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陈年烂梦(穿越)>第67章 他的三封信

  【红玫瑰。

  三封信。

  告白,求和,想念。这是人生。

  宋西川是何知的红玫瑰,这也是人生。】

  是林召的电话。

  何知都不用接,就知道林召打电话来又找他说些什么。果然一接通,就听林召先是问候他的身体,三言两语后,开始问怎么办,丁舒云还是不愿意和他当面谈一谈。

  “你问我,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她,”何知边说边走向客厅,随手捞起一个摆件玩捏,他懒得听林召嘀咕那些没有进展的进展,“实在不行,你就去她楼下蹲她。”

  林召嘟嚷道:“这不是跟踪狂么......”

  “那你还和我说什么,我帮不了你,我都解决不清自己身边的事情呢,”何知说着,往卧室一瞟,宋西川背对着门,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我要搬家,没时间做你的情感大师,拜拜。”

  “——欸等等!你要搬家,搬去哪?”

  “搬到宋西川那边。”

  “你疯了!!”

  预料到林召会有这么一吼,何知有先见之明地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等他喊完,才开口接话:“我精神得很,没疯。”

  林召又问:“你搬过去干啥?他要挟你啊!?”

  “没有,我自己要搬的,”何知说,“我不想治就出院了,之前的租房退了,反正也不会住在哪里很长时间,就去宋西川那边借住一小阵。”

  林召一噎,随即问:“......什么叫不会住在哪里很长时间?你要去流浪啊?”

  何知笑了一声:“我去旅行呢,到处去散散心,不想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了。太没意思了,反正也不知道剩多少日子,还不如多去其他地方玩玩。”

  电话那头的林召沉默许久,问:“为什么不想治了?”

  “没有为什么,”何知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这种话题太过沉重,“我不跟你说了,还要去收拾东西。丁舒云那边你自己瞧着办,如果真想复合,不要一直拖,小心拖着拖着就真没机会了。”

  林召说他知道了,跟何知说再见,说改天会亲自去找他聚聚,让他旅行临走前一定要知会他一声。

  何知当然是答应了。

  *

  何知接完电话回到房间,宋西川依然保持先前的姿势站在原地,手里却已然抓着那装着照片的铁盒了。

  见何知进来,宋西川很快回过神,问他还有需要收拾的东西吗。

  何知站在室内环顾四周,显然不太记得被自己到处乱塞的物件,他比着手指在算,很快便告诉宋西川:“应该都差不多了,整理一下我们就可以走了。”

  一个小时后,宋西川车后备箱里塞进了两个行李箱,外加一些七七八八的物什,怕被压坏的手工制品都放在前座。

  他撑着车,眉梢一挑,对何知说:“堆一起看,你的东西还不少。”

  “还好还好,”何知摸摸鼻子,“比上一次搬家又少了不少。”

  “是么,”宋西川抬手一拉,后备箱发出砰的一声,安安稳稳合上了,“你之前是自己搬走的吧,累不累?”

  “还成。比起身体上的累,心里要更累啊,”何知绕到车头,拉开车门侧身准备往里坐,“很多东西好像都带不走了,像我们买的沙发一样,永远留在那间出租房。从大一到大三,三年,到现在又过了六年。西川,你说时间怎么就能过得这么快?”

  “快吗?”宋西川矮身坐到主驾驶位,与车内的何知面对面,黑色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是很快,但也真算不上久,把六年摆在字面上看,当然长得可怕,可当自己亲身经历,哪会觉得这循规蹈矩的六年过得很慢?”

  “是啊,”何知顿了片刻,“但是过得很没有实感。”

  “人都是这样,要有寄托有目标才有实感,”宋西川插入车钥匙,一转一扭汽车便轰轰一声,开始预热,他触碰上何知的手,问,“现在有实感了么?”

  何知闭上眼,没说有也没说没有,转移了话题:“刚刚还没说完呢,因为搬家过程中总要整理很多东西,一些被我忘记的也全都翻了出来,你猜我那天看到了什么?是——”

  何知猛地卡壳。

  宋西川还在问他“是什么”,何知却突然想起自己又落下了东西,睁开眼便急匆匆说:“我有东西没拿,你等我,我回去一下。”

  也没等宋西川应答,何知拉开车门窜了下去,快步朝租房走去,插了两次钥匙才打开门。

  这间屋子已然和何知刚来时没什么两样,空荡荡而缺乏人气,窗帘被拉开,倒还算明亮。

  卧室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很快就迎来它短暂的主人,可惜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何知想找的东西。

  不是放在这里吗?

  何知蹲坐在原地回忆片刻,想不出跟着自己搬来搬去的信封跑到哪儿去了。总不会是先前收拾的时候被当成废纸不小心清理掉了吧?

  那几封信于何知而言,和他的日记一样重要。虽然何知已经很久没打开过它们,比起时不时拿出来回忆,它们更像何知对这段感情闭口不提的缄默情绪。

  何知把有可能藏匿信封的地方找了个遍,却依然瞧不见它们的身影。宋西川还在下面等他,他总归不能在屋子里待太久。

  捋了把头发,何知站在原地片刻,经历一瞬间的迷茫后,抬脚往门口走去。

  门锁在寂静的走道发出尤为明显的咔嚓声,在走向车的百步内,何知觉得自己在向过去告别。

  他双手空空地坐上车,心里也空落落的,果然听宋西川问他。

  “找到了吗?”

  “没有,”何知呼出一口气,微阖上眼,阳光依然把他的视线所及照得通红,“算了,找不到了。丢了就丢了吧。”

  “是很重要的东西?”

  “算是。”

  宋西川得到何知的答案,便说:“那我帮你去找。”

  “不用了,”何知抓住他的手,“都过去了。找不到是天意。”

  宋西川看着何知,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任何话,车便启程了。

  *

  何知跟在宋西川身后进了家门,还没来得及看这布局,注意力就先被茶几上一团紫色吸引去了。

  一株紫色风信子。

  因为摆放位置是在正中央,一进门就能看到,鲜艳的颜色在这清一色淡雅的家具中,实在太过显眼。

  宋西川给何知拿了一双新拖鞋,何知边换边调侃他:“西川,你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特别了?不喜欢红玫瑰,改买这种花啦?”

  这是宋西川前几天刚买的,因为要接何知回家,索性就不再当面送他,摆在哪里不是摆,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两人都能看到就好。

  宋西川偏要说:“随便买的。”

  何知换完拖鞋,往进迈了几步,停在花前端详片刻,头也不抬问:“你知道紫色风信子的花语吗?”

  宋西川走到他身边,说:“知道。”

  紫色风信子的花语是道歉,是后悔,是悲伤嫉妒的爱,同时也代表希望忘记过去的悲伤,开始崭新的爱。

  正如梦中何知所想,在天桥上看到那花的当晚,宋西川回去就查了资料。

  其实宋西川一直在想,所谓的梦境,是带有他较多的主观映射的。尚不说何知这个角色,就连梦中的其他人,行事上或多或少都会沾上宋西川的主观所想。

  所以梦里的何知才像个哭包蛋,控制不住自己荒唐的眼泪,控制不住自己极端的情绪。

  而宋西川的愧歉和希冀,会化作这样一种客观存在的花,也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的。

  这花恰好囊括了他的感情,与其说是梦中的桂望送给何知的,倒不如说是他一直想亲自送给何知的礼物。

  呵,还说是随便买的,拙劣的谎言。

  何知暗自吐槽,嘴上也不问宋西川是不是买来送给他的,问话没有意义,知道它花语的宋西川将其摆在这里,就足以说明用意。

  直到现在,何知依然觉得他们之间没有对错,所以不必说那些道歉的话语。

  但是吧,崭新的爱还是可以启程的。

  宋西川领着何知,介绍这栋房子的每一间、每一室。

  何知恍惚间觉得熟悉,即视感越来越强,当看到主卧里的飘窗时,心里的酸涩感在那瞬间膨胀到最大,似要盖过一切理智。

  他望向宋西川,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但宋西川知道他想说什么。

  “熟悉么?”宋西川沉声道,“我一直在想这间房以后由我们来住。”

  何知没有立马给出回答,他进到室内环绕一周,脑海中的画面重重叠叠相互映照,说不清到底是何感想。

  “你记得比谁都清楚,宋西川,”良久,何知垂着眼说,“那些布局,那些东西,我说完都忘了。”

  “我记在备忘录里,一翻就翻到了,”宋西川看上去毫无所谓,语气平淡,像说着与自己不相关的事,“当时选房型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往你说的那种去靠,设计时,也想着你说的话。我想以后你可能会搬过来,但是不知道会是多久之后,也许你搬过来看到这些,不会那么生我的气。”

  何知马上反问:“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在医院,第一次看到我的那天,我说我要留下来照顾你,你生不生气?”

  心思被点破,何知蔫儿吧唧,承认道:“有点生气,但是......”

  宋西川撇开眼,“六年前是我提的分手,如今又是我来提的复合,我觉得自己欠了你六年,你觉不觉得我很可笑,在玩弄你?说了要分手的是我,放不下的也是我,走了这么多年也没走出来。见到你的瞬间我才开始恐惧,恐惧我失去你,恐惧会到来的一切。”

  何知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宋西川,半晌只能憋出几个字:“是我们不凑巧罢了。”

  “是,是不凑巧——”宋西川狠吸一口气,止住嘴,不说话了。

  何知没有马上说话,因为他偷偷瞥见宋西川偏开的头和微红的眼眶,这样的疼痛他仿佛能感同身受,锤子同时砸在彼此身上,都疼得慌。

  所以他静静陪着他,在沉默的空间立定,仿佛在罚站一般。

  最后是何知先动了脚,临出这个房门时,他对宋西川说:“我说过,爱情没有对错,一见钟情是多,白头偕老是少,分分合合是常态,兜兜转转,谁能猜到结尾呢。”

  “你没必要想那么多,反正都是上天的安排,”何知笑了笑,“他安排我这样走,我就这样往下走,一路走着走着总能碰到机缘,碰到对的错的,碰到危险。很多时候命运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当作是军令如山,不得不从罢了。”

  “我是想开了,有些东西没必要纠结太多,你就跟我一起快快乐乐的,别想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就非常好,结局谁又能完全猜准呢?”何知绕到他跟前,看到宋西川此时的表情,眨了眨眼,“人总要向前看嘛——你如果想一个人待会儿,我就先出去了,帮你把门带上。”

  “你不用急着出来。”

  *

  宋西川从没想过,哪天会轮到何知亲自来安慰他。

  飘窗上正好落了点光,他坐在上面,从包里掏出在何知房间顺走的三封信,一一展开。

  头两封是宋西川从没见过的,一封是非常真情实感的告白信,笔法拙劣得像幼稚的初中生,看着看着甚至引人发笑。

  开头是严肃的“宋同学”三字,紧接着是“话不多说,我喜欢你”,往后是一些细腻的回忆过往,真情十足。

  末尾还写着,如果你答应我,放学来操场边的小道见我。不答应的话,麻烦火化掉,免得被人发现会很丢脸。总归相识一场,帮帮忙吧哥。

  另一封是宋西川和何知分手后,何知写来的信。应该是想给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给。内容大致是说了何知自己对这段感情的看法,他说不明白宋西川哪里错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并且想找宋西川当面好好聊一聊,结束得体面些,也算有头有尾。

  信的末尾约他隔日在咖啡店见面。

  宋西川的拇指紧扣住那封信角,信纸上再添新的褶皱。

  他的眼前好似浮现出何知坐在案头埋首删删改改地写的情形,又心想,何知怎么不给他呢,如果给他,他肯定会赴约,如果赴约,运气好点就能把话说清楚......

  但世间哪来那么多好运气。

  宋西川反复又看了几次,把两封信放在一旁,看向唯一没被他开启的信。

  接下来是第三封,他最熟悉的、也是最想找到的。

  那封他在梦中唯一见过的信,在现实中第一次被宋西川展开,字悉数展现在眼前。

  那瞬间,仿若梦境与现实被接通,两边存在的感情无限拉锯,强烈的酸涩还是按捺不住,阵痛仿佛刺穿了宋西川的心脏,隐隐让他觉得无法呼吸。

  这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一封信,它压根就算不上一封信。

  没有收件人,没有寄件人,没有格式,什么也没有。

  只是一个空白的信封,加上一张被折叠三次的皱巴巴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横的竖的,端正的少,杂乱的多,有的笔触轻浮,有的深刻入里,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甚至只剩一半。

  歪七扭八,从头到尾都是三个字,都是宋西川。

  宋西

  宋臼川

  宋西一

  宀西川

  西川

  西川

  宋西卅

  酉川

  宋㐁川

  ......

  宋西川

  宋西川

  宋西川

  塞满每个角落。

  *

  宋西川已经不太记得清第一次打开这个信封时的心情,梦里的很多感受都随着时间流淌而淡去,只是那天的画面在他脑中还尤为清晰。

  那时何知取走了告白信和分手信,唯独忘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皱巴巴的这封信,它像被人抛弃的孩子似的躺在那儿,宋西川想都没想就拿了起来。

  照片在洗出时还能在上面印上日期,纸页却不像它,鼻尖落下后,字字句句就被遗忘在时空中,但那上面斑驳的、褶皱的印记,好像都在诉说写下它们的主人心里盛有多少思念。

  宋西川不像何知,他刻板、不浪漫,不会花时间写那些矫情的文字,可这并不妨碍他乐得透过这些观摩潜藏在深处的何知。

  他曾经以为自己看透了何知,就能完完全全把握他、拥有他。

  可如今抓着纸页的手也在颤抖,发现看透何知的背后,竟是窥见他自己在遗落的六年中,同样持有这般可怖的惦念。

  好似这页纸该从他笔下写出才对。

  宋西川不知道自己在房间里静坐了多久,直到何知推开门喊他吃午饭,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纸页。

  奈何何知眼尖,一眼就瞧见宋西川攥着的东西,三两步跨近,从宋西川手中抽出一看。

  这一看可了不得。

  “这是什么?”何知几乎是叫了起来,像只炸毛的猫咪,“我的天!这是什么时候写的啊!?太丢脸了!”

  宋西川觉得好笑,顺着问:“什么时候?”

  何知瞪大眼,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最后只讪讪说:“呃......不太记得了,可能哪天喝醉了之后写的。”

  宋西川打趣道:“你还半夜借酒消愁?”

  “哪条法律禁止不让人半夜喝酒了?我写什么东西是我的自由好吧,反正没给你看,”何知话说到一半,手中的纸页又被宋西川趁他大意夺了过去,“还给我!”

  宋西川不依:“不是说我想要什么都给么?这就反悔了。”

  “这你留着也没什么用呀,丢脸的玩意儿,扔了就好了。”

  “我拿到了,就是我的。”宋西川面不改色,说罢,又从身后拿出另外两张信封。

  “……你这人怎么还耍心眼儿呢,幼稚。”

  何知跟他犟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宋西川想要,他给就是了,于是把话头一转:“我擅自动了你的厨房,不生气吧?收拾好了就出来吃午饭。”

  何知说完这话,就扭头往外走,想离开这个让自己丢脸的是非之地,偏偏宋西川不依不饶,还在身后问他。

  “为什么写这个?”

  活像一个得不到糖果就不开心的小孩。

  “因为,”何知止住脚,回头看了宋西川一眼,似乎在控诉对方明知故问,无奈道,“我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