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罗维诺！”罗马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把他当作了⼀个讨⼈厌的⿇烦⼩孩，罗维诺的视线模糊了，⽆⽐愤怒。他的脉搏在他的⽿边敲打着。他咬紧⽛齿攥紧拳头，感到⽆⽐愤怒和羞辱。他紧紧咬着嘴唇，以致感到了⾎腥味，他反抗地直视着罗马。
“如果我想，我明天就能去参军，你知道的。我打赌他们不会觉得我太年轻。” 罗马看起来暴怒了。“不要说这种蠢话，罗维诺。”
“这不蠢，这是事实！”在愤怒与不假思索下，罗维诺只想伤害和激怒罗马，他⼤吼，“如果我加⼊了法西斯你会怎么想？我确信在那⾥我会⽐在这家⾥有更多的⾃由！”
罗马⽴即做出了反应。他⼀拳砸向桌⼦，站了起来，样⼦暴怒，向罗维诺⾛近了⼀步。但令
⼈吃惊的是，安东尼奥瞬间站了起来，挡在了他们中间。所有⼈都停下了。空⽓沉重静⽌， 他们都在试着理解发⽣了什么。哪怕是安东尼奥看起来也⾮常震惊，罗维诺睁⼤眼睛盯着 他，罗马怒视着，脸上露出困惑与⽓恼的表情。安东尼奥笑了。
“如果这是你想做的，罗维诺，我不建议你加⼊意⼤利军队。我相信他们招募的标准是你能在打仗的时候逃的有多快。和世界⼤战时期⽐起来真是令⼈遗憾，罗马，是吧？这让我想 起，我还要问你在第六次伊松佐战役时出名的回避策略。我在想我们怎么能把这种绝佳的策略⽤在更⼩的情况下。你肯定有些想法。”
罗马眯起眼睛，视线在安东尼奥和罗维诺之间迅速转换。但是安东尼奥还是那么轻松地笑着，最终罗马轻轻点点头，后退⼀步。“你竟然会提到那些可真有意思。⾛开，罗维诺。”
虽然还是⽓恼着，但也感到困惑、不满和⼀种⾮常奇怪的受宠若惊，罗维诺跑出了房间，穿过了厨房，跑进了⼩花园。他想要尖叫。但他⾛向了墙壁，踢了⼀脚，转过⾝来，重重地倚在墙上。刚才都他妈发⽣了什么？为什么安东尼奥像那样挡在他和罗马之间，就好想要…… 保护他？那太可笑了，在爷爷⾯前他当然不需要别⼈的保护。但是安东尼奥的⾏为就像是不假思索、⾃然⽽然的。罗维诺捂住头，好像是要防⽌它爆炸似的。他没法处理这些。他⼀直不会处理他的情感，⽽每次安东尼奥在⾝边，难度简直又加剧了⼀千倍。安东尼奥⾃⼰知道他对罗维诺的影响吗？如果他知道，他会停下吗？⽽且更重要的是，罗维诺想要他停下吗？ 闭上眼睛，罗维诺感受到⽪肤在晚风吹拂下慢慢降温，他的脉搏变的缓慢平稳。他拒绝承认他正在等待着什么。但是他的腹部不安地疼痛着，他的头脑天旋地转，充满了期待和⼀些他
⽆法理解的东西。
终于，脚步声响起，靠近，罗维诺睁开眼睛，看见安东尼奥在微笑着俯看他。罗维诺的脉搏又⼀次加速，但是他只是报以怒容。“呃。我想我只能让你明天多加⼩⼼。”
“我会的。”
“⽽且我……会在任务结束后再见到你。”
“是的。”安东尼奥的眼睛在⽉光下闪着光，他轻笑着。“请不要在这时候趁机去参军啊。”罗维诺瞪了他⼀眼，想要张开嘴回应，但咬咬嘴唇收回了话，把视线转到地⾯上。“你还想说什么吗？”安东尼奥问，样⼦很开⼼。
“不！”“那好吧。再见，罗维诺。”安东尼奥转⾝⾛开，罗维诺的胸中挤满了紧张和疑虑。
“等等，安东尼奥，我……”安东尼奥缓缓转过⾝，期许着。罗维诺努⼒让⾃⼰看向他。该死的，这也太难了吧。“我⼀直在想你说的话。就在这⾥，在花园⾥，上⼀次。那是你告诉
我……”他说不下去了。 “我记得，”安东尼奥轻声说。“嗯……就是这样。我只是……在想着那些话。” 安东尼奥笑了。“好的。”
罗维诺再次报以怒容，担⼼他会怎样理解他说的话。“那并不代表什么，你知道，这并不代表着我……”罗维诺给他⾃⼰挖了个坑。怎么能说这么蠢的话……他⽣⽓地洲着眉头，交叉双臂。“你可以⾛了。”
安东尼奥又笑了，他的⾯容在柔和的⽉光下英俊⽽⽆忧⽆虑。然后他拉过罗维诺的⼿轻轻将它举起。这触碰在罗维诺⾝体的每⼀⼨肌肤流窜，头脑灼烧，静脉炙热，呼吸停⽌。他试着收回⼿；可他做不到。这是安东尼奥回来之后第⼀次触碰他……在这整整三年⾥。安东尼奥讲罗维诺的⼿举到唇边，⼀个吻温柔地落下，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向下看向罗维诺，微笑着，双眼闪烁。“Adios, mi corazón”
罗维诺只能摆起怒容，抽回他的⼿。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安东尼奥笑着，点点头，吹着⼜哨信步⾛出后门。他已离开，罗维诺就⼤⼜喘着⽓，⼀个⽆法抑制的微笑在脸上绽开。他的头脑晕眩，感觉⾝体要飘起飞过房顶，笑声就快要溢出，在这个不受控制的快乐时分，⼀切的⽓恼和尴尬都不见踪影。他⾛向后门，突然触电般地停下，笑容瞬间从唇边消失。罗马爷爷在门⼜盯着他，表情阴沉。
“爷爷。”
罗马蒙着阴影的双眼看向门廊，又看向罗维诺。“罗维诺，你永远都不要再单独和安东尼奥待在⼀起，听到没有？”
罗维诺差点倒吸⼀⼜⽓，可是忍住了，他试着让⾃⼰看起来很困惑。“可是爷爷，为……” 罗马⼏乎喊出了那⼏个字。“你听到没有？”
罗维诺抑制住他的抗议，只是点点头，他的眼睛看着地⾯，⼼沉到了脚边。“是的，爷爷。” “好孩⼦。现在上床睡觉。”
恼怒。羞辱。徒然的⽆奈。罗维诺再次点了点头。“是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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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预料得到。有⼀⼩队站岗⼠兵。他们就和我们⼀样吃惊。我们打败了他们，可⾃⼰也有伤亡，⽽且我们得⽴刻逃离……”
罗维诺早早来到了⼩酒馆，和罗马爷爷碰⾯并询问前⼀晚⾏动的情况。他来时不太确定等着他的是什么。也许会是安静的总结，空荡荡的房间，或是像上次⼀样的狂欢庆祝。
出乎意料的是，他站在这⾥听着罗马爷爷解释是哪⾥出了问题，他们失败的原因。但罗维诺不想听完所有问题的答案。为什么罗马爷爷的衬衫被⾎染红，为什么参与⾏动的成员每个⼈都精疲⼒竭，双眼⽆神，为什么街边又来了更多的巡逻兵，为什么⼈们坐在⾓落⾥⽬光隐忍愤怒。他只想知道⼀件事。
“安东尼奥，”他问，声⾳微微颤抖，“安东尼奥怎么样了？”
罗维诺假装没有注意到罗马爷爷迅速射向他的尖锐视线。他只是盯着墙壁，等待回答。“⼦弹擦过他的⼀边。可那也很深了。他流了很多⾎。”
⼀阵热流穿过罗维诺的脊柱，让他想要呕吐。他⾝边的空⽓变的滞闷粘稠，他脑中的世界迷雾重重，⿊暗，天旋地转。“他在哪⾥？”他终于挤出⼏个字，喉咙⼲涩。
罗马没有回答。⽚刻死寂后，⼀个成员开⼜，“那边的⼩偏房成了我们的⼩医务室。”
罗维诺没再停留多听⼀个字。他的恐惧让他⽆暇思考⾃⼰的⾏为，他跑过房间来到偏房门
⼜，⽆视了⾝后的喊声。“等等，他在睡觉……”
罗维诺没有迟疑。他推开房门，⽴刻被刺⿐的⾎味压倒。安东尼奥睡在⼀张沾染了斑斑点点深红的床垫上，他的眼睛紧闭，⾯容煞⽩，胸膛均匀地上下起伏。⾎迹斑斑的绷带包裹了他的⾝体，散落在地⾯上；⾦属的碗和器具躺在中间的桌⼦上。罗维诺的⾝体冰冷如⽯，他的头脑灼热如⽕。他的胃⾥翻腾起恐惧，千百种糟糕、难以忍受的思绪袭来。如果这就是终 点？如果安东尼奥死了？如果罗维诺意识到这就是他失去⼀切的时刻……他想怎么做，他能怎么做，哦天，他该怎么做！惊恐，⽆措，他只想尖叫。
“他会没事的，罗维诺。”罗马爷爷的声⾳在后⾯响起，罗维诺没有回头。他的⽬光集中在安东尼奥⾝上，在他苍⽩的睡颜，在他流⾎的那⼀边。“他受伤了，确实，但是他会活下来
的。”
罗维诺感到眩晕，恶⼼。墙壁⽆限挤压向他－他的呼吸太快，他的脉搏炙热沉重－他⽆法承受。他必须离开。他转⾝跑过房间，不理会⾝边射来的⽬光。不理会⾝后罗马爷爷的叫喊。
他的脚步敲击着坚硬的⽯路，这⼀切还是那么的不真实，沉重，怪异，让⼈窒息，但是最压倒性的情感是恐惧。这蔓延、旋转、吓⼈的畏惧占满了他的头脑，摇晃着他的⾝体，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法承受这种恐惧。罗维诺跑到了街道的尽头处，他胃中翻滚的恶⼼升起、压倒了他。他靠着墙，⼀只⼿抵住冰冷的⽯墙⽀撑着⾃⼰，然后弯腰呕吐在了⼈⾏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