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掉马后我嫁了九千岁>第75章 

  雨雪连绵地下了五日, 五日后一个难得的晴朗天气,颜怀隐和江敛在南丘门外送走了颜岫青。

  颜怀隐给她系好大氅的带子,又一遍嘱咐道:“记得给家里来信。”

  “我知道了, ”颜岫青几乎没带什么行李,除了身上背的一个包裹外,就剩下了手边牵着的一匹白马,“天冷的很, 哥哥快回去吧。”

  颜怀隐视线掠过她头顶,看向远方,不远处除了江敛外,还站着牵着马的张东风。

  此次去北疆,在颜岫青的坚持下,颜怀隐只让张东风一个人跟在了她身边。

  收回视线, 颜怀隐伸手理了理颜岫青鬓边被风吹乱的发,顿了顿,轻声道:“娘少时, 总希望嫁到边疆, 我想她喜欢辽阔, 结果却在深宫之中受尽折磨。”

  “妹妹, 我不常常跟你提她,但是也想让你记得,”颜怀隐声音温温和和, “我费尽心思,是想将你养成她的模样, 不是行为举止, 而是心性。她虽然未去边疆, 但却用力认真的在绝望中活着, 这是不压于上阵杀敌的另一种勇敢,我希望你也能有这种勇敢。”

  他愿她像她,又不愿她像她。

  “若是在盛世中,我不愿意拘着你,倒希望你去四方走走看看。如今世道不太平,我眼见着娘死在乱刀之下,因而总怕你受一点伤,这些年患得患失地将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终究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私。”

  颜怀隐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从此之后,你走哪条路,你自己选罢,我不会再插手了。但却希望你记得,你永远有退路,哪天需要歇一歇,就回家来,哥哥总会护着你的。”

  江旷春潮白,山长晓岫青。这是颜怀隐为她取的名字,她因而注定是要去看看青山如何拔地而起,江水如何付之东流。这是出生就被赋予的命运,是颜怀隐给予她的厚望,她名字中带着山水的颜色。

  颜岫青吸了吸鼻子,还像少时那样,上前一步,狠狠地抱住了颜怀隐,少女闷在他怀里孩子气地道:“哥哥等着我,我要变成最厉害的人,请最好的大夫,来看好你的病。”

  她说完这句话,松开了双臂后退一步,朝颜怀隐笑了笑。

  颜晚晴死的时候,颜岫青才五岁,自然不记得娘的模样,可血缘真是种神奇的力量,她比颜怀隐更像颜晚晴,特别这么笑起来时,与颜晚晴及笄之前,被宠爱时会笑起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隐去所有留恋,再也没有犹豫,颜岫青转身牵着马走向了张东风。

  颜怀隐站在原地,看着两人骑着马越来越远,最后化为两个黑点。他静静地看着,直到肩膀上落下来一双手。

  颜怀隐转过头,笑着给江敛比划:“这么小一点养起来的妹妹,就这么跑了。”

  江敛伸过来手,握上他的手,静静地与他手指交缠。寂静天地间,颜怀隐看了会儿两人相握的手,也孩子气地晃了晃:“又有了这么大一个江敛,倒也不错。”

  ——

  南丘门外行人寥寥,南丘门内更是冷清。

  承德帝掉湖的消息并没有瞒得了多长时间,不过两日的时间,已经传遍了朝华城。

  一时间因为南阳侯府倒台,沉寂了很长时间的朝廷如水入油锅,溅得热闹了起来。

  齐瓒也因此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皇帝昏迷,身为太子,代为监国似乎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可身居微熹宫多年的皇后娘娘,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以她为明,江敛在暗,用太子心性单纯为由,萧如碧要求自己要垂帘听政,与齐瓒共行监国之权。

  在皇后和太子的博弈下,左相刘卿云毅然站在了齐瓒这边。

  太子已成年,有清臣辅佐,完全有资格监国。自古妇人垂帘听政,不过是最下等的无奈之举。

  家国之事,由后宅妇人之手经过,岂不是天下丈夫的屈辱?更何况这妇人还是旧朝明胜帝的亲妹。

  一时间两方势力纠结不下,每天的朝堂成了朝华城最热闹的地方。

  颜怀隐在这之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在乱局之下,霍云平悄无声息地统计着剩余的鹤羽军人数,一个个人的联系着。

  “再乱点好。”江敛如今忙,每日回到府上时多是夜色高悬,颜怀隐已经上了床,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中的纸,听着江敛在床边说道,“多乱一段时间,你那边霍云平就能多点时间让鹤羽军出城。”

  他和萧如碧根本不是要掌权,不过是要把这城中局势搅的够乱,乱到让刘卿云和朝中众人忽视掉城外的流匪被绞杀,再忽视掉不时有人出了朝华城就再未回来。

  刘卿云以为江敛是和他对峙的弓,却不想江敛是根绳子,松松紧紧,控制着城中局势乱成他希望的程度。

  江敛边已经洗漱完,换上了寝衣,颜怀隐坐在床外沿,见他要上床,就要往里去,就见江敛撑着床沿,探了探里侧被褥里的温度,道:“今晚我睡里面。”

  颜怀隐掀开了被子,带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这边被窝的温度,有些失落:“我都给你暖好了。”

  “这么乖,”江敛长腿一跨,进了里面,顺手将人捞进了怀里,凑近去看颜怀隐,呼吸都打在了他脸上,浅色的瞳孔看着他,“不如让我抱着睡,暖暖我怀。”

  他身上都是热气,颜怀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掀着眼皮跟他对视:“就只抱抱吗?”

  江敛闻言,捏上他下巴,唇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就迫不及待地亲上了他红润的唇。

  颜怀隐刚沐浴完,此时仰着颈和他亲吻,柔软被褥间充斥着干净柔和的皂角香气,他如今也渐渐学会了你来我往,两人有着最默契的亲密。

  感受到颜怀隐呼吸凌乱后,江敛松开了他的唇,正欲往下,就被颜怀隐勾住了下巴。

  颜怀隐屈起一根手指,勾着他让他抬头,自己垂眸去瞧他,纤长眼睫下的眸子清清润润:“我想睡了。”

  放在他泛红眼角的手指暧昧地摁了摁,江敛无声地表达着不满。

  可他妻心太冷。

  颜怀隐撑起身子吹灭了烛火,摸了摸他的脸,安抚小狗似的:“我好困。”

  床帐里陷入了黑暗,怀中触手尽是温软细腻,颜怀隐总能轻易撩拨起他滔天的欲,江敛低头去磨颜怀隐后颈细嫩的皮肉。

  他刚舔吻了两下,就察觉到怀里的人翻了个身,两人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下一瞬,他脖颈间就贴上了一抹湿润。

  柔软的唇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是在他颈间抹了两下,江敛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颜怀隐是把自己的脖子当手帕了。

  江敛一瞬间被他弄笑了,他想去扣颜怀隐的腕子,下一瞬就僵在了那里。

  脖子间的唇瓣张开了,将他的喉咙含了进去。

  寂静的黑暗中,颜怀隐伸手松松搂着他的后背,仰头去含他的喉咙,拿舌尖温吞地舔了三下——正是刚刚江敛舔他后颈的次数。

  江敛被他舔的发麻,他想去摸颜怀隐后颈,柔软的唇却离开了他脖颈。

  那点湿/软如同幻觉,江敛低头看过去,就见颜怀隐闭着眼,一副什么都没做过的模样:“好困,怎么一下子就睡着了。”

  江敛见他这副没良心的样子,俯首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咬牙切齿:“这么困,就这么困吗?”

  颜怀隐呼吸绵长,不理他。

  江敛知道他弱点在哪里,他伸手在他腰侧挠了挠。

  颜怀隐顿时丢盔卸甲,他睁开眼,就要从江敛怀里滚出去,可惜没能如愿。

  他睁眼的一瞬间,江敛扣住了他手腕,颜怀隐顿时变成了他掌心一只泛着肚皮的白猫。

  炙热的呼吸都毫不掩饰地打在了颜怀隐颈边,他在这上面从来都是贪婪又强势,怜惜着颜怀隐前天刚做过,江敛低声道:“骗我,你说罚你什么。”

  他黑暗中看着颜怀隐的目光却像是不知足的野兽,转而用最伪善的声音诱/哄着他:“用腿好不好?”

  那处同样有能让江敛失去理智的作用,颜怀隐崩成了一条白莹莹的线。江敛用着最生猛的力,又在爱不释手的垂玩中充满怜惜。

  那是只有他能肖想涉足的领地。

  颜怀隐在他怀中逃脱不出去,才洗干净了的鬓发被汗水濡湿,他指尖攥着江敛的袖口,揉皱了他的衣裳,一声声地喊着他的名字:“江敛......”

  谁才是骗子。

  不知过了多久,江敛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吃饱喝足后的餍足,低声道:“睡吧。”

  颜怀隐累极了,听到他这句话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缩在他怀里任意识陷入黑暗。

  却没用多久,就又被唤醒了。

  是东厂来连夜送来了一则消息——陈英的消息。

  自陈英走丢后到如今已经过了十几日。得知陈英不在城内后,东厂就在朝华城内开始了地毯式搜索,终于找到了一点东西。

  发现线索的是副千户冯韧,他收到消息,连夜送来了颜怀隐府上。

  送来时已经丑时三刻,颜怀隐穿好衣裳,将身上的痕迹遮住,散着发在烛光下去看纸上的字。

  纸上字迹写的潦草,写着清晨卯时一刻,出城的人中,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叫沈梅的姑娘。

  卯时不到朝华城城门开得时候,但一些特殊的行当,比如周边乡镇进城卖牲畜的,要赶在开城门前率先带着牲畜进来。一些剔粪人,也要赶在城门开前出城去。

  这些特殊行当,进城出城都要提前登记,东厂派了人守在那里,看见了明早出城的剔粪人名单里,有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干这行当的多是些年岁大的,东厂的人起了疑心,要了一份名单,去户部查了查户籍,竟发现户部记录的户籍中,没有这个叫沈梅的姑娘。

  东厂守着城门的人将这事报了上去,到了副千户冯韧手上,冯韧一看,直觉这人就是江敛要找的人。他半夜被吵醒,鞋都来不及换,踢着一个木屐跑了半个城,将消息送到了江敛手中。

  冯韧站在那里,脚指头比鼻子都红,胖胖的脸上一双豆子眼里闪着激动的光,忍着冻对江敛道:“主子看看,这是不是您要找的那个姑娘?”

  江敛没有吭声,颜怀隐在他旁边低头看信,看了半晌后将信纸折起来,放到了旁边,他唤了一声连轻:“连轻,带冯大人去偏堂换身衣裳,再去给他找双合适的靴子换上。”

  他交代完,笑着对冯韧道:“天寒地冻,辛苦冯大人亲自来送信,不如先去喝碗热汤暖暖,莫冻坏了身子。”

  冯韧闻言,笑嘻嘻地朝两人做了个揖:“不敢不敢,为主子办事,是奴才的福气。”

  他话说的好听,就是不想走,东厂耍心眼子的太多,他好不容易在这个事中拔得头筹,怎么也要在江敛眼前晃荡晃荡,留个能升官发财的好印象。

  他这么说完,就听江敛道:“以后颜大人的话就是我的话,先下去,要是立功,少不了你的赏。”

  江敛罕见地会许给人赏赐,冯韧听完,豆豆眼笑成了一条缝,哪里还不愿意,欢天喜地地迈着萝卜脚出了门。

  他出门后,颜怀隐瞬间敛了点笑意:“看来这个沈梅就是陈英了。”

  他指尖点了点身旁的信纸:“要叫许志来。”

  许志屋子里大堂进,因此来得很快,他进了屋子,看到颜怀隐一身正装,坐在那里看着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当初他说着要和连轻一道跪,颜怀隐不让他跪,不会在这等着的吧?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颜怀隐喊他到身边,等许志走近了,颜怀隐递给了他一张纸:“你看看。”

  许志看了两眼,顿时睁大了双眼。

  “我觉得这个就是陈英,”颜怀隐见他震惊的模样,笑问道,“风寒好些了么,好了点的话,离陈英出城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我想让你和连轻一起去追,务必将人给我带回来。”

  许志攥紧了手中的信:“是,属下和连轻一定将功补过。”

  他弄丢了陈英,这段时间,府上的人喊他先生他都觉得受之有愧,整日躲在自己屋子中没脸出来。如今颜怀隐将追陈英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可不是让他和许志将功补过的意思。

  这事若办不成,他也没脸再待在颜怀隐身边了。养他不如养只鸡,还能打鸣下蛋煲汤喝。

  许志这么想着。

  “不急,”颜怀隐见他斗志昂扬,笑意大了两分,“陈英之事关乎刘卿云,马虎不得,我不可能只让你和连轻两个人去。”

  他温声细语:“可我表面上只会派你和连轻两人,到时你和他出城,也扮作剔粪人,一直跟在陈英身后,我会给你一个哨子,待陈英有了动作之后,你吹响哨子,偷偷跟在你后面的鹤羽军就会现身,将连轻和陈英一道围起来。”

  他这么说着,将手伸到了许志面前,骨节分明的手中,静静躺着一个玉质的小哨子。

  “这是鹤羽军联系时用的特殊的哨子,吹响后哨中意思只有鹤羽军能听懂,”颜怀隐轻声道,“你这支哨子吹响他后,和你接应的会是霍云平。”

  颜怀隐递给他东西,许志下意识地接在了手里,他正要答是,却兀地愣在了那里。

  青年书生眨巴眨巴眼,才不确定地道:“主子,围起来...连轻?”

  颜怀隐嗯了一声,眼中笑意没变:“我怀疑是连轻放走了陈英。”

  作者有话说:

  注:“江旷春潮白,山长晓岫青”出自唐王勃《早春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