力气挺大。”
阿卡僵着脸:“……谢谢夸奖。”
“……”
场面一时僵滞得可怕。
凝固的氛围中,只有雅辛托斯还能若无其事,抬脚踩住猪头,将长矛拔了出来,又拨了拨公猪和脑袋脱节的身体:“死都死了,煮了吧,不吃多浪费?”
抬起头,雅辛托斯看向默默无言盯着猪头的神明们,半截面具下露出的唇瓣勾出热情的弧度:“来都来了,留下吧,不吃点再走?”
哈迪斯等:“……”
过于雷同的句式让他们忍不住又看了死不瞑目的公猪一眼。
雅辛托斯倒是无比坦然,这三尊大神都找到他帐篷前来了,躲是躲不掉、逃也是逃不开的,不如大大方方的直面麻烦。
索性他之前已经埋了后手,现在还能神定气闲地冲哈迪斯招呼:“进营帐聊?刚好我也有事要找赫菲斯托斯。”
“嗬……”村民和同盟军处传来稀稀拉拉的倒吸气声。
居然能当着冥王的面说出这么不给面子的话!
不远处,福基斯和科林斯的两位执政官站在一起,姿势跟俩凑在一起的祈祷小天使似的,雅辛托斯看着他俩亮得交相辉映的眼神,怀疑来年让他们参加那群狂热的斯巴达子民办的雅辛托斯节他们都乐意。
雅辛托斯颇觉辣眼睛地移开视线,抱起猪头:“怎么样?我们可以边聊边吃。”
“……”哈迪斯的脸色顿时铁青,这描述很难不让他想起有关冥石榴的惨痛记忆。
他瞥了眼拉车的骏马:“换个没人的地方。”
有几个还不到懂事年龄的幼童,胆大包天地冲着骏马伸手,想摸摸这来自冥界的使者,被骏马不屑地冲着脸打了个响鼻,冰得滋儿哇乱叫着跑开。
来自冥界的亡灵对生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友好伴侣,死亡的气息会在接触中沾染到生者身上,让生者虚弱多病,或者倒霉透顶。
作为冥界的主宰,撇除掉对待雅辛托斯的态度,哈迪斯还是相当尽责的,简短地说完后,他便一甩袍袖坐回车内:“上车。”
赫菲斯托斯灵活得不像个瘸子,老大的块头一下怼开了雅辛托斯,腰一弯呲溜就钻进车厢:“我也去,你可别想就这么把雅辛带回冥界啊!”
雅辛托斯还没开口,阿芙洛狄忒也跟着呲溜一下钻进车厢:“别想抛下我!”
“……”阿卡默不作声地走过来,长腿一迈,也横插到雅辛托斯前面,踩上马车,上到一半,又转身回来,“猪要带吗?”
“……”雅辛托斯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车厢里还坐得下我吗?”
阿芙洛狄忒在车厢里发出被挤到喘不过气、但两个人类我都想要的急迫声音:“挤一挤,挤一挤都可以的,猪就别带了。”
…………
哈迪斯的马车重新飞起时,是个人都能看出拉车的马有多么艰难。
严重超载的车厢坠在骏马身后,看起来随时可能寿终正寝。
人们目送冥王的马车离去,久久不能回神,驻地里寂静了半晌,猛然爆发出激烈的惊呼:
“宙斯啊!刚刚那真的是冥王吗?”
“还有美神夫妇,天哪,那位陛下是怎么做到的?之前我听科林斯有人吹嘘美神曾带走斯巴达的国王,还以为都是无稽之谈。仔细想想,如果美神真这么做,那火神不得跳脚?结果——结果现实竟然比传闻还要离奇!!火神不但不介意,还和美神争那位陛下!”
“那可是冥王啊!嘶……”
议论声中,也不知谁吼了一声:“卧槽!那位陛下简直就是行走在人间的宙斯吧!”
驻地再次诡异地寂静了几秒,几乎所有人都在想:
虽然这么想可能有点不敬神明,但——可不就是么?
只不过宙斯都是强取豪夺柔弱无力的人类少女,那位陛下则是让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甚至冥王竞折腰。
嘶……人们纷纷露出仿若牙疼、又掺杂着那么一点引以为傲的表情。
这么想起来,那位陛下可不比宙斯强多了!
宙斯真有本事,倒是睡点本事比他强的神明啊!
看看人家雅辛托斯陛下,各个挑的都是地狱级高难度情人,姐弟、夫妻、冥王……男女通吃,关键人家神明都是心甘情愿的——不!就刚刚的状态来看,还是上赶着自送上门,还要你争我抢的!
强,太强了,议论再次在军营中蔓延开,人们各个春风满面:
“听说帮咱们扭转战局的那个关键情报,就是那位雅辛托斯陛下暗中布线,直接把钉子给埋到波斯皇帝跟前去的!”
“你们见过那位陛下战斗吗?我相当荣幸,曾和那位陛下同船作战,你们想象不到!那位陛下有多么厉害,那银剑唰这么一挥!就抹了几个敌人的脖子……”
“是是,我也看到了,他用弯刀更是娴熟,一刀出去如有神助,一排敌人都倒下了!”
人们空前热烈地添油加醋起来,恨不能说雅辛托斯一剑捅破苍穹,一刀劈开爱琴海,身后还跟着无数英雄或者神明的影子,拥簇在他身边,讲得活灵活现,仿佛真就亲眼看到是这么回事似的。
还有人争起打从福基斯那会儿就流传出来的老话题:
“但不管怎么比,我觉得还是阿波罗跟那位陛下比较配。因为他们认识的最早嘛!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阿波罗能给陛下一个孩子吗?你不觉得,像那位陛下那么强大的存在,应该保留下他强横的血脉吗?我觉得在这方面,还是阿尔忒弥斯或者阿芙洛狄忒更适合那位陛下。”
“那不一定的,神明又不是人类,真想孕育生命还不有的是办法?而且真照你们这么说,那位陛下应该和冥王陛下在一起才对,毕竟冥王陛下才是实力最强的那个。”
“不不不,我觉得那位陛下还是应该找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类,比如那位阿卡,想想吧!人总是会老的,像这些喜新厌旧的神明,等雅辛托斯陛下老去了,谁会愿意陪伴他呢?”
“冥王吧,活着死了都能呆在一起。”
“那阿卡就更适合了!能陪那位陛下一起老去,一起下冥界——”
“歪理!歪理!强者就应该是孤独的!”
如果不是奥斯被某种力量禁锢得无法动弹,他恨不得跟着一块喊“歪理!”,可惜放眼望去,狂热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和他有着相似的愤怒情绪,就是才赶到驻地的雅典将军迪西亚。
人潮之中,这位将军激愤辟谣:
“胡说八道!什么一刀出去一排人都倒了,我早问过,他最多就是一次抹了三个人的脖子,这一般人努力一点也不是不能办到!”
“你们的敬畏呢?你们的信仰呢?在这里乱配什么东西!”
“这场胜利,显然有我们雅典的一半功劳,如果没有雅典的领导,海湾能顺利被封锁?陆地战能那么快结束?说什么亲眼目睹‘那位陛下一挣刀,就有无数战死的英雄亡魂和他同行’,你们能不能讲点实话!这么多人都跟他同船战斗过?那船得有多大?占满整个温泉关?”
没人理他,就连雅典的执政官尼刻都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有人说到天花乱坠、精彩之处,还会鼓着掌叫好。
迪西亚:“……”
·
如果车上没挤进那么多不知所谓的家伙,哈迪斯还真有点想直接带雅辛托斯回冥界。
可惜整个车厢打从赫菲斯托斯上来以后,就变得拥挤不堪,哈迪斯的期望顿时从“拐一个合格的下属回冥界”更换为“快点找个地方停车”。
所有人都在车厢里蔫了吧唧,只有赫菲斯托斯还在用鸿如雷鸣的声音嚷嚷:“这车往哪飞?别往前了!我看山顶这块就不错,没人又安静。”
阿芙洛狄忒被震得脑瓜仁子疼,有气无力道:“你少说几句,哪儿都安静了。”
哈迪斯很想表示赞同,但下一秒赫菲斯托斯就气愤地和阿芙洛狄忒大声吵起来,哈迪斯脸色发青地敲了下厢壁,马车立即在山顶降落。
就连雅辛托斯下车时都带着几分迫不及待,阿卡和哈迪斯这两位绝对不爱和人接触的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阿芙洛狄忒和赫菲斯托斯爬下车后,这俩还铁青着脸坐在车里半晌没动,俨然还没从刚刚的痛苦之旅中缓过神来,脸色黑得像两个并排挂着的铁锅。
雅辛托斯站在车旁环臂抱胸,偏头欣赏了一会,心情愉悦道:“两位,准备什么时候下车?山顶还怪冷的,我们在等你们雪中送炭呢。”
两个脸黑如炭的社交不良患者:“……”
雅辛托斯顶着哈迪斯深深投来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在雷区蹦跶:“再慢一点,赫菲斯托斯都快帮你们把闺房盖好了。”
他并不担心哈迪斯会发怒。
事实上,经过前后几次短暂的相处,外加从赫拉克勒斯那里整合来的只言片语,足够雅辛托斯摸清这位陛下的脾性。
诚如赫拉克勒斯所说,这位陛下确实不是个小鸡肚肠的人——只要你拥有足以让他认可、尊重,平等以待的实力。
好比赫拉克勒斯,虽然曾经重伤过哈迪斯,但哈迪斯承认并尊重赫拉克勒斯的实力,默许并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提供庇护。
再比如赫菲斯托斯,这已经是火神第二次当面和哈迪斯对着干,但哈迪斯除了敲敲车厢,让骏马拉着马车停在山顶,并没有对火神出手,甚至连带着对阿芙洛狄忒也多有容忍。
雅辛托斯睨了一眼将哈迪斯严实笼罩住的黑袍,虽然看不到这位陛下的兵刃,但也不难推测,哈迪斯多半是因为赫菲斯托斯替他锻造了二叉戟,而对这位铸造之神比较尊重。
而很“凑巧”的是,上一次逃离冥界时,雅辛托斯“恰好”展现了这种实力。
所以这一次见面,这位陛下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二话不说抓了人就走,反而颇有耐心地留了下来,耐着性子跟赫菲斯托斯等人耗时间。
足以证明雅辛托斯从上一回逃离冥府时就布下阳谋,已经成功了一半。
阳谋这个东西,之所以比阴谋还难防,就是因为它把盘算都摆在明面上,偏偏踩中了每一个人性的弱点,叫人难以拒绝。
就像当初的奥斯和阿兰,明明看清了老克桑陛下和那些元老贵族为他们准备的阳谋,却偏偏拒绝不了,只能眼睁睁地自送上门,一步步踩入敌人放在明面上的陷阱。
雅辛托斯的阳谋也很简单,第一步,展示自己拥有和对方谈判的实力,第二步,和对方谈判。
——说起来似乎容易,其实但凡换个人,哪一步都做不起来。
怎么展示自己拥有和冥王谈判的实力?怎么和冥王谈判?
幸而雅辛托斯做到了,而现在他只要走完第二步,就能结束这场无妄之灾。
哈迪斯瞥了雅辛托斯一眼,果然对于“闺房”这种看似有些冒犯,实则更倾向于亲近的玩笑并没什么太大反应,最多就是不咸不淡地刺了雅辛托斯一句:“众所周知,你才是冥后。”
雅辛托斯不仅没生气,甚至冲着哈迪斯意味深长地一笑,挑起眉头。
“……”哈迪斯顿时莫名产生一种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不祥预感。
赫菲斯托斯还在雪地里忙活,他从腰带里不停地掏出各种各样的工具,迅速清出一片空地,两层高的宫殿眨眼间就搭了起来,连篝火都生好了。
他甚至还从腰带里摸出一只双耳壶:“要来点酒吗?这可是我从酒神狄俄尼索斯那儿得来的好东西,如果不是打赌输给我,狄俄尼索斯都不愿意给。”
雅辛托斯刚想婉拒,感觉到旁边的阿卡投来的目光,话到嘴边一转:“——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喝少点,同盟军扫尾的事务我还要安排。”
能和好友一块喝酒就够了,不在乎多少,赫菲斯托斯高兴地立马又掏出好几个酒盏,慷慨地和在场的人一块分享。
雅辛托斯也是头一次——至少在他现存的记忆里,是第一次喝酒,出于谨慎,他掺了不少水,即便被赫菲斯托斯和阿芙洛狄忒指着大笑,也没有逞能的打算。
哈迪斯在旁边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怕喝醉了,被我带回冥界?”
雅辛托斯晃了晃杯盏:“不,我怕醉的太快,漏看了某些人的反应。”
他的目光滑向旁边的阿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也在喝酒,阿卡显得有些激动,虽然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来,但倒酒喝酒的频率,看得雅辛托斯都怕自己话还没谈完,阿卡就头一个醉了。
雅辛托斯忍不住伸手拉住阿卡的手:“你是喝了这次没下次了?”
“……”阿卡停下动作,眼角似乎有些微红,语调依然淡淡的,透着一股乖顺,“那我喝慢点。”
雅辛托斯费了大劲才克制下翻腾起的恶趣味,强迫自己应完声后,扭头看向哈迪斯:“接着之前的话题,我们讲到哪了?”
哈迪斯:“……回冥界。”
“对,就是这个事。”雅辛托斯道,“你在来驻地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哈迪斯面无表情:“滞留在人间,到现在还没下冥界的亡魂。”
雅辛托斯:“……你积极一点。”
哈迪斯顿了顿:“打胜仗的士兵,送来慰问的村民。”
雅辛托斯摇摇手中的杯盏,更正:“是成功击退侵略者、保卫了家园的士兵,和终于能够高高兴兴回家,不必日夜担心侵略者的铁蹄会踏破他们家园的村民。”
哈迪斯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些:“……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你别带我下冥界。”雅辛托斯耸耸肩,“不过你既然这么问,应该已经看清我的意图,那我就省去那些客套和弯弯绕绕,和你分析一下局面。”
哈迪斯:“……”
把算计放到明面上来谈,这倒是新鲜。
这么多年,他在冥界见到不少狡猾的人类,三不五时还要应付宙斯、波塞冬之流拙劣到蹩脚的谋算,谁都想给自己的目的遮一层遮羞布,即便被他揭穿了,也非要把有等于无的布死死盖在真相上——雅辛托斯这布揭得倒是干脆。
雅辛托斯还能揭得更干净,张嘴就是预告:“首先是晓之以情。”
哈迪斯:“…………”
雅辛托斯拨着柴火跟他算:“我现在下冥界,能帮忙干什么?我给你们的那些图纸,完成了多少?即便有什么新的提案,冥界还能分出多余的人手?现在让我下去是不是浪费时间?”
雅辛托斯又虚指了一下来时的方向:“而你知道,这些时间足够我留在人间做很多事。”
他死里逃生,夺来的第二条命确实做了很多。
比如将黑劳士、边民和斯巴达平民从泥潭中拽出来,将斯巴达重组为如今崭新的模样;比如参与了和波斯的战争,将波斯人引以为傲的舰队葬送在温泉关,波斯陆军得不到舰队运送来的物资补给,不久后,占据在马其顿的波斯陆军也将被迫撤退。
雅辛托斯坦然和哈迪斯对视:“您也是冥界的国王,应该懂得我的心情。假使有人想请你离开你的冥界,去为他做事呢?哪怕这可能算是一次升迁,就好比深渊请你帮忙——”
“咳!”阿卡在旁边狠狠地呛咳了一下。
雅辛托斯的注意力立即被拉走了一瞬:“这酒是有什么奇效吗?比如说返老还童?”
“嗯?”哈迪斯都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杯盏。
雅辛托斯继续慢吞吞地把话说完:“让你连喝水都不会?”
“……”阿卡缓缓放下酒杯。
哈迪斯也面无表情看了眼杯盏里掺了蜂蜜的葡萄酒。
人类都说“嘴像吃了蜜一样甜”,为什么有人吃了蜜嘴还像淬了九头蛇的血一样毒?
作者有话要说: 是蜂蜜的错还是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