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南和明正返回集合点的时候，另外两个队友来了，他们都知道明正厉害，想拉拢明正。
四个人商量着什么，一个小时很快将要过去。
大家陆续回到集合点，席南也跟小组的四个人站在了一起，只除了一个人——那个跟明正实力不相上下的王浩。
王浩姗姗来迟，目不斜视地从席南旁边经过时，被他们组的其中一个队友叫住。
“王浩，咱们都是西华军校的，我是你隔壁班的吴宇，你应该见过我。”吴宇开口道，“我建议，咱们先一起联合起来，把别组先打败了。组内的事情组内另行解决，我们公平竞争。”
“公平？你确定这个游戏是公平的？”王浩忽然一笑。
“你什么意思？”吴宇压低声音，“我们四个人刚才已经商量出一些战略？你要不要加入？”
“嘘——”王浩竖起一指放在嘴唇前，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笑着倒数，“3、2、1，游戏开始。”
与此同时，哨声响起。
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限到，考核从这一刻开始！
吴宇还没反应过来，王浩已经拿出实战演练用的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吴宇当胸中弹，演练用的子弹喷出一道红色的烟雾。吴宇“中弹身亡”，被当场淘汰。
但没有人知道王浩是什么时候拿的枪。
一屋子的人注意到这个异状，只得立刻卧底匍匐，避免被这里唯一持枪的王浩击中。
席南注意到身边的明正肌肉紧绷，似乎随时会冲过去夺王浩的枪。
王浩淡淡扫众人一眼，目光滑过席南和明正的时候，多停留了两秒，随机跳窗离开。
窗外即有一辆装甲车，王浩钻进驾驶室，随即扬长而去。
集合大厅中，一众人站起来面面相觑，考官这才姗姗来迟，笑着说：“本场考核，没有任何规则。除了谋杀，为了赢得比赛，你们做什么都可以。”
“路线图，武器库的位置，还有交通工具的位置已经发给你们，交通工具包括装甲车、摩托、普通汽车以及……自行车。”
考官话还没落，众人已经冲了出去。
坑爹的规则啊。说好的考官们送大家去A点，原来都是假的。交通工具还得靠自己争取。
席南他们用的平板是镶嵌在手表位置的，相当于一个微型电脑。席南注意到武器库和车库的位置并不远，但位于两个相反的方向。
刚才那一个小时里，大家都忙着拉帮结派，只有王浩偷偷摸摸抢先去拿了武器和装甲车。
“方立，大家一会儿肯定都在抢装甲车，你去车库，取能搭载两人的摩托就行，不用跟他们浪费时间争抢装甲车，摩托在丛林里反而更灵活。我去取枪械。你一会儿开摩托来武器库接我。这样快一点。”
明正这么说着，已经快速朝兵器库的方向跑了过去。
从集合厅到A点非常远，明正让自己去取摩托，再去接他，那个时候，席南是认为明正对自己很信任的。
-
明正料得不错，席南到达车库位置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为了争夺装甲车打了起来。
停放在这里的并不是重型步兵装甲车，而是新型的轻便微型装甲车，可供2-4人使用，防弹、防爆炸，防毒气，甚至落水时也有精良的防水功能和逃生装置。
不过这毕竟是考核比赛，大家用的不是真枪实弹，其实装甲车能发挥的价值有限，也就图个速度快而已。
席南很快抢到一辆摩托车开走。但他考虑这种装甲车能很快到达A点后，决定在路上设点障碍，避免抢到装甲车的人能抢先从A点上山占据优势地形。
席南接到明正的时候，明正身上已经挂了彩，眼角有点肿，唇角也流血了，看来是抢武器时和人动手导致的。不过他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枪和弹匣，还有几个烟.雾.弹，看上去战果斐然。
席南开着两人座的军用摩托飞驰到席南身边停下，朝他扬起一只手。
明正朝他一笑，握住他的手，跟着跳上车座，席南不迟疑，驾着摩托疾驰。
摩托很快拐向山道，路过一处地方时，席南注意到路边堆着很多石块，有的有半人高。
席南也不知道那些石块是不是考官们故意设置的。但他心中已有了注意。
席南很快把摩托挺在石块边，明正倒是跟他默契十足，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明正找来绳子，一端系在摩托上，一端系在一个较大的、有半人高的石头上，再放了一堆小石头堆在上面。最后明正再抱了些大石块堆在摩托车的座位上。
布置完这一切，明正主动坐到驾驶座，让席南坐到一旁。
席南得了空，于是能回头观察后面的情况。
明正驾着结实的军用摩托往山上开，快速转了弯。而他把摩托快速开出去的时候，车身拉动石头纷纷滚到路中央。席南眼带喜悦，及时抽.出军刀快速隔断绳子，让那些硕大的石块挡在路中间形成路障。
明正一路开车，席南再一路把脚下的大石块搬起来往路上投掷。
紧随其后而来的计量装甲车果然不得不停下来，他们得下来把石头搬开，才能继续前行。
这其中倒是有个身影骑着自行车行云流水地躲过各个路障跟了过来。这个时代的自行车俨然是自动的，其实速度并不慢，就是没什么防御功能，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席南注意到，那个骑自行车的，恰好也是他们组的另外一个人，名叫关东。
他们组有1000个人报名，进到第十轮的有5个人。吴宇在刚才被王浩放了冷枪后，现在就只剩王浩、席南、明正，还有关东这四个人了。
-
摩托车能放的石块并不多，席南很快就扔完了，手也空了下来。
他颇为紧张地回头一看。“那些装甲车应该快跟上来了。”
明正带笑看他一眼。“别紧张，坐。看中我身上哪把枪，随便取。”
“嗯，我看看。”席南挑走了两把狙击步.枪，一把手.枪，外加一把散.弹.枪。
挑完这些，席南又看到了明正的腹部，那里绑着几个烟.雾.弹，席南抬手摸了摸，捞了捞，不小心碰了几下明正的腰。
明正目视前方，目光不变，腰腹却有些绷紧了。
席南察觉到什么，收回手，明正侧眸看他一眼。“往这儿摸什么？”
席南立刻道：“我看看烟.雾.弹而已。再看下弹匣。”
“哦——”明正尾音拉长，“我还以为你看中我下面那把枪呢。”
席南：“……”
明正道：“你手再往下去一点，就摸到了。”
席南白他一眼。“那种枪我自己也有，摸你的干嘛。”
明正：“自己的和别人的不一样。”
席南：“……”
——哪里不一样？大小吗？谁大谁小还说不好呢。
席南腹诽一句，倒是不想跟他贫，转过身，已经端起了狙.击.枪。这是盘山的公路，席南和明正已经在半山腰上，可以通过路旁的树做掩护，将枪瞄准正在上山的人，将之击杀。
“现在应该就王浩在我们前面。他可能会设埋伏，你小心开车。我往后看能不能解决几个没坐在装甲车里的。”
席南刚说完这话，就从瞄准镜里抓住了一个刚把最后一块石头往路后面推去、还没上车的人。
席南立刻扣动扳机，那人胸前爆出红色的烟雾，“死”了。
眉梢一喜之下，席南移动瞄准镜，再对准一个人——是他们组的关东，也是骑着自行车的那个。他周遭没有半点防护，只要射中他的胸口，他就会立刻被淘汰。
但席南食指放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动手。
毕竟关东也是他们西华军校的，还跟席南同一级。过去的九轮考试里，关东也帮了席南许多，从来没把席南当做过什么竞争对手。
席南思忖了一会儿，到底把瞄准镜挪开，去找其他人了。
明正看他一眼。“怎么不继续开枪？”
席南皱眉：“是关东。我们组的。我想……组内对决，还是尽可能往后挪吧。先解决其他人。”
明正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没对此发表任何评价，他只是将半自动模式彻底调为了自动模式，然后对席南说：“抓稳，坐牢。刚才那枪其实也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我会加速。你不用再管其他人，注意王浩的动向即可。”
-
为了模拟出最苛刻的战争环境——也即没有高科技设备做辅助、彻底沦落至陌生荒原的作战环境，大家身上都没有携带太高科技的东西。
席南知道其他人一定很不习惯，但席南自己其实是很习惯的。因为他本人就生活在这样的时代。他那会儿用的手机，以及那个年代大家用的枪械，放到这个时代，是不叫高科技的。所以这场考核都被大家成为“原始作战模拟”。
没有任何类似于隐形放雷达功能的帐篷、防护伞等装备的帮助下，跟明正一起上山后，为了躲避考官们和竞争者的追杀，席南和明正用草编过草席，他们在地上挖个坑，两个人在附近做了警示用的陷阱后，就一起躲在坑里，然后盖上草席做掩护。
这是真正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并肩作战会让彼此的心无限靠近。这将近七日的时光里，席南和明正交替休息，互相为对方站岗放哨，可以算是把身家性命通通交给了对方，彼此达到了绝对信任的地步。
至少席南对明正是这样全心信任的。
在这期间他们经历了无数危险，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但他们都没被淘汰，都在向B点坚持不懈地靠近，好像也在向某个能共同拥有的未来靠近。
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半路上席南遇到了关东。
关东绝对是个老实人，但也有足够好的运气，凭着一辆自行车就能走到这里。
这一路上，席南和明正的摩托车早就没了能量，已被丢弃，关东的自行车不靠能量，自己也能骑，而且发出的声音不大，很容易躲避。
这个老实人，席南之前是遇到过的，他还分了一壶水给自己和明正。
结果他自己现在没水了，靠在树桩上休息，嘴唇干裂，脸色惨白。
这样的他，就算没被其余人发现，暂时没被淘汰，但如果他再不按求救手环，他怕是会死。
所有人一直在奔跑作战，消耗巨大，需要补充大量水源。他这是严重的缺水症状。席南抚了一下关东的额头，发现他还在发烧。
席南立刻给他喂了些水，扶起他往前面走。“关东，别停在这儿，去前面喝水，然后你需要按下求救。”
“我不想求救，我想赢……”关东抬头看他一眼，再看旁边的明正一眼，“我身上没弹药了，别担心我会偷袭你们。但麻烦你扶我去水面。我至少……至少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想放弃。”
席南下意识看向明正，明正的目光并不是很赞同。但此刻席南不能放任关东不管、由着他死，还是搀扶着他往前方的湖面走去。
按路线图显示，绕过这片湖，就该到达B点了。
一路上明正走在最前面，机警地端着步.枪张望，席南则带着喝了水之后勉强能小跑的关东到达湖边。在湖边补充完饮用水，三人开始绕着湖面前行。
再走了约两个小时，地图显示他们距离最终点B点只有一公里了。
到目前为止，大家并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经到达。
不知道是有人已经到了、但并没有进行广播通知，又或者确实还没有人到。
无论如何，这最后一公里的路也非常危险。
一如席南最开始所说的那样，事先到达B点附近做埋伏，可以干掉很多对手。
如果有两两合作的情况，有人已经到达B点，但与他约定好一起加入凤凰军的战友还没到，为保证战友能进凤凰军，这个人可以在附近设埋伏帮战友轻松杀尽每一个试图靠近B点的人。因为大多数在最后一公里路都放松了警惕。
果然，席南冷不丁回头，余光就瞥到关东脸上有红点一晃。
席南正要行动，已被一人扑倒在地——正是明正。
明正抱着席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不断有子弹与他们擦身而过。
明正滚至一棵树后方，端起一把步.枪，瞄准子弹的方向，立刻回了一枪。
这一枪没中，明正却迟迟没开第二枪。席南是知道原因的，他们这会已经没几颗子弹了，每颗都要用在刀刃上才行。
席南的步.枪里也没子弹了。但此刻他还是端起了枪，是想通过瞄准镜观察刚才狙击手的位置。
但很快席南听到了落水的声音。
他从树后探头一看——竟是关东落水了。
想来，他刚才也在地上蹲着滚躲避子弹，一路躲到了湖边。此刻他本想站起来，却因体力不支，一下子栽进了湖里。
凭他现在的体能，落了湖，就不太有起来的可能。事实也确实如此。
席南没办法，脱了上衣放下枪，就要下水。
“方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出去意味着什么？”明正问他。
“这毕竟只是考核，不能看着战友死。”席南朝明正比了个信任笃定的微笑，“再说，我知道你会掩护我，不会让我中枪。”
说完这话，席南就匍匐到湖面，落水救人。
明正只得再朝刚才狙击手的位置放了两枪，为的是给席南打掩护。
狙击手却也没作纠缠，从他藏身的丛林里跑出来，一路跑到了B点。
席南注意到明正没再开枪，大概是没了子弹。
这个时候席南游到了岸边，正在把关东的身体往外拖。他余光朝那狙击手望了去，认出他正是王浩。
湖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席南回头一看，竟有辆游艇开了过来。
游艇上面自然站着一个穿迷彩服的人，席南记得他是第1组的，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一辆游艇，开游艇比从绕湖走过来快多了。
席南把关东救上岸的时候，这个人也从游艇上下了岸。
关东脸色灰白，昏迷不醒，席南开始按压他的胸腔和腹部，试图给予急救。
但很显然，此时到来的这个人，是要跟明正和席南比谁跑得快的。
席南这个时候下意识就朝明正看了去。他知道，是他想救战友，他没道理要求明正跟他站在一样的立场上。
王浩刚才去了B点，谁也不知道在他前面有多少人去了，谁都不知道是不是只剩下一个名额了。席南其实能理解，明正必须得争取这个名额。
可当明正确实头也不回地离开，试图抢在这个人之前到达B点之后，席南还是有些心寒了。
明正前脚到达B点，这个乘游艇来的人紧随其后进入。
考官的声音响起——凤凰军本期招募人员已满。
而这个时候，席南还在对关东进行急救，人工呼吸加腹部按压，总算，关东吐出一口水，活了过来，席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体能在长达七日的实战训练中达到极限。
他看了一眼终点的方向，闭上眼昏了过去。
后来很多时候，席南都会想，其实他是可以理解明正的。他不会怪明正的。
这是凤凰军最后一次公开招募将士，错过这一次，以后再想进去，就难上加难了。
当时席南不理解原因，现在他明白了。——凤凰军那会儿可能已经准备反叛地球了。
席南知道，明正或许把这次考核当做了最后一次能实现他人生理想的机会，那个时候有自己救关东，他也知道自己会救战友，所以他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他无法得知还剩几个名额，只能抢在那人之前去到B点。
但席南到底还是意难平，尤其在知道那个游艇男才是最后一个名额的时候。
如果明正对自己有那么丁点意思，他会给彼此一个机会的，他完全可以赌一把。
那个时候，其他人还远远被甩在后面，又或者早就被淘汰，他完全可以和自己一起制服住游艇男，再和自己一起去往那在当时象征着光明的终点的。
明正不确定还剩几个名额，他担心只剩一个名额，所以没等席南，而是抢在游艇男之前去到终点。
那么，如果如果游艇男不出现，他又会怎么选择呢？那种情况下，自己就处在游艇男的位置，明正会甩掉自己，甚至藏一颗子弹对付自己，以便他能赶在自己前面走到终点前面吗？
在明正做出这种选择后，席南怀疑起自己，更怀疑起明正的一切。
席南从全心信任明正，到彻底的灰心失望，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
这一秒，自然就是明正转身离开的那一秒。
而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失去，就很难在重新捡起来了。
在席南为这场考核靠近了所有心力，付出了太多太多，又在这七日爬山涉水挨饿受冻的实战演练中耗尽体能后，席南只差终点一公里了。可就在这种时候，阴差阳错，他被淘汰了，被暗恋的人舍弃了。
那个时候，面对着一公里外的终点，席南心里有什么东西也就彻底崩塌了。
-
十年之后，回忆起那天自己的心情，席南还是觉得很不堪回首。
他洗了几把冷水脸，让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紧接着他的手机响了。席南拿起来一看，是明正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