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回到杭州后,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呆在自己的铺子里。躺在一张躺椅上,听听收音机,扇着老蒲扇,琢磨琢磨各种事情。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在阴凉的小房间里休息。

  大金牙带着小花的信物,一只他常用的粉色手机,敲开了我铺子的大门。小花在手机上给我留了言,说大金牙有重要的线索,等他处理完北京的事情,立来杭与我商讨。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小花的面子上,我当时就能上手将这货抽成个万紫千红。

  我喝了几口水冷静了一下,心头的火和郁闷消减大半,这才出来和大金牙心平气和的说话。

  大金牙说了一个发生在马庵村的怪事。我听完后,几乎立即觉得,故事里的小孩儿就是小时候的闷油瓶。

  大金牙告诉我,马家人在解放后举家去了尼泊尔,而那只铁蝎子也正在低价出售。

  我沉思了片刻,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亲自瞧一瞧,便和大金牙约定了时间。

  在送走大金牙后,我立刻定了去往北京的机票,当天夜里飞到了首都机场。

  小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机场接我,他整个人西装革履,还破天荒的打了领带,看上去特别人模狗样,估计是刚从哪个谈判桌上下来。

  我坐在副驾驶正猜测他这一晚有没有几百万身价,突然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撑起身体向我压过来。

  我吓了一跳,身体条件反射的向后仰,撞到椅背发出很大的响动。小花一手撑在我身后的椅背上,他的脸背着光线,完全看不清神色,只有温热的鼻息擦过我的脸颊。我僵硬着不敢动,就连呼吸都一同屏住,愣愣的看着他另一只手够住安全带向斜下方一拉,咔哒一声后,他坐了回去。

  “你很热吗?脸这么红。”小花将汽车发动起来,用余光扫了我一下。

  我掩饰般把车窗按下来,尴尬的笑了两声:“可能是车里有点闷吧。”

  我偷偷去瞥小花,他正专注的开车,视线在正前方,心底方才舒了一口气。回过劲儿后又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激,这可不是好现象。

  为了赶紧把这件事掀篇,我跟他说起大金牙带来的线索。

  小花一边开车,一边和我分析着故事中的小细节。他把车停在四合院附近的一个私家停车场,带着我回到了家里。

  走到了小花家的客厅里,我将行李包放在一角,路途的疲惫一拥而上。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我跟小花说想赶在大金牙之前先一步去探探情况。

  “我有个朋友,可以在明天中午前把你的签证办好。”小花说。

  我算了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后天就能抵达尼泊尔,提早到达也可以掌握更多的主动权。这么一想,也就订了下来。

  小花看我实在疲惫,问我要不要泡温泉。我突然想起上次来他家时看到的露天温泉,顿时心痒难耐便点头应了下来。

  在我裹着浴巾走到温泉池旁时,小花已经在里面泡着了。

  我顺着湿滑的石头池边滑了下去,热水一下子将我包围,压在胸口逼出了我一声舒爽的喟叹,仿佛每个毛孔都被热气熏的大张,疲惫感瞬间融化在这池温泉中。

  小花敲了敲放在池边的托盘,示意我靠近一些。

  他准备了一些水果和一瓶香槟酒,在我挪过来后将乘着琥珀色液体的细长酒杯递给我。我仰头喝了一口,只觉舌尖炸开了无数细小的气泡,冰凉的酒液顺着食管流到胃里,与周身的热气行成明显的反差,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叹这资本家的生活太他妈舒坦了。

  温泉的热气逼出了我额间的汗水,我抹了一把汗湿的脸,透过缥缈蒸腾的白雾去看小花。他靠在池边,额前的碎发梳了上去,平日里带着些锐利的面容似乎融化在了湿润的水汽中,眉眼间黑白分明,如同浸润了的泼墨山水画,有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

  注意到我在看他,小花抿了一口酒,嘴角勾出了一个很浅笑容来。

  也许是池水的温度太高,我只觉一股热气往脸上涌,不太好意思去盯着他看,视线很自然的向下走,落在了被水面覆盖着的胸口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我还是看到了很多浅肉色的疤痕,是一些早已愈合的陈年旧伤。看着这些细碎的痕迹,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在张家古楼,被碎石埋住大半个身体的小花,还有更早之前,在长沙的那个雨后清晨,和潘子满身血迹躺在地上睡得很熟的他。

  想到这里,我的心口有些发堵,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沉重,小花用他手中的酒杯碰了碰我的,玻璃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别想那么多,现在最要紧的是去尼泊尔核实大金牙提供的线索。”

  我点了点头,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剩余的酒。想着接下来的行程,我对小花说:“这段时间我不在国内,吴家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就拜托你多照顾。”

  小花带着点无奈,“你倒是会给我安排活儿。”

  我嘿嘿一笑,放下酒杯想去勾他的脖子,手伸到一半觉得不太合适,具体为什么不合适我没仔细想,就转手去拿他身后的酒瓶子。

  两个杯子里都重新倒上了酒,我听见小花接着说,“我佣金可不低,小三爷付得起吗?”

  我把汗湿的头发乱揉了一把,带着几分酒意豪气的一挥手:“只要是我有的,你看上什么随便挑。”

  小花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我笑,上挑的眼尾被酒气和热气蒸出了一片艳红,他直勾勾的眼神令我心跳开始加速,觉得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他向我伸出手,滴着水的手指按住了的鬓边,我没动,看着他五指如同梳子般帮我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吴邪,你头发乱了。”

  我很慢的眨了下眼睛,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熏熏然,“那佣金……”

  小花打断了我,“我有个很想要的东西,不过还是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吧。”

  我慢半拍的点点头,“好,等我回来。”

  我定了第二天下午去往尼泊尔的机票,与小花告了别。

  原本以为这次的旅途无外乎有所收获或者是空手而归这两种情况,我心底念着和小花的约定,却没料与他再见时,已经是另一种模样了。

  而小花也没再提过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