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里租的店铺无需过多修整,原本的模样便是很好,鹿邀这几日趁着有时间,与张成给铺子进了几个柜子放下,届时也好分类。

  他和张成收拾好了店铺,便一起将做好的包带过去,摆在一块儿,多余的版块划分出来,留下一块儿给蛋糕,剩下的鹿邀这几日想清楚了,等到橘子成熟后便卖橘子,剩下的便卖些小东西,他做些木簪和小荷包,摆在店里也是不错。

  橘树种下约莫已经有了半月时间,原本还担忧橘树长不好,好在昨日鹿邀去看了后,发觉橘树长势很好,枝叶繁茂,一派欣欣形容的样子,就放下心来。

  他撑着剩下的闲暇日子做了许多的木簪,每一支上头都是不同的花样,小巧俏皮的小狐狸、圆润光滑的果子,形状各式各样,虽说材质普通,但胜在质量很好,且外表可爱漂亮,光是看着就很吸引人。

  鹿邀之前专门向谢绢学习了更加细致的绣法,绣每个荷包的时候都会在上面仔仔细细绣上一朵不同色彩的小花,荷包的形状也各式各样,摆在一处,看着十分有趣。

  因为还不知道这些到时候能不能卖不出去,他只做了一些,剩下的打算等到时候看看售卖的情况再增加数量。

  这几日日子过的充实,一切准备就绪后,便静静等着橘树长成。

  到底不是淮南那边,气候有差异,目前来看橘树是长得不错,鹿邀虽说不及最开始时紧张忧心,但还是害怕橘树半路再出什么事端,时不时就去看看,好在目前一切正常,并无什么异状。

  这几日他倒是隐隐约约想起来,前些日子却烛殷出去的那一天自己好像做的那个梦好像并不是虚构的,现在再想起来,倒是觉得十分真实,梦里的感受现在再回想起来,恍惚间还能感受到得到。

  他记得却烛殷是夜里回来的,虽说他夜里糊里糊涂,记忆模糊,但还是能想起来自己是因为口渴出去倒水,恍惚间却烛殷就从外头进来了。

  当时情况他也并不十分清楚,只觉得自己十分难受,到了后半夜却慢慢地舒服起来,这都是发生在却烛殷回来之后,那他第二日看见却烛殷一脸色疲惫,难道是整夜都在帮自己?

  彼时鹿邀刚从橘树园里出来,手里带着个锄头,是为松土,刚刚下了刘氏家所在的那个土坡,想到这里,心尖一颤,忙加快脚步往家里赶,走到一半儿便跑起来。

  气喘吁吁到了小院子前的时候,却烛殷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低眉喝茶,他松口气,忙推门进去,两三步走到人跟前,也没有半点儿铺垫,一屁股坐下来,抓着对方的手,就问道,“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更何况那一夜已经过去许久,乍一听叫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却烛殷何等聪明,只消几秒就消化了,笑着回握住鹿邀的手,脸上一副疑惑的神色,仿佛自己真的不知道似的,“你说的是哪一夜?”。

  说完,不等鹿邀回答,他便低下头来,眉眼低垂,作出一副思索模样,一边回想,一边开口道,“我每夜睡前都要看看你,时常看的忘了时间,没睡的日子多了”,他仰头,眼尾上挑,微微笑道,“你问的是哪一天?”。

  鹿邀刚刚一路跑来,知道自己是来问正事的,可眼下听对方这么一说,也实在没抵挡的住,脸颊微红,察觉到脸上热意骤升,他回神皱起眉,“你别开玩笑”。

  却烛殷惋惜地叹口气,为自己辩解道,“怎么就是开玩笑?你知道我这人最不会开玩笑。”。

  鹿邀看他脸上狡黠的笑意,无奈道,“我是认真地在问”,顿了顿,他接着道,“而且你最会开玩笑了”。

  却烛殷眉峰挑起,捏捏他指尖,“我说的也是正事嘛”。

  这样子就奇怪了,鹿邀心想,连他也看得出来这人是在勾着他往别处想,他一把抓住却烛殷捏着自己手指的那只手,正色道,“我说的是哪一天晚上你知道”,犹疑几秒,他开口道,“第二天你很累,是因为我吧?”。

  “……”,却烛殷沉默片刻,抬眼又看了他一眼,才缓缓点头,而后笑道,“你为何突然想起这事来?”。

  鹿邀唇快要抿成一条直线,他轻声道,“我突然想起来的”,他握着却烛殷的手,低头看着,手指捏着对方指尖,直到白皙的皮肤都变成了红色,才接着道,“你回来后我才睡着的”。

  却烛殷手被捏的痒痒,看他低垂着的眉眼,于是心也跟着痒痒,忍不住抬起另外一只手在他脸上轻捏一下,语调故意似的托的很长,“原来如此”。

  鹿邀还是垂着头,声音低了些,“所以就是因为我?”。

  却烛殷嗯了一声,轻笑着挑起他下巴,笑道,“你是要感动哭了?”。

  这一抬可要命,鹿邀倒是顺从地抬起脸来,可脸色看着确实是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却烛殷一下子慌了神,抽出手来,捧着他的脸,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哎,你别,别哭呀”。

  鹿邀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眼睛眨了眨,“我没哭”,话音刚落,却烛殷就说了句我不信,手指轻轻放在他眼睛下边儿,“我瞧着这里可是都红了”。

  “……”这倒是真的,鹿邀一着急,无论是生气还是激动,眼圈儿都很容易后,常叫人以为他要哭,以前还引出不少麻烦,现在倒好,叫却烛殷也跟着误会了。

  “我这里容易红”,他把却烛殷的手抓下来,无奈道,“不是要哭,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见他当真不是要哭的样子,却烛殷才松了口气,看他一眼,“对不起我?”,他盯着鹿邀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一问可把鹿邀给问的蒙住了,睁着一双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脸却是慢慢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道,“你知道”。

  却烛殷盯着他泛红的耳廓,心尖一颤,长叹一声,一字一句道,“那就我来说”,他笑眯眯地望着鹿邀因为低下头露出来的发顶,“我们是未来要成亲的关系”。

  见着鹿邀的脖子都跟着一起红了,他不依不饶,又添油加醋道,“是互相束发的关系,在一张床上睡的关系……啊,还有”,他眯起眼笑,凑近在鹿邀耳边,声音轻如薄云,“是要入洞房的关系”。

  鹿邀登时瞪大了眼,反应过来时,已经用手捂住了却烛殷这张口无遮拦的嘴,“…你,你别说了”,他声音低弱,“我知道”。

  却烛殷被挡住嘴巴也一脸笑嘻嘻的,一双眼紧盯着他不放。

  鹿邀掌心倏地痒了起来,湿润柔软的一片在他指缝间轻舔,他忙收回手,“你舔我干什么”。

  却烛殷无辜地摊开双手,“我要说话,你捂着我,那我自然是要自寻出路了”,他笑眯眯地凑近些,望着鹿邀清澈的眼,笑道,“你说知道,可你刚才声音那么小,又让我觉得你不知道,不如你再说一遍?”。

  “……”,鹿邀看他一眼,好不容易脸上热度消去,稳了稳被打乱的心神,别开话题,“我身体里的东西很厉害吗?”。

  提起这个,却烛殷脸上神色这才认真了些,他眉头微微皱起,声音沉下些许,“尚可,只是很难缠“,他看着鹿邀,问他,“按理来说,这东西不该存活这么久……你近日感觉如何?”。

  他尚未完全准备好,因而没有直接去找九阴,自从上次从天界回来,他便一直要红鸦和栾青二人关注着妖界的情况,外界既然已有传言,清瑶又当真不在,那天帝不会没有动作。

  鹿邀摇摇头,“没有什么感觉”,末了还是关心他的事情,“就算以后我发病了,你也别整夜都不睡”。

  却烛殷一怔,随即笑道,“我看起来当真弱不禁风?”。

  他随口一问,谁料鹿邀还当真垂眸好好思考了好一会儿,开口道,“你那天的脸色看起来很虚弱”,鹿邀回想起那天这人的脸色,现在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他当时竟然想也未想,就以为这人是没休息好。

  却烛殷沉默片刻,反问他道,“有多虚弱?”。

  鹿邀被他问住了,想了想,认真回他,“说不出来,但就是很虚弱”。

  末了,他补充一句,“脸色发白”。

  “好像被妖精吸了阳气”,鹿邀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看过的小说,眼睛微亮了一些,说完又反应过来,“啊,我忘了,你好像就是妖”。

  他说的情绪高涨了些,却烛殷可不觉得自己高兴,看他几眼,脸色微黑了些,“我只是没有休息好,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至于是被妖精吸了阳气这么严重?

  他自己就是妖,怎么不知道妖精这么喜欢吸人阳气呢。

  鹿邀眨眨眼,“我只是形容一下”,微一停顿,他开口道,“好在现在好了”,他抓住却烛殷的手,严肃道,“下次我就算再发病你也不要一整夜看着我了,我熬一晚上就会好”。

  却烛殷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半晌,突然笑了,伸手捏捏他的脸,笑道,“你要是难受,我怎么能睡得着”。

  鹿邀一怔,朝他笑笑,“…可是我也担心你”。

  还欲再说些什么,鹿邀眉头忽地皱起来,握着却烛殷的手募然收紧,脸色渐渐苍白,却烛殷神色一变,忙将他揽入怀中,手搭上他后背,轻轻往内里传送着妖力。

  妖力在体内不断深入,鹿邀的脸色却变得愈发难看,却烛殷冷下脸来。

  这才过去几日便又发作起来,九阴这混账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悄无声息在他眼皮子底下进了鹿邀体内。

  他手上力道加重,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着鹿邀的腰,时不时抬手为他擦汗,好在这未知的东西只活跃了方才一会儿时间,现在已经渐渐有所止息,却烛殷微微低头,看鹿邀脸色稍缓,才松了口气,后背的手微一用力,怀中人便闭上眼睡了过去。

  把人放入屋内床榻上躺好了,却烛殷浸湿毛巾,轻轻给鹿邀擦了手脸,随后坐在床边,低着头沉默不语。

  半晌,他给鹿邀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临走前,在小院设了道结界。

  夜色渐深,一道黑影绕过妖宫前的巨柱,闪身进了偏殿。

  偏殿内清瑶静坐在榻上,手掌心托着一个圆盒,打开的盒盖下,是那日由君承带来的琉璃样碎片,在殿内微沉的光亮下闪着微弱光芒。

  注视良久,清瑶忽地抬手,拔下了头上发簪,簪子一握在手中,便倏地变长,远看便是一把趁手的匕首,手中紧握着簪子上端,清瑶目光冷淡地盯着盒中的碎片,目光一寸寸掠过流光溢彩的表面,突然猛地抬起手,手中簪子骤然突刺而下,朝着碎片而去。

  恰在此时,偏殿的门打开了,清瑶霎时止住动作,脸上神色一变,动作迅速地将手里的盒子收拾了,长簪眨眼间变回原来大小,在来人进入之前插入发间,不消片刻,又恢复了端庄的姿态。

  清瑶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来人异色的双瞳,微微垂了眉眼,“你来了”。

  九阴轻轻嗯了一声,瞥她一眼,神色晦暗不明,半晌轻声道,“上界有人来找你”。

  清瑶神色一变,眉眼间浮现出明显的厌恶,“那又如何?他们找我,与我何干?”。

  “……”,九阴沉沉看他一眼,突然极轻地笑了一下,“你果真是恨他啊”。

  清瑶语气冷冷,看他一眼,“你不也是”,她转过身坐在桌前,背对着九阴,继续道,“你的计划呢?施行的如何?”。

  “我的计划不会出错”,九阴扭头看着她的背影,“上界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在四处找你”。

  清瑶背影一僵,声音提高了些,“四处找我?”。

  九阴踱步到她近处,声音轻飘飘的,“这么看来,你以为天帝不会来找你?”。

  “……”,清瑶沉默片刻,眉眼间流露出几分阴狠,“那就全杀了吧”。

  九阴看着她半晌,点点头,顿了顿,道,“伏妖塔,你打算何时给我?”。

  长袖中的手募地收紧,清瑶没回头,轻声道,“答应你的,自然会给你”,她突然转过头来,目光沉沉,“你答应我的呢?”。

  她与九阴合作其实只是巧合,在此之前她只听闻过却烛殷这人,对于九阴,是半点儿消息也没有听闻,可没想到这人在何处打听到了自己,竟是毫无顾忌地直接来寻他,开门见山说要合作。

  只是相处的日子久了,她愈发看不清这人的心,更比别说相信他,虽说一开始他们二人便各自承诺一定会协助对方,可到了最后,谁知道九阴会不会帮她。

  闻言,九阴半点儿也没有犹豫,宽袖中的手倏地在半空中闪过,下一秒,眼前便出现一面水镜,波纹渐渐平息后,镜中慢慢浮现出一副画面来。

  清瑶静静看着,看魔兵手持魔器,将身着银甲的天兵拦腰砍断,鲜血迸射而出,眼中缓缓流露出疯狂的神色,她微张了口,喃喃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画面很快便被无边无际的的血占满,九阴阴恻恻地望着清瑶的侧脸,轻声道,“事成之后,我会帮你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他收回手,水镜也随之消失,一点儿尾光坠落在地,消失不见。

  清瑶唇角微勾,轻声道,“伏妖塔我会带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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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今天差点丢稿,体验了一把生死攸关的感觉…点烟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