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诺⽆法处理这些。这不值得。什么都不值得让他有这样的感受－太过在意⼀个⼈，以致他们将要离开或是死亡的想法会让他陷⼊歇斯底⾥的混乱，恶⼼和震颤和灼烧和冰冷。这样的感觉让他的胸膛快要撕裂，像是被⿊暗吞没，他将要垮塌、尖叫，被打碎成千万⽚。
突然⽽来的觉悟让它震惊。如果他爱安东尼奥，他就要失去太多东西。⽽且有⼀天，这会肯定会发⽣的。因为安东尼奥太危险了。有⼀天罗维诺就要被摧毁……⽽他将⽆法承受。他⽆法承受更多了。罗维诺擦擦嘴，跌跌撞撞地⾛过街道，⽆视偶尔经过的⾏⼈关切或嫌恶的眼光。他做出了决定。如果他关起⼼房，这⼀切会更容易，在迈⼊危险之前，停⽌他傻⽓的⼩
⼩迷恋。况且，看看他－⼀个破碎的烂摊⼦，⼀个可悲的懦夫，⼀个⽆⽤、⽆⼒、孤独的弱者，依旧被⼈像孩⼦⼀样看待。他这么做也是帮了可怜的、被迷惑的安东尼奥⼀个忙了。
之后的⼏天⾥，罗维诺都不想回到⼩酒馆。他待在家⾥，偶尔和费⾥西安诺去去村中的市 场。他知道罗马爷爷开始担⼼他，但是罗维诺很容易地就⽆视了他。他没有询问安东尼奥的事情，尽管他⽆⽐想知道；幸好费⾥西安诺解决了那个问题，他迫切地⼀刻不停地问着安东尼奥的情况。在听到安东尼奥恢复得⽐预想还要好时，罗维诺长舒了⼀⼜⽓，尽管他从未过问或表现出哪怕⼀点关⼼。罗马继续组织着⾏动，但罗维诺不再恳求跟随……他⽆法⾯对安东尼奥。⽽且他的⾝体内⼀直传来⼀个声⾳；⼀个微⼩的，盲⽬的，坚持的声⾳，告诉他⾃
⼰他有多么的⾃私、彻头彻尾的愚蠢……那个声⾳说着他在欺骗⾃⼰。
罗维诺尝试着说服他⾃⼰如果他不去见安东尼奥，这些感觉就会消散，⼀切都会恢复正常。但就算他这么想，他也知道这不会发⽣。⽽且当然他⽆法永远避着安东尼奥。所以每当他在某个下午⾛进厨房，听到安东尼奥和罗马爷爷在前厅交谈，他绝望地想要抑制的所有⼀切都再次向他涌来，吞没他，灌注他⾝体的每⼀部分。
“这就是⼀次挫折。接下来的⼏个⽉我们依然会有很多阻碍。重要的是我们怎么能迅速恢复、反击。⼏个伤亡对法西斯来说不算什么……可我们不能再让伤亡增加了。”
罗维诺⼀直都会主动偷听谈话。但今天⼀听到安东尼奥的声⾳他就逃⾛了，跑到阳光明媚的花园，藏在⿏尾草和迷迭⾹花坛后的⼩⾓落。这很幼稚，他知道，也很蠢。但是，这是他能想到的唯⼀做法了。
这不应该改变任何事情的，罗维诺试着告诉他⾃⼰。他还是对安东尼奥不感兴趣。他还是不在乎。这还是不值得。哦天哪，他还是在撒谎。不管他怎样尝试去改变，他这⼏周以来的所有念头，所有的躲避和等待和⽆视，都系着同⼀个⼈，同⼀种欲望，同⼀种恐惧。当安东尼奥⾛出后门⾛进花园，罗维诺感到他的决⼼坚定起来，却又动摇了，崩塌，消失。夏⽇清晨的阳光泼洒，明亮炙热，让罗维诺不合适的藏匿处暴露在耀眼的光照下。安东尼奥只是向他
⾛来，他的微笑让罗维诺⽆法⾯对。
“我这周⼀直在想你。”
罗维诺没有回答，他避开那微笑，⼿臂放在膝盖上，拨弄着⼀⽀迷迭⾹。安东尼奥留出⽚刻寂静，等着罗维诺回答，又只好⾃⼰开⼜。“你还好吗？”
罗维诺点点头。他知道问这个问题的应该是他⾃⼰才对。但他没有——他做不到。哪怕是看到安东尼奥安然⽆恙地站在⾯前的宽慰，都让他的⾝体⽆⼒，罗维诺根本没法说出那些话。安东尼奥安静地等待了⼏秒，⽽那感觉像是⼏⼩时，直到罗维诺⽣硬地吐出，“爷爷告诉我们你没事。费⾥西安诺很担⼼。”
“他很担⼼吗？”安东尼奥⼏乎被逗乐了。“那你呢？”
罗维诺根本⽆法承受这种压⼒。为什么安东尼奥就不能让他⼀个⼈待着，为什么他要站在这
⾥笑着问些罗维诺⽆法回答的问题……安东尼奥在期待着什么？他想要什么？罗维诺的汗⽔开始在脖⼦上凝结。在他失控和尖叫前他必须要离开。“我很⾼兴你没事。”他挣扎着站起。“我得⾛了。”
“罗维诺，等等。”
为什么他只得停下……为什么他只得听着安东尼奥说下去？ “他们告诉我你来过了⼩酒馆。在我受伤的时候。”
罗维诺咬紧⽛齿，眼睛盯着花园后的厨房门。“是的。”
安东尼奥向他⾛近⼀步。罗维诺的呼吸加快了，即便他转开了头。“我很⾼兴你……你很关
⼼。” “我是关⼼我们的事业。”罗维诺说的很快。“当然。”安东尼奥的语⽓轻松。
罗维诺将⼿放⼊⼜袋，双脚歪扭地站着。这次对话太艰难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安东尼奥想让他说什么，他⾃⼰想要说什么。他终于强迫他⾃⼰看向安东尼奥，但是安东尼奥的⽬光让他想起太多回忆。那些⼏年前的话语……也许你又⼀天会明⽩……⼏周前的倾诉……我
对……你有⼀种感觉，罗维诺……回忆的潮⽔激起⼀阵阵熟悉的兴奋与渴望。他感觉就要缴械投降……但没有什么能让他沉沦。罗维诺感觉不到这些，接受不了这些。他现在就要停
⽌。罗维诺闭上眼睛，呼出他所有⽆果的希冀，他⼼碎的渴求。然后他睁开眼睛，开始说。“你还记得吗，安东尼奥……你回来的第⼀晚。我们在花园⾥聊天。你对我说的话。”“记得。”安东尼奥的表情⼏乎是充满希望的。这太难熬了，罗维诺移开⽬光。
“呃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哦天哪他就要说出⼜了……他试着说服⾃
⼰，他现在做的，对他⾃⼰和安东尼奥都好。“我对你没有那样的感觉。”
安东尼奥惊讶地眨着眼睛。“噢。”他困惑地眯起双眼，他的表情露出不确信。“但是罗维诺……”
“你需要知道这些。”这样对他来说更好，对安东尼奥更好，对⼤家更好…… “我很抱歉，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已经开始觉得……”
“不！”罗维诺不能让安东尼奥动摇他的决⼼。“看，这很容易理解。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也永远不会有。所以停⽌这些。不要再盯着我看，不要再给我东西，⽽且不要再叫我你的‘corazón’因为我听得懂这是什么意思！”罗维诺好不容易说出这些。这太让他痛苦了……说出这些话，看着安东尼奥的脸，都让他⼼碎不已，可罗维诺试着说服⾃⼰，坦⽩真相会导致更多的⼼痛，所以还是继续说下去吧。“我和你不⼀样，安东尼奥。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 因为这不正常⽽且说实话，说实话这也很恶⼼。”
罗维诺可以看到这些话击中了安东尼奥。他退缩了，他的脸变的苍⽩，⽬光落到地上。“噢，我知道了。”
“你期待的太多，⽽且你的感情表露得太明显。所以我……我想……”罗维诺迟疑了，可⽴刻接上。“我想要你藏起它们。”
安东尼奥点点头，他的⼿攥起，他的下颌坚定。然后是⼀声叹息，⼀个耸肩，和朝向罗维诺的微笑。“我会试着这么做，罗维诺。在以后我会努⼒表现地更得体。”罗维诺快速地眨着眼睛，在升起的泪⽔和胸中的⼼碎间艰难地呼吸，感到安东尼奥明亮的⽬光和微笑就像利刃。安东尼奥微微转开头。在他说话时更他的⼜⾳浓重了。“抱歉我给你带来不适。我简直不可原谅。抱歉我将⾃⼰的私欲当作现实。”安东尼奥转过⾝，罗维诺拼命压住喉咙内的啜泣， 拼命阻⽌⾃⼰伸⼿拉住他的渴望。安东尼奥在门⼜停住。“可是罗维诺，我永远不后悔我爱你。”
当安东尼奥⾛出门，罗维诺沉到墙底，头埋在⼿⾥，终于让泪⽔爆发。他试着说服⾃⼰这是正确的，他守卫了他的⼼，他在保护⾃⼰不受伤害。但是他⽆法阻⽌⼼中那个念头，愚蠢、坚定地在向他尖叫。还有什么会⽐这更让⼈⼼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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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圣诞节德国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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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安东尼奥，如果你挑中的那个⼈⽆法对你有同样的感觉，你会怎么办？” 基尔伯特⼤声抱怨。“我们真的还要讨论这个问题吗？”
“哎安静，喝你的酒。”
“热红酒！”基尔伯特⼤叫起来，又灌下去⼀⼤⼜酒。他们⾯前的桌⼦堆满了空盘⼦、半空的酒瓶和起皱的彩纸，完全是⼀次圣诞⼤餐的残迹。没有⼈能像德国⼈⼀样这么过圣诞。
“嗯，”安东尼奥试着找到⼀种⽅式来回答弗朗西斯的问题。“这就是风险所在，是吧？你没有办法阻⽌你⾃⼰爱上某个⼈，⽽你也不能控制那个⼈的感觉。如果他们不爱你……”安东尼奥耸耸肩。“那他们就是不爱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