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南接了电话，听见明正的声音。“你考虑好了吗？来不来我这儿？”
席南：“……这还没过去多久呢。”
明正问：“那你什么时候能考虑好？”
席南想了想，说：“明天吧。晚上等安然下班，我跟她商量下。”
明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嗯。好。那我等你。另外——”
席南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明正便道：“当年的事，我不想说抱歉，只不过……”
席南不知为何听到这话，觉得很好笑，当即打断他：“那就不用说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不介意了。”
席南立刻挂了电话，再洗了个澡，换上居家服，竟听到敲门声。
想不通谁会在这个时候找自己，席南有些诧异，问了句：“谁啊？”
“立哥！是我！关东！”门外的人道。
这声音极为热情，席南几乎能感觉到三个感叹号通过他的声音穿过了门，立在了自己面前。
席南更加诧异地推开门，门外的人立刻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拥抱。这个拥抱非常用力，带着久别重逢和万分想念的味道。
稍后，席南把关东迎进屋，给他倒了杯茶，不免感叹：“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可不是吗？”关东拎着手上的东西，“你家冰箱在哪儿？我买了些菜过来，晚上我来做饭。你才刚到吧，这里的食物吃得惯吗？”
关东虽然和席南十年没见，但就跟到自己家一样，从从容容把菜装进了席南的空冰箱，这才过来坐好。“我找实验室要的食材，都是最接近地球那边的味道的，没有经过基因编辑的。放心。”
席南看着他的一身军装，不由问：“十年不见，我还以为你被派去执行什么机密任务了，没想到你也来了凤凰军。”
关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当年那场考核，都是我连累你。如果我不是那么固执，早就按求救信号，后来也不会害你被淘汰……”
“没事儿。不怪你。再说，我横竖也来了这边，晚了几年而已。”席南笑笑。
关东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再说：“我父母双亡，跟着舅舅长大的。舅舅是凤凰军的一员，去SMS780星球执行考察任务时不小心接触到辐射物，后来就不治身亡。他向上级请示让我入凤凰军，上级看了我的履历，见我在那次考核里表现也还不错，只是差一步，也就把我特招了过来。我是……”
关东观察了一下席南的神情。“我是跟咱们组的明正，和那个姓王的家伙一起来的。”
“嗯。挺好的。”席南面上保持着微笑，内心里到底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毕竟他是来卧底的。他没想到除了要面对明正，还要面对关东这个过去的战友。
关东倒是没察觉到其他，问了席南一句：“立哥，听说……你结婚了啊？”
“嗯。她叫安然，晚上介绍你们认识。”席南把那演练了无数次的故事又对关东说了一遍。
关东的神色似乎有一瞬的黯淡，但他很快又笑了，问了席南些恋爱细节。
两个人聊了一阵子，眼看着晚饭时间快到了，关东就去做菜了。席南自然去了厨房帮他，毕竟不好意思把活都交给一个客人干，还是十年没见过的客人。
等食材、调料都准备好，只等下锅的时候，关东发现忘记买酒了，便说带着席南一起去买点喝的。
席南正想熟悉下周围的环境，就和关东下楼了，一起去了300米外的便利店。
两个人刚要走进便利店，就有一人从里面走出来。
那人脸色瘦削，身材倒是很高大。
一望见他，关东就不悦地挑了眉，冷哼一声，似乎跟他很不对付。
因为关东这个举动，席南多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这才认识出——这人竟是王浩。
王浩似乎也认出了席南，面露几分诧异后，嘴角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席南倒是不料他还认得自己，因为他跟王浩没有什么交际。
王浩拎着东西，竟还主动对席南开了口：“我当时那几枪，把这小白脸打下了湖，也把你搞淘汰了。我还以为这回老死不相往来呢。结果你竟还真跑到凤凰星上来了。”
席南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直觉不想跟他深交，只绕过了他要往里走。
关东好像也有同样的意思，伸出胳膊似乎就要搂着席南的脖子往便利店里面走。
不过关东被截胡了，席南很快被一人勾住了脖子。
熟悉的气息传来，席南侧头，果然看到了明正。明正一笑，气息都喷在了席南的脸上。
四个西华军校的人，隔了十年的光阴，在千万光年距离外的凤凰星重聚……还是在一家小小的便利店前。
席南不由想——这什么情况？
他们三缺一等自己打麻将啊，自己一来，四个人就聚齐了？打“血战到底”可还行？
席南正觉得现在的局面有点让人费解，安然居然也来了。
“咦？你们怎么都聚在门口？”
除了席南目光如常，其余三人看向安然的目光都各有深意。
安然浑然未决，只在看见席南后，笑着朝他走去，把他的脖子从明正胳膊下解放，再亲昵且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你下午给我发信息，说有战友来吃饭，我想着家里还没准备饮料零食，打算过来买点，不料遇到你。这三位……嗯，明首长我认识，另外两位都是你战友？”
王浩没吭声，似笑非笑看一眼安然，再瞥一眼明正，转过身就走了。
关东倒是很自来熟：“这就是嫂子？嫂子真漂亮。你好，我叫关东。当年方立哥救过我的命，这听说他来了凤凰星，我赶紧就来找他了。食材我都准备好了，回家过一个小时就能吃饭。你和立哥就在这儿等我下，我去买酒和饮料。”
关东说完这话，快速进了便利店。
席南则看向明正。“今天和朋友约好了，就不招待老师你了。”
明正眉梢挑起来。“这意思是……不让我蹭饭？”
席南：“是关东做饭，又不是我做。不好意思。”
明正眼睛半眯。“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这小白脸十年前就擅长装可怜博取席南的信任，怎么十年后还这样？
听听那小白脸刚才说的什么，“回家”？他是去席南的家里做客，怎么就叫“回家”了呢？
明正下意识皱眉，关东已经买好酒水饮料从便利店出来，跟席南和安然一起回公寓了，那自然而然的样子，好像他真的和席南、安然是一家人。
明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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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南与安然、关东一起吃完饭，收拾完，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席南送关东去楼下，才知道他住的公寓就在隔壁大楼。
席南试探着问了句：“大家都住这儿？”
关东点头：“那个王浩也跟你一栋，住402。”
席南：“……”
送走关东，席南乘电梯回到7楼，刚从电梯口出来，就碰见了提着酒站在前方的明正。
席南：“你——”
明正道：“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
席南：“我没误会。”
明正：“……”
明正无奈般笑了笑，随后叩响了席南家旁边的房门701。“老张，开门，酒买来了。”
老张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来。“你怎么上我这儿喝酒了？破天荒啊。”
“废话那么多。开门。”明正催促地拍了几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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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分钟后。隔壁老张房里。
五十岁的老连长看向明正，“你这小子，这回给我送的酒是不错，不过怎么想着找我喝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不是不喜欢跟我们老年人喝酒么。”
明正端着酒，心思根本没在酒上面，直接走向了老张的卧室。
老张一脸狐疑地跟进去，“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我这老头子家捉.奸呢。”
“你不老。五十一枝花。”明正随口应付老张，把耳朵放到了墙上。
“哟，在我这儿听墙根？”老张明白过来什么，笑了，“隔壁不是新来了对小夫妻么，女的姓……哦，姓安，是个医生吧。安医生长得是漂亮。不过你这……你这什么时候染上抢人老婆的癖好了？”
明正只随口应付。“我以前认识他。以前我们……我后来不是来了这儿么，就分开了。”
“哦，她是你初恋情人啊？因为这个分开，那是没办法了。”
老张恍然大悟，随口念叨了一句，然后取出一块指甲盖那么大的铁片状的东西，贴到了墙上。
紧接着他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型音响，接上了电源。
“高级监听器？能定向放大声音……你家里还有这玩意儿？”明正挑眉。
老张拿出平板操作了一下。“调试好了，能放大隔壁主卧的声音。你自个儿听吧。”
老张话音刚落，就传来了男人的低喘和女人欲迎还拒的呻.吟。
老张：“……”
明正：“…………”
“我给你弄这个……真是臊得慌。”老张摸摸鼻子，转身走了，“你随便待多久。我去次卧睡觉。老年人听不得这个。”
老张刚走到门口，那声音就结束了。老张愣了一下，感叹一句：“哦豁，这么快？那小伙子看着精神，原来中看不中用啊。果然，没当过兵的和我们比不得。”
明正沉着脸坐着，没说话。
大概他听到的一切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老张跟明正并肩作战多次，对他也算熟悉，但他几乎没见过这样的明正。
“人家既然都结婚了。往前看。都是爷们，别纠结这些。”老张劝了他一句，把主卧的门关上了，给他点私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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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主卧里。
安然关掉平板发出的声音，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又有点憋不住笑，忍不住拿起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
席南也有些无奈地扶额，最后也绷不住笑了两下。
这是两人来这里之前专门让人帮忙写得程序，有点类似于人工智能，收录人的声音后，能模仿人的声音发出各种情景下的声音。
刚才席南回到家，跟安然提到了明正去隔壁的事情。从来这个星球一遇到明正开始，席南就感觉他是在怀疑自己。所以，为了跟安然扮演一对真夫妻，两人刚才商量了下，就用这个软件模仿了他们两人上.床的声音。
等那股不好意思的劲儿过去，安然喝了一大口水，和席南一起去到卫生间商量事情。
两人锁好门窗，再放上屏蔽音波的设备，安然正色问席南：“说起来，今天晚饭的时候，关东那话什么意思？他真想邀请你去他那儿？”
便是在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关东也向席南发出了邀请，请席南去他们队。
席南吃饭的时候细问了一下，才知道关东、明正，还有那个王浩隶属于一个大队下面不同的分队。整个队伍有点类似于特种兵的定位，不过各分队职责各有侧重。
明正是鹰空队的队长，中校军衔。突击队相当于前锋，每次出战、行动，跟敌人正面刚的都是他们，他手下还有一支狙.击队伍，整体实力强大。
王浩是猎血队的队长，也是中校，跟明正那边肉身作战不同，他们队伍比较擅长操纵高科技设备进行太空作战。
至于关东，则是暗虎队的副队长，少校级别，他们队偏技术类，包括各种新型远程武器的使用，防爆，外加一些破译解密的东西。
席南看向安然，实话实说：“嗯，应该是真心的吧。关东这个人，当年就老实的。当年我考核刚开始不久，我和明正一组，遭遇别组的人埋伏，丢了两壶水，正好撞见关东，他二话不说给了我一壶水。七天后我遇到他，他自己差点渴死。”
“话说回来，这一回，除了关东，明正其实也邀请我了，让我去他那队。”
安然笑不出了，彻底严肃下来。“明正？可他不是一开始就有点怀疑你吗？”
“所以，我好像不得不去他那里。否则……显得是我怕他，不敢去他那儿，反倒坐实他的怀疑。”席南说。
“关东说，他那边的任务相对没那么危险，你如果作为纯技术人员加入，也轻松些，无非是从头学起。明正那边……”安然叹口气。
“没事儿。过去十年我都习惯了。”席南勾了勾唇角，目光倒是露出几分坚毅，“明正率领的是负责行动和牵头各方的队伍。加入他们，也许最能获取有效的信息。再说，他们一旦有什么作战行动，你这个医生恐怕也得跟着去。我加入明正的队伍，我们俩还能互相照应。”
安然最终点点头：“行。也好。那先这么着。我们才刚来，不宜有什么大动作。我那接头人也暂时不敢给我发什么指示。我俩也只得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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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席南给明正打了电话。“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嗯。你说。”明正点头。
明正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极为沙哑。席南问了句：“你感冒了？”
“就是没睡好。”明正沉默了一下，问，“怎么，你考虑好了？”
“嗯。我加入你的队伍。”席南道。
“好，你准备一下。下午来报道。我找人接你。”明正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席南放下手腕，看了一眼那里戴着的手表模样的手机，皱了皱眉头。
但很快，那手表大小的屏幕又亮了起来。
席南举起手腕，接通电话，听见明正的声音。“你现在去收拾行李。下午来的时候，你把行李带上。”
“收拾行李？为什么？”席南诧异。
明正道：“去一千公里外的训练基地开展封闭训练。为期一个月。”
席南狐疑：“什么时候决定的？”
明正：“刚才。”
“……”席南蹙眉，“老师，你故意整我呢？”
明正笑着说：“我怕你结婚久了，耽于享乐，不知道什么叫军人铁血了。不赶紧让你练练，你怎么能成为我们合格的一分子呢？”
席南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还想问什么，明正已经再度挂了电话。
席南盯着手腕上的手机，总觉得有些古怪。但他实在又不知道为什么。
——要不是十年前的那件事，让席南认清了明正其实对自己毫不在意，他几乎要以为明正是昨晚听了墙角后吃醋了，才做出这种仓促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