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摄政王失忆后朕怀孕了>第30章 中毒

  后来燕植躺在摇椅上对儿孙回忆人生, 感叹,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他那温柔内敛的小叔叔怎么能在陈国上下对断袖之事讳莫如深时, 理所当然甚至骄傲得意地对侄子说出:“朕爱上男人很正常, 爱上一个大自己十岁的男人也没有什么错。”

  摄政王徐嘉式三十岁生辰当天, 皇帝和摄政王中途扔下满堂宾客,藏在厨房里又抱又亲, 被侄子撞见,不自我反省为什么耳鬓厮磨相亲相爱还不插上门,却教训侄子吃得多长得胖又不敲门就撞进来——

  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事情。

  四瑞和双顺依旧在门口望风。相比于双顺惊得收不回下巴,四瑞镇定得多, 他甚至在想自家王爷什么属相, 和陛下八字配不配?

  ——当然是配的。

  厨房内,燕植跳着脚闹嚷:“你们俩哪里般配了!我不准你们在一起!我反对这门亲事!”

  燕绥万万没想到头一个知道他和徐嘉式感情的会是侄子, 而侄子还会坚决反对。

  虽然和小孩说这种事很难为情,但已经到了这份上, 燕绥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揉了揉燕植脑袋:“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 也改变不了什么。朕明日就颁布圣旨, 册立你为太子。”

  燕植周身一僵,拱开叔叔手,急得快哭了:“那我明天就去永州, 藏进山里!”

  燕绥皱眉, 若是旁人, 他定会认为这样的说辞是以退为进避免皇帝猜忌, 但燕植才十岁, 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看来他是真的打心底抗拒。

  “为什么不想做太子?陈国江山本就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朕不过是代为照看。”燕绥拉着燕植坐下,苦口婆心道,“何况,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情,你父亲就你一个孩子,而朕——”

  燕绥顿了顿,看向徐嘉式,目光充满了温柔缱绻:“朕有摄政王了。待你成年,朕便退位,和摄政王去江州或者泊州。”

  “不许!”燕植从燕绥身边挣脱,倒在地上打滚,“都怪摄政王!都怪他!他是大坏蛋!大坏人!皇叔你别要他!皇叔你喜欢他什么啊,图他年纪大,图他欺负人吗!”

  燕绥被侄子吵得脑仁疼,打滚腾起的灰尘呛得他咳嗽,咳着咳着肚子又不舒服了,燕绥弓着身子眉头紧皱。徐嘉式见状赶忙上前,轻抚燕绥腹部:“是不是又疼了?!”

  燕绥摇了摇头,慢慢地抽气:“没事,净芸他——”

  徐嘉式大掌一提,把燕植抓起来:“站好!”

  一声呵斥过后,小胖子靠墙手脚并拢站直,瞪着眼睛看徐嘉式,龇牙道:“你敢凶我!你勾引皇叔,让我皇叔断子绝孙,还非要逼我做太子……好啊,等我登基,第一个砍了你!”

  徐嘉式冷声道:“那就谢主隆恩了!殿下若是明日登基,明日就可以砍臣的脑袋!殿下,你敢吗?!”

  燕植一看恐吓起不到作用,又向燕绥撒娇:“皇叔,好皇叔,我真的不想做太子……就算你要摄政王做皇后,还是可以纳很多妃子,让她们给你生儿子就好了啊……我只知道吃喝玩乐,让我当储君当皇帝,陈国会亡国的!”

  燕绥正色:“不许妄自菲薄!朕只有你一个储君人选,现在是,以后也是。别的帝王或许会立了中宫又妃嫔成群,但朕不能。朕已经认定了摄政王,便不会有二心负他,也不能让青春少女入宫,白白耽误了人生成为怨妇。净芸,你父亲做了二十几年人人称赞的太子,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同样可以成为优秀的储君。将来即位为帝,你还可以实现你父亲未竟的宏图大业,让他在天有灵也可感到安慰……你为什么不肯呢?”

  提及父亲,燕植紧紧咬着下唇,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皇叔,你别说了!反正……我和父亲不一样……我是不会做太子的!皇叔再逼我,我就去跳江!”

  燕绥心头一紧,这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

  徐嘉式怕燕绥太过激动再动胎气有个什么好歹,柔声道:“让臣来劝”。他半蹲与燕植视线平齐,道:“从前都是你吃鱼,跳了江,倒要让鱼吃你了。”

  一本正经说出惊悚的话尤为吓人。燕植下巴上的肉颤了颤,他用手背抹去淌到那里的汗水:“那……那我就去上吊,去喝毒药!”

  “上吊的人舌头吐出好长,做鬼也吃不了东西。喝毒药自戕更是造业,死后会变喉咙细成针眼的焰口。”

  “那……那我就……”

  “殿下,什么死法都不如寿终正寝名垂青史。”徐嘉式捏了捏小胖子肉乎乎的肩膀,认真对他道,“殿下,你是半个大人了,该听得进道理。若你是觉得能力不足难堪大任,臣与陛下会在卸任前把你培养成合格的帝王。若你只是想逃避责任,那就绝了这种心思。你既受天下养,就应为天下劳。再或者……”

  徐嘉式顿了顿,低声道:“是因为你父亲。殿下,仁宗皇帝临终前见你最后一面,到底说了什么?”

  燕植闻言瞬间忘了哭,目光呈现一种全然的空洞,仿佛陷在某段回忆不可自拔。

  燕绥从没见过侄子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得连连摇晃燕植胳膊:“净芸!净芸!回神!能听见叔叔说话吗?!”

  燕植这才回了魂似的,哇地大哭出声:“我要跟爹爹告你们!你们欺负我!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呜呜呜……”

  小胖子一哭就停不下来,最后哭得干呕咳嗽,燕绥心疼地给他拍背,向徐嘉式投去求助的目光,意思是要不就算了另想他法?

  徐嘉式沉着眉摇头:“殿下不必在今日就接过社稷重担,但这份责任迟早是你的。”

  燕植险些眼睛一翻晕过去,撑着灶台,胡乱抓过一壶水就往嘴里灌——哭得嗓子哑了,嘴唇也干了。一口气灌了一肚子水燕植又咧着嘴欲哭无泪:“什么味道,好难喝,呜呜……我想喝酸梅汤……”

  徐嘉式提过水壶闻了闻,对燕绥道:“是甘草茶,止咳润喉。应当是司礼监准备送到席面上的,还没来得及送过去。”

  徐嘉式又拿过旁边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壶,揭开盖子:“这个是酸梅汤,殿下还喝吗?”

  燕植一肚子水咚咚响,荡在喉头都快漾出来了,看见水就想吐,俯身干呕一阵,本来吐不出什么,但脸色忽然转白,他闹着肚子疼呕出一滩未消化的食物:“皇……皇叔,我疼!”

  燕绥猛地站起:“净芸!”同时他自己也感觉一阵腹痛。

  徐嘉式也瞬间变了脸色,不顾脏污抱起燕植:“裴良方还在府里,我带净芸去找他!”

  “快去!”燕绥跟不上徐嘉式步子,出了厨房腹痛越发强烈,由双顺扶着才勉强站得住。

  从厨房到裴良方休息的院子,不过几百步距离,但徐嘉式大步赶到的时候,燕植已经面如纸色地昏睡过去了。

  裴良方伤了腿,又发着高烧,本身也在沉沉昏睡着,徐嘉式连声叫了许久才将他唤醒。到底是医者本能,他一听有病人,瞬间打起精神把住燕植手腕:“扒开眼睑,再让我看看舌苔!”

  裴良方沉着脸把了脉,行动中牵动腿上伤处,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这孩子可有饮酒?刚才吃了什么?”

  “他并未饮酒!吃的就是宴会上的菜品,大家都是一样的饮食——他吃了鲤鱼,我和陛下吃的鲈鱼……本来,该是他吃鲈鱼的,他和我换了……”

  “鲤鱼……还有什么没有?”

  燕绥腹痛迈不动步子,这时才按着腹部赶到,闻言提起精神扬声道:“净芸刚刚还喝了许多甘草茶!”

  徐嘉式急忙点头:“没错,厨房里有酸梅汤和甘草茶,都是冷饮,他是不是凉了肠胃所以腹痛?”

  “鲤鱼……甘草……快去拿麻油来!”裴良方神色紧绷,施针同时道。

  四瑞腿脚利落,快速折回厨房拿了麻油交到裴良方手里。

  几针下去,燕植醒转,裴良方捏着他脸颊挤开牙关往里灌麻油。娇生惯养长大,养尊处优的小孩哪受得了这个罪,灌进去就吐,吐了又灌,如是几次,到最后吐出来只是涎水,燕植的呼吸才平稳下来。

  燕绥这时才感觉找回自己的呼吸,双眼一酸差点哭出来,连自称朕也忘了:“若是净芸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去见哥哥!”

  把人救回来,裴良方紧绷的精神才松弛下来,整个人都像水里捞出来似的,摆摆手:“没什么大碍了。这府里不安全,赶紧送这孩子走。”

  徐嘉式令屋外把守的侍卫迅速带永安王回宫看太医,吩咐他们不可惊动堂前宾客。又派一队人去前厅,看守住宴席上众人不能随意走动,更不得擅自离府。

  送走了燕植,徐嘉式扶着燕绥,才感觉心脏重新回到胸腔,终于找回理智来,问裴良方:“是鲤鱼和甘草相克对吗?”

  裴良方点头,缓缓喘息着道:“甘草性温,能入许多方剂作辅,被称为「百药之王」,但却不可与鲤鱼同食,否则会急性呕吐腹泻,若不及时救治便会殒命。方才你说,他的鲤鱼是和你换的,所以幕后之人原本的目标是你。”

  燕绥闻言面色凝重:“好歹毒好阴险的心思!今日宴会上,除了朕和净芸,大臣们的桌上都有鲤鱼,那凶手是想让我大陈满朝覆灭?凶手是出在靖国还是岱钦?”

  裴良方听到「靖国」二字,脸上的血色更淡了。

  徐嘉式摇头:“不一定。厨房里用同样的水壶同时准备了甘草茶和酸梅汤,只是未来得及送到席上。酸梅适合夏季解渴,但平素宴会上哪有用甘草为饮的?今日寿宴酒水饮食都是司礼监主管,凶手想必就混在其中。而靖国与岱钦的使者初来乍到,要买通司礼监并不容易。恐怕还是内贼。若是内贼,打定主意以食物相克投毒,大可以给我们三人斟一壶水,再给底下大臣斟另一壶,如此便可只让我一人中招。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凶手万万想不到净芸会和我交换。”

  内贼……又是针对摄政王一人……

  燕绥很快想到:“是不是薛槐?!”

  “我也怀疑是他。”徐嘉式眸中杀意闪现,“陛下,那河中石碑之事,我并不想一直瞒你,但一直未查出幕后主使之人便不想惹你烦心。方才,薛槐不同于从前暗中较劲,直接对我言语挑衅,想必他料定我活不过今日。”

  “奸臣!散播谣言,毒害重臣!朕必诛之!”燕绥握拳,腹部的疼痛随着情绪激动越发明显,他直觉不是肠胃不适,但又想不到这种从未体验过的奇怪感觉到底是什么。但如此紧要关头,这时强时弱的疼痛还能忍受,他便没叫痛出声,免得徐嘉式分心。

  “陛下,今日便可以和薛槐做个了断了。”徐嘉式握住燕绥手,“陛下眼光很好,卫央在江州做了许多实事,他此次送来的不仅是一车麦穗,车夫是人证,麦穗底下是江州当地百姓举告薛槐的联名上书。欺压百姓,以人命为草芥者,必定葬送在民怨民愤之下,他的报应便在今日了!”

  徐嘉式言语慷慨激昂,双手坚实有力,燕绥大受鼓舞,感觉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

  为君两年,权术渐渐通达,但制衡之术无非白中存黑,黑中取白,落个一团和气相安无事。

  如此大刀阔斧整顿吏治、严查贪腐是第一次。

  燕绥双手抱住徐嘉式手掌,此刻,对方不仅仅是他的爱人,更是并肩战斗的同袍——

  他们将一同打响一场为生民立命的战斗!

  “朕同你一起去。”燕绥眼中有光,“一起去收拾江山社稷,开辟一个海晏河清的大陈!”

  作者有话说:

  燃起来了!大概明天那章能写到失忆(大概大概);

  鲤鱼和甘草相克,不能同食,中毒需要用麻油解毒是我在一则《甘草奇案》故事里看到的,没有找到科学依据,仅仅为情节服务,不要模仿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