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摄政王失忆后朕怀孕了>第77章 演戏

  李桢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燕纪, 虽然眼前之人面上伤痕刺目,又是独臂,但言行举止间的气质如清风朗月, 分明是故人。

  铁牛老祖宗是姓李的, 有一位同胞妹妹, 曾是晏国皇帝的嫔妃。后来铁牛嫁到燕家,其妹在晏国灭亡后招了赘婿, 生下的儿女都姓了李。

  因此,如今的李家和燕家也是亲戚。

  前些年李桢随父出使陈国,大多时候是与太子燕绪打交道。宗室其余子弟中,要数与燕纪交往最多。

  “世子当年不是……没想到还能再见。”李桢只是疑惑了一瞬, 便放弃追问的念头。

  真相并不要紧, 重要的是郑王一脉的确还有存续。

  但燕纪是不是世子,并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李桢看向燕绥:“陛下, 后嗣之事,诚然是陈国内政, 但非常时期,靖国与陈国休戚与共,臣不得不僭越多问。”

  这当然是僭越, 被他国臣子追问本国国本, 于帝王而言无异于羞辱,但燕绥此时不能任性发作。

  转危为机才是一个理智的君王应该具备的能力。

  徐家当年失去江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谢家出力, 靖国当然会忌惮徐家东山再起, 报复当年之仇。

  谢家费尽心思要让两国血脉相关, 把公主嫁进来是最好的法子, 当年就成功过, 太宗皇后就是靖国嫡公主,如今却在燕绥这里碰壁。

  当年,靖国公主生下吴王、高宗、郑王三子,太宗承诺公主绝无异腹之子,也确实做到了。高宗已逝,吴王淡薄无心皇位,如今郑王血脉重现,对谢家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现在的关键便是燕绥的态度。

  靖国支持郑王一脉便是支持燕绥,这正是燕绥需要的。

  但太过轻易「让位」反而会引人怀疑。

  燕绥想让堂兄替自己认下孩子,但计划中是要回京在群臣面前演戏,大战打乱了原本的节奏,他们还来不及排演,就被迫登台了。

  戏已开场,当然要投入角色,全力唱好。寻常戏台上戏子为生计而演,而燕绥要为社稷安定而演。

  燕绥深吸一口气,和徐嘉式对了个眼神,然后冷然看向燕纪:“朕顾念手足之情,即便你流落在外多年也愿意恢复你的尊荣,许诺你郑王之位,连你尚在襁褓的孩子也打算封为世子,你却得寸进尺,想要朕的皇位!朕即便是无子,还有净芸,还有吴王一脉,轮不到你染指!”

  帝王之怒,如雷霆万钧,但燕纪目光犀利回视:“陛下何必动气?若是陛下有意传位于吴王和永安王,怎不早下旨意?吴王老谋深算,永安王虽年幼但也已经懂事,陛下怕他们等不到自然继位那一天,向来多有防备。但我的孩儿还未满月,陛下大可不必担忧,只要过继到名下,从小养在身边,哪怕不忠诚孝顺?”

  燕纪目光示意李桢:“事到如今,陛下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你!”燕绥涨红了脸,“你这是在威胁朕吗!放肆!你们都放肆!”

  “陛下,世上很难有两全之事。”燕纪看看燕绥和徐嘉式,勾唇一笑,“陛下什么都想占齐,恐怕太过贪心了。”

  “朕是天子!朕想怎样就怎样!轮不到旁人置喙!”

  燕纪无视燕绥的愤怒,又对徐嘉式道:“摄政王,显然这是最好的法子了。既然你不让陛下有子嗣,后继之君只要乖巧听话就好,是谁的儿子又有什么分别呢?从小养大的孩子,才会敬你重你,将你和陛下同等对待。这一点,我是可以保证的。”

  徐嘉式闻言目光动摇,若有所思:“你说你的儿子尚未满月?”

  燕纪笑得胸有成竹:“正是。孩子小,还不到认人的时候。”

  李桢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默然垂眸,再抬起头来对燕纪道:“殿下,臣可以去看看孩子吗?”

  话音刚落,燕绥便厉声道:“你当朕死了不成!”

  燕纪置若罔闻,侧身在带路:“李大人随我来。”

  李桢在燕纪的带领下见到了两个孩子:“是双生子?”

  “正是。”

  李桢看着小床上熟睡的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露出笑容:“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真像年画上的福娃。陛下,您说是吧。”李桢回头看了一眼燕绥,脸上笑意更深。

  两个孩子虽然还没满月,其实很认人,他们熟悉燕绥身上的气味,如果醒着,便只要燕绥抱。

  燕绥怀胎数月,日夜忧心终于有惊无险地生下两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心情旁人难以理解,只要共处一室,他便满心满眼都是儿女,只要看着孩子们眼中便会涌现万般柔情。

  他怜爱地看着熟睡的儿女,猝不及防与李桢对视,慌忙掩饰情绪,心中忐忑不知李桢是否察觉异常。

  看完了孩子,李桢又问了燕纪这几年的经历,燕纪半真半假回忆讲述,李桢道殿下受苦,又突然问:“孩子的母亲是?臣记得殿下当年与夫人感情极好,丧妻之后能走出悲痛,着实不易。”

  燕纪一时语塞,本来就事出突然,他来不及将谎话编得周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表面镇定其实心中时刻慌乱。

  要说孩子母亲已经难产而亡,恐怕李桢不会相信,说不定还要亲自去看坟墓。他不动声色和燕绥对了眼神,终究是没什么好的说辞。

  李桢目光探寻,再次发问:“尊夫人生产双生子,必然福气非凡,不知臣是否有幸相见?”

  正为难时,徐敏出现:“孩子是我的。”

  李桢看向徐敏,客气见礼:“夫人看着面熟,不知夫人与已故的周王妃是何关系?”

  徐敏的体态一看就是生育过的,近来因为悲痛神色憔悴,看着也像是产后虚弱。她缓步走近,柔婉的眉眼却很坚毅:“周王妃是我姑姑。”

  “原来如此。”李桢点头,目光扫过徐嘉式,“难怪方才我看小公子小小姐相貌神似摄政王,原来是王爷的表侄。如此,若果然小公子成为储君,必然会得摄政王全力扶持。”

  李桢说话时留意着燕绥神色,燕绥心知肚明刻意显露出愤怒,于是李桢满意,对在场众人行礼:“臣知道回去怎样禀报我皇了。靖国永远是陈国最坚实有力的盟友,臣祝陛下早日平定战乱,匡正国本。”

  燕绥心里松了一口气,咬牙道:“该看不该看的都看完了,滚回靖国去!不许再踏进陈国一步!”

  “遵命。”李桢深深俯身行了个大礼,与燕绥诀别,“只是,臣离陈之前还有些话想和摄政王单独说。”

  燕绥心中不安唯恐被看出端倪,和徐嘉式对视一眼,徐嘉式对他点头,燕绥便与燕纪徐敏离开,留下两人独处。

  “下官今日对陛下和王爷多有冒犯,请王爷见谅。”李桢对徐嘉式抱歉道。

  徐嘉式冷然道:“谢家欺陛下年少,陛下顾念亲戚之谊多有忍让。若日后再得寸进尺,即便陛下宽恕,本王也不会放过欺辱陛下之人!记住陛下的话,不许再来陈国!”

  李桢笑道:“正是因为不想陛下受到欺辱,下官才会冒险前来。我皇心思深沉,不止防备陛下,对李家也多有忌惮。上次出使,本该是李家最后一次踏足陈国,下官此次回国,向我皇建言两国世代交好,必然会引起更大猜疑。所以,在来之前,下官就已经写好辞呈了,此生不会再有机会面见陛下了。”

  徐嘉式心头一震,拧眉:“你仕途光明,只要明哲保身,可保荣耀富贵,为何如此冒险?”

  “为了陛下。”李桢目光深邃,唇角含笑坦白,“下官待陛下之心,与摄政王相同,只是身不由己,没有摄政王这般好福气罢了——能得陛下真心,还有一双金童玉女似的孩儿。”

  徐嘉式瞬间起了杀意,按住佩剑:“你胡言乱语什么!”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心思都是大逆不道,何必再打哑谜。”李桢面无惧色,“上次来陈国之前,我一直放心不下,这两年陛下处处受你压制,难保有朝一日你的野心会不会膨胀到威胁陛下性命,所以我求父亲让我率领使团。来了之后,我又有了新想法。我太明白觊觎珍宝的目光是怎样的,一眼便能看穿你的心思。心想一定要设法为陛下除去你这个心腹大患,免得陛下再受屈辱。后来生辰宴上遇刺,你拼死保护陛下,我既是放心又难免悲哀——终究近水楼台先得月,偏偏你又真心相待,陛下认定了你,旁人便都是外人了。”

  情敌见面,可以瞬间洞察对方想法,徐嘉式早就看出李桢对陛下心思不纯,当时觉得不足为惧。但此刻,他心中陡然升起忧患意识。

  这个人对陛下的真心超越了对国家的忠诚。即便是身为情敌,也无法贬低抹杀这份情意。

  “放心,陛下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这般心思。”李桢迎着徐嘉式防备的目光,自嘲地笑笑,“从今往后,陛下会将我视作趁人之危的下作小人吧?不来陈国也好,免得陛下厌恶。”

  徐嘉式心头闷沉,但没有大度到可怜情敌,低声问:“你为什么怀疑那两个孩子不是燕纪的?”

  “太多破绽了。燕纪不是那般醉心权术咄咄逼人的性格。而且陛下看向孩子的目光太过温柔充满爱意,陛下深爱那两个孩子,必然是亲生骨肉。陛下已然有了你,便不会再有他人,所以他们是你们的儿女。”李桢道,“虽然男子孕育之事令人匪夷所思,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听先辈说过,谢家先祖就是如此。”

  李桢临行前叮嘱:“既然燕纪心甘情愿为你们遮掩,就一定要将戏演足,不能让旁人有半点猜疑。今日你们演得太过刻意了,以后注意。照顾好陛下,我走了。”

  徐嘉式亲自送李桢出了王府,目送他乘坐的马车离开。

  回到王府,燕绥问方才说了什么,徐嘉式没有勇气将那份诚恳的情意告知陛下,只是道:“陛下,别恨李桢。他是好人,李家与燕家永远是割舍不断的亲戚。”

  燕绥点头:“朕能理解,李桢是君子,只是各为其主罢了,毕竟他是靖国的臣子……嘉式,方才朕对兄长说的话会不会太重了?兄长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他受了太多苦,朕亏欠他的地方太多了。”

  “他明白陛下的。”徐嘉式将燕绥揽在怀里,“一家人自然有默契的,他理解陛下也愿意主动配合,陛下不要多想。至于亏欠之处,我和陛下一同弥补他们,来日方长。”

  燕绥「嗯」了一声:“等战争平定——”

  话音未落,燕纪神色凝重而来:“景州传信回来了。”

  燕绥瞬间打起精神:“是张典吗?他说了什么?”

  燕纪摇头:“陛下,景州逆贼送了东西过来,张典怕是再也说不了什么了。”

  燕绥茫然,难道张典也叛变了?不可能!即便不顾国家,为了净芸他也不会投敌变节。

  待逆贼送来的东西被呈上,燕绥眼前一黑,这才明白燕纪的话就是字面意思。

  ——他们割了张典的舌头,扬言想要人,必须皇帝亲自去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