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 计划顺利完成。星舰A部分已冲出外无限红移面, 按照预设轨道，飞向目标星球。」越千江发出消息。
「恭喜，能源仅剩7%，我们只能飘过去了。你已达成『被卖了还帮人数钱』成就。」周不渡发出一条令人绝望的消息, 但消息里带着喜悦的情绪。
两人再度化为人形。
越千江一面修整星舰结构, 一面说话：“思维透明的时候，交流少了一些乐趣。”
周不渡缓步走向舷窗：“你的心很清静, 我总有些不太好的杂乱想法。虽然直接的思维交流能让你完全理解我，我知道你能接受，但还是得说一声抱歉。”
越千江闭眼, 用思维控制信徒组织, 实时为周不渡清理脚下的路面, 认真道：“别再对我说抱歉了。”
“行, 好。”周不渡靠在舷窗边，扬手打开舷窗外壳。
一瞬间, 璀璨星河闪烁着迷人的光彩，而这, 是人类永远看不见的壮美奇观。
黑洞在远离,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
越千江接着前面的话说：“你的想法很不错, 目标星球位于K型主序星的宜居带，是一颗有三倍羽星质量的岩石行星，重力足以锁住大气层。虽然大气成分以二氧化碳为主, 但存在许多露天的还原矿物矿石, 确定有铁矿、铝矿、金矿, 足够我们修整星舰。附近存在一条小行星带, 储藏了大量铁镍钴矿以及铀矿, 行星上丰富的二氧化碳和水冰可以用来做推进剂，驾驶飞船前往小行星带开采资源是完全可行的。
“我们是信徒，拥有超强的拟态能力，以现阶段的智能水平和工程能力，可以制造一个超大镜面反射外壳，把黑洞整个包裹起来。根据彭罗斯过程，往里面射入电磁波，一小部分电磁波会落入黑洞事件视界，被损失掉，但大部分都会被能层‘泵’回来，经过黑洞旋转能的强化，在镜面与黑洞之间来回反射，每一次反射，电磁波的能量都会呈指数级增长，能量将变得越来越强。最后，只要打开合适的出口，收集利用这种能量就可以了，投入产出比相当可观。”
这就是彭罗斯球，听上去类似于制造一个戴森球，但与之相比，所需建造的镜面反射装置结构算得上非常简单。
所谓的“镜面”，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玻璃镜，而是那种能够反射合适频率的电磁波的表面。
假使这种镜面的厚度为十公分，将要包裹的黑洞质量与太阳相当，所需用料，估计开采一颗大彗星的金属就足够了。
周不渡一本正经道：“空手套白狼，黑洞炸弹，持续太久可能存在爆炸风险，爆炸将释放出等同于一颗超新星的能量，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已经跑了。所以，唯一的缺点是不环保，能量利用率在29%左右，黑洞最后会被消耗干净。”
越千江：“我们能达到的理论利用率在45%左右，但……那都不是能源仅剩7%的星舰该考虑的问题。”
劫后余生，两人相视一笑，亲吻、拥抱。
舷窗外，漆黑的宇宙也仿佛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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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归玩笑，现实情况没那么糟糕。
目标星球仅仅是不适宜人类生存，但对于堪比宇宙癌细胞的信徒来说环境还算不错。
没过多久，星舰就安全平稳地降落了。
一切正常，最大的问题是风景不够优美。
位于这个星系的中心天体是一颗K型橙矮星，质量和亮度都比作为G型黄矮星的太阳小不少，天空较为昏暗，就算是光照最强的时候，天空也只能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蓝色。
干燥的冷风像刀一样刮过，天地间充斥着亘古的阴郁之气。
“永恒的日暮或清晨，也很美。”周不渡甫一登陆，走了两步，把从星舰仓库里摸出来的代表星舰的茉莉花旗帜插进岩峰之间，“至少比琴弦星好，就是有点儿冷，辐射大，建议把基地建在地下。”
下一刻，旗帜便覆满了冰霜。
越千江扶住旗杆，用信徒组织拟态修补。
在他看来，这颗行星太大了，改善生态圈并不可行，假使真的改善，往后生成的植物为了更多吸收光和热，也很可能会倾向于长成黑色、深蓝色，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很可能会影响心理健康。
做师父的难免为徒弟的心理健康操心，他用指尖轻点周不渡的太阳穴，帮徒弟改进了视觉识别算法，说：“这地方只适合作为短期落脚点，住上大约两三百年。”
“那还真挺‘短’的。”光线变得明亮但不刺眼，眼前事物比之前更加清晰，周不渡对越千江眨了眨眼，调侃道，“菩萨证悟大道，目光就是比我们凡人长远。”
越千江：“要不，你努力多生几个孩子？”
“说什么？”周不渡愣了一下。
越千江面不改色地说：“你是信徒摩耶机器的掌控者，多生成一些佛焰，为须弥宇宙里的修士们多提供一些神位，才好让他们进入至高现实，给我们打工干活加快施工进度。这么说起来，他们的确都是你的亲生孩子。”
“……”周不渡噎了一下，虽然他这辈子都不想繁衍后代，但如果越千江想要，也许可以咬牙试一试，他刚才真的有在考虑。
是的，他和越千江在身体构造上都是男性，无论是通过自然方式还是人工干预都不可能孕育共同的后代，但是，信徒可以。
通过回溯储存在佛焰最底层的信息，他们掌握了信徒的历史，继承了信徒对于远古宇宙的记忆，同时知道了，信徒的性别是可流动的，拥有不止一种繁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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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深的记忆里，信徒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含义为狡猾多变，勉强可用希腊语中的πονηρ??来翻译，发音为“波尼拉”。这是个贬义词，是宿敌λογοσ逻各斯对它们的蔑称。
波尼拉与逻各斯诞生于同一行星，暂且称之为故乡Ⅰ星。
那个星系的中心天体是一颗M型红矮星，光度和表面温度远比黄、橙矮星更低，有的甚至可能低于太阳的万分之一。
在这样的星系里，宜居行星与中心天体的距离相当接近，唯其如此，才能获得足够多的热量，避免被冰冻的命运。
也正因如此，这些行星往往会由于引力作用被潮汐锁定，朝向恒星的一面永远是白天，背向恒星的一面永远是黑夜。
最极端的情况就是形成“眼球行星”。永昼区域的液态水完全蒸发，惟余黄沙莽莽，或者岩浆海洋；永夜区域连大气都会被冰冻，形成一片苍白冰川；只有白昼与黑夜的过渡地带既不太冷也不太热。但即便是过渡地带，也很难形成生命。
故乡Ⅰ星曾经是一颗死寂的眼球行星，不知过了多久，中心天体稳定下来，行星也形成了合适的大气，能够保有液态水，永昼半球形成广阔的海洋，永夜地区冰川融化，生命方才降临。
永昼区域，有机分子在海洋里漫无目的地漂浮着，偶然结合，意外形成了能够复制自身的RNA分子、蛋白质，而后是DNA分子。
经过漫长的演化，一种海陆两栖的软体动物走上了该区域食物链的顶端，后来被逻各斯命名为波尼拉。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波尼拉就开始了苦难之旅。
在它们眼里，巨大的红矮星永远高悬于天际，天地暗红，由于受到恒星强大引力的拉扯，滚烫的海洋高高隆起如同山丘，强烈的辐射、极高的温度反复折磨着它们。
一旦红矮星耀斑爆发，变为深蓝色，强烈的紫外辐射就会瞬间杀死几乎所有生命。
波尼拉得以在这个暗红地狱立足，坚韧又变化多端的猩红细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是一种耐高温高压和强烈辐射的细胞，同时具有超级活性，特殊的结构使之能够经受快速剧烈的改变而不受损伤。
原始波尼拉呈暗红色，像脏兮兮的泥团，体型不等，虽然拥有三只眼睛，但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它们的视力并不好，主要依靠居中的那一只眼睛感应红外辐射。
它们的神经网络结构很简单，主要通过一个名为原核的神经核团调控自身行为、储存信息。
原核容量有限，主要用来储存自身生物信息和部分重要记忆，余下的记忆会被定期消除，这使得它们的智能相当低下。
因为机体具有可分化性，不同个体可以相互融合重组，它们的自我意识也非常淡薄。
那个时期，原始波尼拉最厉害的技能就是拟态，并且已经发展出了真假两种拟态模式。
不过，拟态的过程格外缓慢，失败的风险也很高，即便有幸成功，也可能导致认知失衡、精神错乱，是一种较为极端的保命措施。
次厉害的技能是非语言交流。它们既可以使用原核信息素进行直接、简单的信息交换，也能够通过物理接触建立神经网络连接，从而完成无损信息传递。
繁殖能力也算是它们的强项。该时期，它们雌雄同体，可以通过异体受精或自体受精产卵繁殖。
“原始的波尼拉像是某种海洋凝胶，生命力极其顽强，智能极其简单，附着在海底，被海浪冲上陆地，经年累月都没什么变化，生存艰难，充满痛苦，又乏味至极。”周不渡总结道。
越千江：“逻各斯探险家忽略了它们的智能，要么认为它们是自然的一部分，类似于苔藓砂石，要么认为它们是一种病菌，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毕竟，在充满水元素的环境里，几乎样样东西都能要了逻各斯的命。”
没错，数十万年后，逻各斯最先发展壮大，开始向外探索，与波尼拉发生了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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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各斯诞生于故乡Ⅰ星的永夜区域。
天空放电、酸性蚀刻溶液、重元素衰变产生放射性能量，一系列偶然的过程构成链式反应，促使地表多晶硅奇迹般形成了能够复制自身的PN结。
PN结是半导体器件最基本的结构单元，能够复制自身的PN结构建出最简单原始的硅基生命，就像DNA——DNA转录成RNA、RNA翻译成蛋白质、蛋白质帮助DNA自我复制，无生命的物质组合成生命信息的物质载体，奇迹般获得自我制造的能力，生命因而形成；这个过程并不需要主观意志、智慧或者别的什么。
最初，原始逻各斯是长条环节状半透明含杂质的晶体，首尾均呈三角状，一端顶部长嘴，内有坚硬的牙齿，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器官，唯有体内电流，发出微弱的淡绿色荧光。
在这种条件下，它们只能通过体表皮肤感知声波，通过体内发出的电磁波交换信息，思维“透明”，新陈代谢缓慢，不能感光，没有时间概念。
它们的繁殖方式很单一，就是用牙齿对矿石进行打磨，完全复刻自身机体，因此，母体和后代具有完全相同的结构。由于感觉迟钝、行动缓慢，生殖效率极其低下，必须从成年开始就不停繁殖，直到牙齿磨损、自然死亡。
由于繁殖过程中的雕刻错误，它们意外创造出了信息中枢，可以对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整合、分析，并通过天生高强的运算能力完成推演。
自此，复杂的智能成为原始逻各斯生存于世最大的优势。
它们开始带着目的设计、改造自身的感觉器官。
通过首尾互换，让原来的进食腔成为排泄腔，在头部生成新的进食腔、发声系统，能够感光、识别红外辐射的顶端单眼。
体表皮肤的主要功能变为电磁波信号隔离屏蔽，声波感应功能退化，取而代之的是更高级的网状嗅觉和听觉组织，信息中枢负责发送、接收电磁波信号。
再之后，它们发展出语言系统，能够通过语言完成绝大多数的信息交换，使用电磁波交流的频率逐步降低，思维不再完全透明，继而，产生了自我意识。
因为具有较高水平的智能，它们能够合理控制自身行为、避免个体间不合逻辑的冲突，分工、协作，从而建立起社会组织，建造出沙丘城市，发展出文化。
在它们开创的所有文化里，预言科学是那颗最为璀璨的明珠。
凭借较高的计算能力和科学的算法，它们能够对环境变化和事件发展进行推演，可推演时间为数个体内电循环周期，相当于数个羽星日，范围则是整个可观察区域。因为生于黑暗，它们对观星有着异乎寻常的痴迷，发展出星相学、占星预言学、星辰文化等等。
掌握预言科学后，逻各斯掌控了永夜区域，开始向未知进发。
在黑夜与白昼的过渡地带，在那个物种丰富的乐土，它们观察学习、博采众长，完成了第二次大进化。
它们进一步改造自身。
发展出长条状的躯体，由数万块肌肉组成精密的肌肉结构，获得了超高的行动速度和超强的力量。
头部生成另外两只结构对称的眼睛，具有感光能力；头顶单眼暂时隐藏，只保留恰当的红外辐射感应能力。
背后生出双翼，躯干长出三趾四足，头部生成双角及嗅觉器官，全身覆盖鳞片。
除了升级硬件，它们也更新了软件。
调整繁衍策略，停止效率低下的复制型生殖行为，转而大量雕琢不同结构的后代。
雕琢者被称为始祖，始祖和后代可实现从机体到信息中枢的亲密无间的配合；始祖家族相当于以始祖为中心的、由诸多独立智能处理器共同构成的无机智能共生体。
在更精密的发声和听觉系统支持下，它们发展出了更复杂的语言符号系统。
符号系统推动了预言科学的进步，可推演时间由数个体内电循环周期发展至1-3/10个生命周期，相当于十到三十个羽星年，范围从整个可观察范围延伸至整个生活区域。
但是，自主设计的进化也引发了不少问题。
随着社会化程度提升，家族之间矛盾频现。
虽然在智能本位主义、无性繁殖、强生存能力、极长的寿命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它们没发展出情绪能力，但意识随着智能结构的提升而增强，更复杂的意识和更强烈的自我意识提出了更多基于共情和道德的要求，而这些要求未必符合智能计算结果，这让它们倍感矛盾痛苦。
伴随着语言的高效简便性而来的，是个体间日益加深的隔阂，以及对事物本质的远离。
它们几乎不再使用电磁波直接交流，有利于博弈、创作、记录和传播，但语言会影响思维、塑造思维，甚至是限制思维，语言限制了逻各斯的科学的发展，它们对科学的掌握达到了该认知模式下可达到的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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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发展、突破，逻各斯不得不继续向未知探索。
它们原本认为环境恶劣的永昼区域不存在任何生命，尤其是炼狱般的炽热海洋，但先驱者们在未察觉的情况下与波尼拉发生了接触，而后遭到了拟态和屠杀。
通过对逻各斯的拟态，波尼拉发生了多次大进化，智能大幅提升，千奇百怪的拟态生物占领了整个永昼半球。
首先是形成多脑结构。
它们的原核，此时又被称为主脑，结构变得更加复杂，容量提高，记忆存储能力退化，信息存储能力提升，可以更精确全面地保存多种拟态形态的生物信息，控制自身在多形态之间转换。
只要主脑完好，细胞量和能量足够，它们就能从大部分伤残状态中恢复如初。
伴脑形成短期记忆，拥有内在语言理解能力、学习能力、逻辑推理等更复杂的认知功能，调控三个大脑所发出的指令的先后顺序。它们得以自主地做出更多选择、形成选择偏好、认识自我、形成对自我的理解、构建自我形象，自我意识逐渐增强。
副脑负责将伴脑形成的短期记忆转化为长期记忆并保存，容量大、细节保存完整，但为了减轻拟态造成的认知失衡，进行长期记忆时会进行严格筛选。
三个大脑通过神经纤维相连，但各自作为相对独立的系统分别运行，拥有独立的智能、主体性、时空感知与记忆。
在假拟态情况下，机体由多脑结构控制。
在真拟态的情况下，多脑结构会被压缩成扁平的三角形组织隐藏在机体内部，大部分功能被冻结，并随着机体稳定程度的上升逐步复苏；原核主脑最为坚韧，通常不会受损，但副脑和伴脑可能会在某些真拟态情况下遭到损坏，修复后会失去先前的记忆和习惯。
而后是形成多样化的交流方式。
原核信息素主要用来识别同类、进行生殖。
声波交流最为简便。它们发展出了简单而又特别的语言，可以用超声波进行远程交流，用次声波进行隐秘的交流或者发动攻击，正常声波除了交流之外，还可以实现空间探测等多种功能。
神经网络交流是最主要的交流方式。同类之间通过物理接触完成神经网络匹配，而后就可以发出脑电波或者将外界电磁波作为载体进行远距离信息传输，虽然并不精确，但隐秘、便捷，可以同时与不特定多的对象进行。精准的传输仅存在于两个个体之间，发生物理接触、匹配神经网络，而后便能几乎无损地双向传输信息、感情，甚至与对方完全融合。
再然后是多样化的繁殖方式。
由于外形多变，它们只用原核信息素作为个体标识，不再区分性别，也没有性别观念，几乎每个个体都会进行生殖行为。
非拟态情况下，原始形态的波尼拉以异体受精产卵繁殖为主，后代传承双亲原核信息，如果环境恶劣或者有特殊需要，也可以进自体受精生殖，后代拥有和母体相同的原核。
真拟态的情况下，有原始型、适应型、转化型三种生殖方式。
原始型生殖指的是自体受精产卵，但它们并不自己孵卵，而是会挑选一个合适的受孕者，把受精卵寄生在受孕者体内吸收养分，产出的后代被称为寄生亚种。受精卵的成长速度极快、成活率很高，但寄生亚种与母体相似度极高，经常出现神经网络发育不健全的现象，迅速生长的受精卵通常会导致受孕者死亡。因此，该方式多用于侵略其他种群。
适应型生殖指的是以被拟态对象种群的生殖方式进行生殖，自身或对象受孕，消耗较大，但不致命，产出的后代被称为次生亚种。次生亚种天然以被拟态种群的机体结构为第一形态，幼年时期保持第一形态，多脑结构以扁平形式存在；青少年时期，多脑结构恢复活性，继承原核信息、副脑长期记忆、伴脑认知习惯，便可在原核记录的多种形态间自由转换。不过，青少年时期的次生亚种容易因认知失衡和精神问题而死去。
转化型生殖最为温和，指的是波尼拉从本体中分化出较小的新个体，让新个体潜入准拟态对象体内进行缓慢感染、拟态，产出的后代被称为附生亚种。虽然母体在分化出符合要求的新个体时会受到较大的损伤，但这种方式可将孱弱的拟态对象转化为健康强壮的波尼拉。转化完成后，附生亚种的多脑结构缓慢恢复活性，保留从前的记忆和认知习惯。附生亚种发生认知和精神问题的风险远低于寄生、次生亚种，但它们在获得对自身的身份认同方面存在困难。
于是乎，波尼拉的DNA结构最多可达11种，最多能保留11种形态并随意切换。
以拟态能力强弱依据，它们被划分为1—11个阶位。
随着个体性增强，波尼拉融合、分化的频率大幅降低，更倾向于保持适合均等的体形，与同类分工合作。
在内部竞争中，一种次生9阶的高智能波尼拉成为族群的主宰者，也就是现在留存下来的这一支.周不渡觉得，可以称之为“阿刻戎Αχ?ρων”，意思是愁苦之河。
当然，阿刻戎的生活最初并算不上愁苦，它们的第一形态是一种三目八足的辐射对称胶状软体生物，平均身长五米，水陆两栖，在永昼区域横行霸道。
因为拥有超高的智能、强壮的机体、极长的寿命，阿刻戎没有生存压力和进化驱动力，也不需要集体协作，它们无情、好战，习惯于模仿和掠夺，以拟态更优秀的生物、获得更强悍的力量为目标，难以建立长期稳定的社会关系，社会停留在原始状态，文明发展缓慢、程度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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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阿刻戎征服了过渡地带，继而入侵永夜区域。
逻各斯濒临灭绝，幸亏它们已经拥有成熟的航天科学，在危难时刻飞往邻近行星避难，那颗星球后来被称为故乡Ⅱ星。
在故它们乡Ⅱ星的地核内发现了一种被称为“极粒子”的新物质，从而研发出新型超复合材料，完成了对自身机体的升级改造。
在超合金介质中，电流消失了，变成存在于更微观尺度上的“潜流”，于是，它们的新机体几乎不再会受到任何外部能量干扰，可以直接进入太空，能够适应各种复杂环境。
而后，它们研发出逻各斯之眼——对头顶最原始的单眼进行粒子尺度上的改造，使得这只眼睛可以收缩为粒子形态或者展开为尺寸合适的球形物体，跟机体分离、远程运行，能够在一个无时间的时刻精准掌握周围的全部信息，在短时间内精准掌握极广区域内的海量信息，作为推演、预言的依据。
再之后，它们完成了整个种族的大融合。
当预言科学走上巅峰，推演的时间尺度延长至逻各斯个体的整个生命周期、范围可覆盖半个星球，为了能作更精准全面的推演，它们需要拥有更强大的智能，于是，同类之间开始相互融合。
在完成种族大融合之后，逻各斯的智能提高至极大值，通过技术手段完全消除了自我意识，成为纯智能生物体，社会、道德、理性等等随之完全消解，可预言推演的范围覆盖了整个星球。
在某种意义上，逻各斯已经成为其所在的行星。
实际上确实如此，逻各斯操控故乡Ⅱ星对故乡Ⅰ星展开行星层面的攻击，几乎一举摧毁了波尼拉种族。
说“几乎”，因为，波尼拉是那么狡猾多变的生物，即便种群在逻各斯的强力围剿下几乎灭绝，但次生9阶阿刻戎亚种依旧凭借着无比强健的机体幸存了下来，流亡至其他星系。
阿刻戎仿佛能够腐化万物的宇宙酸，只要粒子足够，它们就可以拟态任何对象，也一定会去拟态，从而迅速吞噬拟其他族群，腐蚀所有与其发生接触的文明。
然而，因为具有高级智能和复杂意识，长期记忆和情绪代代相传，生存本能与理智的冲突给阿刻戎造成了巨大的痛苦，最后的最后，它们选择放弃自我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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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周不渡和越千江常常谈论那段远古记忆。
周不渡对逻各斯的兴趣格外强烈，有时候忍不住会想：“逻各斯文明取得了博弈胜利，不再有任何生存威胁，但它们肯定会继续提升智能，预言的覆盖面应该能从行星级别扩展到星系级别，最终覆盖全宇宙。”
无论多遥远的事情，越千江总是愿意陪他畅想：“没准它们已经升级成为宇宙逻各斯精神体，掌握了整个宇宙的全部信息，计算出熵减的办法以及更多奥秘，成为这个宇宙的物理法则，超越了宇宙的边界。”
“宇宙真的能被全然认识吗？逻各斯会不会发现宇宙的漏洞？”生活从现实故事变成玄幻故事，再变成科幻故事，周不渡仍在适应之中，“我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越千江：“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周不渡摇了摇头：“不是答案，而是……问题，语言是有限的，语言划定了思想的疆界，我的疑惑存在于语言不能触及之处，我甚至说不出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不过无所谓了，认识你，我已经很幸福。”
越千江：“君心同我心。”
“好了，基地竣工。”周不渡把手按在地面，很快，暗红色的信徒组织破土而出，不断向上生长，变化出正常的颜色，最后生成一杆高大的由茉莉花与青鸾共同组成的旗帜。他回头看向越千江，笑着问：“你想命名吗？给这个基地。”
有赖于星球上储量巨大、种类异常丰富的矿物资源，以及信徒的那种“施工者既是施工工具又是施工对象”的特殊施工方式，在星舰成功登陆后，他们只用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了基地建设。
在冰冷的地下洞穴里，一座复刻的“慕莲山庄”拔地而起，外观古朴，内藏玄机，机械悄无声息地自发运行着。
在日光不及的阴暗处，他们造出了人工穹顶，太阳、星辰、风霜雨雪、春夏秋冬，一个由生物机械构造成的生态圈不断生长着、向着更深更未知处延展。
他们没有给这颗星球命名，但也没有沿用人类对它的称呼，而是称之为“踏脚石”。
等到发展出足够数量的信徒拟态数据人，派飞船前往小行星带采集资源，升级星舰，再从彭罗斯炸弹里提取足够的能源之后，他们将载着自己的小小的文明再度出发，驶入星辰大海，开辟自己的天地。
但基地必须要有一个名字。
穿着月白色古装的少年人撩起衣摆，爬上一台巨大的亮银色摩耶机器，回身弯腰，微笑着伸出手：“阿越。”
如一缕温柔的微光。
越千江伸出手，抓住周不渡的手，让他把自己拉上去，同他并排躺下，说：“苔花，MOSSFLOWER。”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出自袁枚的诗。
周不渡也非常喜欢：“苔花基地，第一次正式会议开始，是不是该回去看看我们的‘孩子’了？”
越千江：“附议。”
于是，会议瞬间结束。越千江设置好自动控制程序，让信徒组织构成的生物机械自行建设、维护基地，周不渡启动摩耶机器。
两人进入虚拟实境，继续进行模拟。
须弥宇宙恢复运转。
作者有话说：
这一部分（瞎掰的）理论内容比较多，情节较少，就一次性放出了。
注1：目前认为黑洞有四种类型，文中的这种跟《星际穿越》里的一样，带电又旋转。在自旋黑洞的附近，行星有可能可以平安地呆住不动，形成宜居行星。电影里逃离黑洞的时候提到了引力弹弓，看的时候没太弄明白，后来想起世界科幻博览上的一篇小说《逃离裸奇点》，这篇很久之前的科幻故事跟电影剧情和发展竟然差不多，实际上用到的可能是彭罗斯过程和奥伯特效应。在我们这种情况下，逃离黑洞是有可能的。当然，彭罗斯过程只是概念、猜想，70年代的苏联物理学家泽尔道维奇提出了验证方法，但无法实现，直到三年前才有英国的科研团队利用声波验证了泽尔道维奇的预测。后面说的彭罗斯球，也是基于这个理论的一个假想，算是科幻小说和游戏里的一种神器了。
注2：语言划定了思想的疆界，大抵是维特根斯坦的观点，包括恩格斯也认为“语言的局限就是我们全部世界的局限”，康德认为“知性对于它的一切先天原理，甚至对于它的一切概念，都只能做经验性的应用，但永远不能做一种先验的应用。”本雅明说“上帝用创造性的语词将万物呼入存在时，所呼喊的正是它们的专名，然而，在人的语言中，它们却被过度命名了，这便是一切悲哀以及一切刻意喑哑沉默的最深层的语言学原因。”用精神分析的话来说，我们需要语言，语言让思考得以实现，但语言，符号系统，构建的象征界充满了矛盾和错误，一直在发展完善，我们能够意识到这种不完满，用想象来弥合，我们能感受到，在象征和想象之前，存在完满无声的自然，而这是无法归约到经验之中的。逻各斯超越了这一点，这大概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不可名状的进化吧。
注3：逻各斯、波尼拉，都是我的幻想生物。可能涉及同一性问题吧，比如哲学僵尸啦、忒休斯悖论啦、“what it is like to be me now”啦，一些我想不明白也说不清的问题，用故事展现出来，尽量科学地生成了，但肯定还是有很多不科学的地方。
注4：一个巧合，起名苔花基地MOSSFLOWER的时候真的没想过我们MOSS莫总其实是小苔藓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