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聆背抵在浴室的门板上, 耳朵竖起,直到客厅里的脚步声远去直至听不见了,他才抚着胸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自觉脸皮挺厚的, 没想到跟梁泽一比, 还是差了点儿。

  浴室灯是暖黄的, 照得人脸都白了两个度,饶是如此, 映照在镜子里的那张脸还是红扑扑的,跟平白上了层胭脂一样。

  官聆忍不住用手使劲儿搓了搓,“胭脂”没被搓掉,反而因为太过用力加深了两个度,简直不忍直视, 他又羞又恼,干脆拧开水龙头, 拘着冷水往脸上泼了几下,脸上热度渐渐退去,飞起的那抹红霞也随之失了色。

  做完这一切,感觉心里平静了不少, 官聆抬手解衬衫扭扣, 视线落到盥洗台上的牙刷杯时愣了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里面这支牙刷是他第一次留宿这里时梁泽给他的,没想到梁泽居然没有扔。

  官聆说不出此刻的心情, 只脑海里不停的冒出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他这是忘了扔了?还是故意留着的?官聆猜不出来,却迫切的希望是后者。

  这个想法刚冒了个头, 身后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官聆被吓一跳,手差点儿将牙刷杯碰倒,他慌张的扭过头,“干……干嘛?”

  “浴缸上头的抽屉里有精油,”梁泽隔着门说,“泡的时候滴两滴在水里,脑袋就不会难受了。”

  “哦……好。”像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被人发觉了般,官聆一阵心虚,问,“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梁泽说,“别泡太久了。”

  官聆没吭声,等脚步声远去后才吐出口气,刚刚差点儿把他的魂都吓飞了。

  官聆原本打算随便冲冲就算了,不过经梁泽这么一提醒,又觉得不享受一下挺亏,干脆放了满满一浴缸水,又按梁泽说的拉开抽屉翻了翻,精油种类还挺多,官聆挑了个紫瓶儿的往水里滴了两滴,从薰衣草味儿的,还挺好闻。

  浴室里雾气升腾,官聆将自己脱了个精光沉进浴缸里,热水瞬间包裹住全身,一天的疲惫尽数卸下,官聆仰着脖子闭着眼,喉结滚动,舒服的叹出一口气。

  不知是浴室里热气太重还是体内的酒精被这热水一泡又上了头,抑或是梁泽那两滴精油适得其反了,没一会儿官聆就觉得脑袋晕乎乎沉甸甸的,思绪也七飘八飘没个着落,跟做梦一样,脑袋里乱七八糟的闪过一些片段,七零八落的总汇不成一副完整的画面,只余心尖上或难过、或不安、或惊惧、或心酸、或悸动的情绪交织,像被密密麻麻的网束着,官聆挣不开,只蹙着眉胡乱哼哼了两声。

  梁泽在主卧套间的浴室里泡完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梁泽趿着拖鞋去敲客卧的门,敲了两声没人应便扭开门进去了,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人呢?

  梁泽蹙着眉转身往外走,穿过客厅走到浴室门口,抬手敲门,敲两声等两秒,屋内毫无动静,他又贴着门板叫了两声官聆的名字,等了几秒还是没听到回应,想也不想的便拧开了门。

  梁泽推开门进去,淋浴隔间的玻璃门上挂着细密的水珠,俨然是雾气散尽后留下的,透过细密的珠帘能看到浴缸里隐约的人形轮廓,梁泽快步上前,拉开隔间的玻璃门喊了声官聆的名字。

  官聆整个人沉在浴缸里,脑袋靠在缸沿上,折叠得厚厚的浴巾垫在脑袋底下,一张脸被热气熏得通红,像两颗半熟的苹果,眼睛紧闭着,似是睡着了。

  暖黄的灯光照进水里,底下景色一览无余,白皙的皮肤好像透着光,梁泽的视线停驻在上面,从脖颈描摹到脚踝,像勾线的画笔,快速、利落,却仿佛带着轻微的震颤。

  画面着实太过震撼,梁泽口干舌燥嗓子眼发干,被迫将视线挪到官聆红扑扑的脸蛋上,抬手用指背在“苹果”上蹭了两下,唤他,“官聆?醒醒。”

  许是手上力道太轻了,也可能是自己的声音太哑了分贝不够,官聆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睡得很熟。

  真是一点儿警觉性都没有,梁泽暗暗腹诽,想起官聆似乎泡了挺长时间了,这才伸手进浴缸里摸了摸水,水还没有凉透,但也没什么温度了,梁泽担心官聆感冒,又叫了他两声,官聆蹙着眉哼哼了两声将头转到一边,也不知是在做梦还是睡得不安稳,眼皮跳了两下却没有睁开。

  梁泽不得法,叫不醒人只得亲自动手伺候了。

  只是……他不由握了握拳,眼下这副光景着实有些心累。

  梁泽半躬着身子,手伸进水里将人捞起来,水没什么温度了,连带着官聆身上也有些凉嗖嗖的,指尖与皮肤相碰,些微的凉意中藏着几分柔软,柔软中裹着两分嫩滑,激得梁泽心尖儿一颤,咬牙低声骂了声操,一手揽着官聆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绕过对方的后腰去扯缸沿上的浴巾。

  官聆浑身湿漉漉的,瞬间将梁泽身上的藏蓝色睡袍浸湿了,梁泽也顾不了那么多,扯过浴巾单手抖开披在他身上,然后将人连搂带抱的弄出了浴缸。

  官聆看着挺瘦,但身高在那儿,又是个成年男人,浴缸狭小,长手长脚的本就不好操作,梁泽将人抱出来的时候没注意下面,脚在缸沿上撞了一下,本来睡熟的人眉头一拧,眼皮颤了两下后悠悠转醒。

  梁泽没注意,怕对方着凉又伸手在架子上取了件浴袍给他裹上,这才将人打横抱起往外走,所到之处留下一串斑驳的水迹。

  官聆被热水一泡,身体里残留的酒精就被激发了出来,反而上了头,本来就晕乎乎的,被梁泽这么一倒腾感觉更晕了。他缓缓睁开眼,触目是白色的天花板和耀眼的水晶灯罩,他眨眨眼,天花板好像还在移动?视线往左微微一瞥,落在光洁的下巴上,寸寸下移,突出的喉结……宽阔的挂着水珠的胸膛……

  官聆眨眨眼,浑浑噩噩的,暗想我这是做梦了?还梦到个如此诱人的美男?

  梁泽紧抿着唇,脚下不停,神情很是肃穆,实则内心翻江倒海大半天了,脑海里时不时的闪过之前逗官聆的那些玩笑话。

  牵手、拥抱、亲吻、上床,缺哪一样直接给补了不就完事儿了。

  那会儿把人逗得面红耳赤的觉得可爱又好玩儿,如今真抱在怀里了,却生出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憋屈来,倒不是他不想办,只是按官聆的话来讲,进度确实有点儿太快了。

  梁泽脑袋里炸着一束盛大的烟花,劈里啪啦的将思绪炸得短了路,一时也没多想,脚尖儿一转就抱着人进了主卧,等把人放到床上了,对上那么双黑不溜秋的眼珠后,梁泽被花炸得断了线的思绪才重启了。

  梁泽把人放到床上后还没来得及直起身,此时还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前倾姿势,虽然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可心里总闪过一抹心虚是怎么回事?

  “你醒啦……”梁泽扯了扯嘴角,跟那双黑眼珠子对视了四五秒才尴尬的开口问了句废话。

  官聆懵了半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听到上方的声音,视线落到梁泽的脸上,迟钝的“啊”了声,连他自己都有点儿分不清是清醒的还是置身梦中。

  “冷吗?”梁泽也不嫌累,双手撑在官聆的头两侧,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问。

  卧室里开着空调,又泡了半天凉水,身上的水也没有完全擦干,经这一提醒,官聆下意识缩了缩胳膊,感觉还真有点儿冷。

  梁泽随手扯过一旁的枕巾给他擦腿上未干的水,浴巾垫在背后,浴袍也垫在背后,原本裹在身上的浴袍也因为平躺的姿势往两边散开来,这个姿势正好方便梁泽给他擦身上的水,只是……跃入眼里的画面也相当震撼就是了。

  梁泽内心既煎熬又兴奋,擦水的动作难免就有点儿心猿意马起来,枕巾时不时的扫过胯骨往下两寸的地方,像不经意的拂过,又像刻意的挑/逗。

  饶是官聆反应再迟钝,这会儿也发觉出不对劲了,再结合眼下的环境和情形,还有被枕巾轻轻扫过皮肤时带起的丝丝痒意,触感实在太过明显,恍惚的脑袋立时就清明了几分。

  天花板上夺目的顶灯被梁泽居高临下的姿势遮挡了大半,空调风扫下来,掠过光/裸的小腹和大腿,激起一片轻颤的凉意。枕巾适时落下来,盖住小腹和大腿/根,将空调的冷风隔绝在外。

  深灰色的枕巾盖在白皙的皮肤上,形成鲜明的对比,梁泽没忍住,张开手掌覆在枕巾上,似要跟它比颜色深浅般,修长的五指缓而慢的逐渐收拢,像握拳,又像要将它拿掉。

  身上的重量明显,哪怕隔着层布料,被握住时的触感还是无比强烈,官聆一颗心倏的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僵了两三秒后慌乱的抬手按住那只作乱的手,哑着声喊,“梁泽……”

  “不是冷吗?”梁泽向下俯了俯身,几乎鼻尖对着鼻尖,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官聆唇畔,“我摸摸看是不是冷的。”

  薄荷兼绿茶的香气萦绕开来,官聆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想起来是盥洗台上牙膏的味道,清新又自然,此时却沾染上了太多暧昧又旖旎的复杂因子,它们包裹着他,肆意的侵略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不……,”官聆试图拿开身上的手,哑着声继续说,“冷。”

  梁泽任由他捉着自己的腕子往外带,拉扯间指腹若有似无的摩挲过不太平整的枕巾,官聆扯着他的手腕推拒的动作立马顿住了,本就还隐隐发红的脸蛋瞬间加深了两分色彩,梁泽也跟着停下,指腹却故意往下压了压,问,“到底是冷还是不冷啊?”

  “……不,”官聆咽了咽口水,别开脸不敢看他,说,“不冷。”

  “刚刚还缩胳膊呢。”梁泽说,“真不冷啊?”

  官聆羞窘得恨不得钻进床底下,他别开脸使劲摇头,咬着牙说,“真的不冷。”

  “我冷。”梁泽说,“刚刚抱你的时候睡袍都被你身上的水弄湿了。”

  官聆抓着他腕子的手下意识松了松,转回脸时视线落到梁泽身上半敞的睡袍上,胸前还能隐隐看到晶亮的水迹,官聆张了张口,“那你……”

  “那你给我暖暖吧。”梁泽抢先截了他的话,语毕,抬起另一只手抽掉腰间的带子,本就松松穿在身上的睡袍倏地向两边散开,趁着官聆手上松了劲,梁泽迅速抽回手,直起身三两下将睡袍扯下来丢在了地上。

  官聆目瞪口呆的瞪着他,一时竟忘了做出任何反应,直到梁泽消失在视野里,天花板的顶灯打下光来,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官聆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

  也就大约一两秒的时间,那片白没有了,薄薄的眼皮外被一片黑所替,官聆下意识睁开眼,刺眼的顶灯熄灭了,四周刷的陷入茫然的漆黑,官聆愣了半秒,手肘撑着床垫想坐起来,刚起了一半就被一股大力压了回去。

  梁泽拍灭了床头开关,屋里漆黑一片,连壁灯都忘了开,他摸着黑爬上床,正好跟撑着床准备起身的官聆相撞,胸膛贴着胸膛,彼此的热度都很明显。

  “你……”官聆吓了一跳,手肘的力道一松,整个人落回了床垫上。

  好在梁泽并没有停留太久,翻身躺倒在了官聆右侧,寻着记忆伸出手往右边摸,指尖勾到毛巾被往左轻轻一扯,牢牢盖在两人身上,梁泽的右手也借此环在了官聆肩侧,他刻意收了收胳膊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嘴唇贴着官聆的耳畔问,“这样暖和多了。”

  热气喷洒在耳廓,梁泽的声音低低哑哑的,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性感,官聆又羞又窘,胸腔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被箍着的胳膊下意识挣了挣,“哎……你别……别这样。”

  “睡吧。”梁泽轻声说,“我不蹦极。”

  官聆愣了两秒,想起他之前说两人的关系进展得太快像蹦极,联想当下两人的情景,反应过来梁泽口中“蹦极”的意思后脸刷的又红了两个度,好在屋里一片漆黑没人看得见,官聆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想将这份羞赧掩藏起来。

  可被人这么抱着,虽然盖着被子,可被子底下的两人去是光溜溜的,饶是官聆刻意的不去想,但肌肤相触的感观实在太过强烈,他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挣了挣胳膊,小声说,“你这样我睡不着。”

  梁泽的脸埋在他脖颈间,闻言呼出一口气,嘴唇贴着他的后颈轻啄了两下,低声说,“我也睡不着。”

  官聆:“……”

  “要不……”梁泽故意挺了挺腰,“熬个夜?”

  触感强烈,官聆被撞得一颤,浑身都僵直了,羞窘的闭了闭眼,整个人往前挪了挪,哑着声说,“我突然就困了。”像是怕对方不信,官聆佯装着困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好困好困。”

  梁泽低笑出声,也不拆穿他,半晌后嗯了声,窝在他颈间说,“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