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好端端的狸猫妖老板娘就成了证人,再加上□□裸摆在面前的物证,妖王一口咬定他们是凶手,也不为过。

  等六尾狐走后,白云阔对花雨霁说道:“今天凌晨我遇到了老板娘,她神色恍惚,脸色极差,见到我很是恐慌,说要带女儿去求财神,一直到掌灯时分也不见回来。”

  花雨霁抬眉看他:“被控制还是被威胁?”

  白云阔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道:“抱歉,当时我心里正在想别的事情,没在意她们母女的反常。”

  回想那个时间点,让白云阔满腹心事的罪魁祸首也不再多言了。

  花雨霁以双臂为枕,躺在床褥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又是冲我来的。”

  白云阔走到床边坐下,纠正道:“冲我们。”

  花雨霁翻身,单手撑着头,面朝白云阔侧身躺着,问道:“心里可有人选啊?”

  白云阔沉吟片刻,道:“能拿到你的衣角,必然是身边亲近之人。”

  花雨霁颇为赞同的点头:“风璃,雪嫣,洛维,舒烨。”

  他理所当然的排除了庚辰,白云阔也是一样。

  花雨霁列举名单之后,开始逐一排除:“洛维可以拎出去。”

  回想洛维在仙魔大战的壮举,白云阔自然也信任他,但还是问道:“为何?”

  花雨霁:“他头脑简单,心思耿直,才想不出这一系列的阴谋诡计呢!”

  “雪嫣也不能。”白云阔说,“境界不够。”

  花雨霁点头,又道:“风璃也能排除。”

  凭风璃的为人,必然不会做这种事,白云阔心知肚明。但对于花雨霁这种未经思索就深深信任,将风璃排除在外的果决,让白云阔这只醋缸心里很不爽。

  于是,私心作祟,白云阔明目张胆的针对道:“风璃的境界胜过兰儿。”

  花雨霁:“但她不可能做这种事。”

  白云阔一着急一上火,张口就道:“若她被夺舍了呢?”

  花雨霁:“……”

  他就是再迟钝也知道白云阔为啥抽风了。

  花雨霁无奈的顺毛:“霜月君,理智呢?咱能别闹了吗?”

  白云阔不深不浅的瞥他一眼:“那就只剩下含湘公子了,但他区区元婴,境界不足。”

  花雨霁冷笑:“呵,别忘了,当初在瑶山对抗天鉴司的时候,他可是让我堂堂大乘期差点飙泪啊!”

  白云阔不置可否,那舒烨确实有诸多疑点,他的修为很猛烈很强悍,足以跨越境界战胜谢明珠,可他的境界确实只到元婴。

  实力如此参差不齐,莫非是他被夺舍了?

  花雨霁一个挺身坐起来,利用传音术叫道:“风姑娘,雪嫣醒了没有?”

  不过片刻,风璃传话,雪嫣已经醒了。

  花雨霁问道:“你有没有看过含湘公子的背后?”

  隔着楼层花雨霁都能想象到雪嫣脸色羞红的模样,通过传音术,花雨霁听到雪嫣磕磕巴巴的回话:“有,有的。就是舒哥哥沐浴的时候我不小心撞见的。”

  花雨霁:“有没有夺舍纹?”

  雪嫣:“没有呀,连块胎记都没有呢!”

  花雨霁收回真元,重新平躺倒床上:“这个疑点先保留,就说此次行为的动机……咱俩跟他无冤无仇吧?”

  白云阔异想天开道:“可能,上辈子有仇?”

  花雨霁无言以对。

  白云阔伸出手,花雨霁一惊,下意识抬手挡住,皮肤相贴,一人温热,一人冰凉,彼此皆是一激灵,有些暧昧也有些尴尬。

  “有脏东西。”白云阔说,绕开花雨霁挡在面前的手,轻轻摘掉不知何时落在花雨霁头发里的绒毛。

  他的头发很软,乌黑油亮,柔美洒脱,摸在手里如同丝绸锦缎,让白云阔无比眷恋。

  花雨霁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一句谢谢。

  眼下被迫禁足,在妖界就是青丘灵谷的地盘,而且外围还有一个地仙,强行离开无疑是自寻死路,再说了,他们问心无愧,若是逃走的话,反倒显得他们做贼心虚。

  不过,花雨霁也不是坐以待毙的类型。锁妖塔设有结界,他们的肉身出不去,但不妨碍元神出去遛弯。

  花雨霁坐直身子,对白云阔说:“你刚刚迈步大乘期,先来学着凝聚元神,然后咱们溜出去找兰儿的尸体瞧瞧。”

  凝聚元神并出窍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白云阔的天赋,短短两个时辰就收放自如了。

  说走就走。

  元神没有实体,可以穿墙也可以随风飘,俩人一前一后飘出锁妖塔,路过青丘殿的时候,刚好瞧见六尾狐领着一黑一白两个人过来。

  “玄武和白虎?”喜欢凑热闹的花雨霁立马跟上去,伏在殿外偷看,顺便对身边的白云阔说,“我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你先去找三尾狐的尸体。”

  白云阔点头走后,花雨霁朝殿内望去,瞧见白虎拿了个宝盒献给妖王,里面装着血千绸的见面礼。

  赤煌说道:“也代本王向千绸问声好。”

  白虎点头,然后就直白的问道:“听说妖王抓了云顶之巅的白妄?”

  “护法的消息真灵通。”赤煌冷哼一声,说道,“那厮有份参与杀害我的女儿,不将他碎尸万段,本王誓不罢休!”

  “哦。”白虎漫不经心的应着,然后说道,“妖王你知道吗?那白云阔是我家尊上徒弟的儿子,换句话说就是尊上的徒孙,你抓贼抓到他头上了,不太妥当吧?”

  花雨霁颇为意外。

  本以为血千绸是终极大BOSS,结果出了广陵轮回溯的事;本以为血千绸会是个反派,结果身世揭开,他居然成了白云阔的“爹”!

  这靠山带劲儿!

  妖王气急:“本王凭证据说话,人证有,物证也不缺,本王就这么一个闺女,死的那么惨,势必要把他们挫骨扬灰给兰儿报仇雪恨!”

  白虎郁闷的挠挠头:“本想拜会一下妖王就回去的,现在看来……”

  花雨霁没再看热闹,贴着墙根跑走,找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宗祠附近和白云阔汇合了。

  白云阔先问:“玄武和白虎来做什么?”

  花雨霁漫不经心的进入宗祠:“放心,是友非敌。”

  白云阔:“何以见得?”

  花雨霁跳上房顶,避开巡视在宗祠附近妖修的视线,顺便回答道:“赤煌抓了你,他们举双手反对,我来找你这会儿,说不定正逼着赤煌交人呢!”

  花雨霁这话也不知道白云阔信了几分,俩人穿墙而入,在偌大的祠堂正厅一眼瞧见用白布遮着的尸体。

  而距离尸体稍远的位置,一个佛修坐在蒲团上敲木鱼念经,嘴里碎碎叨叨嘀咕着往生超度的经文,身边还有两个刚刚化形的小狐狸抹眼泪烧纸钱。

  花雨霁和白云阔就躲在上方横梁上。

  元神出窍有利有辟,利就在于暗中行动,刺探消息和偷窥,不惧任何法阵和符篆的束缚,自由穿梭。

  而弊端则是,它们没有攻击力,也没有承受力,真正的任人宰割,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肉身也是处于毫无戒备的状态,没有神识看护也没有真元护体,哪怕是刚刚筑基的小修士都能一刀捅死炼虚。

  好在,元神这个东西并非随便一个修士都能看得见,只不过……要如何弄晕那三个小朋友,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突然,一道真元穿过门窗缝隙,蓦地散开,化成一团淡淡的青烟。那三个修士没有防备,闻到烟味接二连三的倒地,睡得那叫一个香甜美味。

  白云阔认了出来:“催眠咒?”

  花雨霁略有所感,猛地看向从外面推门进来的人,满脸欣慰的夸奖道:“庚辰你也太贴心了吧!”

  以前的庚辰是脚前脚后跟着花雨霁的,可自打花雨霁身边有了白云阔,他就十分有眼力见,要么躲在远处,要么化成原身四处溜达,反正不管他在哪里,绝对不会离花雨霁太远,只要花雨霁吹声口哨叫一声名字,他会立即就位。

  正因为庚辰总是在暗中跟着,不在明面上,所以被妖王和青丘灵谷的人给忽略了,免除了牢狱之灾。

  花雨霁跳下地面,对庚辰竖起大拇指,然后麻溜儿的和白云阔掀开案上白布。

  那上头躺着一条三尾狐,正是兰儿本尊。

  据六尾狐说,兰儿已经死去六天了,眼下由真元护着,尸体没有丝毫腐烂。道消魂散,它也从人形变回了狐狸真身,花雨霁本想亲手验尸来着,可现在表示,这术有专攻,得呼叫兽医。

  反倒是白云阔下得去手,他用真元探了一下三尾狐的尸身,说道:“没有暗咒,就是单纯的被杀了。”

  花雨霁想了想,说:“头七还没过,要不把她魂魄召回来,然后再用探灵看一眼案发经过?”

  除去那些魂飞魄散死无全尸的人,正常的生灵死后,魂魄离体,会下落黄泉入鬼界,等到头七的时候回到阳间看看亲朋好友,然后投胎转世去。

  也就是说,若兰儿的魂魄完好,她现在还没转世,要用招魂术的话是可以把魂魄叫回来的。

  花雨霁:“不过这生辰八字嘛……得问问赤煌妖王了。”

  白云阔摇头道:“这个方法妖王不可能想不到,凶手也不能留下这么大个疏漏,多半是魂飞魄散召不回来了。妖王不也说过么,“我”强行霸占了兰儿的魂器。”

  这点不置可否,强行霸占魂器,势必要将魂器和神魂硬生生的分割开,也可以说是撕裂开,无论多么小心翼翼,神魂都会有损伤的。

  花雨霁另辟蹊径道:“既然这里行不通,那就只能从“妖风阵阵”的老板娘身上突破了,可惜这距离有点远……”

  元神距离肉身越远越是危险,而且超过一定范围的话,很有可能就回不去了。

  庚辰听到这里,主动请缨道:“公子,我去。”

  “干嘛?”花雨霁不太放心,“你能应付他们吗,可别严刑逼供啊!”

  “公子放心,”庚辰真挚的点头,一本正经的说,“我会用真心感化他们的!”

  花雨霁:“……”

  庚辰风风火火去了,花雨霁和白云阔先后走出祠堂,眼下无事可做,应当回锁妖塔等消息,可花雨霁喜欢做两手准备,他还是想知道兰儿的生辰八字,若庚辰那里遇到瓶颈的话,他至少可以利用占星术来推算兰儿的过去。

  虽然会被天道记小本本,但总好过两眼一抹黑,让躲在幕后陷害他们的真凶偷笑吧!

  花雨霁:“你觉得我这么大大方方的管妖王问兰儿的生辰八字,他会告诉我吗?”

  白云阔递给他一个莫名其妙外带明知故问的眼神,花雨霁心如死灰:“哎!”

  突然,后方祠堂正门被一道厉风整个掀开,花雨霁和白云阔猝不及防,身不由己的被那道罡风吹得飞起来,连续几个纵跃才在房顶安然稳住。

  那猛然转醒的佛修厉喝道:“何人胆敢擅闯青丘宗祠!”

  花雨霁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因为角度问题,他和白云阔都没发现那和尚的真身,方才被催眠咒迷晕的时候,和尚又刚刚好是脸着地,所以竟没看出来他是净光寺四大班首的悟念,才不是修真界杂鱼!

  也难怪他这么快就解了庚辰的咒术。

  悟念左手捻着佛珠右手攥紧袈裟,随时准备出击,当他从催眠咒中彻底转醒的时候,定睛一看,大惊失色:“花不染,白妄?”

  白云阔礼貌性的躬身道:“大师。”

  “你们怎么……”悟念目瞪口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脸色惊骇道,“妖王说他抓到了残害女儿的凶手,莫非就是你们?”

  花雨霁:“我们冤枉啊,别的可以污蔑,说我垂涎兰儿姑娘美色什么的就太过分了!”

  “贫僧自然深信霜月君的为人,至于晴空公子……”悟念的语气顿了顿,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环视一圈,才勉为其难的说道,“晴空公子虽然风流不拘,倒也不是那种欺辱良家少女的禽兽,贫僧看在霜月君与你同行的份儿上,就信了晴空公子一二吧!”

  花雨霁:“……”

  呵呵,我真谢谢您。

  悟念没有动手的意思,但这么大动静却引来了一波巡防弟子,花雨霁只好暂时打消去找妖王要生辰八字的念头,拉着白云阔原路返回,冲回锁妖塔。

  元神归位,花雨霁骤然转醒。释放元神有损心神,连神魂完好身强力壮的白云阔都尚且觉得乏力,更何况是花雨霁呢?

  回归本体,直接瘫床上起不来了。

  花雨霁疲软的挥着手道:“别吵我,先让我睡十年。”

  白云阔去拽床里的锦被给花雨霁盖上,并伸手贴近花雨霁的额头,渡了些真元过去。

  结果被花雨霁一巴掌打开:“我这就是虚耗过度,睡一觉就好了,别费真元。”

  “师哥。”

  “嘘……”花雨霁都懒得睁眼,为防止白云阔偷偷做什么手脚,他两只手擒住白云阔的两只手腕,昏昏欲睡。

  白云阔试图挣动,又有舍不得惊扰了他。

  不过瞬息之间,花雨霁就没了意识,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睡着了。

  花雨霁睡得很沉,雷打不动,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一片黑暗,没有景象,只能听到一阵哭声。

  忽然,在一片哭声之中,他听到了别的声音。

  有人说:“你从来都是冷若冰霜的,像座雪山,一点都不温柔。你从来没对我笑过,笑一下好吗?”

  花雨霁分辨不出哭声来自何处,更分不出哭声来自何人,只知道那哭声撕心裂肺,凄惨而悲切,痛彻心骨的绝望。

  醒来时,花雨霁发现自己眼角沾着泪,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泪珠顺着眼角往下滑落,他下意识伸手去抹,还未碰到,另一只手伸过来,先他一步将泪水拭去了。

  花雨霁一愣,怔怔的转头看向白云阔。

  白云阔望着指腹上的晶莹清泪,再看向花雨霁,温声问道:“做噩梦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噩梦,花雨霁摇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没有,睡糊涂了。”

  白云阔道:“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别自己忍着。”

  花雨霁摇头:“真没有。”

  白云阔深深望着他,并不信。

  花雨霁无奈,这梦没头没尾没逻辑,真不知从何说起。比起这个充满悲剧色彩的梦境,不如说那个充满喜剧色彩、搞笑老套的梦了。

  花雨霁说:“仙子湖的石碑上不是刻着一段美丽传说么,我梦到那个了。”

  白云阔想了下,问道:“天神和仙子的故事?”

  “对。”花雨霁道,“天神垂涎仙子美色,屡次求爱不成就想出一个损招,弄了个湖下去泡澡,然后等仙子路过的时候讹人家。”

  白云阔听在心里,笑道:“如此行事作风,还真有些像你。”

  花雨霁谦虚的说:“千万别,我可没有天神那么不要脸。”

  白云阔笑意更深了几分:“半斤八两吧!这梦虽然荒唐,可你为何会惊醒?”

  “因为……”花雨霁胡乱找个借口应付道,“你敢相信吗,仙子是个男的。”

  白云阔愣了愣,思绪片刻道:“仙子虽是形容女子,却也可以解释为仙人,用于称呼男子也无不可。”

  转头注视着花雨霁,“天神恋上了男子,不可以吗?”

  看白云阔那仿佛被轻视的眼神,花雨霁急忙补救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白云阔却没打算翻页:“师哥认为,两个男子在一起很奇怪吗?”

  花雨霁也认真起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没有丝毫鄙弃的意思,只是有点吃惊而已。修真界那么多同修,还有人传言说文曲长老和武曲长老有一腿呢!觉得奇怪的人才是真的奇怪好吧?”

  白云阔被说得哑口无言,老半天才找回思绪,说道:“那师哥你呢,介意和男人在一起吗?”

  白云阔这话问的十分隐晦和贴心,什么男人在一起,言外之意就是“你丫乐不乐意和我在一起腻腻歪歪”。

  花雨霁自然听的懂,但他要装作不懂,只说:“我只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无关男女,无关妖魔,只要看对眼了,哪怕对方是只蛐蛐都行。”

  白云阔难以从这句话分辨出花雨霁是“同意”还是“拒绝”,他讨厌这种含糊不清的文字游戏,干脆直白的问道:“那你心悦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书评区有读者问进度,那么说一下哦,现在已经进行到全文后期啦,青丘灵谷副本结束之后就进入完结篇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