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重舟一直觉得池渊辰这个人脑子有病，抛开他组织能力确实很强不谈，这人固执地秉持着一套“正确的价值观”。
裴重舟常常去池渊辰那间诊所的目的除了给诊所的主人找不痛快外还有从对方资料库中偷到杀死他父母的凶手。
在悄无声息地放倒了隐藏在暗处的几个不中用的东西后他轻车熟路地进入到诊所内，翻找资料的时候难免听到池渊辰和其他人的对话。
自从池渊辰上任之后就很少有人去找他帮忙了，送去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在组织内部的核心成员，要么就是伤情太严重需要就地抢救。
不过这种情况少，更多的还是旅客受伤后在地图上定位到一家小诊所过来处理伤口，或是周边邻居的宠物发情帮忙做个绝育。
这人有个绝活，上到心脑血管牙科眼科，下到宠物他都能医。
不过在上任后组织事务繁重，这小子很少出手。他先前有说过要让池渊辰出手治人全看池渊辰心情，倒也不算完全夹杂着私人恩怨的污蔑。
……虽然一开始目的是为了破坏路桓和池渊辰之间的感情。
之前连他都没有老婆，他必不可能让池渊辰舒服得了一点。
——“就算救活他也没能力偿还这笔金额。”
——“这本就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本来可以活下去的人在了解其能力后池渊辰拒绝对其进行治疗；没处理好自己行踪被仇人追上来打个半死，池渊辰也束手不管。
裴重舟目瞪口呆地看着池渊辰将半死不活地人丢出诊所。
——“他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在处理这种事情上池渊辰异常的冷血，池渊辰认为:人做了什么事就要为那件事付出代价。
这人脑子铁有病，裴重舟坚信不疑。
这无可安放的正义感是什么东西，明明池渊辰他自己干的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活。
已经踏入深渊、全身都陷入了泥沼，却自顾自地以为自己在履行着什么正义的职责似的。
*
“不救。”清冷的声音从电话内传来，裴重舟眼皮一跳光速将电话声音调小生怕旁边的旭爻听到，他战术清嗓，向门外走去。
“不是，那他吗是你老婆，你不救？”裴重舟反手将门合上压低了声音，这要让旭爻听到那还得了。
隐约有对话交谈声从电话对面传来，裴重舟一看手机，凌晨四点三十八，这人还在工作。
“上次他偷东西差点被打死，手还被砍断一只，我救过他一次。”男人声音冷静而淡漠，“这次他还犯。”
“还是你也认为，偷盗这种行为是正确的？”
“……？”裴重舟挑眉。
看在旭爻的份上裴重舟一秒钟想出了数种说辞，比如:那你看看现在都在哪，在“隙缝”里，这里又不是什么现实世界，什么对错都和你的大脑一样见鬼去吧，赶紧把你老婆带走，老子还要抱着旭爻睡香香觉别来烦我。
比如:不是，你怎么也不分析一下事情的原因，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搁那偷东西，这地方积分又没办法偷，能偷的不过是身上那些小玩意。你不如自己反思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让人家路桓一个人跑到D区酒吧喝酒，你是个人？
但事实是，哪怕他裴重舟本人三观确实不正，对于池渊辰的质问他哑口无言也不得不承认。
首先，偷盗是错的；其次，如果真偷了东西落得如此下场，那路桓确实活该。
自己能力不足还要去招惹一些不能够招惹的人，是该受点教训。
怎么说呢，可能有种奇怪的共鸣。
就连他都在一开始和旭爻辞言义正地说过“没有人能决定其他人的生死”，事实上他自己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裴重舟:理解了，完全理解了。
老婆能宠，但不能惯着。
“……”电话没挂，对面的人似乎处理完事物，将手机随意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就在裴重舟以为对方马上要松口要开始放软话时对方开口:“还有一个半小时上班，裴重舟。”
裴重舟额角青筋直跳，把池渊辰弄死这个想法更加的强烈。
“我知道你不想管，但旭爻……”
没听对方讲完裴重舟就挂了电话，神色微暗。
*
“我先走了。”裴重舟将刚煮好的牛奶递给旭爻。
路桓床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块三明治，旭爻接过牛奶后将它放到小桌上，点头。
裴重舟没有将电话内容告诉旭爻，路桓是旭爻的朋友，那些事还是让他俩自己慢慢聊，他并不打算干涉。
他会给旭爻自己选择是否知道真相的权利，如果路桓不打算实话实说……但有些时候真相其实没那么重要。
*
自半夜起路桓就开始发烧，旭爻照顾了一夜，直到不久前路桓体温才恢复正常。
路桓身上的伤并不致命，造成伤害的人似乎并没有下死手，只是将他身上的关节卸了让路桓失去行动能力。
目的大概是想让路桓被镜面游戏内的怪物吃掉，好在他们去的及时，把人捞了回来。
裴重舟的空间好就好在里面的东西都不需要积分，就像吃自助餐一样，在高的咋舌的积分和拥有门槛之下算是一个给玩家的特权。
旭爻已经给路桓的伤口及时消毒，没想到还是发起了烧。
期间路桓醒来了一次，旭爻看着他有些惊讶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
“先睡吧。”
路桓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吃完裴重舟送来的早餐后旭爻才感觉困意翻涌，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倦意好似有吸引力般将他的意识抽走，在打了数不清是第几个哈欠后旭爻终于支撑不住，用手垫着在小桌上睡着了。
就在旭爻睡着后没过多久客房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本该出门的裴重舟去而复返将旭爻抱起，稳稳地把人送到主卧内放上床盖好被子。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别人呢。”男人失笑，弯腰在旭爻眼睑落下温柔而克制地一吻。
旭爻似乎小声嘀咕了一声，裴重舟没有听清。
“嗯？”
裴重舟凑近了听。
——“你管我。”
撒娇一样的话在睡梦中软绵绵的说出，裴重舟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地方一颤，灰蓝色的眼眸中荡开最为真挚的爱意。
“管你也不行，不管你也不行，你要我怎么办？旭爻。”
这次裴重舟没有得到回应，旭爻是真睡死了。他在牛奶内加了少量的催眠药，在确保不会伤害到身体的剂量上甚至还减了些许。
之前几天旭爻就顾着玩天天熬夜，昨晚更是熬了个通宵，确实得采取一些强硬措施让他好好睡一觉。
手指指尖还残留着柔软细腻的触感，裴重舟念念不舍地将手指从旭爻唇瓣上移开，随后闭上眼。
起身的瞬间男人周身气场一变，眼神中除了上位者的压迫感外还有几分没完全褪去的眷恋。
脱离温柔乡后，又要奔赴下一场杀戮。
*
当时的情况旭爻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被裴重舟搬到卧室里，留路桓一个人在客卧里躺着。
这个地方是前十玩家的私人空间，没有主人的允许任何玩家都进不来。
“路桓！”旭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去了楼下的客卧内。
路桓已经醒了，正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盯着窗外的景色一动也不动，哪怕听到了旭爻叫他的名字也没有回头。
旭爻先前给路桓伤口消毒时把他衣服剪了，路桓没衣服穿。
“我哥你差点把我吓死。”旭爻松了一口气。
路桓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外看起来都挺好的，胸口上的伤也早已没流血，只是看起来有些骇人。
——之前伤口太大是裴重舟动手缝的伤口，据说师从池渊辰。
旭爻半点也不信对方说的鬼话。
“旭爻。”
路桓缓缓转头，在与他对视时旭爻看到了对方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
就好像尝试用手去抓住那湛蓝的海水，失败后的无可奈何。
“我不想再骗你了，旭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