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专心点……”

  小花的脸距离我非常近,我几乎能数清他有多少根睫毛,他的双眼紧紧盯着我,黑色的虹膜如同镜子般倒映着我的面容。

  我在这样的视线中,可耻的,惊醒了。

  “操!”

  我翻身坐起来,只觉得后背出了一身汗。我半闭着眼睛回味着方才梦境里的小花,那张我看过无数次的脸,似乎因梦而镀上了一层滤镜,好看得要命。

  自从到了雨村,我的梦从恐怖片转变为爱情动作片,虽然理智在敲警钟,但身体却非常诚实,双腿间的小兄弟完全听不到我心里卧槽的呐喊,颤巍巍却又无比坚定的站直了。

  “……妈的。”我绝望的捂住脸,感觉自己的下限再一次跌落深渊。

  下腹要命的玩意儿愈发彰显出它强烈的存在感,我抽了三根烟,依旧没有任何消停的预兆。

  最后,我到浴室里冲冷水。

  冰冷的水柱浇了我满头满脸,在这种冷意中,我不受控制的又想起了小花。在四姑娘山的时候,周遭也是这种入骨的冷意,小花和我并肩坐在悬在崖边的巢里,夕阳将天际的云朵描出赤金色的边,雪山也是一片橙红。

  小花的脸笼罩在夕阳的光晕中,徒增了几分艳色。他的眼睛里映出了火红的光,像是一丛跳动的火焰。

  我将淋浴的开关关掉,十分冷静的擦干身体,带着一身寒气走出浴室后,将自己整个人摔进了凌乱的床铺中。

  在巨大的吱呀声中,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

  吃早饭的时候,胖子暧昧的用手肘捅了捅我的肋骨,我疼的差点掀桌。

  “兄弟,你早晨的动静可真不小,怎么着,憋坏了?”

  我一筷子捅到牙床上,又是一阵疼痛,口里立刻有些甜腥味,肯定流血了。我踹了胖子一脚,“别他娘的胡说八道,老子早就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胖子立刻来劲儿了,他挥舞着筷子像在挥舞雷管,语气沉痛又幸灾乐祸,“少几把扯淡,就你还超脱,你看看我们瓶仔,那才是心无杂念的典范!”

  我偷摸瞧了一眼闷油瓶,他对我们两个人的胡扯一点兴致也没有,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口一口专心吃饭,表情平淡的像个蚂蚱。

  我立刻开始心虚,嘴里却还是骂着胖子胡扯淡。

  “天真啊天真,你看你眼底青的,去成都都能被抓起来送进熊猫馆,得嘞,还是让你胖爷为你解解忧。”

  我心说你能解个屁得忧,有本事拿个开水壶将老子烫个笔直,那就什么忧愁都没了。

  胖子见我一脸不屑,他神秘的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话。我心里有鬼,见他安静下来,也就不再跟他对呛,安安静静吃我的早饭。

  闷油瓶吃过饭就去看他的鸡,胖子一早没了影子,不知道在那里去找给我解忧的玩意儿,我此刻满心忧虑,也没空理会他。我怕一个人胡思乱想,索性拿了弹弓跑到山林里去打兔子。

  这手弹弓技能还是跟坎肩学的,我准头没有他大,反正只是去转移一下注意力,也不求有什么收获。

  我从早上一直扑腾到傍晚,肚子早就饿过了劲儿。

  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情场失意,猎场得意的老话,我居然打到了一只肥硕的大兔子。

  兔子在弹弓的惊扰下,居然十分赶巧的一头迎着我的石子撞了上去。

  当场就晕菜了。

  我拎着兔子的耳朵,琢磨着这是不是新时代的守株待兔。

  有所收获的我哼着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志得意满的回到我们的小窝里。才进院子,我就扯着嗓子喊胖子,让他快来瞻仰瞻仰吴老板的手艺。

  有人应声出来站在我的面前,我非常潇洒的抬头对他扬眉一笑,下一秒这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小花?”

  小花站在我面前,他穿了件很普通的短袖T恤,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年轻。他看着我呆愣的脸,噗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跟见鬼一样,我有这么可怕吗?”

  我只能嘿嘿傻笑,脑子飞快的转着,猜想小花来此的原因。我联想到胖子早上的话,心底一沉,该不会是死胖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把小花招了过来,那小花会怎么想……

  我还在纠结,小花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我手里拎着的大兔子身上。兔子此时已经醒了,但耳朵被我拎在手里,只能徒劳的抽动后腿。

  “这兔子够笨的。”小花看了半天,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将它拎起来左右转了转,也没看出它到底聪明还是愚笨,感觉小花这相人之术都可以用在兔子身上,真的是相当厉害。

  “晚上来个红烧兔肉,给你接风洗尘。”我这么说着,拎着兔子就往厨房走。

  在厨房里没有看到胖子,也没有看到闷油瓶。小花跟在我的身后,我问他胖子他们呢。小花摇摇头,说他到的时候胖子就和闷油瓶出去了,说是晚上也不回来。

  我想了一圈,估计胖子拉着闷油瓶去村东头的王大爷家搓麻将去了,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我看着手中的兔子,小花也看着它。那只兔子黑色的眼睛瞅瞅我,又瞅瞅小花,十分委屈的抽了抽鼻子。我抬头去看小花,发现他也看向我。

  这种场景我太熟悉了,就像四姑娘山时一样,面对着一头猪,我们两个互相谦让推辞,最后谁也没有下手。

  我长叹一口气,找了个绳子把兔子的四只腿捆了个结实。

  “只能等胖子回来再宰兔子了,他最喜欢这种血呼刺啦的活儿。”

  小花也跟着点头,他对我说,“吴邪,我过来的时候没顾上吃饭……”

  我想到他的胃不好,饥饿会让他疼痛难忍,幸好厨房里还有几个西红柿,我一边切菜一边数落他,怪他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不按时吃饭。

  小花靠在一边,看着我干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我说话,只是不住的点头,面上一副虚心领教的样子。

  挂面是现成的,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就出了锅。我和小花一人一碗,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吸溜面条。

  我们两个都饿狠了,一时间只顾着吃饭,没空寒暄。

  等面条吃的一干二净,才缓过劲儿来。

  我本来想问他怎么突然过来了,但奈何心里有鬼,就没敢开口。

  小花也没提他过来的原因,只跟我闲聊些生意上的事,我心怀鬼胎,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聊,小心翼翼生怕不留神说出些让他起疑的话来。

  已经到了要入睡的时候,我发现胖子和闷油瓶还没有回来,忍不住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胖子接的很慢,他那边很吵,我隐约听到一些方言。

  这货果然在搓麻将。

  “天真啊,我和小哥要搞个通宵,今儿胖爷手气好,等明早给你买点排骨加个餐!”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我气的大骂他不够兄弟,娘的把我当小满哥了!

  小花早就洗漱好,他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我的房间,正站在窗户边看着我。

  我心里一阵紧张,小花活生生的就在我的房间里,这里没有第三个人,真是考验我人品的艰难时刻。我衡量了一下和小花的武力差距,要是我没忍住,兽性大发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就我这半残废的身手,没有胖子和闷油瓶兜底,估计第一回合就被小花和他的棍子给抽断了腿,很有可能是第三条腿……

  “吴邪,你还不早点睡觉?”小花打开窗户对我喊。

  院子里的光线很暗,月色倒是明亮如水,我看着笼罩在月光下的小花,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疼痛令我暂时忘却了那些旖旎遐想。我应了一声,慢腾腾的挪回屋。

  “小花,胖子他们晚上不回来,我去小哥房间里睡一晚。”这句话主要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小花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他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最后,他冷笑了一声,说了句随便你,就转身躺在了床上。

  我在门口徘徊了半天,地砖都能被我磨掉一层,我回想着小花方才的晦涩表情,又想着他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连饭都没来得及吃,顿时动摇起来。

  最后,我抽了自己一下,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小花靠在床上玩手机,就连我爬上床都没分我一点眼神。

  “不早了,睡吧。”我轻声对小花说。

  小花瞥了我一眼,将手机按灭。

  房间里最后的亮光消失了。

  我睁着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视线受阻,其他感官便敏锐起来。

  我能清楚的听到身边细细簌簌的声音,还有床的另一边轻缓挪动的起伏。

  小花是故意的吗?我这么问自己。因为当初在悬崖上搭建的巢里,他可以悄无声息的完成反转身体等高难度动作。

  我很快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因为我自己弯了,就看别人都是弯的。

  小花的呼吸声非常近,我有种他的吐息贴上我耳侧的错觉,实际上他距离我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但我还是脑补出他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皮肤上的感觉,那是一种潮湿的温热,随着呼吸均匀又富有节奏感。黑暗里,我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心跳声几乎就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我平躺在床上,四肢很僵硬的贴在身上,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竟是些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一会儿想着小花比我年轻的多的脸,一会儿又想起睡前他瞥我的那一眼。我尽量压低着呼吸,把自己伪装的正义凛然,一边又在心里不可抑制的想着小花。

  我那早就不管用的鼻子,在我的臆想中竟然也依稀闻到小花身上的香味,那是一种木调的冷香,是他手腕上常年佩戴的迦南木。

  我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耳边小花的呼吸声非常均匀,突然间,他向着我的方向动了一下。

  我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就这么憋了十几秒钟的气,发现小花依旧很沉的睡着。便悄悄松了一口气。我心里那些不可言说的弯弯绕绕,被这黑暗所引诱,此刻纷纷冒出了头,像个张牙舞爪的藤蔓,恨不能将身边的小花牢牢捆住。

  我压抑着呼吸声,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体,头向着他的方向慢慢移动。大概只是一个歪头的距离,我便感受到了小花柔软的发顶。我的心脏紧张的几乎要跳出来,耳朵里小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只剩下心脏一下重过一下的敲打声音。

  小花还在睡着,我胆子又大了一些,胳膊一点一点的蹭过去,直到贴上小花裸露的皮肤。

  他身上有些凉,暂时将我过烫的体温降了一些。我轻轻的贴着小花,心猿意马间感觉两人手足相抵,颇有几分缠绵的意味。

  我在这种精神胜利法中,脑补了一出与小花的琴瑟和谐,举案齐眉。这么想着,我慢慢闭上眼睛,在小花的身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和小花相恋的梦还没做够,我就被刺眼的阳光晒醒了。

  我摸了摸身边凉下来的被褥,心里一阵失落。

  小花一早起来就在院子里散步,我喊了他一声,他便进来和我一起准备早饭。

  他刀工很好,黄瓜丝切的又快又均匀。我负责熬粥,粥上再架个蒸笼热馒头,这种土灶大铁锅小花没用过。

  一切准备完毕,胖子和闷油瓶踏着炊烟的白雾走了进来。

  我招呼他俩吃饭。胖子通了宵,脸上有几分憔悴,但精神头很足,估计赢了不少钱。他走到我面前,一把勾住我的肩膀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眼,鬼鬼祟祟对我说:“昨晚搞得挺激烈?”

  我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啥挺激烈?”

  胖子神情猥琐的看着我,一副你瞒不了我的样子。

  我一头雾水。

  他看我实在搞不清状况,就压低声音凑近我的耳朵,“你昨晚没和大花睡一起啊?”

  我一惊,下意识扭头看向小花的方向,他正和闷油瓶一起摆桌子,暂时没注意我们。

  “你想啥呢,小花有洁癖不习惯住别人的床,我俩就凑活了一晚上。”我知道这个解释听起来很敷衍,但事实却是如此。

  胖子见我一脸坦然,冲着我直摇头,“哎呦,哎呦,你真的是……”

  我挠了挠头,感觉胖子话中有话,刚想仔细盘问,就听到小花叫我的名字。

  “吴邪,吃饭了。”

  我应了一声,跟胖子往饭桌前走。小花递了碗给我,我顺势坐在了他身边,他把手里的馒头掰了一半给我。

  对面的胖子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脸牙酸的埋头吃饭。

  早饭一过,小花就准备离开,和他来的时候一样匆匆忙忙。我把他送到村门口,跟他说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就喊我过去,我多少还是能帮点忙的。

  小花笑了一下,“我记着了,到时候你可别推三阻四的找借口。”

  我说:“哪儿能呢,解老板包吃包住包交通费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