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快还真是快啊, 一点铺垫都没有吗?”景佑拧眉。

  “我爱你。”

  “……这个不算,”景佑抿了下唇, “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淮裴微笑起来, “这个我还可以说很多遍,不过……那好吧。”

  他垂眸想了想:“我喜欢你,想名正言顺地陪着你, 想无时无刻在你身边……其实你就算不给名分我也不走, 我一定会缠着你,直到你承认我就是那个要和你共度余生的人。”

  景佑被“余生”这两个字触动了, 他垂下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面前的人:

  “淮裴, 你要想清楚,帝国没有联邦那样延长寿命的方法,和我在一起,最多百年你就会死去。”



  淮裴失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纠结起这个了。

  他很快收住笑意, 认认真真地说:“帝国没有永生, 那我就陪你变老。”

  有了你, 怎么会怕死。

  他握住景佑的手,“我说了, 我就是死了也要埋在你旁边, 和你的骨灰混在一起。”

  “…………”

  “行了。”景佑偏过头,“停止你毫无意义的甜言蜜语。”

  明明是自己要听的, 听完了不好意思的也是自己。

  “快点……耽搁好久了。”

  他把手放在淮裴掌心里, 掌根挨着淮裴的指尖, 自己指尖却没能碰到淮裴的掌根。

  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青年手心里, 催促似的往前递了递。

  淮裴看着他别过去的脸, “所以你答应了?”

  景佑草草点头。

  “看不懂,”淮裴眼底明明白白漾着笑意,“你告诉我。”

  景佑转回头来,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就想把手抽回来。

  淮裴早有准备,收拢五指,把他整只手都握在手里。

  “佑佑,告诉我啊,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景佑深吸口气,在一脚把他踹翻和再加一脚踩他脸上之间艰难抉择。

  淮裴也不着急,就那么跪着,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景佑眼睫上下闪动着,眼神移开又移回来,胭脂一样的浅淡红痕从眼尾蔓延到了整张脸。

  淮裴就想听他说两句好听的,也不是真的想逼他,见他实在说不出来,心底遗憾的叹了口气,想着还是算了,反正以后还长。

  一开始景佑连亲昵的昵称都不想听到,让他直接叫名字,不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现在不也……

  “我也喜欢你。”

  淮裴愣住。

  他抬眼去看景佑,发现景佑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颈,还强撑着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地看着他:“很喜欢,所以——”

  “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和亲帝国吧,太子妃。”

  淮裴喉结剧烈的上下一滑,垂眸把戒指戴在他手上,从指尖一点一点推到尾。

  璀璨的钻石闪耀在青年白皙修长的无名指上。

  淮裴低头在他指尖轻吻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嗓音有些沙哑:“好。”

  在这一刻,心脏落回了原位。

  淮裴站起身,膝盖已经湿透了,他低头看了一眼:“你先去书房,我去换衣服。”

  “去什么书房,”景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刚那是骗你的,我要回去睡觉,再不睡猝死了。”

  还沉浸在求婚余韵中的淮裴:“?”

  景佑已经朝前走了几步,声音从前方传来,“走啊,你在那站着干嘛?等裤子风干吗?”

  淮裴有些无奈,他看了一眼这条倒霉的裤子,跟了上去。

  回到卧室,淮裴熟门熟路地进了屋衣帽间换衣服,景佑目送他进屋关门,弯腰在床头翻找了一下。

  淮裴换上款式相似的浅灰色棉质长裤,身后贴上来熟悉的温度,张了张嘴,眼前忽然一黑。

  他的眼睛被人蒙住了。

  “怎么了?”淮裴保持着起身的姿势。

  景佑蒙着他的眼睛,含糊道:“别动……算了,自己蒙着。”

  淮裴:“?我眼睛闭着可以吗。”

  “也行。”

  淮裴闭上眼睛。

  景佑拉过他的手,一根根掰开他手指。

  淮裴呼吸顿住,果然,下一秒,他指尖忽然触上一抹凉意,一圈坚硬的金属套在了无名指上。

  “……你就这样,让我闭着眼?”他直起身,强忍着睁眼的欲望,“一句话不说?”

  景佑拉下他的领子,在他唇上蹭了蹭:“求婚的话刚刚已经说过了,你自己要求提前的,我不会说第二遍,太子妃,适可而止。”

  太子妃只能遗憾地选择见好就收。

  “我可以睁开眼了吗?”

  “嗯。”

  淮裴睁开眼,抬起手放在眼前。

  修长的手指上是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白金项圈上镶嵌着一颗绯红的宝石,光华璀璨。

  “这是……”他看着手上陌生的戒指,这不是以前景佑给他的那个。

  他忽然想起传闻,景佑已经把第三军团交给俞佑安了,那第三军团的戒指再给他就确实不合适了。

  “帝国玫瑰,好看吗?”景佑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的神情,“我觉得和你很配。”

  “以前那个……”

  “你在想什么,那个不是婚戒啊,”景佑无奈地解释,“那就是一个工具,要不是还值点钱,不容易被复刻和窃取,我早就把几个军团的信物改成虚拟的了。”

  “所以,这个是……”

  “负责准备婚礼的官员准备的,”景佑别开眼,“我看着还不错,提前带出来了。”

  哪个准备婚礼的人敢在储君的大婚戒指里刻个猪头简笔画?

  淮裴默默又把戒指戴了回去。

  “……其实他们准备了两个。”

  景佑盯着地板,脚链上的坠子轻轻压在脚踝上,冰凉的翡翠被他的体温捂热。

  他不想说他其实是不想淮裴因为这种事发愁。

  景佑收起思绪,戏谑地看着他:“太子妃,你那3.6亿白花了。”

  “给你买怎么算白花,”淮裴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就算是太子妃也得带陪嫁啊,现在我没有彩礼,陪嫁也上交了,以后只能靠太子养活了。”

  “原来在这等我呢?”景佑莞尔,侧过脸和他接了个吻,退开一点,看着他暗色汹涌的眼眸,十分大方,“好啊,我养你。”

  “给你造一座金屋,在里面堆满锦绣和各种各样的宝石,再用黄金给你做一个王座,让你戴着钻石王冠坐在上面,身上什么都不穿,只能披着一层锦绣,脚踩宝石,十个手指头都戴满戒指,金的玉的钻石的,你想戴什么就戴什么。”

  “就是不能出门,只能在家里等着我,等我回来宠幸你。”

  淮裴呼吸粗重起来,嗓音哑的不成样子:“再说下去你就真不用休息了,殿下。”

  景佑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我去睡觉了,再闹我我就把你挂出去,”景佑眼尾勾着笑,轻飘飘地威胁他,“挂在外面,让你随风飘摇。”

  淮裴:“……”

  .

  银河杯的开幕式在早上十点。

  六点整,淮裴被一脚踹下了床,并被床上卷着被子的景佑告知他该回去换衣服了。

  淮裴身体力行地体会到了为爱早起和为了工作早起之间的天壤之距,十分痛苦。

  更痛苦的是一起吃早饭的请求也被残忍地拒绝了。

  他洗漱完后,回自己住处换衣服,再和联邦的大部队一起出发前往赛场。

  景佑等他走了才慢吞吞坐起来。

  一天一夜的休息过后,本就不严重的酸痛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

  他换衣服出门,联络官林已经等在了门外。

  景佑吃完早饭,忽然想起什么,问联络官:“塞希尔到帝都星了吗?”

  “到了,不过塞希尔少爷已经出发去第七军团的驻地了。”

  “他也知道自己会被骂啊?”景佑想了想,“让李岩他们看好他。”

  李岩是第七军团的副团长之一。

  “是。”

  “你也盯着一点,俞家掌管第七军团几十年了,他们会对俞佑安忠诚,不一定会对塞希尔尽心,别让第七军团在私下里做什么小动作。”

  “是,”联络官答应,有些犹疑,“殿下,您对塞希尔少爷……”

  景佑不是个喜欢让手下人猜他心思的人,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总比猜来猜去自以为是的好。

  况且,要是手下人真的是个了解他或者聪明到能对他一切动向了然于心的人,他反而不放心。

  “朋友。”景佑说。

  联络官低下头。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需要一声招呼立刻离家千万里来到帝都星。

  细心的照顾,难以言语的宽容。

  有了未婚夫……因为未婚夫把人发配到边境,又害怕他被人刁难……

  “您为什么要把塞希尔少爷调到第七军团?”

  景佑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指,“因为他需要第七军团。”

  联络官缄默不语。

  “塞希尔……”景佑顿了顿,改了主语,“他怎么想的我不管,但我一直把他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联络官抬头:“……殿下,听说当年塞希尔少爷返回家族,是您给他父亲写的信?”

  “是,他家里出事,需要有人继承家业,他不能继续在帝都星无所事事,继续围着我转。”

  景佑把手帕放回桌子上。

  他曾经给西里尔写信,言辞不算客气,让他把塞希尔带回家……并且让他放弃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愿意把他的婚姻作为政治的牺牲品,用太子妃的位置和保慕燃一世荣华去换取慕鸫手里的权力,不可能改变主意把这些给别人,不如让他趁早放弃。

  塞希尔出身公爵府,别说他对塞希尔完全没那个心思,就算他有……

  那景佑就更不可能这么委屈他、让他被慕燃压制、背负着不堪的名声了。

  只是,后来帝都星出事,塞希尔还是义无反顾从家里跑了出来,一路追随他。

  ……

  哪怕重来一次,景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些埋在地下的毒瘤拔除干净,能是最好,如果不能……

  景佑望着远处不断起落的喷泉,“……我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也不能永远围绕着我一个人转,如果我将来出了什么意外,我希望能给他留一条后路。”

  第三军团、安全署、甚至是联邦那边的人脉、还有第七军团……

  要是他死了,起码塞希尔还能动用这些力量来自保。

  联络官听得胆战心惊,什么叫“如果我将来出了什么意外”?

  但景佑并没有解释这个问题,他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赫拉星属于贝尔塔星管辖区域,由驻扎在贝尔塔星的第五军团负责赛场安全防护,联邦第四军团协助。

  此时,三个学校的学生、带队老师、第五军团副团长林思静已经等候在了门外。

  林思静穿着少将军装,挺括制服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气质清冷,容貌秀丽。

  她是个女性alpha军人。

  见到景佑时,她上前一步,简洁地汇报着赛场的具体情况。

  大概是听说了帝国军校比赛时发生的那场意外,她着重说了安保的情况。

  她说完之后,敬了个礼,站到一旁,目光微垂等候着命令。

  另一边,调度中心、宣传部门、当地行政长官、当地武装部门、警署、监察部门也都到位。

  清点人数之后,各部门情况汇总到总负责人面前,负责人前来向景佑汇报。

  “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赛场出发。

  由住处到赛场要转两次车,一次普通车转空间车,第二次空间车再转普通车,不算人员上下车的时候,全程大概十到二十分钟。

  景佑到达赛场的时候,联邦的人已经到齐了。

  他一眼看到站在人中央的淮裴。

  他穿着联邦的军装,纯白底色,胸口绘着银色暗纹路,腰间束一掌宽的棕黑色腰带,长靴包裹到接近膝盖,左肩上挂着金色绶带和流苏,眉眼一半遮在宽大的帽檐下,白色长发垂在脑后,随着微风飘动。

  短短半小时,这人已经换了身衣服,还把自己打理得像模像样的。

  不得不说,淮裴这个模样气质的,确实是白色更适合他。

  景佑在看清联邦来的人是哪些之后就收回了眼神。

  联邦报过来的来访名单里、数得上号的人都来了,其中就包括前几天拿着假皇冠炫耀的那个女生。

  景佑多看了她一眼。

  苏忆今天同样穿着一身白色长裙,暗银色腰带束在腰间,勒出一掌可握的盈盈纤腰。

  联邦人大多喜好白色,在场众人之中,除了联邦军部的白色军装,还有好几个选择了白色衣裙。

  只是苏忆身上的格外不同。

  她故意在长裙外搭了一件薄披风外套,图案装饰配色和联邦军部众人穿的军装极为相似。

  而且联邦上层军官的军装是配了披风的,和淮裴站在一起的上校肩膀上就披着,款式颜色和苏忆身上的一模一样。

  苏忆身上的还要更华丽一些,说明这件披风的主人级别比上校要高。

  淮裴倒是没穿。

  热带海滩,穿披风太热了,虽然只要进了赛场,场地内空调足,也不会觉得热,但外面走几步还是很要命的,这种天气穿披风纯属为了好看。

  作为一个已经求婚成功的alpha,淮裴孔雀开屏的欲望降到了最低——就算开屏也是回家开给景佑一个人看,在外面乱开什么?

  就这一个疏忽,造成了眼前尴尬的局面。

  淮裴要是自己一个人站着,还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但他偏偏和一个穿着披风的雄孔雀站在一起,别人就很容易就能注意到他身上少了什么,进而发现不远处的苏忆身上多了什么。

  不仅景佑注意到了苏忆,苏忆也一直在关注着景佑。

  景佑看过去的时候,她立刻就察觉了出来,忍着没有看回去,定了定神,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景佑视线移过来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喘不上气来,胸口宛如压了一块巨石,头脑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求救地看着不远处的淮裴。

  ——谎话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的。

  至少自己会把它当成真的。

  这些天,苏忆不断向周围的人暗示她和淮裴之间有暧昧,哪怕她心里知道这是假的,但淮裴这两个字和这个人在她心里的感觉还是变了。

  就像是有种说不出的亲密,让她下意识地去依靠他。

  苏忆朝那边看过去,一眼就看见淮裴漠然直视着前方的侧脸,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淮裴身边的上校注意到了她,想起联邦内的绯闻,凑到淮裴耳边小声说:“将军,苏小姐好想有点不舒服。”

  他的意思是让淮裴去关心女友几句,但淮裴的认知显然和他存在误差。

  淮裴刚刚试图去找景佑,哪怕他心里知道,大众广庭之下景佑不会和他说什么,但他就是想多看看。

  可惜,景佑半点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不是和身边的人说话,就是看着其他人,唯独没有理会他。

  听到上校的话,他转头看了苏忆一眼,见她神情不佳,确实像是身体不舒服,他微微挑起眉,然后……笑了。

  不是弯起嘴角那种笑,只是神情明显变得轻松了,不再像刚才一样天寒地冻。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大概就是——幸灾乐祸。

  苏忆:“…………”

  甚至不是让她自己去看医生,而是……幸灾乐祸?

  苏忆这下是真的要被气出病来了。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淮裴没反应很正常,他本来就……不喜欢她,只要让景佑看到就行,景佑不可能也发现不了,这样她就能完成爷爷的任务。

  苏忆一手掩住嘴,轻轻咳了两声。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相关负责人还在核对流程,她这一咳,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苏小姐这是生病了吗?”联邦那边跟来专门负责照顾他们的人连忙问道。

  苏忆虚弱地摆摆手:“我没事,只是有点水土不服。”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下勉强地笑了一下,身姿纤弱,笑容楚楚,眼神却十分甜蜜。

  联邦众人看到她身上披的衣服,立刻了然。

  这场合不适合闲聊起哄,众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的眼神难免暧昧了几分。

  苏忆很满意这种效果,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低下了头,躲避别人打量的视线,看起来就像是害羞了一样。

  苏忆默念自己的任务,强忍着心悸,抬眸寻找景佑的位置。

  咦,人呢,她记得人刚刚不是还在这……

  下一秒,她撞进了一双冰冷的瞳孔,寒潭般幽暗冷凝。

  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苏忆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手脚发凉,全身血液凝结,连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就像是被一把扔进了冰天雪地里。

  景佑漆黑的眼梢微微压低,那是一个不加掩饰的、嘲弄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奇奇怪怪的小剧场:

  别人求婚:嫁给我!

  景佑:你也不想你的国家面临战争吧,淮裴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