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舱内的病患醒了,不亚于在医院拉响一级警报。

  院长,副院长,专家主治医,特别护士,呼啦一下蜂拥而至,宽敞的监护病房顿时拥挤起来。

  帝都中心医院的医护工作者专业素质极佳,虫多而不乱,分工明确,看仪器,扶休格,打印数据等工作有条不紊。

  年迈院长拨开专家亲自给休格查体,一会儿拿电筒照瞳孔,一会儿捏手臂测试肌肉力量,一会儿敲膝盖检查神经,待一系列常规检查完毕他光荣宣布:“患者已经脱离危险,进入平稳恢复期。”

  “谢谢,让您费心了。”雌父谦和地向院长致谢。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时隔五十天,院长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真挚笑容。

  休格送来时肩膀中枪,体能透支,觉醒期莫名其妙连跳两级,致使领域不稳,强横暴戾的精神力数次失控,幸亏老亲王有先见之明,召回三名塞珀斯雄虫轮流值班,医护虫员才敢靠近。

  天知道院长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的,头顶本就不浓密的秀发日渐萧条,秃脑门儿油亮油亮。

  堂堂帝都中心医院的院长,辉耀首屈一指脑科权威专家,帝都医科大学副院长,终身名誉教授,因为休格加班加得跟实习生似的一天八趟往病房跑,就怕塞珀斯小少爷出什么差错。

  星空女神保佑,小少爷平安度过危险期,自己的名誉和未来,稳了!

  雌父出生在一区大家族又嫁入塞珀斯六十年,深谙上层谈话技巧,不会傻到把院长的客套当真,他微微一笑:“您太谦虚了,休格之所以能恢复全是您和中心医院的功劳,不瞒您说,家父对您的仁心仁术慕名已久,非常想当面感谢您救了他的外孙,正巧下个月脑外协将在一区举办交流会,不知您是否会拨冗出席?”

  院长心中暗喜,面上保持着矜持微笑,恭谦地欠了欠身回答:“那是我的荣幸。”

  “老亲王得知休格醒来非常高兴,晚些时候会亲自过来。”雌父表示完自己的感谢,没忘记圈重点,塞珀斯三个字才是院长兢兢业业的力量源泉。

  “他老人家对休格少爷真是宠爱。”院长得到想要的信息,一本满足,话题自然转回休格身上,“休格少爷刚刚苏醒,难免精神不济,还是以休息为主,详细检查安排在后天吧?”

  “有心了。”雌父不想折腾儿子,先休息再检查的决定甚合心意,略一颔首算作答应。院长笑着摆手,适时提出告辞,“您太客气了,我先去做安排,告辞。”

  “慢走。”雌父应付完院长,回到病房,休格已经被护士抱到床上,监护舱推至角落。

  “雌……父……”休格缓慢扭头,小眼神儿蔫耷耷的没精神。

  “别说话,多休息。”

  休格心系好室友,不愿休息:“维克托呢?”

  月余没有开口,声带紧得像生锈齿轮,嗓音嘶哑,难以分辨。

  雌父一愣,凭借模糊记忆磕磕绊绊的问:“微……柯托,是谁?”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维克托是我的好室友,是我的恋虫,是我定下的雌君,我还欠他一对求婚戒指。

  “他……咳咳……”休格方欲解释,干涩的嗓子忽然一阵发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诶!?”雌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捞起休格抱在怀里轻柔拍背,旁边侍者麻利地递上温水。

  “喝点水,别急,医生说你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休息。”雌父侧坐在床边,单手揽住休格给他喂了点儿水滋润喉咙。

  休格慢条斯理,小口喝着,发紧的喉咙被水滋润过后舒服不少:“雌父,我不困。”

  碍于侍者在场休格不便多言,眼底涓流的爱意却逃不过雌父双眼。

  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凝望自己,瞬也不瞬,雌父的心登时软得一塌糊涂。

  侍者不用主家示意主动摇高床头,拍松枕头置于休格身后。

  随侍亲王雌君的虫哪个不是八面玲珑,心思活泛,没点儿眼色怎么行?

  他知道父子俩有话说,等休格靠舒服,续了一杯温水待用,马上躬身告退,关好门守在外面,免得不识趣的虫进去打扰。

  “觉醒时维克托和我在一起,是他咳嗯……救了我……”雄虫觉醒,没有稳定剂还能咋救!?

  尽管经历了长大成虫的事儿,内心依旧纯情的小雄虫说到此,忍不住羞红脖子。

  雌父只道休格及时获救,没想到获救前还发生过这些,按医生所言,休格因兴奋草刺激连续觉醒,情况非常危险,倘若没有维克托提供精神源稳定领域,他很可能撑不到救援到来。

  得知维克托是小儿子的救命恩虫,雌父除去惊讶,更多是感激,感激对方在关键时刻替休格争取了堪比生命的宝贵时间。

  旋即他又陷入沉吟,如果事情真如休格所言,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呢。

  思绪在休格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越飘越远。

  中心医院的院长作为脑科专家,不可能没发现休格曾经吞噬过精神源,自家雄主和老亲王得知他吞噬过精神源必然彻查,亦不可能遗漏维克托。

  但事实却是自己从未听说维克托的名字,更不知道休格吞噬过精神源这件事。

  被刻意隐瞒了么。

  雌父很快发现问题关键,老亲王选择隐瞒,十有ba九代表拒绝。

  嫌对方身份不够?还是单纯认为对方太过“开放”?

  休格简述完获救经过,发现雌父看着窗外怔怔出神,问:“对了,维克托呢?”

  记忆片段只到大哥手下把自己扎晕了,后面发生的事休格无从知晓。

  “呃……”雌父语塞,沉浸在恋爱喜悦中的小儿子还不知道老亲王的态度,何况他刚苏醒,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雌父不想儿子烦心,耽误病情,随口敷衍道,“他应该在军部医院,部队的安排,你问我,我哪知道。”

  “哦。”跟维克托当病友,晒太阳吃午饭的幻想破灭了。

  小雄虫失落地耷拉着脑袋,眼睛像即将熄灭的火把,一下子没了神采。

  一边是塞珀斯,一边是小儿子,雌父左右为难,两股思想经过殊死搏斗,见不得小儿子难过的念头最终占领上风:“他,是你之前说定下来再告诉我的虫吗?”

  “嗯!”

  提起好室友维克托,熄灭的火把重新燃起光亮,温暖瞬间蔓延至病房每个角落,眼底柔情满得快溢出来了,雌父不由自主忆起自己和塞珀斯亲王交往的情形。

  他会心一笑,轻声问:“上次不肯说,现在能跟我讲讲了吗,他是一只什么样的虫?”

  “维克托比我高好多,不算太壮,高鼻梁大眼睛,眼窝很深,眉毛经常这样……”休格抬手压住眉梢往上提,做出严肃表情,“眼睛一眯特别冷酷,其实又温柔又细心,入学那天我睡过头,食堂关门了,他带盒饭回宿舍给我吃……集训时一脚踢断那么厚的木板……他……”

  他带盒饭回宿舍,你为什么能吃到?你怎么跑雌虫宿舍去了?

  入学第一天你俩这么熟?

  你确定那盒饭是给你的?

  槽点很多,但恋爱中的虫总会不自觉美化回忆,雌父识趣地没有打断,听小儿子讲述他和恋虫的点滴趣事。

  说着说着休格声音渐低,靠在床头进入满是维克托的梦乡,雌父轻手轻脚摇平床板,凝望着嘴角尤带一抹幸福弧度的小儿子,情绪剧烈翻涌。

  去他的塞珀斯,休格都觉醒了还想怎样,什么也没有儿子的幸福重要!

  这一刻雌父决定不管老亲王怎么想,自己坚决支持儿子,雄主……雄主也必须支持儿子。

  次日休格依旧睡多醒少,不过他牢记和维克托保持联系的约定,背着医生撒娇耍赖从雌父手里偷偷拿回自己的通讯器,甫一打开,险些被上面的日期震得灵魂出窍。

  二、二月二号!?

  潜入南国的任务不是在十二月吗?怎么变成二月份了?

  我是谁?我在在哪儿?我到底干了什么!?是不是无意中掉进时空裂缝穿越了!

  雌父顶着小儿子“你还是我原来的雌父吗”的怀疑神色,一指戳在脑门儿:“想哪儿去了,你连续觉醒危险性太大,医生担心领域受损把你放进舱内休眠了五十天。”

  休格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大张久久无法闭合。

  我居然连睡五十天,突破咸鱼纪录……不对不对,我睡了五十天,好室友怎么办!

  记忆出现断层的感觉很不好,得知自己睡了五十天的感觉更不好。

  他面色阴沉内心愁苦的想:完了,食言了,快两个月没联系好室友,他会不会把我当成吃完就跑的渣虫,单方面断绝关系……

  门窗紧闭的监护病房凭空掀起一缕凄凉的风,打着旋儿,带着一片并不存在枯黄树叶,吹过床脚。

  我不是渣虫啊——

  休格呼出通讯页面,凭记忆输入维克托的通讯号码,拨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通讯器已关机。”甜美好听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恰似一粒火星撩过干稻草,休格心里的怒火轰地烧起来。

  “我要出院,今天就出。”休格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光着脚往外跑。

  不回家,立即去机场坐飞机回三院找维克托,找不到的话我就……

  我就蹲宿舍QAQ。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没有雌父和医生签字,休格连房间都出不去,老亲王似是早料到他会往外跑,安排了两位身强力壮的保镖,一左一右把休格架回床上。

  “雌父!我睡了这么久,维克托肯定急死了,我得去找他。”休格双脚离地胡乱蹬踢,怎么也挣不开胳膊比自己腿还粗的保镖。

  “你可以找他。”雌父说,休格闻言一喜,岂料雌父又说,“等你做完身体检查。”

  “还要多久?”

  “两天。”

  休格盘坐在床上,腮帮子一鼓一鼓活像只受气的小青蛙。

  雌父见状忍俊不禁:“首先,五十天都过了,不差这两天。其次,通讯没打通,你去找,他不一定在。最后,你……”祖父不同意。

  小儿子苏醒当晚雌父探过雄主的口风,雄主告诉他老亲王态度很坚决,不同意休格和维克托在一起。

  所以雌父的话在唇边打了个圈又咽下去,养病期间不提这个。

  “做完检查再去好吗,免得我和你雄父担心。”雌父无视休格不满的眼神,替他理顺弄乱的头发。

  “好吧。”休格跑不掉只能妥协,通讯器死攥在手里,唯恐保镖抢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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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存稿总觉得仓促,好多细节没写清楚,今天晚上会小修,完善一下,不是更新啊,更新还是明天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