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的源头还是在于鲁德培的态度,若是他执意不服输,非要一意孤行,真的没有人能将他拦下来。

  桌上的烟灰缸中的烟头已经快要堆成了小山,屋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华港生深吸了一口气,又赶紧忍住咳嗽的欲望,生怕被进屋睡觉的华京生听到,直把自己憋得两颊通红。

  这事情除了让鲁德培自己解决,其他办法都是无解之题,任由他思来想去,他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鲁德培这个人是绝对不会逃跑的,那这样子一来,警署开始收网的时候,他又要怎么办?

  华港生简直苦恼极了。

  就算他抛去与对方纠缠不清的这个缘由,剩下的还有一层亲情维系在他们之间,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

  华港生闭上眼,脑中乱糟糟地一片,各种各样的信息和想法都在其中互相碰撞,这让他生出了巨大的无力感。

  但他这状态没有持续很久,一阵嘈杂的电话铃声响起,吓了他一大跳,他几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过去接通电话,脑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通电话难道是那人打来的?

  “港生。”

  男人浑厚低沉的嗓音通过电波从那头传过来,华港生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是他想多了以后,又觉得有些小小的失落。

  随即,他又为自己这失落感在心中痛骂了自己好几声。

  “李sir,你怎么这时候打来了?”

  “我问你一件事,在鲁德培那边待的这段日子里,你见过丁强吗?”

  华港生被他这没来由的询问给问得一头雾水,“丁强?我唔知他啊,他是何人?”

  “他同你一样,是我们安插在那边的一个暗钉,不过他不是警署的人,而是我很早便买通的线人。”李警官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累,“起先他盯的是鲁德培的父亲,自从鲁德培接手后便换了目标,但从昨天开始,他就突然没了消息,我查了很久都没有将人找出来……我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所以问上你一句。”

  华港生被上司的这一番话弄得有些震惊,但是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也没有关于对方的记忆。于是他就照实跟李警官讲了清楚,然后换来了电话那头沉沉的一声叹息。

  “这样子看的话,我们大概是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说着,那头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港生啊,你最近……觉得怎么样?”

  华港生不太明白上司的这句话,便有些诧异地“嗯?”了一声,然后就听对方语气犹疑地继续道:“之前交给你的那个任务……只怕是也不行了,不如你想一想,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以后,还要不要重新回咱们警署来吧。”

  华港生被对方这突然做得决定说懵了,他眨眨眼,有些急切地追问:“李sir,为什么我不能继续了?是有什么不妥吗?”

  对面那头传来了叹息声,“你一直都想做出一番事业,我也知你想立功的心思,可是你同鲁德培的关系搞成现在这样也是我们谁都没料到的,这是我害了你……可是你确实不适合继续再跟进这个任务了,而且我们也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不然你就……”

  他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讲,但华港生已经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事折腾到现在这样,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带着感情去执行任务,有很大的几率会感情用事,而这种情况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谁都无法预料——连他自己都猜不到。

  更何况……他的身份已经完全被猜了出来摆在了明面上,这个任务也只能算是失败了。

  华港生垂下眼去,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也没有继续说话,给他留了足够的思考时间。

  “我知道了,李sir。”他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有些颓然地捂住双眼,“我会放弃的,您可以让其他人继续行动。”

  “这样就好,那你不然……这段时间就当做带薪休假吧,等这件事情一了结,我会同你再商量以什么名义叫你回来的。”

  华港生勉强地笑了笑,即便是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他还是强撑着笑容,跟对方道了句“再联系”。

  挂了电话以后,他这才一点一点地,重新收回了脸上僵硬的笑容。

  周围重新回归了死寂,华港生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比较好。

  他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只想重新大醉一场。

  即便是知道上司的决定很正确,即便是知道自己应当以大局为重,可是那种失落感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就那么沉甸甸地一直缀在他心里,让他难受极了。

  他叹了口气,又去怀里摸烟。

  他一向没什么坏习惯,唯独这抽烟一事却无论如何也戒不掉。

  烟盒里头只剩下两根香烟了,华港生坐在那盯着香烟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突然起身,走到了窗边,这才将香烟噙在口中点燃——

  今天的月亮很亮,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夜空中,这会儿都已经深夜了,从窗户这儿往外头看,几乎看不到几家亮着灯的了。

  他关了灯,独自一人坐在窗边。

  连续不断的打击让他脑中昏昏沉沉,可惜身边没有酒,连唯一能让他释放压力的香烟也马上就要没有了。

  华港生将脑袋轻轻靠在玻璃上,冰凉的玻璃窗将他额头的温度都给吸了个干净。他靠在那里,任由窗帘被风吹起,然后盖在他的身上。

  他的目光从远处慢慢移动到近处,像是要将这里的环境全部都给复刻下来,再印进脑子里似的。

  然后他又突然顿住,夹着烟往嘴边送的那只手也停在了半空——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停在楼下的那辆车……好像是那个人的。

  华港生微微皱眉,忍不住心里有些诧异。

  他怎么来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