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陈年烂梦(穿越)>第63章 他朝思暮想

  混沌止归于脑,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无数碎片飘散在世界的任一角落,好一会儿才找回实感。

  宋西川睁开眼,是惨白的天花板,他的视线艰难地挪动,随后入目的便是何知。

  他朝思暮想,现实想,梦里也想的何知。

  只这一眼,即使宋西川再累再想睡着,也不愿合上眼皮。

  何知眼底下还带着青黑,躯体上的瘦弱却也挡不住他此时面色的不悦,仿佛憋了两天的气终于找到发泄口,但又不忍心开口咒骂。

  所以二人对视许久,宋西川才听到何知咬牙切齿地在说:“宋西川,你真能耐。”

  是,真能耐。

  宋西川想,要不是他能耐,现在躺着的人还能活着么?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莽撞的,或许何知认为自己才是将死之人,索性一了百了,还能救条人命。但宋西川不会这样想,他坚信他的做法一定是无比正确的。

  因为是正确的,所以两人才能像此刻,外表看来近乎完好无损地坐在医院对话。

  尽管不心平气和。

  “你整整晕在这儿两天,”何知怒目而视,“脑震荡,可能有后遗症,左臂骨折,左脚轻微骨移位,当时那辆车往你那边撞,为什么尽护我而不把方向盘打歪一点!?你傻了吗你!”

  宋西川的视线轻轻落在何知身上,只坦然地说:“没来得及多想。”

  “知不知道这两天我多担心你,”何知吐出一口气,偏过头不去看他,“想起来满脑子都是你哗啦啦流血的模样,躺着呢吧,还不知道自己头上捆着多少层纱布吧。”

  宋西川哑然,他躺在床上视线狭窄,只能看到何知的上半身,并不清楚对方的伤势。

  “你怎么样,受伤了吗?”宋西川问。

  何知看了他一眼,闷声道:“腿破了个口子,流血,没骨折,没你那么严重。”

  宋西川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说完,就不吭声了,静默地盯着天花板。

  何知站在一边偷偷端详宋西川一会儿,总觉得这人情绪不太对劲。

  从他刚醒来时,看着就让人心悸。

  何知欲言又止,刚一个“你”字脱口而出,就被一串铃声打断——他的手机在兜里嗡嗡直响,完全难以忽视。他边掏边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何知一背对宋西川,宋西川的眼睛又死钉他身上不放了,看他一瘸一拐走到窗边,看他松散地靠着墙,又发现他的侧脸看上去消瘦不少。

  是因为担心自己吗?

  话题有些敏感,但何知也没避开宋西川打电话,他根本不在意宋西川听去多少。

  何知打完电话重新坐下,宋西川果然问他:“你找人借钱?”

  “嗯,一些亲戚朋友,”何知低头在手机上打字,指头动得飞快,“家里人需要。”

  “你的妹妹?”

  “对......”何知疑惑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之前听到你通电话,”宋西川言简意赅,“你可以找我借钱,不用去求别人。”

  何知一听就笑了:“那可不行,我住院花的都是你的钱,要是思思动手术还用你的钱,那就成我全家欠你的了,没必要这样。”

  宋西川反问:“之前不是说,钱花完了,让你妈自己找别人借么?”

  “哎,这你又是什么时候听去的,”何知摸了摸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只是我心情不好,口头随便搪塞她的,总归还是要帮的。”

  何知总是这样,嘴硬心软。

  宋西川想,但何知和梦中不同,此时他的父母和小妹估计都还不知道他生病住院的消息,他没紧急严重到需要动手术的地步,住院手续是自己办理的,自然就无需知会家人。

  显然他们的矛盾还没激化。宋西川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一件好事,显然,何知的母亲是挂念他的,只是方式太不对了,也太被动了。

  “等我筹得差不多,再一次性给她打过去吧,”何知顿了顿,话锋一转,“宋西川,还有你,这几天是只能躺床上了,你也别觉得闷,等天气好了我推你出去溜达一圈。哦,你昏迷期间公司有人给你来电话,我替你接了,顺便向公司那边请假了。”

  宋西川勾了勾嘴角,敢情这是全帮自己安排好了。

  也不知这车祸出的是好是坏,往坏里说,他现在反而需要何知来照顾,往好的说,何知对他的接受度要比先前好了很多。

  或许当时在车上,何知就想向自己摊牌......

  如果那时没有发生车祸,也没有出现任何可能打断他们对话的意外,他绝对会把想说的话全告诉何知。

  那么,他们有可能把话都说开吗?

  想到这,宋西川再也忍不住,开口叫他:“何知。”

  何知头也没抬,“怎么?”

  “我做了一个梦。”不同于何知的漫不经心,宋西川的视线紧紧锁在何知脸上,认真地看着他。

  何知点点头,看上去丝毫不在意,随口问他:“是好梦吗?”

  梦是好的吗?

  宋西川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这不是噩梦,与控诉和懊悔无关,这也不是美梦,与未来和期望无缘。

  这能算是什么梦?

  没有言语能去定义它。

  “是好的。”

  宋西川沉默许久,最后还是点头,眼神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低头的何知没有看到,“我真希望梦是真的。”

  何知就说:“那看来这是上天送你的礼物。”

  宋西川摇头,不想再去看何知了,他的声音平静而艰涩:“这不是礼物,是惩罚。”

  听及此,何知才诧异地抬起头,视线落到宋西川身上。他觉得此时的宋西川都不像是宋西川了,不像那个不可一世、心高气傲不肯低头的宋西川。

  到底是怎么了?

  何知起身,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梦都是假的,宋西川。”

  “是假的,”宋西川微微偏过头,漆黑的眸子直望向何知,仿佛要探进灵魂内里,“你看,你又叫我宋西川了。”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叫你么,”何知指的是宋西川来医院照顾他的这阵子,但碍于宋西川现在成了可怜的病人,他软下语气,“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西川,”宋西川淡淡道,“就和从前一样。”

  “那行吧,反正我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满足一下你的心愿也不是不行。”

  何知眨了眨眼,却半晌都没开口,他视线中的宋西川头上扎着绷带,看上去脆弱又孤傲,眼睛死死盯住自己,好像方才他说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过了很久,连对视都变得焦灼。

  沉默的空间里,呼吸声蓦然开始放大。

  何知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却依然觉得它十分清晰,他正欲开口,却见宋西川突然眼一红,名字便脱口而出了。

  “何知。”

  “怎么了?怎么回事?”何知连忙靠近宋西川,想揽住他,却根本无处下手,最后只能上下抚摸他的脖颈,“西川,我叫你了,西川。你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哭鼻子吧?”

  宋西川执拗地说:“没有,我没哭。”

  可他明明就是要哭了,何知看得很清楚。这人昏迷时即使躺在病床上,也掩盖不住浑然天成的气质,此时却这般在自己面前示弱。

  他很肯定,宋西川只要眨眨眼,聚集的薄薄一层的泪水马上就能顺着脸颊下流。

  何知存心想看他落泪,看他亲手打破自己构建起的坚墙,便又叫了一声“西川”,叫得更加缱绻温柔,就像热恋时那般。

  而宋西川眼珠一转,没去看何知,但再也盛不住那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滑落,滴在枕上,晕开的水渍像一块熨烫的烙印。

  是,他尽管落泪,也落得如此平静。何知想,果然他梦中梦到的那般声嘶力竭、哭泣着求他亲吻的宋西川都是假的。

  但现实里宋西川何时有在他面前掉过眼泪?

  这该是第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