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吃晚饭的时候,雄父系着白底红边印有玫瑰花的围裙推开门,左手举着炒菜木铲,上面油亮油亮,显然正在厨房忙活。

  雄父快三周没见儿子了,想的不行,得知任务结束便打通讯催他回家,维克托总用训练当借口推三阻四,拖了好几天,终于把好脾气的雄父拖生气了,扬言要去三院给儿子送饭。

  当年维克托入学,雄父不放心三院的住宿条件执意送他,结果……

  时值初秋,微凉的秋风拂过树梢,卷起几片黄色落叶在空中翩跹起舞,像花丛飞舞的蝴蝶,灵巧,美丽。

  清冷秋风带走了夏日炎热,却带不走学生们的热情,各系学长纷纷在校园主路两侧摆上桌子,引导本系新生办理入学手续,带他们认识教学楼,食堂,训练场等必要设施。

  雄父拉着维克托踏进主路的刹那,喧嚣主路陡然静下来,零星几个不明状况还在大声说话的,被同伴一拐强制消音。

  一名四五十岁的雄虫身穿驼色风衣,漂亮到堪称完美的脸上始终挂着充满幸福的温柔笑意,一头雾灰色及腰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酒红色围巾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近乎透明,阳光一照,映出淡银色光晕,浑身散发着难以言明的高贵气质,夺虫眼球。

  雄父对周遭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恍若未觉,快速巡视一周,眼尖地发现儿子的专业:‘维克托快来,联合作战系在这里。’

  此言一出,桌子后面的学长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不消三秒就被其他虫用目光扎成刺猬。

  维克托永远也忘不了报道当日,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两三百虫的场面,此番听雄父说要来学校,手里杯子差点儿掉地上。

  这还得了!他可不敢让雄父再来学校,只能苦着脸答应回家吃饭。

  另一边雄父终于把儿子盼回来,情绪高昂,大清早开车去超市采购食材,买了维克托最爱吃的鲈鱼和牛肉,前者清蒸,后者红烩,再加上头天晚上开始闷制的大骨汤。

  “回来啦。”雄父浅淡的眼眸弯成漂亮弧线,远远举开木铲,踮着脚尖在宝贝儿子的下巴上亲了一口,旋即忙忙叨叨跑回厨房,边跑边喊,“汤在桌上,洗完手赶紧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雄父转身瞬间,维克托绷着的笑容再也坚持不住,他叹了口气,解开围巾和外套挂在门口,依言洗手吃饭。

  雌父忙着改进绿凝胶布,不在家,雄父手端饭碗挪到维克托旁边,殷勤地给儿子夹肉夹菜,维克托最近食量见长,照单全收。

  四菜一汤的丰盛晚餐父子俩吃得盆干碗净,饭后维克托帮雄父刷了碗,雄父泡上玫瑰花茶,虫手一杯,在沙发排排坐。

  维克托不开口,雄父也不催促,兀自小口品着馨香花茶消化食。

  杯中,玫瑰花蕾漂浮在泛起层层涟漪的水面,一如维克托忐忑不安的心。

  过了许久他艰难地张开嘴:“雄父。”艳丽的玫瑰倒映在一汪银灰色,他不敢抬头。

  “嗯?”

  “我……怀孕了。”清冷嗓音不似以往那般淡漠,多了几分苦涩,说话间维克托低下头,生怕对让雄父失望的眼神。

  然而事实令他意外,雄父只“嗯”了一声,其余什么都没说。

  不惊,不喜,不怒,毫无情绪起伏的鼻音好像儿子不是未婚怀蛋,而是从超市买了一盒鸡蛋,打折那种。

  “您不生气吗?”维克托无意识地握紧马克杯,全然不怕烫的样子反倒把雄父吓一跳,他连忙抽走杯子,握住儿子烫得通红的手心,反问,“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维克托抿唇,动作轻缓地摇了摇头。

  他不想欺骗雄父,只能拒绝回答,休用假身份上学的事知道的虫越少越好。

  “是他强迫你的吗?”雄父又问。

  维克托拼命摇头,摇得像拨浪鼓。

  当时情况紧急,真论起来,应该是我强迫了休才对。

  “你是自愿的吗?”

  最后一个问题维克托终于点头了,原本涣散犹豫的神色倏然坚定起来。

  “那我作为雄父有什么好气?”雄父随手放下茶杯,雾灰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瀑布般滑落肩头。

  “因为我,我没……”没结婚,维克托声音减低,最后三个字几不可闻。

  多数父辈的虫比较守旧,不喜欢甚至反对未婚先孕。

  雄父却笑了,唇角微扬,浅到接近银白色的眸子霎时像昙花绽放,美不胜收,令虫陶醉,连窗外的月光都为之黯淡。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虫生。”儿子长太高也不好,雄父只能跪在沙发上才能将他抱进怀里。

  “你出事我当然担心,因为我是你的雄父,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干涉你的决定,你是我儿子,不是我的傀儡,身为父亲在这种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你,让你明白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在你身后,你不需要独自面对。”雄父温柔地替维克托理顺鬓发,别到耳后,随即握紧拳头举到维克托眼前,眯着眼睛厉声道,“如果有虫乱说话,告诉雄父,雄父替你揍他!”

  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挥舞拳头信誓旦旦要揍虫的雄父,像极了休面对戈登时张牙舞爪的样子。

  同样娇小的身材,同样精致的脸庞,两道影子逐渐重叠在一起,维克托环抱住雄父纤细的腰,难得他埋在怀里撒娇。

  “雄父,谢谢你。”

  不久前维克托时常感觉精力不济,而且很容易饿,总也睡不够,未免任务中出差错,他提前预约了校医院体检,检查结果大大出乎意料,他居然怀孕了!

  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坏了蛋,当医生问他‘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的时候,碰巧被路过诊室的虫听得一清二楚。

  学院超虫气偶像怀孕了,一石激起千层浪,三院论坛好悬没被暴增的访问量弄瘫痪,直到辉耀和南国拉开战争序幕才逐渐降温。

  “不用谢。”雄父低下脑袋和维克托额头相抵,柔和且特殊的精神力缓慢探入,帮他补充孕期消耗。

  只可惜他是祖父,拥有和维克托同源的精神力不会被虫蛋排斥,吸收率却远不如“雄父”。

  甫一踏入领域,雄父吃了休格的心都有了,六条裂痕外加数不清的小破损,那条小咸鱼把自家儿子的领域吞噬成什么样了!

  “他去哪儿了?”雄父语气不善,趁补充消耗,维克托精神松懈,悄然分出几缕精神力秘密修复。

  作为关心儿子的好父亲,雄父第二时间就知道了儿子怀孕的消息,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蛋爹是谁。

  休*莱奥伯特?哼!雄父嗤之以鼻。

  几个月前从维克托口中听到“莱奥伯特”这个姓,他就知道休格是假雌虫,当时不清楚对方冒充雌性的目的,加上休格虫品不错,因此没有揭穿。

  后来察觉儿子对休格有好感,本着“孩子大了,要走自己的路”,雄父选择缄默,让他们自行解决。

  “他,他因为兴奋草的刺激二次觉醒,正在住院休养。”吧?

  上次一别他们彻底失联,维克托每次打通讯都是关机,思及休格说要住院观察,维克托如是回答,却不知正因为这句话,让他错失了一次找到休格的机会。

  “嗯。”雄父随口应承。

  儿子的答案符合调查结果,两相对照,儿子和小咸鱼应该只是暂时分开,不存在始乱终弃,玩弄感情等恶劣行径。

  在雄父眼中他们既已表明心迹,连蛋都有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名字,他理所当然默认休格已经跟维克托坦白身份,今天硬把维克托叫回家是为了确定儿子的精神状态。

  雄父做梦也想不到休格净顾着解除误会,证明自己喜欢维克托把名字给忘了,以至于维克托脑洞大开,误会休格是用假身份念书的流浪虫,任凭内心多么焦急,面上不敢显露分毫。

  “休养总要有期限,他什么时候回来?”自家儿子自家疼,孕蛋对雌虫身体损耗很大,他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雄父,你能不能别问了。”维克托听出语气里的责难,顿时不高兴。

  休说他会尽快回来,一定会回来的,维克托相信他,雄父怎么能像审犯虫似的对待休。

  雄父撤出精神力,居高临下睨着维克托端详半晌,表情一垮哀怨指责:“维维不跟父父亲了。”

  “雄父!”维克托窘迫地耳朵涨红,父父什么的,他上幼儿园就不叫了!

  “叫一声嘛~”雄父心思玲珑,一发现儿子不高兴马上转移注意力。

  小咸鱼最好快点儿回来,自己遵守约定不惹麻烦,不代表会放任儿子被欺负,雌君那边,雄父思忖几秒,考虑到对方不计后果的暴脾气,冷汗直流。

  算了,还是先不告诉他为妙,免得塞珀斯“生灵涂炭”。

  米勒父子俩同时惦记的小咸鱼在干嘛呢?

  答案只有一个字,睡。

  休格比院长预期的还能睡,足足五十天才从沉睡中苏醒。

  “你醒啦休格。”休格沉睡期间,雌父每天抽空来病房守候,风雨无阻。

  短的几十分钟,长的住一晚,只为儿子醒过来第一眼看到亲虫,而不是冷冰冰的医院。

  “w……”刚睡醒的休格呆愣愣,隔着舱罩看向医院洁白的天花板,脑子混沌像一锅浆糊,转不动。

  “医生,医生——!快去叫医生!”雌父按响呼叫铃,吩咐随身侍者找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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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雄虫醒了,够不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