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掉马后我嫁了九千岁>第46章 

  她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孟静悬日日路过巷口, 回回挑开帘子去看三娘卖花,他见过她笑意盈盈地跟人打趣,也知道她有个妹妹, 扎着羊角辫的妹妹常常来找她,两人会有时拉着手顺着新水河走回家。

  一路河汉云端,白浪怀山。

  将将两个四季的轮转,孟静悬都未曾下马车亲自去买过一束花。

  颜怀隐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不是孟静悬。他此时甚至和孟静悬势如水火,于是他轻声答道:“我不知道。”

  听他这么说,三娘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来:“是我一时冲动了,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三娘上前来,又从花篮里拿出了一支昙花:“他以后既然不回来了,公子又认识他, 劳烦帮我将这支花送给他吧。”

  三娘道:“他买了我一年多的花,到后来我记着了,日日都会提前给他留一束, 这束本就是今日提前留给他的, 他既然来不了了, 我便权当送给他了, 也算一个善终。”

  以伞开始,以花结束,确实是一个善终。

  颜怀隐伸手接过了那束昙花, 温声道:“我正要去寻他,一定将姑娘的花送到。”

  三娘就很开心地笑了, 她对颜怀隐行了一个礼:“多谢公子。”

  颜怀隐就拿着两束花出了朝华城。

  昙花深夜才开, 此时不过小小的花苞, 颜怀隐一只手捧着它们, 另一只手握着马绳,和上次不同,他这次慢悠悠地往郊外走去。

  他傍晚出发,再次到了盖满别院的那一小片山水时,天际已经变成了青黑色,最后一缕余晖即将消逝。

  马停在了孟静悬别院的门口,颜怀隐松开马绳下了马。

  上次他来时门被紧紧关着,这次他下了马,看向院门时,就见门大开着,好像院子主人很早就料到他会来,此时正开着门迎接他一样。

  颜怀隐顺着大开的门望进去,就看到院子正中间放着一个官帽椅,而孟静悬正坐在上面看着他。

  他似乎在这里等了颜怀隐许久,见颜怀隐看过来,他苍白面容上露出一个期盼已久的笑容,轻声道:“颜大人来了。”

  颜怀隐走进小院子,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站定,颔首道:“孟小公子好。”

  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

  孟静悬看向他怀中的花,眸光轻闪:“颜大人怎么还带着花来了?”

  颜怀隐听他这么说,从怀中抽出一支花,走近,微微弯腰,递给了孟静悬,笑道:“我去见了三娘。”

  孟静悬猛地抬起头来,一瞬间脸又白了三分。

  颜怀隐好笑道:“孟小公子别多想,我没兴趣拿着一个无辜的姑娘来要挟你,我们不过是聊了聊,她托我来送你一束花。”

  孟静悬显然不相信他这个说法,但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花。

  他紧紧地攥着花杆,翠绿的花叶子被他攥出汁水来,一点点浸透他的指尖。

  颜怀隐又退回了十步之外。

  良久,孟静悬稳住呼吸,看向他:“你既然敢来,应该就知道会面对什么。”

  他说的笃定:“你出不了这个院子。”

  颜怀隐拢着衣袖,静静听着孟静悬这样说,等孟静悬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后,他才开口:“孟公子,我此番来是为了倾覆南阳侯府,不管我出不出的去,南阳侯府都安稳不到明晚。”

  “是吗?”孟静悬站起来了身,他面色惨白,盯着颜怀隐,游魂一样道,“那颜大人看看身后吧。”

  他的话音落下,颜怀隐就听到了一阵甲胄碰撞的声音,他回过身,就看到木门外铺的满满当当的军队。

  夜色渐深,颜怀隐一时估摸不了人数有多少,只见最前面的几排士兵正挽着弓,冰冷的玄铁箭被他们捏在指尖放在弓弦上,每一根都对准着颜怀隐。

  孟静悬从他身旁走过,出了门外,挽着弓的军队见他过来,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身,让开了一条缝。

  孟静悬站进被军队包围的缝隙中,转身望向颜怀隐。

  他微微笑了笑:“颜大人,我说了你出不了这院子。”

  颜怀隐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想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道:“私兵,南阳侯府的私兵。”

  擅养私兵,是为谋反。

  颜怀隐笑道:“孟静悬,你好大的胆子。”

  南阳侯府养了这么一群拿着武器,穿着甲胄的私,孟静悬竟然还能跟他们站在一起。

  孟静悬闻言抿了抿唇,他道:“南阳侯让我杀死你。”

  杀了颜怀隐,他父亲就不用再去极寒之地受流放之苦。

  孟静悬说要拿他的命,颜怀隐只是颔首道:“我知道了。”

  孟静悬微微抬了抬手,随着他的抬手,他后面三排挽着弓的士兵又将弦拉满了些。

  箭在弦上,颜怀隐被无数支箭指着,这些箭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颜怀隐就是那只被兜住的孤鸟,只要扇一扇翅膀,等待他的就是万箭穿身。

  颜怀隐动了动。

  一声呼啸,他鬓边的发被掀起,肩膀处一支箭穿过,肩上的衣裳顿破,肩上的血肉被箭划开,血霎时间涌出来,染红了他肩头还未开放的昙花。

  放箭的士兵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似狼,流畅地从背后箭篓又抽出一支箭,放在弦上拉满,箭尖再一次指向颜怀隐。

  他动一下,一支箭飞来。

  南阳侯下令,要将颜怀隐慢慢地折磨死,方可泄恨。

  颜怀隐眼睫都未颤一下,仿佛那箭羽刺破的不是他的血肉一样,他又往后走了走。

  他走了十步,直至退到了椅子后面。

  他在椅子后面掀起眼皮往外看的时候,一身衣裳已经被箭射的没有好地方了。

  颜怀隐垂了手,轻轻将小臂流到手腕上的血抹掉。

  他看着孟静悬,说出的话还带着笑意:“孟小公子,此时只有我知道南阳侯养私兵。”

  “但是,”他抬眸望了望天色,“你猜猜,陛下会几时知道?”

  孟静悬的脸色蓦地变了。

  他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梁那日给你的纸上,有着南阳侯的私印,有了这道私印和南阳侯的字迹,你才可以动用南阳侯府的私兵。”颜怀隐手抚上椅背,压住呼吸,身上箭伤的痛开始往骨髓里钻,可他说出去的话必须平稳。

  “孟小公子猜猜,如果我让人拿着这张纸进城呈给陛下,他半个时辰前出发,现在印着南阳侯府私兵字迹的纸离圣上玉案还有多远?”

  孟静悬脱口而出道:“那张纸我已经毁了。”

  颜怀隐瞬着他的话接了下去,他轻声道:“那就当那张纸毁了吧。”

  “不过,朝华城城门戌时三刻关闭,现在戌时近一刻,要是我的人真有这张纸,他此时已经快进朝华城了,他要真拿着那张纸进了朝华城,孟小公子,你说该怎么办呀?”

  颜怀隐眉目温柔:“南阳侯府能安稳到明晚吗?”

  他刚刚说,不管他能不能出去,南阳侯府都安稳不过明晚。

  孟静悬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抬头望了望天色。

  朝华城城门已经快关了。

  来不及做选择了,要颜怀隐死和南阳侯府养私兵之事暴露这两件事,并不是一个很难的抉择。

  他必须要去阻止颜怀隐的人进朝华城。

  可孟静悬静了一瞬,兀地笑了,他在离开之前抬了抬手,冰冷道:“射箭。”

  下一瞬,如雨般的箭朝颜怀隐射了过来,天空瞬间被密密麻麻的箭雨充斥,颜怀隐仰头望了过去。

  他手猛的攥紧手底下的椅子,将椅子甩了出去。

  江敛接住了甩给他的腰牌。

  承德帝撑着脑袋,冲他摆摆手:“是朕误会九千岁了,九千岁这几日辛苦了,出宫回府好好休息休息吧。”

  江敛接住了腰牌,淡声道:“多谢陛下。”

  他既没弯腰行礼,也没有多说,就这么接了腰牌出了沧凝殿。

  他出了沧凝殿,没有丝毫的停留,一路出了宫,回了宝文大街。

  戴叔道正打着灯笼,他接到了消息江敛要回来,便在大门前等着。

  马车出现在街口,不过一会儿就停到了府门前,江敛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他下来的第一眼,先看向了旁边小院子的院门。

  紧紧闭着,没有一丝动静。

  江敛看向戴叔道:“颜怀隐呢?”

  戴叔道低着头道:“奴才今天没见过颜大人,不过到见了他身旁那个侍卫,他牵了两匹马,似乎是要出城去。”

  江敛的动作顿在了那里,他脸上轮廓比别人都深邃些,如今这么冷冷一瞧人,令人不敢直视。

  戴叔道低下来了头。

  没有多长时间,江敛的声音从他头顶传了过来:“给我牵一匹马来。”

  戴叔道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道:“牵...马?”

  江敛声音冷了下去:“牵马不会吗?”

  “会会,”戴叔道连忙道,他不敢再耽误,府上仅有一匹马,是西域进贡来的一匹烈马,承德帝赏给了江敛,一直在后院养着。

  戴叔道很艰难将它牵了出来。

  他刚牵着马出了府门,就被江敛接过了马绳,江敛脸上的线条陡然变得锋利起来,他左脚登上马鞍,一转腰就坐在了马上。

  这匹烈马还未被人驯过,此时猛然被人骑上来,一时马鼻子里喷出愤怒的炽热气息。

  江敛眉目一压,拽着马绳狠狠往上一扯,马蹄高高扬起,再次落下的时候,被迫顺着背上人的意往前奔去。

  ——

  戌时一刻,朝华城城门还未关闭,可门前平常百姓已经被清了场,洪流似的盔甲战士们骑在战马上,有素地往朝华门外流去。

  是赤军。

  这支承德帝亲手掌控着的重骑兵仅仅是出现都令人胆颤,守门的小兵躲在城门边觑着他们,心中祈祷着他们快些过去。

  而红色的甲胄中间,有一抹银色极为耀眼。

  顾还山穿着银色甲胄,骑在一匹矫健战马上,身形笔直挺拔,跟在赤军旁一直出了城门。

  突厥这些日子来不老实,赤军分两波北上,这是第二波,顾还山接了命令来送他们。

  送出赤军离朝华城五十里外,他再回去便可。

  一路都很顺利,可就在他和赤军走到朝华城外十多里处,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顾还山牵着马转了身,就看到了一个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是江敛。

  顾还山还未来得及惊讶,他身旁的赤军却是一肃。

  赤军前方,是另一群军队,为首的人,轻衣缓带,面色苍白,正是被通缉的孟静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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