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关闭了一天的牢房大门再度打开, 几个士兵从外间走进,把慕燃和元帅夫人带了出来。

  慕燃一夜没睡, 脸色简直不能看, 元帅夫人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士兵对她还客气点,轮到慕燃时,直接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粗暴地给他换衣服洗脸。

  这声响惊动了靠在门上休息的左珩, 他踉跄着站起身,打量了片刻, 意识到什么,眼睛一点一点睁大。

  这种牢房, 进了再想出去,往往是要死人的,不是死里面的人,就是死外面的人。

  景佑还让人给他们换衣服,收拾形象, 说明死的不是他们, 而是外面的某个人。

  慕燃的靠山倒了啊, 那他们还能活多久……

  慕燃的心情和他截然不同。

  自从昨晚被关进这里,尤其是在这里见到温莎之后, 他心中确实产生了浓厚的愧疚, 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怎么能拖累父母到这样的地步。

  但是, 当温莎说慕鸫遇刺生死不知的时候, 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 担忧和某种隐秘的喜悦不断交织, 折磨着他的心脏。

  他是慕鸫唯一的儿子, 现在他要死了,难道慕鸫还能不管他?

  凭借着他和景佑的师生情谊,只要慕鸫在临死前说两句话,或者直接拿命和这些年的恩情逼迫景佑,就一定能够保下他的命!

  但他又隐隐担忧,于公于私,景佑都会尽全力抢救慕鸫,要是景佑在慕鸫死掉前就处决了他,他就等不到慕鸫救命了!

  一个活着的慕鸫,怎么会比一个马上要死的太子老师说的话有用?

  这样想的时候,他脑子里不是没有想过慕鸫是他父亲这件事,但很快,想要活下去的期望就压倒了父亲即将死亡产生的伤心。

  他是父亲的儿子,是慕家血脉的延续,慕鸫一定也希望他能活下去吧?!

  这样安慰着自己,慕燃心中好受了很多。

  但他没想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这些人把他拉出来的时候,慕燃生怕这是景佑不想再拖延下去,直接就要杀了他,吓得手脚发抖,牙关不断颤栗,拼命挣扎,想推开这些士兵。

  但很快,他从这些人的举动中猜到了什么,全身血液冲上头顶,心底生出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

  景佑这是要让他去见慕鸫的最后一面!

  慕鸫要死了!他有救了!

  .

  景佑穿过走廊,联络官紧紧跟在他身边:

  “元帅的病情是今天早上的时候突然恶化,医生刚刚来过,说……”

  景佑抬手打断了他。

  一看前面的病房,联络官闭上嘴,上前拉开房门。

  景佑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慕燃和元帅夫人到了吗?”

  联络官流利地回答:“已经在楼下了,如果元帅想见的话随时可以让他们上来。”

  “让他们先上来。”景佑道。

  他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前,看着那扇单薄的门板,目光复杂难言。

  联络官垂着头,站在一旁恭谨地等着。

  好一会儿过去,景佑才收回眼神,平静地走进门。

  病房内,护士和医生正在忙碌,几台机器上色彩各异的灯闪成一片,不同颜色的液体源源不断注入病人的身体,维持着慕鸫的生命。

  慕鸫就躺在人群后的病床上,灰白色的头发铺散在雪白整头上,紧紧闭着眼,大概是还在昏迷。

  短短几天,慕鸫又苍老了许多。

  景帝寿宴时,他还能勉强撑着精神,带着慕燃来给他赔罪,这会儿却只能躺在病床上,连睁开眼睛都困难。

  四周的人见到景佑,行礼之后都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慕鸫的脸盖在呼吸机下,沉重的呼吸回荡在病房里。

  景佑在床边坐下,垂眸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眼皮动了动,放轻了声音叫他:“老师。”

  慕鸫像是被这一声老师给惊动了,枯枝一样的手指痉挛一样,在病床边虚虚抓了两下。

  景佑按住他的手,免得他碰到身上连接着的管子和针头。

  慕鸫突然咳嗽起来,急促地喘息着,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眼睛猛地睁开,看到一旁的景佑,一怔之后,微不可闻地开口:“小佑来了……”

  景佑低声说:“是我。”

  慕鸫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不再看他,转过目光,看着虚空中漂浮的光点,声音疲惫无力:

  “你还愿意来看我,老师挺高兴的……”

  景佑:“老师别这样说。”

  慕鸫看着他,视线复杂:

  “这些话不该我来说的,但我快死了,你父亲又心软……他怜惜你,觉得你是一个omega,这些事本来不该你来承担,就处处纵着你,”慕鸫闭上眼,“但你已经不只是一个omega了啊。”

  “你父亲老了,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你要时刻准备着,把这份担子从你父亲身上接过来。”

  “我知道。”景佑低声说。

  “等我死了,你让温莎回羽织星吧,我在那边给她买了块田,她不是想要一个玫瑰花园吗,帝都星种不活,那边可以。还有,我给她留了点钱,不多,应该够她下半辈子用的了,要是将来有什么变故,还要劳烦你照料一下她……”

  “我会的。”

  慕鸫要是死了,温莎就是元帅遗孀,他原本也打算把她送回羽织星,是终身□□,也是让她远离这些纷争。

  慕鸫放下了心中一桩大事,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闭上眼,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病房外,温莎早已捂住嘴,泪流满面,慕燃却急得上火。

  父亲在干什么?怎么说了半天,一句关键的都没有!

  慕燃焦急地想。

  快说啊,要是景佑就这样走了,他怎么办?

  病房内,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慕鸫又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景佑:

  “你怪我吗?当初我不信你,不相信你能做好一个储君,处处针对你,现在……咳咳,现在还想逼你……逼你……”

  景佑握着他的手猛的收紧。

  这双手也曾经温暖宽厚,现在却像一截枯枝,只剩一层皮挂在骨头上,血肉都被吸干了似的,因为长期注射药物,连手心里都一片冰凉。

  慕鸫这是想托孤啊……

  病房外,慕燃心跳加速,双拳紧握。来了,父亲果然不会眼睁睁看他去死!

  他有救了!

  寂静在病房中蔓延,床头花瓶里百合花的香味和冰冷的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让人窒息。

  一间病房内外,三个人心思各异。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慕鸫固执地看着景佑,瘦的能看见血管的手紧紧抓着他。

  终于,景佑别开眼,疲惫地说:“老师,不要说了。”

  虚空中绷到极致的弦一把崩断。

  慕燃睁大眼睛,嘴唇颤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景佑拒绝了?不可能吧,他怎么敢拒绝的?那是他老师啊,他怎么会……拒绝?!

  慕燃猛的向前一步,就要去推那扇门。

  旁边的士兵眼疾手快,一把把他压跪在地上,捂住他的嘴。

  慕燃拼命挣扎,脸色涨红,眼珠爆出,手背青筋凸起,濒死扭动的模样活像恶鬼。

  温莎被他吓了一跳,跌倒在旁边,连哭都忘了。

  慕鸫眼珠转动,久久地看着景佑。

  他病了太久了,连眼睛都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清亮,眼球上蒙了层翳般,颜色灰暗,浑浊不清。

  “哪怕是老师最后的请求,你也不听吗?”

  “对不起,老师,”景佑最终道,“我可以让温莎夫人活下来,但慕燃不行。”

  “……”

  寂静在病房中蔓延,直到慕鸫再次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都给撕破。

  “我去叫医生。”景佑站起身。

  慕鸫竭力抬起手:“不,不用……”

  景佑转头看着他。

  慕鸫喘着气说:“我没几天好活了,你也不一定还有时间来看我……再陪我说会儿话吧。”

  “我这一生,也算是对得起你了……你小的时候,我总担心你身上有一些omega的坏毛病,后来果然如此,你心太软,做事也不够坚决,我就总怀疑你能不能把储君的位置坐好。”

  “但你刚刚……”慕鸫没说下去,静了很久才开口,“我也能放心了。”

  景佑错愕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鸫刚刚说让他放过慕燃……是在试探他?

  原本不断挣扎想要甩开士兵钳制的慕燃也呆住了。

  慕鸫这是什么意思!?

  放心了?他放什么心了?

  他儿子要被杀了,他说他放心了?!

  景佑喉咙滚了两下,两颊抽动了一下,才勉强自己开口:“我让慕燃来……”

  “不用了。”

  慕鸫闭上了眼,胸口破风箱一样夯吃夯吃地喘着气,说的话断断续续,但足够让人听清楚。

  “我不想见他。”

  景佑坐回床边的凳子上,给他顺着气。

  慕鸫艰难地喘息着,“我知道……俞佑安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慕燃做了什么,你想瞒着我,但我……咳咳,我还没傻,那天,你的侍卫来给我送药……”

  慕鸫目光放空,神情恍惚了下,耳边响起一道刻薄又恶毒的嗓音:

  “你还记得你儿子的情人吧?这就是他让人偷偷送进宫,想送给陛下的。”

  “研究院已经检验出来了,里面含有微量的慢性毒药,普通人吃了或许没事,但是陛下那个身体状况,怎么受得了?你儿子这是想弑君啊!”

  “你觉得,殿下还能容他吗?”

  慕鸫听到自己的声音,空洞地响起:“你想说什么?”

  “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殿下让我给你送来的补药,全是用你儿子送的药材熬出来的,我知道你没喝,但你以为,这就躲得掉了吗?”

  景佑眼皮一跳,慕鸫宽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知道不是你。”

  “那老师为什么要喝……”

  “不是我喝的,我没有喝,”慕鸫眼神暗了下来,“这也是我让你来,想告诉你的事。”

  景佑紧紧皱起眉,慕鸫没有喝那碗补药,为什么身体里会检测出和补药里相同的成分?

  是巧合,还是因为……阿尔诺其实只是幕后黑手推出来的替死鬼?

  在帝国还有其他人想要慕鸫的命?

  景佑忽然想起来,毒伞肽毒发是有延迟性的。

  当时连他都下意识以为,是慕鸫身体不好,才会喝下药当场就反应剧烈,但其实不是……

  而且,只要慕鸫一死,除非详细地尸检,不然很难发现这点微妙的差距。

  又是时间差,可惜,慕鸫昏迷这么多天,已经来不及了,只要幕后黑手有心,这几天都够他在帝国和联邦之间跑一个来回了。

  “不说这个了,老师活不了多久了,还有些话想交代你。”慕鸫看着他,目光前所未有的温和,“慕燃能狠心抛下父母叛国,想必已经不认我这个父亲了,能给我送终的,也只有你了。”

  “…………”

  走廊里,空气近乎凝固,慕燃保持着挣扎的姿势一动不动。

  “您说。”景佑闭了闭眼。

  “陛下还在,国家大事由不着我这个老头子操心,我要交代你的是几件私事。”

  慕鸫缓了缓气,继续说:

  “送你师母回老宅,这个我已经说过了。还有帝都星的房子,卖了吧,钱也给她。”

  “至于第三军团……你看着安排吧,军团长的位置,能者胜之,谁行谁就坐上去,你不是在提拔普通出身的士兵吗,这就是个好机会。要是有谁不服,你就告诉他,是我说的,第三军团从来不是谁的私兵,只能做皇室最忠心的追随者!”

  景佑知道他这是怕他追究第三军团的过错,再加上这段时间军团内部四起的流言,替第三军团求情。

  也是……替他做的安排。

  慕鸫又回想了一会儿,零零碎碎地交代他一些琐事,几乎都和温莎有关。

  最后,他看着病房屋顶,缓缓笑了:

  “我慕鸫生来就是贱种奴隶一个,父母也死的早,从小守着几间破房子长大,连名字都是自己取的,要不是你父亲赏识,我这辈子都得在泥里打滚。”

  “她是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却不嫌弃我原来是个奴隶,也不嫌弃我老,愿意嫁给我,我也就愿意保护她一辈子,可惜,现在我快死了啊……”



  慕鸫静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

  “她还年轻,不像我这么老,我死以后,要是她想改嫁……你帮帮她,不要让她被欺负。”

  景佑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答应道:“好。”

  “……那我就放心了,”慕鸫喃喃道,“你走吧,你也忙,去忙你的,我要休息了。”

  “您休息吧。”

  景佑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从外面带上门。

  走廊上,两队士兵整齐地排列在两旁,其中两个士兵把慕燃压跪在地上,堵住了他的嘴。

  景佑冷眼扫了涕泗横流,正耍泼的慕燃一眼,让人把他带下去,然后走到跌倒在地的温莎面前。

  “您还能站起来吗?”他蹲下身,温和地问,“我扶您下去?”

  温莎恍惚地抬起头,拽着他的衣角就像拽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我想看看他……我想进去看看他……”

  景佑不忍心,委婉道:“老师已经休息了。”

  “我求你了,太子殿下,你让我进去看看他,我不要改嫁,我就想再看他一眼……”

  “夫人,”景佑一字一字道,“老师已经不在了。”

  温莎霎时呆住,漂亮的眼睛睁大,眼泪从眼眶里一滚而下,湿透了面颊。

  她执拗地拽着景佑的衣角:“你让我……再去看看他……”

  景佑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吩咐一旁的士兵,“你陪夫人进去一下,要是……”

  他朝医生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示意他有事就赶紧叫医生。

  士兵了然,弯下腰扶起温莎。

  景佑朝楼梯走去,刚拐过弯,身后的病房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脚步没停,继续朝下走去。

  楼下,慕燃已经重新被铐了起来,才换上的新衣服,经过一番撒泼打滚,也皱的不成样子了。

  他一见到景佑,迫不及待地开口:“景佑,不殿下,求您饶了我,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景佑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慕燃不甘心,“你明明什么损失也没有,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眼见景佑面色毫无动摇,慕燃又换上哀求的语气:

  “景佑,求你了,哪怕是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只要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保证一辈子不离开羽织星,真的,我这次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老宅,永远也不会来碍你的眼!”

  “还有第三军团,我也不要了,全都给你,都是你的,我什么也不要,我就想活着。”

  “你不是还答应了我父亲要照顾我母亲吗?我是她亲儿子啊,谁能比我更适合照顾她?”

  “……不需要!”一道沙哑的女声从两人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恨意。

  温莎从楼上下来,不顾士兵的搀扶,踉踉跄跄几步上前,狠狠一耳光打在了慕燃脸上。

  慕燃愕然:“母亲?”

  “我不是你母亲,我也不要你照顾!”温莎本就悲痛欲绝,听了丈夫的话,连带着恨上了慕燃。

  之前有多怜惜,这会儿就有多痛恨。

  枉费她之前还一直相信自己的儿子,觉得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被人冤枉的,还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现在呢……竟然是真的!

  温莎见到慕燃这张脸,恨意不断上涌:“你怎么敢叛国?这是你父亲一手打下来的国家!”

  她口不择言:“我不要你照顾,你爹都说了让我改嫁,我还年轻,我还能生孩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照顾我?滚!”

  慕燃彻底蒙了,哆哆嗦嗦地道:“母、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就当以后没你这个儿子!”温莎怒吼。

  景佑见她激动得脸颊都泛起了青白,上前扶住她:“您先休息休息。”

  温莎剧烈地喘着气,看着景佑的目光复杂无比。

  但她也没挣扎,任由景佑扶着她走了。

  走到医院门口,温莎忽然问:“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

  “没有。”

  错误没有酿成,这件事本就可大可小,慕鸫用命最后保了她一次,景佑也无意再追究。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如果不是我做错了事,他不会那样求你,你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不用管他。”

  温莎停下脚步,望着天空飘过的几朵云彩,轻声说:“这是他拿命换来的荣耀,我有什么资格让他拿这个来给我的愚蠢买单。”

  “没有的事。”

  温莎抬手挡住阳光,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我这一生,软弱,愚蠢,一事无成,没有主见,离了别人就不能活,这些我都知道。”

  “当初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我明明知道,却什么忙也没帮上,连说服家里人都做不到,只能蒙起耳朵,假装外面还是天下太平……”

  温莎喃喃:“乌鸫是我养的鸟啊,是我告诉他这种鸟能带来好运的……”

  “您放宽心,老师不愿见到您这样的。”景佑宽慰道。

  温莎突然问:“我要关多久?还是和……他关在一起吗?”

  她咽了口口水,“他是不是……”

  景佑没说慕燃即将命不久矣的事,只说,“还有些事没有解决,您还得在帝都星在住一段时间,过段时间我送您回去。”

  温莎明白了,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好。”

  回皇宫之后,景佑看了看时间,没有去书房,转身去了景帝的寝宫。

  景帝正坐在院子里喂鸟,看着精神头不错。

  院子里阳光明媚,几只通体乌黑的鸟正在蹦蹦跳跳地抢食物,黄色的眼圈和喙格外显眼。

  “回来了?”景帝偏头看着他。

  景佑:“嗯。”

  他在景帝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侍女立刻端来茶水。

  “慕鸫没了?”

  “嗯。”

  “迟早有这一天啊……”景帝把鸟食全撒在地上,拍拍手,“我们这些老骨头哟……”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不中用啊!”

  景佑无奈:“您别这样说自己。”

  “他那儿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杀了?”景帝问。

  “怎么,您也要求情?”

  “我替他求什么情啊,真是,”景帝思索两秒,无奈道,“我倒不在意一个叛国的人死不死,但他那个身份毕竟微妙,到底说出去不好听。”

  “没事,这是元帅亲口说的。”

  景帝哼笑一声:“他倒是拎得清,知道关键时候该保谁。”

  他看鸟吃完了鸟食,站起身,顺手拍拍景佑的肩膀:“回去吧啊,你爹我要休息了。”

  景佑无语地看着他。

  景帝面不改色,在他肩膀上蹭干净了手心,确保一颗鸟饲料都没留下,才背着手,慢悠悠走远。

  背影悠闲,看不出半分好友刚刚去世的寂寥。

  但是,景帝强撑着身体,坐在这等了半天,其实就是在等他回来吧……

  景佑摇摇头,站起身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反正寝宫里也有书房,在哪干活不是一样。

  他刚走到大门口,脚下的地面一阵轻微的震动,景佑刚皱起眉,一条又熟悉又陌生的灰影吨吨吨地跑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尾巴摇的飞起。

  景佑看了看它头顶那只熟悉的猫,又看了看不太熟悉的狗,不确定地喊:“阿诺?”

  阿诺尾巴摇的更欢了。

  真的是,可是为什么……会胖成这样?

  还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阿诺身姿矫健,灵动飘逸,景佑甚至不愿相信它是一条哈士奇。

  但是现在……膀大腰圆,虎背熊腰。

  哈士奇?这是哈士猪吧?

  怎么搞的?

  景佑眉心打死结,把薇薇抱起来顺着毛,顺便用终端招来负责照顾猫狗的侍女。

  等人来了,他问道:“这狗怎么胖成这样了?”

  “啊……”侍女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说。”

  侍女低下头:“阿诺一直是淮先生在喂,我也不太清楚。”

  “说实话。”

  “……其实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就是,淮先生觉得,您对狗狗太过于好了,甚至允许它去您书房找您玩,觉得是它的狗脸……太俊俏了,所以……”

  侍女声音越说越小。

  景佑满脸空白:“所以他企图把狗喂胖,毁了它俊俏的脸,以此来争宠?”

  侍女头埋的更低了。

  景佑深吸一口气,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

  正在这时,一声吆喝从花园后传来:“儿子,你跑哪去了,吃饭了,今天我们吃大骨头棒……”

  淮裴端着一盆肉骨头,绕过花园,正四处找狗,谁知一抬眼,错不及防对上了景佑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

  淮裴看看景佑,又看看手里的肉骨头,咽了口口水。

  作者有话说:

  ps:景帝喂的鸟就是乌鸫,是元帅的名字,慕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