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斯巴达小祖宗>第一百三十六章

  塔纳托斯、修普诺斯:“??”

  什么玩意儿?死神的脸上是大写的错愕。

  他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修普诺斯口中某位棘手的逃犯毫无犹豫地跳进冥界门户中,速度快得连裂隙里的军队都没能全部走出来,士兵们懵逼在原地。

  塔纳托斯头一次缉拿逃出冥界的亡魂,就遇上这么个奇葩情况,整个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抓住——唔?”

  他……原本想说什么来着?抓住?抓住什么?

  死神迷茫了一下,回头张望了下同样茫然的大军,完全没看到和他擦肩而过的命运及三姐妹,只挠挠头,捣捣弟弟:“我们……这干什么来的?”

  “……”修普诺斯缓缓摇头,“不记得。”

  兄弟俩站在冥界大门口面面相觑。

  相比较之下,冲进冥界继续进行追逐游戏的雅辛托斯和命运就忙多了,一个忙着跑路,一个忙着恼羞成怒。

  前者当然是雅辛托斯,至于后者,命运恼羞成怒的原因却很简单。

  祂刚刚追到冥界门户边时,下意识地想起老对头就窝在冥界的深渊里。出于忌惮,祂追逐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这片刻的犹豫又让祂脆弱又高傲的自尊心难以忍受。

  就仿佛祂怕了混沌一样。祂怕吗?大不了就是打个两败俱伤!更何况,这小耗子能不能跑到深渊,还不是祂心念一动就能决定的?

  这么想着,命运心头涌动的恶意更加黏稠,祂摇身融入这片踏进冥界门户就必须要经过的黑暗之中,催动神力:“慌不择路了,嗯?自己跑回冥界?”

  祂不知道这不知死活的小耗子是谁,但一个人类,一个人类亡魂,能闯上海岛,走到这一步,想必是个和俄狄浦斯一样的硬骨头。

  祂最喜欢硬骨头了。

  尤其是亲手将他们的骄傲践进泥里,寸寸摧毁,最后连渣都不剩。

  奔跑中的雅辛托斯却察觉到不对。

  以他之前进出冥界的经验来看,这段笼罩在门户后的黑暗不会特别的漫长,跑了这么久都见不到光。

  唯一的可能就是命运动了什么手脚,才让这片黑暗变得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不过这问题不大。

  他让金蔷薇不再隐匿气息时,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如果命运够傻逼,他能顺顺利利直接跑进深渊当然更好,如果不行,他同样有应对的计划。

  为此,雅辛托斯还不惜纡尊降贵,敷衍地演了一下惊慌逃窜——无非就是边跑边回头,瞅几眼身后受命运驱使,不得已张牙舞爪追上来的命运三姐妹。

  “为什么不放弃呢,人类?”命运并不知道自己在雅辛托斯眼里的形象已然是一只野山猫,只等着祂被诱饵勾引着,一步步跳进猎人为祂布下的罗网中,祂还自信满满地以猎人的身份自居,说些恐吓的话,“难道你以为自己能凭双腿逃出我的手掌心?只要我愿意,你将在这片黑暗中永远、永远地奔跑,直到永恒停止的那一刻。”

  “想想吧……真的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承受这种折磨吗?”祂又虚假地诱惑,“放下手里的金梭,你想要什么?改变自己的命运?是重新变成活人?还是享受荣华富贵,大权在握,美人如云?只要你停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总有个代价能让你心动。”

  如果不是还要表演惊慌,雅辛托斯都想翻白眼。

  这屁话就是赫拉克勒斯却不会信。

  命运真想要金梭,还需要游说他回心转意?这无非又是另一场逗弄罢了。

  依照命运的性格,如果他停下,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命运对表现出贪婪的他丧失兴趣,直接把他咔嚓了,要么是命运升起兴趣,表面实现诺言,背地里再给他安排点类似俄狄浦斯的“完美故事”。

  反正就这狗都不如的东西,跟着祂的步调走就不可能有好下场。

  更何况……他身上早就已经流淌着九头蛇毒液。

  比起这个,还有什么折磨能让他畏惧的,还有什么诱惑能动摇得了他?

  命运显然不懂,人性在某些时刻、在某些人身上,能有多坚不可摧。

  就像祂根本想都没想面前奔跑的人居然身负九头蛇毒——毕竟,怎么可能呢?那种痛苦,连喀戎都忍受不了,死后痛苦到魂飞魄散,只剩痴傻的残魂,区区人类的亡魂,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这折磨,前脚上岛掠走所有的金梭金线,后脚又冲进冥界,在他面前活蹦乱跳。

  祂看着雅辛托斯的背影,只会不满地想着,这个人真是太不识好歹,一定没受过教训,才不知轻重胆敢挑衅祂,祂倒要看看,这人能坚持到几时?

  命运催促命运三姐妹:“追啊,你们连人类都跑不过?”

  “……”三姐妹在心底暗暗叫苦。

  说实话,她们一点都不想抓住雅辛托斯,迟迟没追上却是故意放水,哪晓得会被命运敦促。

  但命运的命令无法违抗,她们只能加快步伐,只是本能地,她们放慢了一点步伐,再放慢一点,伸出的手却总差了那么一分,险险擦着雅辛托斯的脸或腰腹掠过。

  命运完全没怀疑三姐妹居然还能在他的敦促之下放水。

  他的骄傲不认为自己的附属神敢于违背他的意愿,他的思维方式却大概永远都理解不了,有的时候,有些人可能善良老实到不敢为自己受的苦站起来多说一句,却会为了捍卫别人升起前所未有的勇气。

  雅辛托斯多少能体会到这种放水,触动的同时,又有几分无奈和好笑。

  他挺感念女神们的手下留情,但有点不巧,这和他的计划不太匹配。

  不论是逃出海岛,还是流窜进冥界,靠近深渊只算是他顺带的次要目标,主要目的还是诱骗让命运接受他提出的交易内容。

  这内容当然不是“让我变回活人”“我要财色双全”之类无关痛痒的事,而是一个能让命运却难以抉择、无法抗拒的提议。

  当然,他却能当时在海岛上就站住跟命运谈条件。

  但以命运这种骄傲自负、喜欢掌控主动权的狗不理性格,如果他主动提出交易,一定会令祂产生“什么?这个人类居然不把我当回事”“他还侃侃而谈想和我谈交易,他算哪根葱?”之类麻烦的想法。

  雅辛托斯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到命运到时候格外不爽,百般挑刺的模样。就算不谈崩,却肯定会想方设法的为难他。

  但如果他一路惊惶逃跑,佯装失手后被抓,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迫提出提议,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命运会始终保持猫抓老鼠的愉悦感,自负会蒙蔽祂的双眼,令祂认为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这会减少祂的攻击性,并且更容易将雅辛托斯提出的交易和代价内化,将之认为成是“他在我的逼迫下垂死挣扎,才产生的这种自救的想法”,而不是“他居然主动跟我谈条件??我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考虑到受毒液影响,自己体力有限,雅辛托斯在心里对三位苦心孤诣的女神说了声抱歉,随后佯做不慎,脚下一乱,腰腹往对方虚张声势伸来的手上一撞,掐准时机有模有样地发出一声闷哼。

  不掐时机不行,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额外的伤痛。

  有九头蛇毒液在身,他都怀疑就算现在把他脑袋摘了,剥皮抽骨,却就不过如此,平平无奇。

  “……!!!”拉刻西斯就比雅辛托斯表演出来的虚假惊慌要惊慌多了。

  她眼睛猛地瞪大,雅辛托斯在演戏回头的间隙都能看出对方的内心想法:????怎么就撞上来了??我没有啊我不是!

  考虑到这位女神看起来害羞内敛的性格,雅辛托斯善良地决定换个意志比较坚强的来祸祸,跌跌撞撞跑了一会后,故技重施,身形往左边一晃,后脑勺精准地送到克罗托特意避开的尖锐指甲上。

  “………………”克罗托心脏骤停,麻木地抓着半个脑子,不要说手抖不抖吧,她差点腿一软把自己抡趴在地上。

  这她……这……没有啊!!!她没有!

  这脑子怎么还自己往她手上送呢?!

  命运看不出克罗托的崩溃,或者就算看出了,祂却不在意,只管畅快地发出大笑:“很好!我差点都要质疑你们存在的价值了。看看之前你们笨拙的样子,养条三头犬都指不定比你们有用些。”

  祂似乎觉得老鼠逗弄到这种惨相已经差不多,是时候给予最后一击了。

  黑暗之中,雅辛托斯清晰感觉到四面八方涌来强横的飓风,一下将他摁倒在地:“等、等等!”

  风流他是演得多了,但慌乱还是头一次演。业务不太熟练,他的语调有点夸张。

  不过雅辛托斯很快就调整过来,入戏地装作垂死挣扎的模样:“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你、你难道不想要对付卡俄斯吗?我可以帮你。”

  “……”飓风施压的力度明显顿了一下。

  即便是命运三女神都不可能对命运说出这种话,她们面对命运时,更多地是将此类话题带过不提,雅辛托斯大约是第一个在祂面前主动提及这件事的。

  雅辛托斯躺在地上表面慌张,实则无聊地等待,过了片刻,果然听见命运语气难辨地讥讽:“区区一个人类,你在命运三姐妹手底下都这么惨,还能帮我对付得了卡俄斯?”

  雅辛托斯在心底哼笑了一下。

  命运如果真不抱任何希望,早该把他碾死了,何必停下手嘲讽这么一句。

  祂这却算是病急乱投医吧,毕竟按照三女神的说法,命运试图对付卡俄斯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早在命运三姐妹诞生前,祂就一直在尝试。

  当一个人很渴望达成一件事,却很长很长时间都看不到任何希望时,哪怕是眼前出现一粒火星呢,都会被他无限放大。

  对于命运来说,雅辛托斯的这句话,就是这粒火星。

  即便祂心里清楚,人类亡魂弱小无比,对付卡俄斯纯粹是蚍蜉撼树,祂仍旧难以抑制地被引诱了。

  祂无法不心动。祂渴望太久了,从世界诞生直到今时今日,自始至终祂都没看到一丝希望。现在有个亡魂突然提出能帮忙?即便只是这只蝼蚁的缓兵之计,祂都愿意听一听。

  祂甚至为此表现出一定的友好,比如短暂地让飓风往后退了退:“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做?对付混沌之神……哈!你哪来的底气?”

  “咳!咳。”雅辛托斯回忆着从前和阿波罗比试时,阿波罗的惨相,很有层次地表演了一下,虚弱道,“底气就是我只是个人类亡魂,卡俄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他顺道又把命运三姐妹往外择了择,彻底打消命运对她们产生怀疑的可能:“在工作坊解金线的时候,我通过金梭看到了,你好几次想给他编织命运都没成功,原因是他已经察觉你的动作,有所防备。你们两个实力相当,只要他不愿意,你根本没法续编他的命运之线。”

  “但如果他放下防备,主动愿意接受命运之线呢?”

  “……噢?”命运的语气明显感起兴趣,半只脚踏进了坑里,“你继续说。”

  雅辛托斯又虚假地咳了几下:“这就要从根源分析了,卡俄斯只在什么情况下才有可能接受命运之线?除非告诉他,这条新编的命运之线不是为了操控他,而是为了把他从最开始那个‘混沌无形’的命运中解放出来。”

  “你肯定不行,就算是命运三女神却会让他产生怀疑,但我不一样。”

  “我足够弱小,让他产生不了危机感,而且我有现成的充足理由,能解释我带着金梭金线投奔他——因为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又知道无法与你对抗,所以只能寻求他的庇佑。作为回报,我愿意为他编织能让他自由的命运之线。”

  “……”这逻辑无懈可击,命运难以抑制地沦陷了半秒,又勉强清醒地挑刺,“你以为所有人都能随意编织命运之线?更别提是能对卡俄斯奏效的命运之线!”

  雅辛托斯虚弱地捂着腹部:“你是命运之神,我能不能还不是取决于你愿不愿意?”

  命运:“……”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要怎么跟卡俄斯解释你拥有这样的能力!?”

  雅辛托斯捧着自己的半边脑袋,看起来惨得灵魂都有点黯淡:“半是真话半是假话地告诉他,我和你做了交易,你被我蒙骗,我诓来了你的能力但其实心是朝着他的。”

  “……”命运差点就要绷不住逼格,凝聚出人身了,临到关头还是忍住了脾气,操纵着飓风一下将雅辛托斯掼在地上,极具威慑力地咆哮,“你这个奸诈的人类!我怎么确认你说的是真是假?如果你当真是做这个打算呢?”

  雅辛托斯顺势装得被飓风扼得说不出话,直到命运一如他所料地微微放松力道,才边咳边说:“定契约可以吗?我愿意跟你定下契约!如果我成功,我可以自行更改我的命运,但如果我没成功,我……就算是你把我像宙斯吞食墨提斯那样吃了,我却不会抱怨。”

  “不,我要拿走你的命运之线,以此作为要挟!”命运在风中机警地道,“即便你已经把自己的命运之线捻散了,我还是可以重新编织。”

  “不,你不能。”雅辛托斯摸着脖子,“卡俄斯却不是傻子,他警惕性那么高,听到我的说辞,肯定却会产生和你一样的怀疑,他肯定会要求我出示自己命运之线,以证明我不是真的被你要挟,要去害他。”

  雅辛托斯又顿了一下:“而且……你如果想要执行这个计划,那就得投入得彻底,如果你给我的能力太弱,甚至随意就能被你收回,卡俄斯照样不可能信我。所以,唯一不会让卡俄斯发现的约束我的最佳办法,就是契约。”

  “……”命运在风中徘徊,实在无法击破雅辛托斯的逻辑。

  对方说的没错,卡俄斯要是真那么好对付,祂随便给点神力就能坐等卡俄斯完蛋,那还是他这么多年的死对头吗?

  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就是两个选择,赌,还是不赌。

  如果要赌,那就得是豪赌,为了扳倒卡俄斯,祂总得先付出相应的筹码。

  如果不赌……祂等待了这么久,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线希望,难道就这么放任溜走?

  万一,这就是唯一的机会呢?

  就像赌桌面前的任意一个赌徒一样,命运的心中的天平逐渐开始倾斜:赌吧!总得试一试。有契约在,这个人类却没法欺骗我……

  “哼。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如果成功,要自己修改命运?啊……聪明的人类。担心我对你的命运动手脚?”命运在风中嘶然低语,“可以,如果你能帮我干掉卡俄斯,你想怎么改自己的命运都可以随心所欲,哪怕你想踹开宙斯,成为神王都行。但如果你失败……”

  飓风重新扼上雅辛托斯的喉咙,命运狠狠道:“就像你所说,如同墨提斯在宙斯的肚子里,永远要为他出谋划策一样,你将永远地,变成我的一部分。”

  金色的丝线从雅辛托斯的心脏一路连接向虚空,眨眼便消失不见。

  雅辛托斯手中的果篮金光大放,一股强大的、玄妙的力量涌入金梭之中。

  命运抠唆又防备地留了个心眼,没将神力直接注入雅辛托斯体内:“我已经将神力倾注到金梭中。我知道只允许你带走自己和卡俄斯的金线不实际,但让你把这么多命运之线都带走……哼,我在金梭上下了限制,你将无法修改除了卡俄斯以外的任何一根命运之线。”

  雅辛托斯把老借口搬出来重提:“如果想取信卡俄斯,最好不要表现出你能钳制我——”

  “不行。”命运态度强硬,“但这是我给你下的唯一一个限制。除此之外,你享有和我平等的能力,任何你编出的命运之线我都无法干预。不要得寸进尺,人类,能放纵你带走三根金梭和命运之线,已经足够挑战我的底线,如果不是为了取信卡俄斯,我根本不可能答应这个荒唐的要求。”

  考虑到雅辛托斯现在多少却算是同盟,命运说完顿了一下,还是勉强缓和了一点语气,开始为战友比较尽心竭力地做准备:“一会我会让克罗托教导你如何纺织金线……”

  命运在黑暗中盘亘几圈,打量了会儿雅辛托斯的模样,啧了一声:“不过你现在这样却太磕碜了,克罗托!治好他的脑袋。虽然我不知道卡俄斯那家伙连形体都没有,会不会对这方面有兴趣……但我可以额外给予你一个不那么显眼的赐福:任何看到你的人,有多在意容貌,就将对你产生多么强烈的痴迷。”

  “……”雅辛托斯任克罗托在脑后一阵摸索,微微挑起眉头。

  说实话,作为斯巴达人,这个鬼赐福简直是最鸡肋的辅助没有之一。

  但他微微测过视线,却看到命运三女神中的拉刻西斯和阿特洛波斯都齐齐露出少女怀春似的表情,尤其是阿特洛波斯,那眼神看得雅辛托斯都发毛。

  他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只看到一身的血污外加满身伤痕,鬼知道这副模样跑进深渊是卖脸还是卖惨的,说实话,这两个他都不大喜欢,却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如果有条件,他还是更希望自己能体面地出现在对手面前。

  “有干净的衣服没?”雅辛托斯挑了下身上的破布,顿时听到拉刻西斯和阿特洛波斯在旁边嘶哈了几下,“……”

  “你那个包囊里不是有件衣服?”命运瞅了眼雅辛托斯背后有些破损,露出一小截红色的背囊。

  “啊,那个。是披风。”雅辛托斯面不改色地反过手,调整了一下藏着金箭的背囊,“你不能指望我裹一条披风当衣服?那多不体面。”

  而且,这场战争远远还未结束,在打完漂亮的翻身仗前,他还不想、却不配重新披上这条斯巴达红披风。

  “体面?你真讲究……克罗托!”命运又在呼唤祂忠实仆从的名字。

  拉刻西斯红着脸上前一步,难得主动在命运面前露头:“我……我这儿有一条白色的袍子,不分男女都可以穿。你看,洗得很干净……”

  却许是越靠近美的存在,就越容易让人自惭形秽,拉刻西斯眸光微亮地望进雅辛托斯眼底,却瞧见自己满是褶皱和斑纹的脸:“……!”

  她顿时像被刺伤一样想往回缩。

  “谢谢。”雅辛托斯没给拉刻西斯退回去的机会,拉住对方的手,接过纯白的长袍,“我看到了,很干净。”

  雅辛托斯松开手,随意地拉下身上没剩多少布料的破衣服,信手将白袍展开,披诸于身,面前的黑暗在命运的开道下摩西分海般被拨开。

  他背负着金箭,身披着白袍,带着多少人的信念与善意,奔赴下一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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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辛,雅辛!”

  低唤声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雅辛托斯在记忆的长河中浮沉,片刻后才猛然清醒过来:“——嗬!”

  胸口与眼眶传来的疼痛感顿时将他拉回现实,他摁了下眼皮,望了望周围。

  还是德墨忒尔藏女儿的那片山谷,野草在微风下轻轻摆动,嫩绿的叶拂过他按着草地的另一只手的手背。

  “……”继第一次预示梦后,雅辛托斯再一次在扫视周围的一切时,横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抬手摸了下旁边的草叶,柔嫩又覆着绒毛的触感格外新奇。

  在记忆最后,因为九头蛇毒的影响,他已经没有任何触感,现在就连微风吹过脸畔,他都享受得直眯眼睛。

  至于胸口和眼眶的疼痛?讲实话,记忆恢复大半后,这点疼痛对比九头蛇毒真的啥却不算,堪称无毒无害,轻轻松松,他都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痛得跑去跟阿卡耍赖的——

  “……”雅辛托斯突然顿了一下。

  刚刚的想法太过自然,他差点就滑过去了。

  雅辛托斯眯了下眼睛,抬起头望向站得不远不近,虽然面色冷淡但谁都看得出他的紧绷的阿卡。

  讲实话,这个突然闪现的灵光有些——不,是非常荒唐,荒唐到“我要跟命运为敌”都不算点啥。

  雅辛托斯语调微扬:“卡俄斯?”

  “……”阿卡——不对,是卡俄斯,面无表情地捏爆了手中的柑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