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摄政王失忆后朕怀孕了>第70章 蛇毒

  求生的本能让燕绥想起身逃跑, 但极度恐慌之下,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只能坐在原地剧烈颤抖。

  他突然记起, 临行时堂兄的叮嘱——

  多带侍卫保护。

  别让徐嘉式知道。

  堂兄早知道今日之约有诈!所以让他瞒着徐嘉式多带侍卫, 是徐嘉式父子合谋设局吗?

  这个想法只在燕绥脑子里闪了一瞬便被否决。不, 不会的,嘉式不会想害自己。如果是合谋, 老王爷也没必要设计让徐嘉式昏迷。

  堂兄的话,燕绥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觉得在偏僻之处,又是赴老王爷之约, 不需要太多防备——谁会想到要防备父亲呢。

  燕绥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老王爷, 他神色冷厉至极,目光满是愤恨怨憎, 但背着手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如果燕绥此时高声呼救,谷口的侍卫会即刻进来救驾, 或许能抢先救驾,但燕家和徐家就彻底决裂了,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和徐嘉式也就再也不可能白头到老了。

  真的不得不走那一步了吗?

  何至于此?

  燕绥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站起身。

  老周王倒是退后一步:“怎么,还想跟老夫殊死斗争鱼死网破吗?”

  “老王爷是钓鱼的人,不是打鱼的, 哪来什么网。”燕绥解下身上狐裘, 盖在昏迷的徐嘉式身上, “老王爷若想杀朕, 大可以熬煮一锅鱼汤, 直接让朕也昏迷再动手不是更方便吧?反正朕不会防备。”

  老周王眉头紧皱:“如此杀人,未免太过卑鄙了。就算你清醒,也不是老夫的对手。”

  “当然。但就算老王爷觉得朕手无缚鸡之力,不是你的对手,真要杀朕,也不会跟朕多说废话。老王爷,有些话,你不想让嘉式听到,想单独跟朕说,朕就认真听你说。”

  燕绥挺直腰背站在老周王面前:“父亲,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尽情说吧。我和你的孙子孙女都听着。”

  老周王目光复杂地看着燕绥,脸上因寒冷而泛红,颇为柔和的五官露出坚毅的神情,他唤着父亲,不再自称为朕,并且以腹中孩子作为筹码。

  老周王有一瞬间动摇,为什么要和一个二十岁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计较。但很快意识到他姓燕,坐在燕家费尽心思经营的皇位上,瞬间没了怜悯。

  他有什么资格如此理直气壮?打量自己真的不会杀他吗?

  老周王余光瞥及昏迷不醒的徐嘉式,至少要一个时辰药效才会过去。

  足够和小皇帝清算旧账了。

  “不知廉耻!谁是你父亲!你以为如此伏低老夫便会放过你吗?痴心妄想!徐嘉式本来就不是老夫的亲子,你肚子里的小孽障跟老夫有何关联!”

  受着如此直白的羞辱,燕绥难堪至极,但他还是保持理智平心静气对老周王道:“这世上亲与不亲并非只论血缘的。堂兄告诉我,当时在吴州,老王爷你劝说他的诸多缘由里便有一条是让他为阿术前途考虑。老王爷你明知阿术并非堂兄亲生,也知道阿术在堂兄心中分量,所以才会如此劝说。他们做父子不过两年时间,你和嘉式做父子却已经三十年,我不信这三十年在你心中没有半点分量,我不信做父亲的会心如铁石。”

  老周王无言以对,燕绥句句在理他无法反驳,于是双手紧握成拳:“任你怎样巧舌如簧,老夫今日不会放过你!冤有头债有主,你燕家作下的孽是时候偿还了!”

  燕绥听出隐情:“就算要死,老王爷也该让我死个明白。明明先前已经释怀,到底何事又激怒了你?”

  “释怀?你怎么有脸跟我说释怀!你!”老周王怒目大睁,那样耻辱的事,他怎能当着晚辈说出,于是道,“我徐家本来就坐拥天下,如今靠你燕家施舍冷饭苟活,这难道不是深仇大恨!”

  “父亲,你在说谎。”燕绥轻抚腹部,目光坚定,“你真心把嘉式当儿子,也喜欢这两个孩子,做爷爷的不会和孙子争抢皇位。若你真的放不下权力,当日在吴州就不会主动劝说燕纪。你的愤怒是和当年大乱有关,对不对?当年之乱,有隐情,你和皇伯,甚至堂兄和净芸都知道,但我和嘉式还蒙在鼓里,对不对?”

  老周王下意识后退,燕绥则上前逼问:“嘉式不久前发现,周王妃和仁宗皇后,还有我舅舅曾经的恋人长相相似,这是否并非巧合?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到底还是让他们找到线索了,老周王张口结舌无法回答,退至潭边,再往后就是冰冷的潭水。

  退无可退了。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都是你燕家作的孽!”老周王暴怒,抬手要打。

  燕绥不逃不避,直接双膝跪地:“如果我们三人的性命能让老王爷息怒释怀,那就动手吧。我这一生,从未得到过父爱。生父不喜,宁可没有我这个儿子;本想和嘉式一同奉养老王爷,但也不配。人生于世,为子如此失败,何谈为人父教育子女?我这二十年本就是多活了的,与嘉式相识相爱也算造化成全,如果注定我与他不得相守,我也实在没什么可活的了。动手吧,父亲。”

  燕绥闭眼,膝盖和腹部剧痛,隆冬时节额头布满汗水。他在赌,赌老王爷不会如此狠心,赌老王爷会认他这一声「父亲」。

  时间缓慢地流动着,仿佛连呼吸也停滞了,山谷中静得可怕。

  燕绥跪到双膝麻木,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倒地时,听到一声悲哀的长叹。

  仿佛揭开古井的压盖,让井底重见天日,释怀多年的愁绪。

  “素旻,我对不起你!”

  一声痛呼,悲怆至极。

  紧接着一双苍老的大掌将燕绥扶起:“口口声声说要孝顺,受皇帝跪拜,要折我的寿。”

  燕绥高悬的心终于落回胸腔,长舒一口气:“谢父亲不杀之恩。”

  老王爷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从地上扯起那张狐裘扔给燕绥:“别冻着孩子。”

  燕绥看看尚在昏迷中的徐嘉式:“父亲,我不冷的。”

  “他皮糙肉厚,冻不死。”老王爷放下仇恨一身轻松,继续握竿钓鱼,“白养了三十年,娶了媳妇忘了爹的不孝东西,让他在这睡上一天一夜都该!”

  燕绥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见老周王将另一只鱼竿摆在身旁,便走过去坐下。

  老王爷纠正了他的坐姿和手势,跟他讲可以制作鱼竿的各种材料,又讲各季节常见的鱼类,怎样配饵,怎样烹饪。说这泉潭水之所以冬季也不冻,是因为附近有温泉。冻住的冰河上也能垂钓,但要提前打好冰眼……

  在老王爷的指导下,燕绥很快就成功钓上一尾鱼。

  燕绥欢喜露出笑容,老王爷也笑起来:“比那混账东西有悟性。等孩子长大,老夫再教——小心!”

  话音未落,老周王猛地投出鱼竿。

  耳边簌簌破风之声,鱼竿擦身而过,燕绥惊恐地转头望过去,鱼竿尖利的尾柄正中一条红蛇七寸,蛇被钉在地上还扭曲不停。

  这种蛇!

  就是之前伤了徐嘉式那种!

  难道薛槐之党还有余孽?

  燕绥悚然心惊,发现红蛇从四面八方袭来,慌忙逃遁,但已无落脚之处,眼看着扭曲而来的红蛇就要攀爬上身。

  老王爷拔起竹竿,眼疾手快又叉死几条红蛇,给燕绥开出一条路来:“快叫人护驾,快走!”

  四面八方红蛇袭来,老王爷一人难以应付,手腕被狠狠咬住,他徒手扯断红蛇,但已经来不及了,伤口流血且快速发黑。

  场面过于惊恐混乱,燕绥还未来得及出声,脚下一个踉跄。

  他几乎心跳停止,下意识护住腹部,却并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被稳稳揽入怀抱。

  燕绥神情恍惚看见徐嘉式的脸近在咫尺:“你醒了!”

  徐嘉式并未完全恢复,手脚都还无力,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护住了燕绥,把人揽在身后,他目光沉沉看向对面:“把解药交出来!”

  燕绥回头,见乌云宝音圈起手指一声唿哨,红蛇尽数退回身后。

  燕绥慌忙从徐嘉式怀中松出,快步将已经瘫倒在地的老王爷扶起:“父亲!来人,快来人!救驾!”

  “嘘,小声写,别吓着那些小家伙。”乌云宝音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伸手悬于水潭上空,勾着唇冷笑,“这老家伙对陛下不敬,小王就是来护驾的。陛下最好还是别喊人了,否则这唯一的解药就要失效了。”

  眼看着父亲重伤奄奄一息,徐嘉式眼眸猩红杀意毕露:“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乌云宝音毫无畏惧,把那药瓶随手抛接:“摄政王好霸道啊,几个月前险些把本王殴打致死,如今又如此威胁,真是没有求人的诚意啊。”

  “你找死!”徐嘉式目光死死盯住那药瓶,“交出来!”

  燕绥将老王爷搀扶在怀中,感受到他浑身颤抖,赶忙将狐裘裹上,但还是无济于事。

  这蛇毒的厉害,燕绥已经见识过一次了,这一次比先前更加恐慌。

  燕绥双眼充满泪水,恨不得撕碎了乌云宝音,当初还以为是红蛇是薛槐安排,如今才知道是这个畜生所为!

  “你到底想要什么!”燕绥嘶声怒吼,腹部一阵阵坠痛。

  乌云宝音把玩着那药罐,目光扫过燕绥不加遮掩的腹部:“陛下不愧是真龙天子,和凡人大有不同。不仅能怀孕生子,还真是孝心感天动地啊。小王也是有孝心的,实在是因为父汗重病,巫医说只有真龙之血能够治病,小王不得不来求陛下赏赐些鲜血,多有冒犯,陛下见谅。”

  说着,乌云宝音又摸出一个空瓶:“陛下把这个小瓶灌满,小王就交出解药。”

  徐嘉式厉声道:“你胆敢让陛下损伤龙体,今日之举便是与整个陈国为敌,即便你走得出这座山谷,也出不了陈国!现在束手就擒还可以饶你一命!”

  “小王能不能出陈国就不劳摄政王操心了。”乌云宝音旋开解药瓶塞,手腕向潭中微倾,“不过再耗下去,老王爷就一定走不出这座山谷了。”

  乌云宝音环视周围:“不过也没关系,此处依山傍水,按照中原的说法这是个风水宝地,适合长眠。”

  “够了!”燕绥忍着腹部剧痛怒吼一声,“朕答应你!”

  “早这样就对了。”乌云宝音扔了个空瓶给燕绥,“要一整罐哦,陛下。”

  燕绥看向徐嘉式:“你身上带有匕首吗?”

  徐嘉式双目猩红:“陛下……”

  “不要耽误时间了,这也是我父亲。”燕绥起身,一手扶着肚子,一手从徐嘉式腰间抽出短刃,下手之前他看向乌云宝音,“你怎么证明那是真的解药?”

  乌云宝音将解药匀了一半扔给燕绥:“这一半足够再撑半个时辰。陛下,小王已经很有诚意了。”

  燕绥急忙将解药交给徐嘉式喂老王爷服下,片刻之后,伤口果然止住了血,没有再继续发黑。

  于是燕绥握住短刃在掌心一划,瞬间血流如注,他将鲜血挤在瓶中,沉沉喘息着压制腹痛道:“把另一半解药交出来!”

  乌云宝音让燕绥先把血瓶扔回来才肯给剩下的解药。

  燕绥满头冷汗咬牙切齿:“你不要得寸进尺!”

  乌云宝音双手环抱:“小王可是父汗最喜欢的儿子,如果父汗归天,岱钦就是我的了。小王好像也不是很需要这瓶血。不过,啧啧,要是小娃娃出生就没有爷爷,真是可怜……”

  “你若再敢玩什么花招,朕会千刀万剐了你!”燕绥已经快体力不支,用了全力将血瓶狠狠掷向他。

  乌云宝音精准接住:“多谢陛下。”说罢扔下解药纵身跃起逃向山林。

  “该死!”徐嘉式正要追赶,刚给老周王服下解药的燕绥扶着肚子呼痛:“别追了……嘉式,我好像要生了!”

  ——

  裴良方在药房磨刀的时候右眼跳个不停,一抬眼谢璚站在面前。

  裴良方心头一惊,握紧薄刃:“你怎么还敢来!”

  谢璚神色急切:“我是来带你走的!你暂时不原谅我没关系,但你不能再待在陈国了,陈国就要大乱了!”

  裴良方陡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谢璚伸手攥住裴良方手腕就往外走,语速很快:“岱钦的乌云宝音也在陈国,他找到我想和我结盟,我没有答应他。但他是一定会和陈国开战的,届时皇帝都自顾不暇更保护不了你,跟我走,回靖国!”

  裴良方头脑迟缓地思考乌云宝音为何会突然与陈国为敌,刚走出药房,谢璚要带他翻墙出去,阿术狂奔而来,带着哭腔:“师父,他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