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过多和寒冷让于谷轩渐渐失去了知觉。
先是觉的冷，再是觉得渴。初始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可最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感，眼皮重得仿佛压了座山，竟连寒冷的感觉也没有了。
此刻大概是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就连看守也忍不住打了哈欠睡觉去了，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血液从高出掉在地上的滴答声。
那声音已经越来越慢，大概是到了与这个世界永别的时刻了。
赵慕寒。
赵，慕，寒……
于谷轩在心里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等自己走了之后，他会不会想念他。
直到他的头也变的沉重，无力地低垂，一切的一切，全部归零。
仿佛是从极远之处传来的声响，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于谷轩感觉自己好像被人从刑具上解下来，然后抱在怀中，似乎有人在哭喊着呼唤着“莫玉郎”的名字。
于谷轩原本已经混沌的头脑忽然间变的异常清明，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泪流满面的赵慕寒。
手腕上的伤已经被裹住，可这条命怕是也救不回来了。
这大概就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吧。
于谷轩想抬手擦掉赵慕寒的眼泪，可即便是这一点点的力气，他也没有了。
“赵慕寒……”于谷轩气若游丝，“赵世喆说……如果我死了，你必定会魔化……可我知道……你不会……”
赵慕寒跪坐在地上，把于谷轩紧紧揽在怀中，抓着他冰凉的手放在脸颊边暖着，鲜血沾在了他的脸颊上，但他却毫不在意。他亲吻着那冰凉的指尖，泣不成声。
“别难过……”于谷轩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回我自己的世界去了，在那边……我会过的很好……只是……只是可怜了你……”
“别惦记我。”赵慕寒满脸是泪，却勉强笑着道：“回去了，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也会好好的。”
他虽这么说着，可大颗大颗的眼泪却止不住地砸下来，砸在于谷轩的心头，让他的心比手腕上的伤还要疼。
于谷轩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用尽力气努力把眼睛睁到最大，道：“赵慕寒……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刑堂昏暗，濒死的状态让于谷轩的双眸中早已没有了光芒。
其实在这样的光线下，在这样的眼眸中，赵慕寒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还是含泪笑道：“看见了我自己。”
于谷轩只待赵慕寒这句话说完，他最后一点生命之光终于流失殆尽，他叹息道：“所以……”
“所以，我，赵慕寒，不是妖魔……”
这句话尚未说完，于谷轩已疲惫地阖上了眼睛。赵慕寒抱着他失声痛哭。
一瞬间，于谷轩睁眼发现自己竟站在刑堂中央，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可耳边哭声尚在，他转身回看，只见赵慕寒跪坐在刑具边，抱着莫玉郎的尸体，痛不欲生。
于谷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还是莫玉郎的样子没错，他立刻冲过去对赵慕寒喊道：“赵慕寒！我在这儿，你看我一眼！你……”
他想拥抱赵慕寒，却抱了个空。他反复试了了几次，才发现他根本触碰不到赵慕寒，而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于谷轩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赵慕寒，但很明显，赵慕寒既看不见他也听不见。
“别喊了，你已经死了。”
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于谷轩转头看去，却被一个硕大的蓝精灵吓了一跳！
“我靠！你搞什么啊？！”于谷轩怒视着那个硕大的蓝精灵，“赶紧给我变回来！”
“抱歉抱歉，刚从童话世界那边过来，忘记了。”蓝精灵挥了挥手，一个古风少年站在了于谷轩的面前，他就是大千世界的主神——须弥生。
于谷轩看了看须弥生，又看了看依然抱着莫玉郎神情恍惚的赵慕寒，问道：“位面之子现在这个样子，我的任务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啊？”
“成功了啊！”须弥生伸出手来，抓住于谷轩的手进行了一下友好慰问：“恭喜你，任务完成，我这就送你回去。”
须弥生话音未落，周围的环境好像滚轮一样迅速旋转切换，越转越快，最后只剩一片纯白。
“哎！等等！”于谷轩顾不得两个古代人正在用现代礼仪打交道的诡异，用力拽了一下须弥生，道：“我……就这么走了？好歹我的任务成功了，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见证一下赵慕寒的登基时刻吗？”
“继承大统的又不是他，他登什么基！”须弥生白了于谷轩一眼，道：“要登基也是赵黎亭才对。”
“什么？！”于谷轩炸毛了，“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登基的居然是赵黎亭？！凭什么啊？凭他长的帅？凭他性格好？要论这些，我们家赵慕寒哪点比不过他？！”
“啧啧啧，”须弥生撇嘴道：“听听，你们家赵慕寒，叫的这么亲热。”嫌弃完，他又继续道：“谁跟你说位面之子、天选之子归位就必须当皇帝的？对万千小世界来说，一定时期内，只要是对这个小世界的历史进程起到推动作用的，或是对世界格局产生影响的人，便是这个时期的位面之子。”
听见这些，于谷轩呆了一下，又问：“那我走了之后，赵慕寒会怎么样？我回去了之后又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须弥生道，“我会把你送回到你传过来的那个时间点，你小说里的内容已经全都变了，变成了这个世界里的事情。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把你在这个世界里的记忆消除，这样对你来说不过是一觉睡醒，小说就完结了。你没什么损失，也没什么情感羁绊，你可以在你的世界里正常生活。不过赵慕寒嘛，要比你惨一些。他毕竟是这个世界里的重要人物，我不能把他的记忆删除或篡改。所以他大概会想你一辈子吧。”
最后一句话，像是个带着倒刺的小钩子，扎入了于谷轩的心脏，泪水瞬间便涌出了眼眶。他低着头，看着脚下纯白的世界没有说话。
“怎么样啊？你到底要不要把记忆删掉？”须弥生问。
于谷轩双手紧握，做了一下思想斗争，猛地抬头，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地对须弥生道：“我不要删除记忆，我要你送我回去！我要回去！回到赵慕寒身边去！”
须弥生皱了皱眉，带着些嘲笑的口吻道：“大哥，你死了你知道么？三条命都让你给用完了，就算我是主神，也不能破坏大千世界的规律，也不能随便想让谁复活就让谁复活啊！”
我信你个鬼啊！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于谷轩动了动嘴唇，没有骂出声，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你是主神，说话得算数。当初你说给我三条命，但第一条命其实是人家莫玉郎本身的命，就不该算是你给我的。所以，你现在还欠我一条命。当然，你也可以不给，毕竟你是主神，谁让我这个弱势群体就是没有话语权呢！”
“呦呵！还用上激将法了呀你！”须弥生看着于谷轩似乎是玩心大起，豪放道：“不过我就吃你这一套！既然说我欠你一条命，好，那我现在就还你一条命。”
说罢，他抬手一挥，周遭的场景立刻变成了一处巷子里的不大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