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 梁泽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即便住的不是总统套房,但按规格来说,总统套房里有的, 2811估计也不缺。

  官聆推开浴室门进去的时候就惊着了, 干湿两地分得特别开, 而且空间大到离谱。官聆不由想起上次梁泽来他店里拿画时, 他忐忑的请他进屋坐着等,那会儿梁泽来回踱步打量他房间的样子, 可能就跟在豪景逛自己房间的浴室差不多吧。

  那份驻扎在内心深处无形的自卑感又蠢蠢欲动的萌了芽,官聆紧了紧拳,将手里的换洗衣物放到架子上,脱掉身上的烂菜叶……不对,衬衫西裤, 步入花洒里。

  温水倾泄而下打在皮肤上时,官聆莫名觉得全身都轻松了不少, 待他洗完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看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且身上穿着跟他同款的白T黑裤的梁泽时,愣了愣。

  梁泽听到开门声转回头往他身上瞟了一眼,“盥洗台底下的柜子里有吹风机, 上面镜子是个柜门, 打开里面有护肤品和发蜡,你都可以用。”

  官聆怔怔的哦了声,又转身回了浴室,再出来的时候头发已经吹干打理好了。

  “比之前顺眼多了。”梁泽看着他说。

  被梁泽打量的同时官聆也在看他,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裤子, 梁泽穿的跟他身上的从颜色到款式都很相近,不过这还是官聆头一次看到穿运动风的梁泽, 跟平时的衬衫西装比起来,沉稳着带着点儿蓬勃的阳光感,扯着嘴角淡笑时像个大学生。

  大概是冲击感有点儿大,官聆一时愣住了。

  “你拎着它们干嘛?”梁泽刚夸奖完就敛了眉,神情里满是嫌弃。

  官聆回了神,一低头才瞧见手里拎着自己刚洗澡换下来的衣服,“没找着地方放。”

  “你还打算要啊?”梁泽盯着他。

  官聆眨眨眼,“为什么不?我花钱买的呢,又没坏。”

  这个理由好像过于充分了,梁泽张了张口半晌没能答上来,官聆又道,“你有袋子吗?我装上提着一会儿完事儿直接带回去吧。”

  梁泽抽抽嘴角,“你以为去菜市场赶集吗?”

  官聆:“……”

  “算了,浴室里有个篓子,就浴缸旁边儿那个深灰色的,”梁泽说,“扔里面吧,我一会儿叫客房服务过来拿去干洗了。”

  官聆想说不用麻烦还是找个手提袋我直接拿回去吧,不过触到梁泽一脸嫌弃的眼神,他掀了掀嘴皮最终蹦了句谢谢。

  “今天你啥也不用干,”临出门的时候梁泽交待,“正常的跟她打招呼然后吃你的东西就行了。”

  官聆弯腰换鞋的时候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等等!”梁泽眉头一紧。

  官聆正低头穿鞋,被他这一吼吓一跳,微抬着脸扭头看他,“怎么了?”

  “皮鞋?”梁泽一脸的不可置信,“运动裤你配皮鞋???”

  官聆正往鞋头里伸的脚一顿,低头瞧了瞧,不提还好,这一提好像确实有点儿不搭调。

  “我就穿皮鞋来的。”官聆说。

  “不行不行,”梁泽一边往衣帽间走一边摇头,“这样穿出门我还不被赵亦欢笑掉大牙了?不到明天估计全市有头有脸的商政界老板的儿子女儿估计都会谈论桓宇电子董事长的孙子运动裤配皮鞋出门的事。”

  这么个货?官聆捕捉到重点,不悦的斜起眼睛。

  官聆一连做了三次深呼吸才压下即将喷口而出的脏话,他换回拖鞋跟在梁泽身后,无语道,“这样穿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你是谁有人认识吗?”梁泽啧了声,“我好歹也算有头有脸的人,比你更好做文章。”

  官聆觉得这人有些过于自恋了,无奈翻了个白眼,“赵小姐应该不是这种人。”

  “睚眦必报。”梁泽说,“她就是。”

  “她要是的话那这会儿估计已经不少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了。”官聆说。

  “这种大事上她不会,”梁泽一边在鞋柜里找鞋一边说,“除非她不想跟我合作项目了,但显然不可能,不然她今天不会给我打那通电话了,但之前的两次见面都让她丢了面子,所以她一定会在这种小事上报复回来。”

  官聆心说你丫不会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

  “你穿几码的鞋?”梁泽拿出好几个鞋盒,有几双里面的吊牌和标签甚至连价格都还挂着。

  “44。”官聆答。

  “那这里的你一双也穿不了。”梁泽说,“我穿46。”

  最后不得法,梁泽只好找了条看起来版型比较小的西裤扔给官聆将就,又给他搭配了件素色的丝绸衬衫,他自己也火速换了套跟他同款不同色的。

  “你干嘛也换?”官聆不解的问。

  “情侣装。”梁泽言简意赅。

  官聆抽抽嘴角没再吭声,两人收拾妥当出门时离六点只剩一刻钟了。

  “你来开。”电梯直接下到VIP停车场,梁泽将车钥匙扔给官聆说。

  官聆不情不愿的接过钥匙坐进驾驶座,梁泽在他旁边坐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报地址,“斯兰餐厅。”

  官聆打方向盘的手一顿,无语到翻白眼,“你这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地点又不是我定的,”梁泽啧了声,“这就是她跟一般的闺秀的不同之处。”

  “在哪里跌倒就要在那里再跌一次?”官聆玩笑着调侃。

  梁泽斜他一眼,“一点都不好笑。”

  官聆抿唇,“我也觉得。”

  其实这句调侃说出口后官聆大概就明白了赵亦欢约在斯兰的意图,就像搭升降机上下23层的他,明明心里怕得要死,眼睛却还要死死盯着地面,感受着身体不断远离地面所带来的恐慌,并它无限放大,最后铭记于心。

  赵亦欢是个挺要强的女人,被梁泽以那种方式在餐厅折了面子之后,却主动约在那个地方,大概也是想记住那天自己狼狈的情景。

  “路上看看有没有花店。”车拐上道后梁泽说。

  官聆侧目看了他一眼,“还给送花?你这到底演的哪出啊?”

  “不是给她的。”梁泽看了眼表盘,“迟到是肯定的,就当找个迟到的理由吧。”

  去斯兰的一路上花店倒是不少,但位置都不太好停车,加上这个时间点又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还有些堵路,A8一路走走停停,最后终于在距餐厅还有不到两条街的十字拐角那儿停下了。

  梁泽开门下车进了花店,官聆把车打了双闪,靠在椅背上等得漫不经心。

  恰缝十一小长假,路上行人也比往常多了起来,有挎着包刚下班的都市白领,有的拖着行李箱像是准备远行的青年男女,也有小包大揽像是准备回家过年中年大叔,几个穿着校服的男中学生追追打打从车前跑过,又在亮着红灯的斑马线前急急刹住了车,后面的男生撞上前面的,又是一阵笑闹。

  官聆看得出了神,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自己青春年少时的影子。

  他们的笑容肆意又张扬,对未来无所不惧。

  他那会儿又何偿不是呢?有要好的同学,优异的成绩,最后不负所望的考进了自己理想的大学,他比任何人都勤奋努力,也比任何人都谦和上进,刚毕业就小有成就的开了间画廊,他本该有同龄人艳羡的生活……

  可最后呢,却沦为一纸笑谈。

  副驾的车门被人拉开,接着车身一沉,眼前几个笑闹的少年猛的被一片白所替,官聆的飘远的思绪瞬间归了位。

  东西离得太近,官聆为了辨认出是什么差点儿看成了对眼,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这才看清是一束包装精致的白玫瑰。

  “送你的。”梁泽说。

  官聆愣住了,眼珠子盯着洁白的花球,思维突然就断了节奏,像原本连接好的正负极,突然就咔擦一声中断了信号。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白玫瑰?!

  这个疑问跳出脑海时,官聆的心情既复杂又忐忑。

  复杂是他突然想起了周锦航,那个人浪漫的时候不但会送花,还会亲手布置烛光晚餐,那时作为程斐的他徜徉在爱情绘成的海里,忘乎所以到迷失自己,以为那就是天长地久。直到现在换了身份,偶尔以第三视角回忆时,才幡然醒悟,周锦航的浪漫从来就不是给自己的,他甚至从来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花。

  但作为前情敌的梁泽居然知道,这简直就他妈是个笑话呀。

  忐忑的是,梁泽是出于巧合还是他发现了什么?他从这惧身体醒来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些时间里跟梁泽呆在一起的时候却不少,联想到墓地的偶遇,还有与他有关的画和画廊,他不禁产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猜想。

  “拿着呀?”似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梁泽不悦的催促,“撒什么臆症呢?”

  官聆条件反射的接过花,出声时嗓子都有点儿拔干了,“突……突然买花干……干嘛呀?”

  “这么激动?都结巴了?”梁泽正系安全带,闻言一脸好奇的瞪着他的脸,打趣道,“别说你头一回收花啊?”

  官聆咽了咽口水,想从梁泽的表情里看出些别的来,但梁泽笑得自然,调侃的语气也恰到好处的贱,着实不像伪装过的。

  “不会真是头一回吧?”梁泽看他窘着张脸没答话,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调侃可能是人家难言的事实。

  “怎么可能?”官聆冷笑一声,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你觉得就我这长相会有这种可能吗?”

  “难说。”梁泽盯着他的表情,一脸认真,像是在研究他话里的真实度,“但你刚才震惊加欢喜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官聆:“……”你哪知眼睛看到老子脸上有欢喜了?我他妈那明明是受到惊吓的表情好吗!

  算了,官聆想,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姓梁的压根儿就是在以耍他为乐。

  “我先帮你拿着吧,你还得开车。”梁泽说。

  “那我谢谢你了。”官聆将花递给他的时候下意识扫了一眼,伸出的手一僵,“十一朵?”

  “特地叫老板包的。”梁泽一脸得意,“说是保加利亚的进口货。”

  官聆对进不进口压根儿不在意,他郁闷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十一朵表示什么呀?”

  “知道啊。”梁泽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爱你一生一世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去吃个婚酒,所以就先更了,晚上尽量再更一章,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