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银月戟(修改版)>第十章 

  热水洗去疲惫亦舒缓了心情,叶枕戈跨出澡盆略作擦拭,换上干净亵衣后躺在了席岫身旁,闭目一笑:“学会装睡了吗?”

  “睡不着不算装睡,”睁眼望向枕边人,席岫道,“你找他有何急事?”

  “他?”叶枕戈微微启唇。

  以为对方当真不明所以,席岫补充道:“你义弟。”

  幽幽一叹,叶枕戈翻身面朝青年,道:“你因何不肯直呼其名?”

  “他与我有何关系?”自沈初行出现,席岫就已意识到叶枕戈眼中不再只有自己,这令他相当沮丧也对沈初行全无好感。

  挑起席岫一缕发丝轻捻指间,叶枕戈道:“你我最初也是陌路之人,虽有缘相逢,但若不珍惜便无今日能够相守。与人相处就像一面镜子,你离他越远,会发现他也离你越远。沈初行是否值得结交自然由你判断,但我不希望你从一开始就拒人千里。”

  席岫听得一知半解,意气用事道:“我不喜欢他也要去亲近吗?”

  “你第一眼便喜欢我吗?”耳闻稚气发言叶枕戈不由失笑。

  席岫忙不迭点头,固执地认定自己正是第一眼就喜欢对方!

  仿佛没料到他会如此作答,沉默片刻,叶枕戈转言道:“既然离开山谷就不再与世隔绝,仅靠个人往往无法面对诸多变数,所以真正的朋友弥足珍贵。”

  席岫倚入他怀中,闷闷不乐道:“我不需要朋友,我只要你。”

  下巴轻轻蹭了蹭席岫发顶,拉过薄被盖上他肩头,叶枕戈哄慰道:“莫胡思乱想,睡吧,明日还要赶船。”

  时近晌午席岫方才睡醒,这一觉着实缓解了疲累,精神奕奕下床,放眼望去,叶枕戈正背对他坐在桌边饮茶。

  “休息得可好?”听见动静,叶枕戈起身面向了他。

  褪去朴素衣饰,叶枕戈恢复了一贯闲雅雍容的装扮,浅杏色丝绸长衫,襟绣祥云花纹,窄袖束腰的样式显得身形尤为颀长。

  席岫看得一时痴迷,仿佛叶枕戈周身都笼着淡淡白光,正悄无声息牵引他不由靠近。抬起左手,拇指按压上那饱满唇瓣,小小红痣在揉搓中变得越发鲜艳。情话儿席岫不懂说,可调情的手段却是男人与生俱来。

  “胡闹。”推挡开这扰人动作,叶枕戈淡淡一笑。

  “我至今也只想和你在一起,仍不算情人之爱吗?”席岫直直注视他,话音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愣了愣,叶枕戈看向席岫,不若对方的热烈直白,他的眼底含着几分欲拒还迎的试探:“不同亲情、友情,情有独钟只容彼此二人,你许下誓言便不能轻易变心。”

  “我不会变心!”席岫立刻道。

  “并非我对你没有信任,而是你出谷时日尚短,以后会遇到更多人。”

  “这和我喜欢你有关吗?”

  “你说第一眼便喜欢我,我却不知该不该高兴,你喜欢的究竟是第一眼的人,还是我?恐怕现在的你根本说不清。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若至那时你才发现我非你真心选择,你又该如何面对曾经轻率的誓言?”

  “我——”

  “你将身陷痛苦,”掌心轻贴席岫胸膛,叶枕戈一字一句道,“可我不希望你痛苦。”

  一把握住胸前的手,席岫拧眉道:“你不希望我痛苦,那你自己呢?你喜欢我却不许我喜欢你,你便不痛苦吗?”

  “我年长于你,理应更多替你考虑。”

  心紧紧揪成一团,席岫展臂将他拥入怀中,咬牙切齿道:“我的事你凭什么做决定。”

  感受着紧挨胸口,来自对方的剧烈的心跳,叶枕戈垂下眼帘,轻声道:“席岫……我好怕你以后会恨我,恨我太自私……”

  “我喜欢你又怎么会恨你?!”

  “是吗……”

  松开怀抱,席岫用力点了点头:“嗯!以后我们就是夫妻,我会一直守着你,保护你!”

  “夫妻?”眨眨眼,叶枕戈笑了出声,“夫君?”

  虽不满他这副态度,那声“夫君”却是叫席岫分外受用,双臂重新环住他,道:“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不——”叶枕戈话未说完便被咬疼了唇。

  席岫呲着牙,半是威胁半是玩笑道:“我听你还能讲出什么托辞,若说服不了我就要你好看!”

  “此话难道不该在要我好看前说吗?”叶枕戈苦着脸道,“从今而后,都不需要问可不可以。”

  前一刻还冷得天上有地下无,下一刻却恨不能生出毛茸茸的尾巴钻进对方怀里撒欢,席岫迫不及待又得意非常,结果刚闭眼品尝柔软就听得“砰”一声门响!

  惊愕只在那张娃娃脸上停留了刹那,提着油纸包反手阖门,沈初行面无窘色道:“非礼勿视,我什么也没看见。”

  席岫洗漱完毕坐在铜镜前打理头发,他手中动作不停,视线却透过镜面死死盯住了身后之人。

  如果凭眼神就能将人杀死,沈初行估摸自己早已尸骨无存。

  任一旁暗潮汹涌,叶枕戈置身事外。他打开油纸包,从几袋点心下取出了薄薄一封信,确认过封泥真伪又重新包裹两层油纸后,将之稳妥地收入了袖袋。

  明面上,桂香苑是家小食铺,暗里却是无攸坊与叶家消息往来的据点。

  叶枕戈相信应翎决计不会罔顾大局,只是一口恶气难消便得理不饶人。他无奈双手奉送了随身十年的扇子,此扇不在于价值多少,他心知对方要的是他“忍痛割爱”,加之他话里话外提及沈初行之过,父亲之恩;如此既让应翎赢回一丝颜面,又不得不顺阶而下经由桂香苑物归原主。

  了却了一桩心事,叶枕戈表情轻松走向席岫,席岫半晌也未侍弄好的发眨眼被他以发绳扎得整整齐齐。他自铜镜里望着青年,眼底满含浓情蜜意。

  沈初行咬了口点心,痛心疾首道:“桂香苑不打算做生意了吗?绿豆糕里没绿豆,尽是糖,甜得倒牙。”

  叶枕戈垂眸一笑,仿佛有些窘迫。

  席岫两步上前,拿起绿豆糕塞进嘴巴,瞥一眼沈初行又看了看叶枕戈,意有所指道:“甜吗?叫我说半点不及我妻。”

  沈初行一怔,忽然浑身颤抖趴在桌面,好大会儿才满脸涨红抬起头来,拱了拱手,恭敬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席少侠非凡人也。”语毕耸着肩头闷笑离去。

  不猜即知往后日子难过……

  叶枕戈素来谨言慎行,而沈初行天不怕地不怕,做过不少浑事留下无数“把柄”。如今终于被他揪住了自己的小辫子,堂堂世家公子竟被个男人称作妻子,何等趣闻?叶枕戈几乎想象得出,他拿这件新鲜事与应翎打赌。

  “我是故意的,我不想你那么介意他。”罪魁祸首不以为然,将叶枕戈拽到了身前。

  全无责备之意,叶枕戈微笑道:“我与初行情同兄弟,兄弟可以不止一个,你却是独一无二,无人能够取代。何况……”轻轻一吻席岫面颊,叶枕戈温柔地看着他道,“这件事唯有和你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