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生的高大,模样又狠又厉,冷下脸来看人时威慑十足,他将慧班往后带,拦在面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鸾鸟跌宕往后退两步,咬了咬唇,“我只是听见铃铛声误闯进来的,实在不好意思。”
“走。”他呵道。
“你不要生气,寂并没有恶意……”他轻轻晃晃的从寂身后探出头来,舒眉一笑,浓墨重彩的眉眼潋滟又透彻,“对不住了,姑娘。”
鸾鸟腾一声身体僵直,她脸色爆红,摇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是我不小心闯进来打扰你们了……”
她弗开树嶂,一溜烟跑的没影儿了……
……
“寂。”他轻声叫他,眉目看不出分毫神色。
“?”
他不住俯身笑起来,“你把人家姑娘都吓跑了……!”
寂扶额,心道是哪个没良心的浑家让那姑娘羞红了脸,如今反而倒打一耙,这顶帽子扣在脑袋上可太大。
“寂……”慧班扯了扯手上搭扣,流光溢彩的金在二人手上辉映起来,“时间越临近,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寂顿了顿,若无其事将手掌压在他的脑袋上,青丝顺滑凉腻,触感十分之好,令人流连不止。
“别怕,我在。”
二人之间,分明一眼就能看出慧班才是被保护者,然而在这段关系当中,最不安的其实是寂。
慧班夜醒时轻微动身,寂便倚在一旁即刻睁开眼睛,目光随着他的身体而移动,说是丢怕了也好,太过不放心也罢,寂其实也是个很需要安全感的少年。
……
“快!麻利点,这里边儿全是些金贵东西,要是磕了碰了一百个你们也赔不起!”
库房积灰,长久未开的锁扣已然生锈发黄,细长的钥匙插不进锁口,管事暗骂了声,“给我找把斧头来!”
祭司府各处张灯结彩,有些物件急需调用,这是小公子的头一次神乐舞登台祭祀,万事也马虎不得。
“都闪开!锤子来了!”
铜门锈迹斑斑,足有一眼望不到顶头,在这昏暗的暗道地下,很难想象祭司府的库房占地几何。
“一……”
“二……”
“三……!”
“咣当”一声,门锁掉落下来,尘封已久的库房积灰堆叠,几人扯开铜门,一股子腐朽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天!这里这么黑……”
说话那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鉴,“管事……我们来这里找什么东西啊?”
管事从铜门往内的嶙峋墙壁上摸索,并不搭话。
“咔嚓”一声,断断续续的昏黄灯光明明灭灭,终于在几秒之后稳定下来。
众人吹灭火把,管事方才回道,“一个八宝漆墨铜盒子,里头有两颗珠子,找就是了。”
“管事……你不知道这东西在哪里吗?”一旁侍者走在中间,声音略有些颤抖,“这里这么信任,东西又这么多,咱们上哪儿找去啊?”
“我也不知道……”他烦躁开口,摸了摸脑门。
“这老爷去世的太过急促,没说两句话人就咽气儿了,谁知道那东西放在哪里,徐伯让咱们找,那就是肯定有的,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给它找出来。”
“一个两个都打起精神来,听见没有?!”
“欸!知道了管事。”
“嗯。行了,都分散开,四处都看看。”
偌大的库房昏暗阴潮,又因建在地下密不透风,虽然有微弱灯光,但依旧很难在众多箱子里扒拉出那只所有人都未曾见过全貌的铜盒子。
“喂!谁给我个火把!这边太黑……”话音戛然而止,他冷汗瞬下,止不住吞咽口水艰难挪动脚步往后倚靠。
手掌在身后摸索坚实墙壁,他徒然摸到一个硬物,猛然攥在掌心——啊!!!!!!!!
他哆嗦着将那圆润的头骨投掷出去,淡黄脏浊的东西咕噜咕噜滚动着踢到脚边。
他瞳孔骤缩,脑皮发麻,却无法麻木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的臆幻之间——
灯光刺啦明灭两声断掉了,黑暗中发着光亮的只有那两个漆黑腼笑的胖头娃娃,它的样子滑稽可笑,身高却比一个成年男子不知大了多少,绝对超脱人类能够想象的正常孩童。
管事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它扯开四肢,“咯吱咯吱”咬碎骨头的声音明晰可鉴,滴答滴答喷涌的鲜血溅湿地面,残骸遍地被洇红,渗透到湿润的泥土地中。
他环顾四周,脑袋里似乎有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吼叫,“跑!快跑!快跑!快跑!”
残骸遍地的空间内,哪里有什么出路,他几句是蜷缩在箱子后面将自己折叠起来企图躲过一切。
他不敢声张,冷汗直至下指。
“咔嚓——”
实木钉好的箱宛若一片削好的破碎木片被砸得粉碎。
“啊!!!!!!!!!”
……
“喂喂喂——”
“不是吧,”他哀嚎道,“大清早把我们叫起来,睡眠程度严重不足啊……”莽原俯身趴在桌角,盯着前方眼神幽怨。
“各位,”揠展开那两张羊皮卷,“第四张和第五张羊皮卷分别在刚刚显现字迹。”
他平铺在桌上,鹤归看了个真切,“这是……什么东西?”谅他也不能看清这上面浮绘出来的是什么玩意。
“豁!这黑漆漆的两团!”莽原睁大眼睛,想要用手去戳戳周遭幽深的部分,“这东西太奇怪了……”
“啪——”沈虎拍了下他,“别动!”
郗吾面色不显,须臾,他直立起身,面容冷峻的男人身量极高,自带摄人威压,众人四散为他让开位置。
他将那两张羊皮卷翻转,“有灯吗?”
顾明阳抛过来一个银灰色的小型手电筒,“给。”
黑色延伸看不真切的部位在手电筒的光亮下显现出真实面目——卷中羊胎膜似的东西里包裹着鼓鼓囊囊的水,水里一只蜷缩着身躯的孩童正在酣睡。
“这……”沈虎哑然。
郗吾展开另一张羊皮卷,依旧是同样的场景,但包裹着的东西撕裂了母亲的肚腹,攀爬吮吸着母亲的血液,空荡荡的肚皮被它吃了个干净,满口獠牙的肉团并没有真切的四肢和五官。
微弱的小字在下方隐匿,鹤归艰难的辨别,一字一句翻译,“末日的轮回——魔子诡童。”
“那个呢?”沈虎问。
另一张羊皮卷下也有着一行小字,“新生的希望——吾神伽那。”
“什么玩意?”
“如果按照顺序来看,也就是说这孩子先是变成了一个什么神,又变成了魔?”沈虎窒息,“这他妈不是一个人吗?两张羊皮卷,那其中一张岂不是再也找不齐?”
莽原仰天长叹:“这绝对是脑袋有坑,出bug了,完了,也别找了,等死吧!”
“吱呀——”
门楣被推开,刺目光线照耀进来,一人站在门下,面容模糊不清。
他抬脚进来,“徐伯?”鹤归走近,“您怎么来了?”
许多时日未曾露面的徐伯突然出现,谁也不清楚他来干什么。
精神抖擞的老人依旧是那个样子,面容严肃又冷静。
他敲了敲桌子,“时间快到了,我知道这东西在什么地方。”
“走吧。”
他不给人反悔的机会,简短几句话便负手出去了。
“跟着?”沈虎问。
“是不是太匆忙了点,我们还没打探清楚状况,谁知道这老头是不是不安好心。”鸾鸟说道。
“不管是不是,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了。”鹤归看向郗吾,“走不走?”
他收好羊皮卷,“跟着。”
“鸾鸟,你就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及时联络你。”鹤归将一只机械小鸟放在她面前,“这是我偶然从别的站点里带出来的,只要我们还活着,无论多远,它都能将讯息送到我的手里。”
鸾鸟想要起身,却被鹤归拦住,“这次面对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如果都走了,那任务谁也别想完成了。”
半晌,她点头,“我等你们回来。”
锈红的铜门裂出一条小缝,门锁依旧掉落在地,这一切无不彰示着在他们之前还有人曾经进去过。
徐伯停下脚步。
“前面的路你们自己走进去吧。”
“什么意思?你不进去?”莽原直愣愣的脾气,“不是你这老头把我们都带进来你反而不进去?”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我们进去在里面放什么东西把我们一窝端了。”
“你!”徐伯怒发上指。
“你什么你!弄到这份儿上我也不怕你了,你吹鼻子瞪眼干啥?”
“莽原!”鹤归摇摇头。
他便不再言语。
“这扇门里有你们要的东西,不管你们信不信,去留随意。”他转身匿去了。
“走不走?”沈虎眼神示意。
郗吾握住铜门“咔嚓”一声,那扇门便断在底下,“走吧。”
莽原落在后头,忍不住咋舌,“这门得有千金重吧,他就那么一下给摁进地里去了?”
沈虎哑然,“郗吾是为了他们不在我们之后将门从外面锁上,你的关注点在哪里啊!”
他敲了敲对方脑壳,“走吧。”
几人渐行渐远,昏暗无光的铜门轰的一声强制扭紧,数道血红条幅封在门上。
似只是一个黝黑深寂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