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掉马后我嫁了九千岁>第77章 

  许志看到只对着他眉心箭尖的那一瞬, 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只怔愣了一下,就扔了手中的刀。

  刀掉进雪地里,没有发出声响, 他身侧,十几个白衣杀手见他如此,也都放下了自己手中杀人刀。

  这是任人处置的意思。

  颜怀隐看到后,将弓箭稍稍移了移位置, 见箭尖离开了自己面门,许志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只觉头上一凉。

  箭从他鬓边呼啸而过,带走了他头上的小冠,牢牢钉在了身后的树干里。

  树杆一阵颤抖,树枝上挂的雪浇头而下, 全砸到了许志身上。

  许志的发乱了,眉心一阵刺痛的冰凉。颜怀隐这一箭,直接将他准备说的话射乱了。

  许志怔怔地站在那里。

  这边, 连轻看到颜怀隐后, 不顾腿上的伤, 抱着怀里的人踉跄地走到马前就要下跪, 被颜怀隐抬手制止住了。

  “主子......”他话没说完,怀里就被扔进来了一小瓶药。

  颜怀隐垂下眸看他,眼中晕了点笑意:“回去另有大赏。”

  他就对连轻说了这么一句, 再抬首时,眸中的笑意就散的无影无踪了。拉着马绳上前了几步, 颜怀隐冷声道:“全捆了。”

  他这句话说完, 鹤羽军当即有素的动了起来, 三人一组, 朝白衣人们围过去。

  也有鹤羽军去捉许志,许志自知反抗不了,也就没有再挣扎,在缝隙中去看颜怀隐。

  颜怀隐没有看他,像是不愿意再对他多说一句话。

  许志没有和其他白衣人押送在一个地方,他被送回了朝华城,关进了一个地牢里。

  守着他的是个面无人色的太监,他像是在这地牢中活了几百年一样,拉出的声线融进地牢阴湿的空气中:“呦,是个读书人,上面说,您是贵客呢。”

  许志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就看出来了这是东厂的地牢。东厂口里的贵客和一般人理解的贵客不一样,听见老太监这么问他,许志恹恹地嗯了一声。

  他转而问道:“您老贵姓?”

  他就是这样,生死关头喜欢说些无聊的话,当年朝华城外遇见颜怀隐便是如此。

  “我们配有什么姓呢,平白玷污了,”老太监眼白很多的眼珠转了转,阴冷中露出些非人的诡异,也客气了起来,“先生不嫌弃,叫咱家老太监就行。”

  许志点了点头:“老先生好。”

  老太监就笑了,他道:“咱家会好好照顾您的。”

  他果然没给许志上重刑,但一盆凉水浇下来,许志不过几个时辰就开始烧了起来。

  冬天的地牢里又湿又冷,只有角落里一张光秃秃的石床,许志蜷着腿,烧的迷迷糊糊。

  牢中不辨时间,每天只有一个小太监给他送来冷硬的吃食,许志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再一次又看见老太监。

  老太监面无表情地盯着角落里蜷缩着的许志,问道:“先生是凉州人?”

  角落里的人动了动,费了好多力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他应了一声,声音嘶哑:“是凉州人。”

  “凉州哪里的?”

  “永志县许家村。”

  “许家村......”老太监又转了转眼珠,似是思索,“家里可还有人?”

  许志转了转头,露出一只眼睛:“死了,都死了,死光了嘛。”

  他费力地掀起眼皮,隔着牢门与老太监对视,隐在乱发中的眼睛烧的通红,恍惚间让人觉得带着恨意:“一个村子...都死光了,你可以去查。”

  老太监就不问了,许志又勾下头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远去的脚步声,才泄了力,重新抱着自己蜷了起来。

  挂在身上的衣裳又湿又冷,将将干了就会有一盆冷水浇下来,许志身上开始慢慢地长湿疹了。

  送来的饭也是冷的,他到最后已经咽不下去馒头了,吃两口就嗬嗬地喘着气。

  他手里还捏着半块馒头,嘴里含着没咽下去的,口腔已经溃烂,吃进去的馒头沾着腐朽的怪味。许志想咽下去,又实在忍不住恶心,想呕出来。

  就这样干呕了许久,他兀地觉得暖和了起来,不知多少天没感受过暖意,他忍不住弓起脊背朝热源贴过去,眼皮子也越来越沉......

  手中的馒头掉到地上,咕噜噜地滚远,角落里的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的时候,许志被阳光刺地眯了眯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被换了件干净的衣裳,有两个人架着他,正穿过熟悉的庭院。

  颜怀隐坐在大厅里,看着许志被架了进来。他垂着眼睫,让人瞧不出眸中神色,江敛坐在他身边,正低着头给他冲着茶,连看都没看他。

  将许志扔到地上,两个鹤羽军就退了出去,门被关上,颜怀隐才抬起眸来。

  他没有戴面具,像是从来不认识许志一样,漆黑的眸从上到下打量了许志一圈:“怪不好意思的,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不知道你会武。”

  “挺了十日才昏过去,”打量了一圈后,颜怀隐像是没有看他的兴趣了,垂下眸继续去看手中的信,声音中多了点笑意,“身体不错。”

  许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来刚跟着颜怀隐到西北旧部时,他生了风寒,彼时赵环有心磋磨颜怀隐,颜怀隐自己的药都短缺,怎么会给他身边生了病的人用药。

  可那次风寒偏生来的厉害,许志在床上烧的死去活来,在一次短暂的清醒中,他看见颜怀隐站在窗外看他。

  17岁的小太子刚成了阶下囚,面色苍白的比月光冷,见许志看过来,朝他笑了笑,有一瞬间的温和。

  清醒没维持多长时间,甚至来不及说话,许志就又昏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闻到了药香。

  霍云平坐在床边,死死瞪着他,忍着力道,将剩下的半碗药推到了他手边,没洒出来一滴。

  他声中含着火:“你要是有良心,就记得这条命是殿下给你换来的。”

  后来许志才知道,是颜怀隐将自己也弄的烧起来后,找赵环谈了一夜的话,在他面前烧晕了一次,赵环怕他真死了,才给了两幅药过来。

  颜怀隐分给了许志一半,像是将他的命也渡给了他一点。

  他是命薄的人,从前不珍惜,回来了朝华城遇见江敛,每日里来来往往进府中最多的人,都是江敛找来给他看病的大夫。

  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许志不止一次见过江敛和大夫单独站在院子中,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许志抬眼去看座上的颜怀隐,他真白啊,白的能融在光里似的,放在案上的腕子从柔软大袖中露出来了半截,莹莹地搭在深色厚重的案子上,像珠玉,其他颜色摆在它面前,顿显得艳俗。

  许志抬眼不过两瞬,就感受到了另一道目光。

  江敛一直低头在给颜怀隐泡茶,像这才是此时屋中一顶一的大事,可许志不过看了颜怀隐一眼,他就看了过来。

  他总是对落在颜怀隐身上的视线格外敏感。

  传闻中的九千岁并没有一般太监的消瘦,他甚至比平常男人都高出一大截,连带着肩膀都宽挺许多,以至于是个很高大雄壮的男人。

  江敛坐在颜怀隐身边,斜斜打过来的日光就将颜怀隐大半拢在了他的阴影里,他抬眼望许志的那一眼,逼的许志往后退了两步。

  他是缠在颜怀隐身上的邪兽,颜怀隐用自己镇压着他,也把自己献祭给了他。

  许志勉强稳住了心神,低头不再看颜怀隐,哑声问道:“主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不是你主子了,别这么叫我,”颜怀隐捉笔圈了纸上的几个字,“陈英失踪的那日,我就怀疑你了。”

  许志袖中的拳头猛地攥了起来。

  “或者是说,”颜怀隐放下手中的纸,去看他,“从我让连轻跟着你的那一刻,就开始怀疑你了。我罚连轻跪,不是罚他看丢陈英,而是罚他没看住你。”

  许志听见他这话,脑中一片轰鸣。他没想到颜怀隐这么早就看出来,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江敛的茶煮好了,他试了试温度,将煮好的六安茶递到了颜怀隐眼前。

  颜怀隐斜着看了他一眼,捉笔的手就要去端茶,就见江敛手往上移了移,那茶杯就被他端着,放到了颜怀隐唇边。

  颜怀隐放在桌子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从小受的礼仪教养,还是让他不习惯江敛这样不分场合,肆无忌惮的放肆。

  茶还端在他唇边,江敛的目光看过来,像是手,一点点地拂过颜怀隐的眉眼。颜怀隐受不了这目光,他借着茶的热气低垂下了眼睫,露出了眼尾不明显的红。

  为了不让自己接下来更狼狈,颜怀隐只能手支撑着案边,去喝江敛手中的茶。

  他低头去喝茶,可茶杯偏偏往上移了移,到最后变成了颜怀隐仰着颈子去够茶杯里的茶水。

  他仰起头来,柔软莹白的颈就全部落入了江敛眼中,江敛看着它,心中一动,坏心地将茶杯倾了倾,就见颜怀隐怔了一下,紧接着,便有茶水顺着他唇角流了出来,顺着他下颌,流上了他脖颈。

  那茶水细细的一道,颜怀隐又太白,水渍一路往下,像是融进了它皮肤里,轻易瞧不出来。江敛抬了抬手臂,放了缕日光进来,那光就正正照在了颜怀隐喉结上,一阵细碎的闪烁。

  颜怀隐匆匆咽下口中的茶,这么一闹,他滋味倒没品出来,只坐稳了身子才来得及去看江敛,就见江敛眸色沉沉地盯着他,俯身朝他罩了过来。

  许志还在下面,颜怀隐动作都不敢做大,下巴被修长有力的手指勾住,只能被迫仰起头来,被逼的睁大了眼。

  江敛的唇咬在他喉结上,正正好接住了往下逃窜的茶珠。

  一切都发生的极快,颜怀隐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敛已经坐了回去。

  他给颜怀隐的杯子里重新续满茶,这次将茶稳稳地放在了他掌心里。

  “手有些凉,握着暖暖手。”江敛神色如常,看着他的瞳孔里似乎瞧不出一点欲,声音缓缓地说道。

  “我刚刚尝了尝味道,很不错。”

  许志在下面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只听到一阵轻微的衣裳摩挲声,接着就听到了这句话。

  有了声音,听见他们在说品茶的事,他才敢抬起头看一眼。

  就撞进了颜怀隐的眼中。

  颜怀隐反应很快,那点被江敛拿捏的无措在他人眼中不复存在,他与许志对视上,许志只看见他眸中不辨悲喜的笑意。

  他跟在颜怀隐身前八年,也并非对他没有一点了解。比如这笑,就是他这个主子胜券在握,想杀人时会流露出来的笑意。

  许志还在猜他知道些什么,就听见颜怀隐开口了:“叫我猜猜,你是什么时候和刘卿云勾结在一起的?”

  颜怀隐微微歪了歪头,轻声道:“是八年前,对吧?”

  话如惊雷扎起,许志冷汗顿起,他一个不稳,竟是萎顿在了地上。他十天来在地牢的阴冷中度过,风寒还没好,又满身的湿疹,手撑在地上,想爬起来,却只看到自己的胳膊颤着,竟不听指挥了。

  “我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怕的这么厉害干什么?”颜怀隐似乎觉得他这样有意思,面上笑意都大了些,他语气都没变一点,说出来下面彻底摧毁许志的那句话:

  “刘卿云从我帝都的那一刻,就知道了我曾经的身份,是不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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