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是到再长大一些的时候, 终于明白。

  爸爸和妈妈一直都很爱他以及弟弟妹妹,并且各方面都做得足够称职。

  不仅为他们创造优越的生活,营造美满的家庭氛围,而且在情绪上也从来不会亏待他们。

  之前周日斤斤计较的那些注意力, 总是撒泼打滚地求关注, 完全就是小孩的无理要求。

  爸爸和妈妈相爱, 谁都无法将他们的目光从对方身上引开。

  他们之间的爱,是过去从陌生到携手, 一路走来互相陪伴, 从而沉淀下来的羁绊,是任何人都无法掺和的。

  所以, 周日又怎么能要求妈妈把对爸爸的爱分给他一点,或者说让爸爸把对妈妈的爱分给他一点呢?

  父母之间的爱, 和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同等的无私,却又是完全无法比拟的啊。

  明白这一点后,周日就再也没有为“我可能只是块背景板”这种事而纠结了。

  -

  阮宵和周牧野的第四个孩子出生在阮宵退役后。

  第四胎妹妹,跟周日差了八岁,也是几个孩子中跟阮宵长得最像的。

  因为是个小公主, 所以取名不能跟三个哥哥一样随意。

  最后是白客松给取的名, 叫周皎。

  明月皎皎。

  生了小女儿之后, 阮宵才看出周牧野有多喜欢女儿。

  刚接皎皎回来的时候,夜里小孩哭,主卧床头放着宝宝睡眠监控机,家长们能听得到。

  周牧野会第一个下床,去隔壁查看。

  有时阮宵也会跟着醒来,然后摸索着来到隔壁门口。

  每当那个时候, 他就能看到周牧野抱着女儿哄的背影。

  阮宵睡眼惺忪,倚靠在门边,尚且有些犯迷糊地看着男人。

  男人抱孩子的姿势已经很熟练了。

  周日、周一和周二出生的时候,他和周牧野都还很年轻,也就刚二十来岁,所以儿子们带回来,都是让月嫂带。

  现在两人结婚九年,周牧野更为成熟,加上有过养孩子的经验,所以女儿的事基本都是他亲自处理。

  周皎也很认人,哭的时候,只要被父亲抱在怀里,就能一下子收住声音。

  等把再次睡着的小婴儿放进摇床里,周牧野转身,就看到门口的阮宵。

  周牧野走过去,语气里含着歉意:“把你吵醒了?”

  阮宵揉了揉眼,摇头:“没事……”

  因为还在女儿房间的门口,所以两个人说话时都刻意压着声。

  周牧野捧起阮宵的脸,用手指抚了抚阮宵的眼尾。

  可能是运动员的原因,除了气质上更加温软,阮宵的面容跟过去基本没有变化,岁月也不曾在他脸上留下过痕迹。

  但最近因为经常要半夜起来,所以难免会显出倦容。

  周牧野看着人思索良久,道:“要不然近期分房睡?”

  阮宵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乌黑眼眸定定看着周牧野,不一会儿,眉眼一动,他一头扎进周牧野怀里,细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万个不满意:

  “阿野,你这样我要吃醋了!”

  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有分房睡的情况,但是为了女儿却要分房睡,阮宵可太不能接受了。

  周牧野笑了,捏着阮宵的后颈按了按:“那你说怎么办?你这样我得心疼了。”

  阮宵小声哼哼:“我又没说什么……”

  周牧野低下头靠近。

  两人就站在门口,蹭着额,磨着鬓角,低低地说小话。

  周牧野终究是舍不得老婆辛苦,决定还是请人来带女儿。

  等这事商量好后,阮宵也显出满意的神色,他的唇角翘起弧度,在房间里纱一样的夜灯照拂下,看上去既纯真又冶丽。

  伴随熟悉的橙花气息,周牧野受到引诱,脸庞微微偏转个角度。

  房间里婴儿睡得正熟。

  站在门口的两人按捺着没闹出太响的动静,在静谧的夜里,声息都显得尤为温柔缱绻。

  阮宵抓住周牧野的手,稍稍退开一些,意识朦胧间,细声嘀咕:“再这样要睡不着的……”

  周牧野抵着他的额,声线低浅:“没事的,我哄你睡……”

  以前夫妻俩还会打暗号,现在光对上一个眼神,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

  在大家庭生活自然会得到更多人的帮助,家庭氛围也会更为热闹,但是对应的,得牺牲掉一些私人空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牧野和阮宵算是奉子成婚,所以进入婚姻生活的那一刻,他们就鲜少有独处的时间,除去工作和学习,生活里还得被孩子占据。

  有的小年轻结婚,过上两个人的生活,平时周末在家有事没事,还能搞个白日宣淫。

  周牧野和阮宵也想白日宣淫,但是孩子太多,总会有事找他们。

  尤其是有的时候孩子们玩着玩着,就会问一句:“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很多次,周牧野和阮宵以为把孩子都安顿好了,于是假装无意地退场,把房门一锁,窗帘一拉,准备培养夫妻感情,只是过了没多久,门口就会传来恐怖的敲门声。

  后来两人被逼得没办法,周末想独处的时候,就会各自找借口出门办事,然后拿着身份证去开房,短暂逃离家庭生活几小时。

  只有这样,才得以喘口气。

  这样的习惯,直到他们二十七八岁的时候还在持续。

  那时候的周牧野和阮宵,已经没了前几年最高纪录一夜五次的荒唐,不过他们在技巧和默契上,都已经达到了巅峰状态,所以每次交流的质量都很高。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结婚以来一直注意避孕,但还是不小心有了第四胎的原因。

  这天休假在家,阮宵吃早饭的时候,在餐桌下收到周牧野递来的金色房卡。

  摸着卡片熟悉的冷硬质感,阮宵看了眼周牧野。

  周牧野神色寡淡,一向都是天塌下来都不眨眼的淡定,此刻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阮宵面色有些发红地低下头,继续吃饭。

  等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对餐桌上的长辈和孩子们支支吾吾道:“一会儿……我要去趟俱乐部。”

  商瑶正在给周二喂饭,闻言,略显惊讶:“都休假了,还要去?”

  阮宵简直要抬不起头,啄米一样地点了点脑袋:“对……就,教练说还有点事,忙完就回来……”

  周峙光帮周三解下围嘴,一边严肃地道:“宵宵啊,不要太辛苦,懂得劳逸结合,适当也要给自己放假,你要是不好意思拒绝俱乐部那边,我帮你打电话。”

  “不用不用不用!”阮宵一下子坐正身,慌忙摆手,脸色更红了,“我自己能解决!”

  要是真打电话,就露陷了。

  周牧野这时拿纸巾按按嘴角,低着睫,眉眼略显疏离:“我一会儿送你,正要顺路去趟医院。”

  阮宵愈发地面红耳赤。

  刻意不去看周牧野。

  周峙光想了想,放缓声,对周牧野道:“有什么事,可以分给下面的人去做。”

  周日第一个不满,握着小恐龙在桌上颠来倒去,撅着嘴:“爸爸妈妈又不在家!”

  阮曼玲拍拍他,道:“爸爸妈妈辛苦,要赚钱给你买玩具的。”

  接着,有对阮宵和周牧野道:“你们尽量早点回来,今晚给你们炖鲜笋鸡汤。”

  阮宵不知道说什么,点点头,脚在餐桌下踢了踢周牧野的小腿。

  如此“欺上瞒下”,有点良心的,都会觉得愧疚。

  但也是被逼无奈,年轻人毕竟有自己的追求。

  ***

  坐上周牧野的车后,阮宵窝在副驾驶座上看手机。

  看着看着,阮宵不知想到什么,红着脸朝周牧野看去。

  周牧野正在专心开车,把着方向盘的姿势很稳,侧颜帅爆。

  阮宵犹豫着道:“阿野……”

  “嗯?”

  “我最近在看海的棠上面的小说。”

  周牧野恰好在一个红绿灯口停下,扫阮宵一眼:“看那个干嘛?”

  又神色懒懒地道:“我一个来自晋江的猛一,还不够你看?”

  阮宵:“……”

  很多年前跟阮宵确定心意后,周牧野也就知道自己穿进的是一本虐文。

  阮宵面泛绯色,收起手机,嘀咕:“就觉得他们很会玩……”

  车内诡异地静默了数秒。

  “阮宵。”

  周牧野声线冰冷。

  阮宵看他:“干嘛?”

  周牧野:“嫌我不会玩?”

  阮宵:“……不是,阿野……”

  周牧野打弯方向盘:“你等着。”

  阮宵:“……”

  没一会儿,两人到了经常来的五星级酒店。

  车停在门口。

  周牧野要先去停车,倾身过去跟阮宵交换了一个吻:“你先找地方坐一会儿,我一会儿来找你。”

  阮宵乖乖答应,下了车。

  阮宵没有先去楼上的房间,而是来到了酒店大堂旁边的休闲餐厅,找了个临近落地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主动给阮宵倒了杯温水。

  阮宵谢过之后,身形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望着明亮玻璃外的风景,对于接下来几小时要经历的事,内心里有几分期待。

  可过了几分钟,周牧野还没来。

  不知道是不是停车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阮宵拿出手机,正要打去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

  座位旁站了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

  嗓音谦和,很有绅士的感觉:“请问,这里有人吗?”

  阮宵转过头,看男人。

  他微微不由自主打量男人数秒,有片刻失神,蓦然,脸上一烫,低下头,小声道:“没……没人。”

  男人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阮宵小幅度点头。

  反正这桌只坐了他一个。

  接着,那道身影就在他身旁落座。

  阮宵怔了一下,没想到男人就如此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明明对面还有座位……

  男人闲散地在桌子下伸了一下腿,不知有意无意,蹭到了阮宵的腿侧。

  阮宵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但旁边就是落地窗,跟男人分不开多少距离。

  阮宵脸上红得愈发鲜艳,隐约有些气息不畅。

  他鼓起勇气提议:“你……”

  能不能坐过去点?

  男人却先他一步开口:“你一个人?”

  阮宵眼一眨,看向身旁人,如实道:“我跟我老公一起来的。”

  继而又举起手,展示出无名指上的钻戒:“我在等他。”

  男人纯粹漆黑的眼眸看向那枚戒指,轻轻“啊”了一声,脸上显出微妙的失落之色:“结婚了……”

  这时,服务生又端上来一杯水。

  男人拿起温水抿了一口,又将杯子放回桌上,问:“他人呢?”

  接着,看向阮宵,半真半假道:“舍得放你一个小美人在这里等?”

  阮宵轻皱了下眉,感到有些冒犯。

  他又往旁边挪了一下,故意扭头看向外面,语气变得有些冷漠:“应该快到了。”

  男人看出小美人的羞恼,轻眯了下眼。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可卡座里的气氛却莫名燥热起来。

  阮宵又等了片刻,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正要起身去楼上等。

  这时,搭在一旁沙发上的手指却被另一只滚烫的手轻轻勾住。

  阮宵立马跟刺痛到了一下,下意识抽回手。

  可男人变本加厉,将他的手牢牢握住。

  酒店大堂里放着舒缓的法式音乐,周围也都没什么人,显得很静谧。

  阮宵望着外边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男人散漫不经地低睫,指尖在阮宵无名指上那枚钻戒上抚过。

  阮宵战栗似的轻颤了一下。

  不知是气愤还是什么。

  男人这时撩起眼皮,看到阮宵在阳光下涨红薄透的耳朵,声音冷了些,放轻了问:“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阮宵张了张嘴,想拒绝,可是临到最后,却发现说不出口。

  他的手指蜷了蜷,咬起下唇,心脏砰砰直跳。

  阮宵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干坏事,有些出格了,便有种纠结不清的陌生感受。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

  男人的长相和气质,完全戳在他的审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