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港生的眼泪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他难得又生出了懦弱的心思,只想躲在大哥怀里用力哭上一场。

  但他现在好歹也是个成年人,这么干的话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

  于是他无言静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松开了同华京生拥抱地双手,有些赧然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垂头笑了笑。

  他的鼻尖原本就红通通,再被他这么用力一揉,倒让华京生原本只是伪装出来安慰他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这模样看上去实在是可爱又滑稽,若不是时机不对,华京生早就开口羞他几句了。

  ……傻弟弟。

  华京生摇摇头,原本想讲几句温情的话来再哄哄自家这个有时候突然就会变得傻乎乎的弟弟。

  但是他打小也没好好学习过,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再加上刚才是激动所以丢掉了毯子,这会儿情绪稳定下来他又觉得冷——

  所以他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抱住自己,缩了缩脖子,两条粗眉像毛毛虫似的扭在一起道:“港……港生啊,不然今天就早点睡吧,你天天那么累,大哥我也是……真的冷啊。”

  华港生抓了抓头发,抿嘴,“那我就回屋了,大哥你也去睡吧。”

  得了他这句话,华京生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往屋里跑,但是他这刚迈开步子,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赶紧拽住了华港生的胳膊,紧紧盯着他道:“你同他这几天还有联系吗?”

  华港生被他这问题问了个猝不及防,立刻便回想起了几个钟之前,在阴暗的巷子里被枪指着脑袋和对方接吻然后被吻得差点要断了气的那个记忆。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原本苍白的脸颊突然有些发烫,一句话讲的都开始结巴起来,“怎……怎么了?突然问到这个?”

  还好屋子里的光并不亮,而且他又是背着光站,所以他这脸颊发红的模样并未被华京生看到,也免去了一场无谓的争吵。

  华京生大约只当他觉得尴尬,也没有多想,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再次开口劝道:“如果没有必须要同他联系的理由,你这些日子尽量躲着他些吧。”

  “怎么了?”华港生从他那有些严肃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的不对劲,忍不住就追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华京生犹豫了一下,悄悄抬眼看他,然后又赶紧躲开了他的目光,皱了眉头,“新武最近的坐馆选举又要开始了,我听到风声说那个刀手明好像有意向同他商量些生意,他们这种大帮派里头的水我不明说你也知道,每一次坐馆之争都牵涉到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你要是能躲开就千万别往上凑,他们这一旦有个什么事,那可都是要见血收命的,正当多事之秋,你也小心一些。”

  华港生听他这么说,目光微闪,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些之后,便乖乖冲着华京生点头,“知道了,大哥,你快去休息吧。”

  叮嘱完这样一番话以后,华京生的样子看上去安心了许多,他回屋关门睡觉去了,但华港生却又突然没了困意——

  仅仅是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却已经明白过鲁德培这人究竟是什么样了,对方的心思深不可测,并且也太过自傲,这样的性格总有一天会让他吃上一个大亏。

  而华京生方才所说,帮派之间的竞争竟然也将对方牵扯了进去这种话,他虽然没有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过,但心里却是信了几分的。

  华港生明白,警署的人已经盯了鲁德培许久,这下再多一层帮派之间的关系,只怕警署那头的人盯得会更加紧了。

  他抓了把头发,只觉得心里突然烦躁起来——

  那人不会就这么轻易屈服在威胁之下的,即便是心里明白自己被盯上,他肯定还会一切如常的继续活动,该做的交易也不会停手。

  可是若让他继续如此放肆下去,警署那头会怎么办?

  抓了他?

  还是……杀了他?

  华港生捏紧了手中的烟盒,被抽出一半的香烟被挤压地有些变形。他皱着眉头从兜里掏出火柴,将烟嘴咬在口中,唰地一下将香烟点燃。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以他警/察的身份,他自然是要协助警署将那人抓捕归案的。

  可是……他却忍不住犹豫起来。

  他下不了手,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那人就这么被抓起来。

  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想让对方逃——

  可是这样的想法,却是背叛了他一直以来的信仰。

  华港生抽了一口烟,坐在沙发旁抱着头,深深弓起了腰,有些痛苦地将自己藏进阴影中。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