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白忽然大笑了几声,目光沉沉地对年追弦道:“追弦,我一直以为你温和良善,真的没想到,你也能对我下杀手。”

  年追弦冷声道:“你杀了我娘和江问夫妇,还杀了无辜的宋渊和宁沛。难道我要放过你?”

  云沉白道:“宋渊也算得上是无辜么?他骗的你们母子二人身陷囹圄,你一点也不恨他吗?”

  年追弦皱眉道:“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他是个小人,你却是个丧尽天良的伪君子。”

  云沉白忽然抚掌笑了,没头没尾地说道:“不错不错,你这样子更像他了。你要杀我,我却万万对你下不去手。”

  像谁?他说的不明不白,年追弦也没心思知道,他现在只恨自己学识不够,连阴阳妖鬼怎么对付都不知。他刚听见红皮鬼说云沉白有不毁之身,而这把匕首乃是一件防御法宝,年追弦担忧他们撑不到时燃回来。

  果然,云沉白似乎是看出了年追弦心有顾虑,他微笑道:“追弦,我是不会伤你的。只是别人,我可就顾不得了。”

  说完,他挥手打出一道妖异的红光,袭向“时燃”,竟生生打裂了一层屏障,“时燃”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却没有碎开,但黑面鬼和红皮鬼却心道不好——他们身上若是有时燃给的灵力护这一下,只怕他们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

  而云沉白的下一攻击已经打来,两人当机立断,十分有默契地撕开了这个身体,变回了原身向两边躲去,云沉白这一攻击便落空了。他出手太快,这两下只在瞬息之间。

  年追弦在云沉白刚刚袭击“时燃”时他便出手了,而他毕竟从未有过实战经验,才堪堪拦下了云沉白的第三击——他抢步上前,手掌一翻,匕首猛地刺穿了云沉白的手掌。

  云沉白击出这三下,目的就是年追弦手里的匕首,看着匕首刺来他躲也不躲,任凭它刺穿自己的手掌。而云沉白迅速抬起另一只手猛地格住了年追弦的手腕。

  黑面鬼和红皮鬼一起大叫道:“小年!!”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云沉白竟马上放了手,脸色发白的往后退了三步。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年追弦手上的匕首,道:“这不是普通的法宝,这是——”

  云沉白心中有一个名字隐隐地要呼之欲出,刚才他碰到了年追弦握着匕首的那只手,可那一瞬间,他好像碰到了一种绝对的杀气,刀光剑影瞬间缠了他满身,他根本承受不住这可怕的压力,不得已放开手去。

  这样强的法宝世上能有几件?这必定是个绝世珍品——他觉得熟悉,可是他一时竟想不起来。云沉白静了片刻慢慢思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渐渐清晰了的时候,他正要说什么却被一声厉喝打断: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来人正是柯寒和顾香河,早上顾香河的到访彻底让柯寒震怒,得知自己有可能被骗了的柯寒恨不得马上把另一个“顾香河”揪出来,然后将这两个人放到一起好好辨个真假。

  然而他们先去了“顾香河”的院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柯寒心中奇怪,便去了关押鲛妖的小院,竟发现宋渊和宁沛被人挖了双眼,已经气绝身亡多时,云沉白不知所踪。他顿时怒火中烧——他明明是一家之主,这一夜之间好像什么事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后来听见江问的院子有打斗声,柯寒和顾香河匆匆赶来,看见云沉白和年追弦在对峙就已经很惊诧了,还有两个活魂鬼在这,可有够乱套的。

  柯寒虽然出这一声怒喝,

  却也没人理会他,云沉白看了他一眼便不在意地挪开了目光,年追弦听往这边一看,瞬间被柯寒身边的高大男子吸引了目光。

  顾香河?!原来柯寒的这个晚辈,真是他认识的顾香河?!

  显然是的。顾香河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停顿在年追弦身上,他的眼神一亮却又有些疑惑,年追弦太熟悉他这种眼神了——他瞧自己眼熟,可又不认识自己。

  柯寒和顾香河进来一搅,打断了他们之前的谈话。云沉白目光一闪,有了别的主意。他对着年追弦道:“追弦,你知不知道,其实这里真正的主人是谁?”

  他哈哈一笑道:“其实是我啊,柯寒——”突然他看着柯寒喝了一声,柯寒随着他的厉喝身体一僵,“唰”地抽出随身佩剑,猛地向他身边的顾香河刺去!

  顾香河从早上开始对这里的一切都是万分不解,这一剑更是始料未及,被柯寒刺了个正着,顿时腰腹处涌出大量的鲜血。

  “小河!”年追弦一惊,几步上前扶住了顾香河,顾香河脸色煞白,迅速地点了几处大穴止血,还抽空道:“……太好了,你认识我?快,快帮我输点灵力。”

  年追弦又急又窘迫:“可是我我……我没有灵力啊!”

  顾香河只好道:“……那你扶稳点,我有点站不住。”

  柯寒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云沉白身后,面无表情的好像是云沉白的一个忠仆,云沉白淡笑着看了柯寒一眼,道:“追弦,你记不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因为反抗柯牧被他打伤,我当时与你说什么来着?”

  年追弦当然记得,就是那个时候,他认定云沉白虽然人严肃了些,可却是个嫉恶如仇忍辱负重的好人,云沉白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认可着,敬佩着。而今天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云沉□□心的伪装。

  年追弦没有回答,云沉白便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说过,我还有两个同族的。一个抵死不从,自剜双眼,被吞魂咒折磨的崩溃自尽。还有一个拼命反抗,被打成重伤,最后不治身亡。我却没有告诉你,重伤身亡的那个,是我,挖眼自尽的那个,是我的爱人,凌争。”

  他梦呓一般地说道:“他为了给我裁一身新衣,从大河湾跑了出去,却不小心落入柯寒手里。我知道我救不出他,可我不能忍受他一个人担惊受怕,但是……等我来了之后,他已经自剜双眼,被吞魂咒折磨地死去活来。我发了疯一样地撕打他们,可我哪里打得过?最后被他们打得奄奄一息。其实我没骗你,我真的想忍辱负重,活着重获自由,可是我要和凌争一起啊!我躺在他的尸体旁边,将他流的那颗血泪珠吞了下去,妄想来世与他再见,结果——我竟成了有灵力傍身的妖鬼。”

  “我在清冤洲待了三个月,这才知道,原来以鬼身吃了同族的眼珠后,就会成为妖鬼,甚至以同族为祭,我可以修炼成阴阳妖鬼,逃脱轮回,可以生生世世找他的轮回与他再聚。我以妖鬼之气勾住柯寒这些修士,让他们继续囚禁鲛妖,每天下午,我也不是出去寻找吞魂咒的解决之法,而是让柯寒他们将每天的明珠给我,我的修为便可更进一步。我甚至还抓了两个竹妖,保证鲛妖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我承认,我做的一切丧心病狂,可我不后悔!”

  云沉白低低地笑起来:“其实我真的没有害人之心。如果不是时燃的到来,我恐怕可以慢慢来,等大成之日自会放了你们。可是时燃不仅要救你们出去,还对我起了疑心,我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只好脱了一身鬼气前功尽弃。否则,我怎会用挖人眼珠,取人精魂的速成之法?!年追弦,你若把这几条人命全部算在我身上,其实也很不公平。”

  年追弦听了这一番因果,心知云沉白是可怜人却有可恨之处,道:“你亲手以残忍手段杀了人,却想把这些人命算到时燃头上?云沉白,你真是不可理喻。凌争若是知道你这些作为,你对他的深情是用别人的性命作代价,想必也会很难接受。”

  云沉白道:“是啊,也许你说的对。年追弦,你与凌争很像。性格像,样貌也像,我才愿意对你照顾些,也不想对你下杀手。我已经对你格外开恩了,你最好别惹我厌烦了你。要知道你再像他,在我心里你也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黑面鬼听了这许久,终于怒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谁稀罕你?!别拿小年和人比,你算什么?!再说时燃把小年护得眼珠子一样,你也伤得了他?”

  云沉白惨然一笑:“是啊,我比不得他,有能力护住心爱之人。不过年追弦,你少指责我,若是时燃也落入我这般困境,为了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他伤了几条人命,难道你还真忍心责怪他不成?”

  年追弦坚定地摇摇头:“他和你不一样,他不会这么做的。”

  云沉白无所谓地笑笑,道:“好吧,那我们不说这个,说说你们现在的处境吧。年追弦,你有如此厉害的宝物护身,我杀不得你,但除了你,这屋里的任何人或者鬼只要我愿意,我都能毫不费力地杀掉。但你别忘了,柯寒一死,你的吞魂咒就再无人可解了。”

  黑面鬼和红皮鬼马上紧张起来,看了一眼年追弦,顿时不敢说话惹云沉白了。顾香河一直忍着疼,听到现在才听到一句明白的:“你能毫不费力地杀了我?听我句劝,你能杀我我信,毫不费力真不可能。”

  云沉白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和我打上一场吧。”

  “你先和我打上一场吧。”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熟悉地让年追弦心都忍不住发颤。他回头望去,门口那高大挺拔的男子也正在看着自己,正是那个眉眼声息都叫他喜欢极了的人——时燃,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