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穿书只为救反派>第38章 旁观,帝王的家事

  暗夜之中,寝殿之内。

  赵黎晟已缠绵病榻许久,尤为惧光。偌大的寝殿之内,只留殿中一座烛台。即便烛台由上至下插满了蜡烛,却依然照不亮整座寝殿。四处影影绰绰,烛火照不到的地方,就像无底深渊一般永无尽头。

  赵黎晟屏退了所有人,只留赵黎亭一人坐在榻边。赵黎亭手捧药碗,将手中汤匙向他的嘴边喂去。

  半靠坐着的赵黎晟已是形如枯槁,他微微偏了头,带着咳喘断断续续道:“不喝了,太苦了,喝了也没用。”

  赵黎亭撤回了汤匙,连带着药碗放在了榻头小柜上。他看着赵黎晟,面无表情地缓缓道:“陛下深夜将臣弟召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臣弟这药太苦,难以下咽吧?”

  赵黎晟的眼角溢出了浑浊的泪水,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朕想见你……可、可你总也不来,若不是派人去传话……说、说要与你商议传位之事……你……你是不是还不来看朕啊?朕、朕就要走了……最、最放不下的,便……便是你……”

  这些话,让赵黎亭的嘴角露出一抹讥笑,他低哼一声,冷冷道:“那倒大可不必。陛下若是走了,臣弟便是想忘记你,倒也是个难。”

  面对赵黎亭的冷言冷语,赵黎晟没有怨怒,只有伤心和遗憾,他满怀心事地断断续续道:“你呀,对朕总是这般……没有好脸色。可……可朕却总记得,你母妃过世那年……父皇将你交给朕,让朕……好好照顾你。你、你那时才四岁,软软糯糯地开口……开口唤了朕一声阿兄。只那一声,便是将朕的心肝全给喊化了……”

  赵黎晟说得动情,赵黎亭坐在榻边却是面无表情。

  赵黎晟见赵黎亭无动于衷,只得艰难地够到赵黎亭的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摸出个卷轴,塞进赵黎亭的手中。不过是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大口喘息了几次,胸口起伏着,断断续续道:“朕……知道你想要这个……只是你的名字……朕总是写不好,你自己填上吧……”

  赵黎亭将卷轴展开,在逐字看完传位诏书后,他的脸上并没有浮现任何波动的神情,就好像这个诏书注定是他的一样。

  “亭弟,”赵黎晟满眼不舍地看着赵黎亭继续道:“你听朕一言,慕寒留不得。待你继位之后,定要将他除掉,收回兵权,否则……”

  “否则如何?”赵黎亭看完后将诏书卷起握在手中,“否则便难保被他取而代之是吗?”他说着又流露出了讥讽的神情,嘲道:“慕寒平叛有功,我若又想除掉他,又不想被世人非议,就得跟你学。就好像当年你对安平郡王做的那样,对吗?”

  提到安平郡王,赵黎晟原本已无甚精神的面容上,骤然浮现出了惊恐的神情,他惊慌道:“亭弟……你……你全知道?”

  赵黎亭冷笑道:“当年安平郡王南征北战,战绩斐然。你怕他功高盖主威胁到你,便想对其打压,却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借口。而赵黎远为争得宗亲氏族之内的一席之地,便向你献策。派安平郡王远赴许州平叛,待孤军深入之时再断了供给和援军。于是许州一战,安平郡王战死沙场,数万将士埋骨异乡。赵黎远以为此事之后,他能得一王位封赏,却没想到你竟只赏他了个侯爵之位。他不忿,与你在书库理论之时,我与你们只隔了一排书架。你们争论的字字句句,我都听得清清楚楚。陛下这番作为,还真的是让臣弟叹为观止。”

  赵黎亭说着将手中的卷轴举起示意了一下,道:“不过,看在这个的份上,臣弟还是在此谢过陛下了。”语毕,他竟起身便走,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传位诏书,而只是一卷毫无意义的字画而已。

  “亭弟!亭弟……”赵黎晟见赵黎亭要走,挣扎着坐起来,但终是体力不支地伏在了榻边,他伸手想要去拉赵黎亭的衣角,却是够不着。

  “亭弟……你……就如此恨朕吗?”赵黎晟挣扎道,“即使这么多年……朕一直宠着你……顺着你……还是、还是换不来你的一点真心吗?!朕……朕是你的阿兄啊!”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赵黎晟用尽力气的嘶吼。

  赵黎亭站定了,他浑身紧绷,右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就在须臾之后,他猛地转身,几步走到赵黎晟的榻前,一把抓住赵黎晟胸前的衣襟,将他瘫在榻上的上半身都带了起来。

  “你还知道你是我的阿兄?!你还知道我们是亲兄弟?!”赵黎亭对着只比死人多口气的赵黎晟怒吼道,“父皇让你好好照顾我,可他哪里会想到你居然将我照顾到了你的榻上去!你贵为天子,什么样的男宠你搞不到?!为何偏偏要对我下手?!我说我怕,我痛,我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求你放过我……可你呢?!你是怎么折磨我的?!那时我才九岁!九岁啊!”

  赵黎亭怒吼着将赵黎晟狠狠推在了榻上,他余怒未消地道:“我恨你,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你。我每一天都巴不得你赶紧死掉!可你是天子,这个国家的掌管者。若是你突然横死,国家必将陷入动乱。所以即便我那么恨你,也没有因为一己私冤而谋害过你。我赵黎亭无愧于父皇,无愧于天下!”

  躺在榻上的赵黎晟已经如一条即将干死的鱼,他的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在流下了几滴浑浊的眼泪之后,赵黎晟,这位帝王终于断了气。

  赵黎亭怒视着赵黎晟的尸体,似乎恨不得继续狠狠地揍上几拳。但最终,他还是压抑住了那股屈辱的怒火,在泪流满面之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精彩精彩!”赵世喆拍着手掌,带着一身的寒气从寝殿正门的阴影处走来。

  “真没想到,先帝与郑王殿下居然如此兄友弟恭。”赵世喆走到烛台近侧,笑道:“这还真是让世喆大开眼界。”

  全副武装的一行人紧随其后,随从上前帮他解下了披风。赵世喆抬手掸了掸发上的雪,随后向赵黎亭伸手道:“郑王殿下,请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吧。莫要让我动手,否则殿下定然会吃很多苦头。”

  赵黎亭抬手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转身时,竟已颇有帝王之风。他冷笑了一声道:“慕寒果然没有说错,你的野心可当真大的很。若我没猜错,当初你与倭国勾结时,定然是以你必将登上帝位为说辞,承诺给倭国割让国土,才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你卖命吧!”

  提到赵慕寒,赵世喆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可他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听殿外传来纷杂错乱的脚步声和护甲叶片在奔跑时发出的声响,紧接着寝殿正门大开,一群军士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将他和他身后的军士围在了正中。

  寝殿内所有的烛火被点亮了,赵世喆看着眼前挎刀而立的赵慕寒,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没有去军营?!”眼看着手下全被缴了械,赵世喆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赵慕寒回道:“我去了郑王府。请郑王派人前去通知廉虎,由他扮成我的样子前往军中。”

  “而你却拿着印信转身去了柳林军!”赵世喆恍惚笑道,“想必冯韬等人此刻已人头落地了吧?”

  赵黎亭冷笑道:“柳林军中你安插的高阶将官未达半数,就敢做这逼宫之事。永宁侯,你平日里这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怎么在此大事上偏偏如此操之过急。也不知是你太过自信,还是你太不把我与慕寒放在眼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赵世喆喃喃自语,直到有军士上前将他双臂拢向后背反绑时,他才猛地抬头,瞪着赵慕寒,道:“你!究竟是何时去了赵黎亭的阵营?!”

  赵慕寒正色道:“虽然你将我在雀难渡被袭之事的疑点成功转嫁到了郑王身上,但这些年来,郑王的多次相助,足以让我看见他的诚意。常言道日久见人心,这么浅显的道理,世喆堂兄你竟是不懂吗?”

  赵世喆直视着赵慕寒,任由军士将他捆绑,而未做任何挣扎。他忽然神情恍惚地笑了起来,对赵慕寒道:“慕寒你这么厉害,却唯独救不了所爱之人。难道你不想知道你那个小相好如何了吗?我奉劝你赶紧去外营牢房看看吧,赶得上的话说不定还能听上个遗言。”

  他眼见赵慕寒听闻此话之后,神色大变,顿时狂笑了起来,边笑边喊:“我赵世喆还没有输!赵黎亭,你看着吧,看着赵慕寒这个邪魔如何将你生吞活剥……”

  赵黎亭挥手对左右斥道:“赵世喆胡言乱语,还不把他押下去!”

  随着军士们的动作,赵世喆狂妄的高喊声越来越远。赵慕寒的心却被提到了嗓子眼,他转身向赵黎亭施礼道:“殿下恕罪,慕寒有事要先行一步。”说罢未等赵黎亭开口,他已转身心急如焚地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