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佑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早过了淮裴平时睡觉的时间,不过淮裴有个习惯, 当他回来的比较晚, 淮裴会坚持等他回来一起睡。

  但是淮裴的熬夜能力有限,经常等着等着就把自己等睡着了,有次他在花园里等睡着了, 景佑回来的时候没注意路, 险些一脚踩在他身上。

  对此,淮裴这样解释:“是花园里的那些凌霄花太香了, 闻太久了头晕,绝对不是我困倒的!”

  凌霄花香味十分浓烈, 闻的时间长了可能会损伤大脑,其实它的香味本身没有毒,但是如果在密闭环境里长期闻,就有可能会刺激大脑,出现头晕、胸闷的状况。

  淮裴想学别人做望夫石, 在花园里等景佑回家, 奈何没有人家的耐受力, 旁边还种了一堆香到爆炸的凌霄花,这才晕乎乎地倒在了路中央。

  景佑不由怀疑, 他上次坐在这, 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还以为他要睡他, 其实也不是困疯了, 而是闻花香闻久了。

  景佑思考了五分钟, 让人把花园里的凌霄花全拔了, 换成了深粉色的蔷薇花。

  回到寝殿的时候, 景佑理智上觉得淮裴应该还没睡,但还是放轻了脚步,换了鞋才进门。

  寝殿内灯火通明,淮裴靠坐在床头,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低着头,雪色长发滑落下来,遮了半张脸,看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景佑脚步一顿,在他五米远的地方轻轻叫了他一声。

  “淮裴?”

  没得到答复。

  看样子是熬不住睡着了。

  景佑转身去洗漱。

  AI管家感应到他回来,已经自动调节好了温度,橙黄色暖光灯挂在头顶,散发着暖融融的温度,浴缸里放好了热水,洗好烘干的浴袍叠整齐了放在一旁。

  景佑把外套挂在一边,又去解衬衣的扣子。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被满池子热水蒸腾出的热气一薰,脑海内泛起一阵迟来的晕眩。

  他指尖软了下,一手撑着洗手台,捏着扣子缓了一会儿才忍过了阵阵头晕。

  景佑酒量其实很好,具体体现在他喝完酒之后至少一到两个小时内都是清醒的。

  无论喝了多少,喝的是什么。

  但要是过了那一两个小时,他喝下去的酒精就会加倍地反噬,比如现在。

  景佑这会儿要是清醒的,就该知道喝了酒不适合洗澡,容易低血压。但他酒精上脑,已经分不太清自己在做什么了,机械地去解着扣子。

  身后浴室的门无声地开了,景佑挺下动作,抬起头,从镜子里影影绰绰看到了一个人影。

  一只手握住他的肩膀扶正了他,掌心里的温度比浴室里弥漫的水汽还要灼热。

  景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站都没站直,歪歪斜斜地靠在洗手台边。

  他迟钝的大脑反应了一下,有点懵:“你不是睡了吗?”

  “刚刚听到你在叫我。”淮裴解释。他确实睡着了,但没睡熟,景佑一叫他就醒了过来。

  淮裴视线从他喝了酒越发红润的唇角往下,落在他欲解不解、搭在扣子的手指上。

  景佑感觉到他视线,缓缓低头看了一眼,想起来了,他刚刚是要解扣子没解开来着。

  “帮我解一下。”景佑放下手,专心致志撑着洗手台,坦然地向淮裴提要求。

  淮裴迟疑了一下,“我来?”

  现在是秋天,景佑总共就穿了两件衣服,外套挂在门边,这会儿身上可就只剩一件衬衣了。

  景佑语气清晰地重复,“对。”

  淮裴艰难地把视线从景佑紧窄的腰上收回,伸出手,刚要碰到他小腹处那颗扣子,被景佑一把打掉。

  景佑打这一下可是一点没客气。

  淮裴看看自己隐隐泛红的手背,又看向他。

  景佑冷静下令:“跪着解。”

  “…………”

  如果仅看神情和语气,此时的景佑没有丝毫异常,语气冷淡口齿清晰。

  他比淮裴要矮半个头,两人这样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必须微微抬起下巴才能直视淮裴的眼睛,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语气中的强势。

  ……醉的很明显。

  淮裴不动声色打量他。

  景佑黑眸湿润明亮,一动不动地盯着淮裴,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仪……这神态和某人在自己童年日记中所描述的小王子无限贴合了起来。

  透过他这神态,淮裴仿佛见到了一个十岁时的景佑。

  不是塞希尔口中沉默着拼命努力不愿意认输的小少年,不是景帝口中柔弱无助还善良单纯的佑佑,也不是成年之后冷淡高傲的帝国太子。

  而是他深藏在内心,只在日记里才表露出一角的真实。

  ——私密不见人的日记,被酒精侵蚀后放松不设防的大脑。

  在这一刻,跨越时光,让淮裴隐约窥见了一点景佑年幼时深藏在内心的那个小王子。

  淮裴弯下腰,却不是跪下,他在景佑膝弯和腰上轻轻一带,景佑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抓紧他的领口,再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了洗手台上。

  景佑茫然地看着淮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下一秒,淮裴往后退了半步,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军裤膝盖处立刻洇开了一片深色。

  景佑还以为他终于要给他解扣子了,配合地用手撑着洗手台往前坐了一点。

  但他等了半天,就是没能等到淮裴来给他解扣子。

  他眼睁睁看着淮裴从身上拿出了什么东西握在手心里,下一刻,他的裤腿被人卷了起来,露出瘦削的脚踝和一截笔直修长的小腿。

  光裸的小腿被握着抬起,脚踩在淮裴膝盖上。

  景佑皱眉盯着自己白皙的脚背出神,忽然……

  “……好凉。”

  脚踝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景佑迟缓地挪动视线,回到脚踝上。

  淮裴扶着他的小腿,把一条链子扣在他脚踝上,坠子在脚踝骨上轻轻扫动,说不出的痒。

  景佑挣扎了一下。

  “别动,马上扣好了。”淮裴扣住他的小腿,不让他乱动。

  景佑的小腿修长毫无赘肉,线条流畅,从外面丝毫看不出肌肉线条,只有把手握上去,才隐隐能察觉莹润肌肤下蕴含的力量感。

  淮裴手指修长,一只手握上去,几乎能把他小腿最细瘦的那一段完全包在手心里。

  景佑挣扎不开,歪着头去看脚踝。

  “你给我戴的是什么?”

  踝骨微微隆起,肌肤洁白如玉,淡青色血管埋在皮肤下,宛如古老神秘的图腾。脚腕上系了一条纯金打造的链子,细细的一条,并不会感到累赘,贴近踝骨那一面有个碧色的小坠子,镶嵌在刻意做旧的黄金蔷薇之中,仿佛出自古典宫廷中的精致首饰。

  淮裴的手指就在链子上面一点,是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暗金色镶嵌红宝石的戒指。

  淮裴仰头望着他,眉眼间微微带出一丝笑意:“回礼。”

  景佑怔了一下。

  “收到这个戒指的时候就想回你一个礼物,但我身上的钱全是你给的,不好拿来买礼物,只能花时间把我在联邦的积蓄转过来,找人去定做的。”

  他用手指量了量景佑的脚踝,拇指碰到了中指的第二个指节,把他脚踝圈在了里面。

  “我没有量错吧?”

  景佑思考了一会儿:“我送你戒指,你不应该也送我戒指吗?为什么是脚链?”

  “因为你的alpha很穷啊,”淮裴站起身,用额头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还行,不烫。”

  “这点钱买个链子还行,买婚戒的话就太小气了,”淮裴洗干净了手,擦干水,仗着景佑喝了酒反应慢,在景佑脸上捏了一把,看着他没有焦距的眼睛,低声哄道,“再等等,老公赚钱给你买个好的。”

  他说完也不敢看景佑的脸色,转身朝浴室外走去,“我去给你拿沐浴……”

  景佑捂着脸,望着他的背影疑惑地重复:“老公?”

  “……”淮裴动作顿住了,转头看他。

  景佑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就那么疑惑地看着他。

  淮裴深吸口气,心说不行。

  天天喝酒身体不好,不能为了一句老公灌自己的爱人喝酒这是不道德的……最重要的是等到景佑醒了是一定会找他算账的,为了一句老公搭上命划不来……

  不过以景佑对他的纵容如果少来几次的话说不定不会生气,但是要怎么实施呢……第一次还好说要是多来几次他肯定就不喝了……

  还是不行,酗酒对身体不好!!

  淮裴心里一阵天人交战,好不容易才把这罪恶的念头压了下来,一把丢了浴巾走回洗手台边,弯腰盯着景佑的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周围的水蒸气不知何时变得粘稠起来,伴随着浓烈的、侵略性极强的烈酒气息,潮湿炽热,铺天盖地涌过来,把坐在洗手台上的景佑团团包围住。

  景佑在这熟悉的信息素里软的坐不住,下意识抬起手扶住近在咫尺的人,察觉到对方往后退,双手自动自发收紧,往自己这边一拉。

  他的手劲可不是一般omega能比的,淮裴猝不及防,跌在他身上。

  淮裴一手撑着洗手台,被景佑紧紧揽着,两人的脸相距不超过十厘米。

  景佑动了动鼻子,抬起身子,凑到淮裴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好香啊……”

  淮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模样的景佑他只见过一次,那就是景佑发|情期的时候,那时景佑已经打了抑制剂,却还是受到淮裴身上信息素的牵引,诱发了发|情期。

  发|情期来的不是时候,但也让淮裴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景佑。

  粘人,离开一秒钟就会不满,娇纵得不像话,稍有不称心就要发脾气,自己没力气,就强迫淮裴按照他的意愿来行动。

  但……淮裴克制地想,omega发|情期不是一年一次吗?

  距离上次明明连两个月都还没到……

  高中毕业的淮某人并不知道,在AO生理学研究上,有一个词叫假性发|情。

  在omega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如果遇到匹配度过高的alpha,omega就会自动进入发|情状态,诱使alpha标记他,以便于在意识不清这段时间获得食物和保护。

  但是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已经不重要了,景佑已经蹭了过来,柔软地贴在他怀里,似有若无地亲吻着他的唇角。

  淮裴还记得景佑感冒刚刚好,艰难地想要把他抱回卧室:“先回去……”

  “不要,”景佑一偏头躲开了,忽然看到镜子里两人的倒影,若有所思:“我要看着……”

  淮裴:“……”

  景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寝殿内空无一人,他按着额角,记忆缓慢地回笼。

  回忆到某个片段时,他愣了一瞬,掀开被子看向自己右脚。

  果然,那里多了一根链子。

  景佑拨了一下链子下方的坠子,动了动脚,感觉不影响行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动手把它拆下来。

  景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或者干脆把淮裴吊起来打一顿?

  他给淮裴送了个项圈,淮裴反手就送他一根脚链,这是想干什么?

  回头谁要是想出轨就拿根铁链来拴着?

  景佑摇摇头,止住自己的想法,拿过一边的衣服准备换上,时间还早,现在赶去议政厅还能赶上下午的会议。

  刚要把睡衣脱下来,寝殿门口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很快停住了。

  寝殿内铺着厚厚的地毯,哪怕用力踩也未必能发出多大的声音,但那脚步声确确实实消失了。

  景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

  他把头发向后理了一下,发丝刚能垂过肩头,柔顺黑亮,刚睡醒也不显得凌乱。

  “你还没去第三军团吗?”景佑头也不回地问。

  淮裴走进来,手里端着给景佑热着的早饭。

  寝殿里没有装监控,但是装了一些感应装置,刚刚AI感应到景佑醒来,给他发了通知,这才赶了过来。

  这会儿,他当着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面,坦坦荡荡地:“请假了。”

  “一个月三十天,你请假18天,”景佑道,“这就是你努力工作赚钱给我买戒指的诚意?”

  当然不是。

  谁靠上班发家致富?

  淮裴没告诉景佑,他在来帝国的时候,原计划其实是先假装示弱,找机会逃出去,积聚起力量,杀回联邦,把那些道貌岸然的政客一锅端了。

  后来阴差阳错留了下来,他想的还是将来或许还是要离开一段时间,或许会艰难一点,花费一点时间,但杀父之仇一天不报,他一天不安宁。

  直到……景佑告诉他这里面还有隐情。

  然后稍微动了动脑子,就把淮裴占山为王对着联邦反戈一击走上人生巅峰的道路腰斩了。

  ——可见嫁一个好omega是多么的重要。

  当自己脑子里只剩下用暴力解决问题、准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人家动动嘴就把事情解决了,直接少走二十年弯路。

  ……但也少了好多小钱钱。

  好吧,也不一定少了,毕竟光彩礼就收了十八个亿,手上这个戒指保守估计也是个古董级别,就算没有收藏价值……第三军团还是很贵的,把联邦议会里的议员挨个抢了都不一定能赚钱这么快。

  但这是老婆给的钱,总不能拿老婆给的钱来给老婆买戒指不是?

  赚钱不易,淮裴叹气。

  而且……

  淮裴有些悚然:“你还记得昨晚的事?”

  “能啊,”景佑似笑非笑看着他,“我喝醉之后的事情都能记得,不仅记得,还记得很清楚,所以,要是有谁试图在那时候耍我……”

  淮裴:“……”

  他昨晚是不是想哄景佑叫他老公来着?

  无限接近死亡,才能知道生命的美好。

  还好还好,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

  淮裴揣着劫后余生之后噗通跳动的小心肝在床边坐下。

  景佑靠过来,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自觉地张开嘴。

  ——他生病这段时间淮裴坚持要喂他吃饭,理由是怕他发烧手软把汤洒了,景佑……景佑解释了十八遍之后,无奈放弃了解释他没有那么弱鸡。

  这个动作其实是有些别扭的,但淮裴也没推开他,舀起一勺粥小心翼翼喂给他。

  他喂饭的手艺在这半个月内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哪怕是如此危险且别扭的角度,依然稳稳地把粥送进了景佑嘴里。

  香菇滑鸡粥散发着香气,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景佑慢吞吞吃完早饭,转头在淮裴脸上亲了一下,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印子,回身继续换衣服。

  淮裴抽了张纸擦干净脸,又把景佑抓回来,重新给他擦嘴。动作熟稔,力道轻柔。

  景佑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这半个月的养成的习惯又让他打消了疑惑。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淮裴假装收拾碗筷,偷偷支起耳朵。

  景佑扣着外套扣子,“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去哪?”淮裴屏住呼吸。

  景佑终于要说了吗?

  什么帝国|军校比赛,什么两国交流赛,天天往外跑,去看别的alpha耍帅,终于想起来自己也还是个有alpha的omega,知道报备一下了吗?

  “议政厅,”景佑道,“下午还有个会,应该还赶得上,晚饭不用等我了,我得处理一下前段时间堆积的公务,晚上可能回来的比较晚。”

  淮裴:“……”

  谁要听你说这个了?

  “其他呢?”

  景佑疑惑地看了他一样,他怎么好像听到磨牙的声音了……他抬手摸了一把后颈,那里又新添了一个齿痕。

  景佑找到隐形阻隔贴,递给淮裴,单手撩起长发:“帮我贴一下。”

  淮裴仔仔细细给他贴好,阻隔贴自动变化成周围皮肤的肤色,把暧昧的齿痕和交缠的信息素掩盖了下来,不凑近看根本看不见。

  “其他……”景佑想说其他的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他琢磨要不要把头发绑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上次来刺杀左珩的那个omega被联邦抓起来了,他知道Nidhogg的情报,我得想个办法把他救出来。”

  淮裴对其他omega根本不感兴趣,顿时有些心不在焉,听到Nidhogg之后才打起精神。

  他沉思片刻,抛出自己的疑惑:“他不是有机甲?”

  联邦怎么抓到他的?

  “他去刺杀联邦一个高官的儿子,那人住在郊区,他爹直接带了一支军队把他给包围了,”景佑道,“应该是当叛徒被发现,让Nidhogg给收拾了。”

  这下淮裴就理解了。

  联邦和帝都一样,都是直接划了一颗星球作为行政中心,出了名的地广人稀。

  景佑为了方便一直住在帝都中心的皇宫,但很多有钱有势还不用经常出门的人都不会选择住在闹市区。

  人来人往,满天都是飞车,晚上亮的跟白天一样,住久了真的会影响精神状况。

  大多是找个风景秀丽还气候宜人的地方居住,几个有名的富人区都是这样,一人一座山头,就算在家里打个天崩地裂,对面还以为打雷呢。

  “他也就能在帝都市中心威胁我了,”景佑轻哼一声,“要是周围没人……”

  就凭他敢跑到帝都刺杀,别说机甲,他就是带个军团来,景佑也能直接把他打成筛子。

  “等我们找到Nidhogg的老巢,就能把你父亲救出来了……”景佑安慰他。

  淮裴在床边坐下来,握住他的手,低头一根根分开他的手指:“你有没有想过,我父亲可能不在Nidhogg。”

  景佑抬眸:“嗯?”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对他们来说,移植别人的器官是最后一步,相当于底牌一样的存在。如果不是基因手术失效,仿生器官也不再起作用,他们是不会贸然走到这一步的,因为这也意味着他们没有其他办法了。”

  “换而言之,除非是非常紧急的情况,他们不会用这个办法,他们既然需要……需要我父亲,就不会把他放在很远的地方。”

  景佑动了动唇,想说器官即使取出来也可以储存一段时间的。

  但一想到联邦那些人的作风,他又叹了口气。

  其实不仅是仿生器官,还有其他动物的器官也是能够移植给人的,比如猪的心脏。

  但是……有的时候,阻碍着一项技术发展的往往不是设备或者技术的限制,而是人的思想在作祟。

  哪怕是科学说了可以,但人脑海中总是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顾虑,还有隐隐的、作为灵长类动物的优越感。

  不过以那些人怕死的程度来看,或许威廉斯特家族已经尝试过动物心脏,只是最终发现这个办法不可取……这就不得而知了。

  但总而言之,既然人已经掌握在了手里,随时要用随时去取就行了,确实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挖出来保存。

  除非……淮裴的父亲快死了。

  否则他们犯不着这样做。

  景佑点头:“好,我让人顺着这个思路去找一找,能找到是最好。”

  要是能在开战之前把人救出来,那么他们就不会束手束脚了。

  “嗯,”淮裴低声说,“辛苦了。”

  景佑记着他昨晚捏了自己的脸,抬手捏了回去。

  淮裴也不反抗,又问:“其他呢,还有什么安排吗?”

  景佑会想了下,没发现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了,摇了摇头,“你想问什么?”

  “第三军团新来了个中校,叫埃里克斯·冯·坎贝尔,”淮裴注意着他的表情,“你认识他吗?”

  景佑:“认识。”

  淮裴掐着秒数他回想起来的速度,总共还不到两秒,心里顿时一阵酸气翻涌。

  “你们很熟?”

  “不熟。”

  不熟你想起来那么快?

  “以前跟我一起上过一段时间的学。”景佑看他好奇,含糊了一下解释。

  他也没明说埃里克斯是怎么跟他一起上学的,乍一听还以为就是一个还不太熟同班同学。

  淮裴更酸了,景佑这是在遮掩什么?

  景佑察觉他表情,心里无奈,他都说这么隐晦了淮裴还能听出来……是埃里克斯自己说什么了?

  也对,他不乱说,淮裴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问他别的alpha?

  景佑眯了眯眼,眸底闪过一道冷光,很快恢复如初,语气平淡地解释:

  “当初上学的时候,每次考试,他倒数第二塞希尔倒数第一,偶尔互换为位置,但基本没变过,塞希尔每天在我面前骂他——他俩关系好,约好了不学习,结果埃里克斯每次都考的比他要高几分,他觉得是埃里克斯是跟他约好之后背着他偷偷学习了,但我们一直觉得那只是他俩智商的差距而已——还试图通过扎小人和指挥他的狗去攻击埃里克斯——那狗当时养在我这,他带出去咬完人,还是我赔的医药费。”

  景佑一掀唇角,眼神凉薄,“我记忆深刻。”

  淮裴:“……”

  这样的话,那埃里克斯倒确实是个值得两秒想起来的人物。

  但……

  淮裴疑惑:“他不是帝国|军校毕业的吗?”

  这成绩考得上军校?

  “不知道,我不好胡乱猜测,有看不起别人的嫌疑。但我知道塞希尔是靠他爹捐了两栋图书馆才考上的帝国|军校,不过不是本部,是分校区。”

  景佑压根不关心他们都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只要能给他把事情做好,小学毕业的又怎么样?

  淮裴:“哦……”

  景佑瞥他:“怎么了?”

  淮裴摇头。

  他身后许久不见的尾巴又冒出一个尖,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连带着狐狸精用来媚惑君主的华丽皮毛都因为没文化而失色了。

  就算是因为家里才考上,但也是上过大学了……

  景佑心弦一拨,霎时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轻轻挑起眉。

  “没事,”景佑单膝跪在床上,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含笑看着他,“你没读大学又怎么样,你未婚夫我是自己考上的帝国|军校本部啊,还是双学位,我分你一个,平均下来就是我俩都读过了。”

  淮裴犹豫:“这样算能行吗?”

  “怎么不能?”景佑压着上扬的唇角,“这里是帝国,我说了算。”

  淮裴信了。

  景佑看他眉目间的阴云散去,弯了弯唇角,心说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啊。

  好骗。

  太子殿下睨了眼还沉浸在头脑风暴之中的太子妃,整整衣领,起身工作去了。

  .

  睡过头的两人并不知道,就在今天早晨,一场神秘对话在两个昔日好友之间展开。

  “塞希尔,听说你被发配去挖矿了,还一个月都洗不上一次澡,是这样吗?哈哈哈哈那你不得被腌入味了啊,回来之后建议你先去泡泡,我怕你一张嘴先喷出一口灰。”埃里克斯隔着屏幕嫌弃地捏起鼻子。

  塞希尔抱起狗擦了擦脸,宙斯拼命扭动,塞希尔一撒手,他立刻窜出去十米,朝着塞希尔大声——

  “汪汪汪汪汪!!汪!!!”

  “太脏了,真的骂的太脏了。”埃里克斯啧啧感叹。

  他坐在自家庄园里,紫藤萝花架遮住了阳光,只搂下细细碎碎的光影,淡紫色的小花层层叠叠在一起,枝条从架子一边垂下来,仿佛一道绿色的瀑布。

  相比起他,塞希尔宛如坐在贫民窟里。

  天花板是水泥的,两层白腻子都没刮,地上胡乱堆着一堆器材,看不出什么用途。

  塞希尔本人更是狼狈不堪,一张俊俏的脸简直是命运多舛。

  刚瘦回来没多久,又遭受了缺水的折磨,第一眼看上去仿佛被地雷炸过,满脸漆黑,头发炸起,端个碗上街都不会有人怀疑他不是个乞丐……好吧身形还是不太像,这货一看就吃的贼好。

  塞希尔刚睡醒,坐在床上发起床气,衬衣当睡衣穿,扣子完全散开,八块腹肌若隐若现。

  他睡梦中被狗踩了脸,也不知道这傻狗半夜跑哪去玩了,两个爪子脏的就像在锅底刨过灰,直接给他上了个乞丐妆。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塞希尔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捏住狗嘴,手动封印了噪音源,有些不耐烦,“一大早打什么电话?”

  “一大早?宝贝儿,这可都七点了,还一大早呢,像我们成功人士,这个点已经在工作了。”

  埃里克斯摸了一把他梳的十分光滑,还打了发蜡的发顶,十分自恋,完了还瞥塞希尔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继续打击:

  “看你这颓废的生活,要不当年你怎么总考倒数第一呢?”

  塞希尔本就漆黑的脸又黑了一层:“你来找揍的是吧,谁给你的自信这么嚣张啊,倒二?”

  塞希尔越说越气,他不可思议:

  “再说了,就算你比我高那么两分,那也是因为你背着我偷偷学习了,说好兄弟一生一起走,谁考试复习谁是狗,你背着我做这种龌龊勾当,还好意思来炫耀?”

  他鄙夷地看着埃里克斯,“学婊!”

  “唉,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辞,失败的人总喜欢给自己找借口。”埃里克斯摇头。

  塞希尔直接就想掐断通讯。

  “等等。”埃里克斯出声。

  塞希尔:“你还要放什么屁?”

  “你知道的,我最近调来帝都这边工作了,还被母校邀请回去演讲,”埃里克斯叹口气,“但是……”

  “你爹又给帝国|军校捐了几栋楼?”塞希尔双手环胸。

  “……”埃里克斯不说话。

  塞希尔眉梢挑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呵。”

  “你不该叫帝国|军校母校,应该是帝国|军校因特星分校区叫你金主爸爸,你读了四年的书,考试挂了十三科,学校里直接多了十三栋楼,再加上你入学的那两栋……”塞希尔盘算了一下,戏谑不已,“哟,这是直接又建了小半个分校区啊。”

  埃里克斯:“…………”

  这家伙为什么还没被人打死?

  “说吧,找爸爸什么事?”塞希尔打开窗子,把哈士奇从窗口丢了下去,他住的一楼,哈士奇落地后立刻撒腿跑了。

  埃里克斯放弃和他叙旧了,“我问你,那个淮裴,你认识吗?”

  这是他苦思冥想之后想出来的对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之前败就败在太轻视敌人了。

  什么都没了解,就先找上了他,这非常不对。

  埃里克斯认真地烦反思了自己,觉得他还是得先了解敌人,找出敌人的弱点,才能一击必杀。

  但是……找谁了解呢?

  他思来想去,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好兄弟——塞希尔在帝都那么久,他一定认识这个淮裴!

  先找他探探情报。

  果然,他一说,塞希尔就摸了摸下巴,沉吟,“我确实认识,就是这个淮裴嘛……”

  埃里克斯不敢打断他思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怎么样?”

  有什么喜好,或者什么弱点?

  比如好色,这样他就能找一堆omega去勾引……不对,殿下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看的omega了,他要是连殿下都不喜欢……难道他喜欢alpha?

  OMG,他上哪去找alpha勾引淮裴出轨?难不成要……自己上?

  “淮裴他……”塞希尔继续摸下巴,继续沉吟。

  “你说啊!”

  “非常好看!”塞希尔竖起大拇指,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国色天香,仙姿玉色,美貌非凡,不愧是殿下看上的人,咱们有这样的太子妃,将来两国会谈,带出去多有面子啊,是吧?”

  “…………”埃里克斯阴森森磨牙,“我是问你这个吗?”

  他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吗?

  塞希尔真诚地疑惑:“那你是要问什么?”

  “我是问他的弱点,有什么缺陷,或者不良癖好!”

  “那没有,我哪知道他有什么癖好,这你得问殿下啊,问我有什么用?”塞希尔摊手。

  癖好……问殿下?

  “…………”埃里克斯终于回过神来,“你耍我!!!”

  “对啊,你才发现吗?”塞希尔无限唏嘘,“看吧,我就说当年你成绩比我好肯定是偷偷学习了。”

  埃里克斯这智商,怎么可能比他要高嘛?

  “滚!!!”埃里克斯怒而挂断了通讯。

  他平复了半天才平复下来,拉开柜门换上军装。

  塞希尔不告诉他就算了,他自己去找!

  他就不信了,淮裴还能是个完美无缺的圣人不成?他不信他找不到淮裴的弱点!

  然而,等到他气冲冲坐车第一个到达第三军团,又苦等了半个小时,才得知……

  淮裴他又双叒叕请假了。

  而且,根据他家在议政厅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景佑也缺席了今天的晨会。

  夫夫双双把假请,又正值青年……

  埃里克斯仰天长啸——

  淮裴这个狐狸精!!!妖妃!!!

  我的鹤顶红呢?我的□□呢?我的白绫呢?给我拿上来!我要清君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