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本应在情侣互生爱意后一方深情表白时说的话, 却被梁泽这么平静又平淡仿佛在说今晚咱们撸个串儿吧一样随意的从口中蹦出来。

  官聆愣在当场,像被八月的惊雷劈了面门,整张脸都起了裂痕。听到梁泽冲自己说出这话时的心情, 就像看到灭霸突然向钢铁侠表白一样, 不可思议的同时, 三观还碎成了渣渣。

  “愣着干嘛?”梁泽见他半天没动作, 催促道,“走啊。”

  官聆咽了咽口水, 努力将脸上龟裂的表情拼凑起来,一脚油门,车便拐进了主干道里。

  “双闪!”梁泽张口提醒,“双闪还开着呢!”

  官聆抬手就是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在手忙脚乱的碰到了雨刮器戳亮了大灯后终于将双闪关闭了, 当然也少不了被路上行车的司机从自家车窗里挪出半个头来对他破口大骂一番。

  “你怎么回事?”一切归于平静后,梁泽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 一张脸黑得像锅底,“我就离开几分钟你就被恶鬼附身了?”

  可不,恶鬼就坐我边儿上呢,现在正气得想要吃了我。

  官聆心里一通腹诽, 也不想就刚才自己的行为辩解什么, 板着脸气定神闲的把车开到了斯兰餐厅外的露天停车场。

  许是节假日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本来以为要等好半天才能找到空位,结果基本没花功夫就把车给停好了。官聆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车门开了个缝才发现副驾上的人没动静。

  “嗯?”官聆转回脸, “不是说迟到了?”

  “自己拿着。”梁泽将手里的抛给他。

  官聆吓一跳, 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接,生怕洁白柔弱的花瓣撞到方向盘上离了根, 特别这花还是他最喜欢的,神情上自然就表现得有些紧张了,所以等他抱着花反应过来后,又感到有些难为情的尴尬。

  梁泽不会误会他很喜欢他送的这花吧?

  不过梁泽没给他解释自己举动的机会,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官聆回过神,也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一手拿着花一手锁了车快步跟了上去。

  “进去后跟人打个招呼,”门口两个服务生迎上来,冲他俩弯了弯腰微笑着拉开餐厅大门,梁泽边往里走边小声提醒官聆,“主动一点,热情一点,不要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剑拔弩张。”

  “知道。”官聆落后他半步,低着头盯着鞋尖儿点头,“表现出她不过是一个被原配打压得不敢大喘气儿的手下败将,大方的跟她打招呼,但实则压根儿没把她当回事儿的气质。”

  “对!”梁泽点头,“寒暄两句你就吃你的吧,其它时候用不着你插嘴。”

  “明白。”

  赵亦欢可能真的有自虐倾向,或者是好胜心太强,想将那天的“屈辱”铭记于心,所以订餐厅的时候依然选择了那天的卡座。

  官聆记忆力不错,被服务生领着往那个方向去的时候就了然于胸了,过道有些窄,他上前半步往梁泽那边靠了靠,小声道,“你说得没错。”

  “什么?”

  “睚眦必报。”官聆朝几步之外的卡座抬了抬下巴,“膈应你的同时也不忘膈应她自个儿。”

  梁泽没理会他的调侃,快步走到餐桌前,礼貌又疏离的冲赵亦欢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来晚了点儿。”

  “点儿?”赵亦欢一张漂亮的脸蛋儿上就差拿笔直接写上’不悦‘二字了,她点了点左手精致的方形表盘,“整整15分钟。”

  “实在抱歉,路上堵车,加上……”梁泽抿唇一笑,视线一转定在落后他一步还没来得及走过来的官聆身上,张口就来,“路上看到人家花店刚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花,非闹着要买一束,就又耽搁了些时间。”

  官聆惊愕的张了张口,又听梁泽道,“实在抱歉,今天这顿我们来请,赵小姐想吃什么随便点。”说罢冲官聆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叫人。

  官聆感觉喉咙里堵了一堆苍蝇,将他收到花时的惊讶和听到梁泽说出花语时的震惊击得粉碎,眼下这种情形和他内心的翻涌的情绪在文学中通常会用两个词来表达——自作多情和骑虎难下。

  刚好这俩还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而还有一个词儿也恰到好处的诠释了官聆接下来需要做的举动——屈己待人。

  他强忍着对梁泽的吐槽,在赵亦欢将诧异的目光投到他身上时扯着唇角绽放微笑,“嗨美女,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赵亦欢脸一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了。”

  “我高兴啊。”官聆一手抱着花慢慢踱到梁泽旁边坐下,“阿泽说你们要谈工作,我就是跟着来蹭顿饭,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赵亦欢明显对他这解释并不满意,一双精致的细眉紧拧着,眼睛里满是怨恨,“梁泽,你用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羞辱我吧?”

  “我可是无意冒犯,赵小姐竟这么想?”服务生还等在一旁,梁泽拿了菜单先绅士的递给了对面的女士,“那天在裕园赵小姐跟我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那么我的任何行为之于赵小姐,应该都担不起羞辱二字这么大分量吧?”

  “我约你是谈正经工作的。”赵亦欢被他噎了一下,一把抢过菜单,但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恶狠狠的道,“你却带只花蝴蝶过来,这是对待工作该有的态度吗?”

  虽然梁泽三令五申要求官聆除了打招呼寒暄就不要再开口说话了,但官聆在听了别人对自己这样的评价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你们谈正经工作,我这个正经人就规规矩矩吃饭,又不会妨碍到你们。”他故意将重音咬在’正经‘二字上,说完还低头瞅了瞅自己,“我今天穿得可是很得体很绅士了,你这完全就是恶意抵毁加瞎起外号。”

  梁泽轻咳两声,不悦的往他这边瞟了一眼,警告他闭嘴。

  官聆一脸傲娇的别开脸,梁泽这才接着道,“忘了跟你说,他也是我的私人助理,以后工作中的很多事也许交到他手里。”

  梁泽没再继续往下说,但意思不言而喻,官聆不但今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只要映嘉跟桓宇有合作,他都有可能会参与,不分大小。

  赵亦欢又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深意,但她看向官聆的眼神多多少少还是带了些鄙夷。上次从餐厅负气离开回家后她便想明白了,所以随后就找人调查了官聆,甚至还亲自去了他开的那间画室,果不其然,一个靠出卖自己获取收益的男人,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被梁泽一个眼神警告后,官聆安分守己了不少,直到服务生将点好的菜品一一端上桌,他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菜完全上桌后,他也非常尽责的扮演着一个称职吃客。

  满桌的菜肴,三分之二都是官聆点的,赵亦欢不知是减肥还是要维持淑女本色,只点了一小份鹅肝和一份蔬菜莎拉,梁泽从接到她的电话起就没什么心情,对吃的亦然,所以除了一份主食外就点了一瓶酒。

  酒是红葡萄酒,入口甘甜香气醇厚。

  “言归正传吧。”梁泽没动主食,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握着高脚杯的杯托,轻轻晃动,腥红的液体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轻轻摇曳,“他去映嘉见谁了?”

  “我父亲。”说到正题上,赵亦欢倒没了之前那些斤斤计较的小女儿心态,言简意赅却直击重点,“谈合作。”

  “大寿那天他虽然没在场,但他作为桓宇副总,应该知道桓宇跟映嘉即将合作的消息,”梁泽说,“而且他作为梁家人,多多少少也应该听说这次的项目合作是由我牵头。”

  赵亦欢缓慢的眨下眼皮又快速睁开,“所以你觉得我在撒谎骗你?”

  “你得说点儿实用的信息,”梁泽说,“毕竟他是我小叔,我们是一家人,我不可能不信我的家人来信一个外人,何况你空口无凭。”

  赵亦欢冷眼看他,“你对这个小叔还真是放心。”

  梁泽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没接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一个很果决的人。”赵亦欢道,“看来是我错了,你在国外待的时间太长,书读多了可能真的会让人变傻。”

  梁泽对她的明嘲暗讽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言笑晏晏顺水推舟,“所以才希望在职场中身经百战的赵小姐能指点一二。”

  梁泽的话和低微的态度取悦的赵亦欢,她抿唇笑了笑,“你继承了你父亲的遗志,无意经营公司,而梁老爷子膝下除了你这个嫡亲的孙子就只有一个小儿子了,梁老爷子已入古稀之年,桓宇最后会由谁掌权一目了然。”

  梁泽摇杯的动作一顿,“梁行舟说的?”

  “那天从裕园回去我就跟我爸透了底,梁赵两家联姻是不可能了,但你答应我的项目会继续合作。”赵亦欢叹了口气,“你的承诺对我爸来说无异于空头支票,此时有更好的找上门,还带着确凿的消息,你觉得我爸会选谁?”

  “确凿的消息?”想到今天中午与梁行舟用餐时的情景,梁泽不由勾了勾唇,“赵总好歹管理着映嘉这么有前景的公司,是不是有点儿太过轻信于人了?”

  “你买了间画廊,不假吧?”赵亦欢问。

  梁泽抬了抬下巴没吭声,答案不置可否。

  “你父亲当年为了学画画瞒着梁爷爷偷偷转了专业,甚至于最后与梁爷爷父子成仇酿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赵亦欢顿了顿,眉目间暗含笃定,“如果你志不在打理公司,有你父亲的前车之鉴,梁爷爷也不可能逼迫你。”

  桌上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因为赵亦欢刚才的话猛的陷入僵局,梁泽捏着杯托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眉宇间仿佛夹着凛冽的霜雪,侧脸轮廓因为紧咬的牙关而显得更加冷凝了几分。

  赵亦欢没想到梁泽会是这么个反应,一时有些尴尬,还有点儿口不择言后的愧疚,但她心高气傲,梁泽这人又多次让她难堪,道歉的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梁泽久久没接话,赵亦欢也不太适合再开口,沉默中气氛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嗝!

  冷凝的空气里,一声不合时宜的饱嗝划破了冻结的冰面,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梁泽幽幽转过脸的同时,赵亦欢也惊愕的看向了斜对面。

  官聆歉然的摸了摸鼻子,脸颊泛着因大庭广众出糗后不好意思的微红,“抱歉,我好像吃得有点儿撑……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市里出现了两例,明天都不敢去医院看牙了……大家出门记得戴口罩,注意身体别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