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病弱美人是国师>第69章 

  “我不行吧统都。”何旺对自己的斤两还是看得挺明白的, 虽说人往高处走,到底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爬上去,他就觉得自己没有。

  “你怎么不行?人家方秋叹从前还是一个太医院的肄业生呢, 你难道还能不如他?”

  何旺:方秋叹的背景, 虽然没人言, 可明眼人到底能看出他是洛无尘的人,至于他是怎么攀上洛无尘,各有说法。

  何旺是见过方秋叹的,觉得那人的变化很大,初始在太医院的唯唯诺诺,再到如今的铁血刚硬。

  何旺觉得,人家这种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人家本来就是有本事的, 不像他, 他觉得自己是没本事的人,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职位就挺好的,虽然无权无势, 到底还算安然。

  在宫中当值多年,何旺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明白的人。

  可是,如果有机会,何旺还是想出人头地的。

  “没事儿, 你可以慢慢想,不愿意也行。”澹台漭倒是知趣,他能给何旺机会,也能帮他一把, 可到底能如何, 还是要看自己的意愿。

  不过在这人吃人的朝中, 没点儿本事,终究是会被刷下去的。

  他觉得何旺这人过于实诚,没什么心计,又爱做老好人,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那统都,你容我想想。”何旺也很犹豫,他也是要养家糊口的。

  “行,慢慢想,现在要回吗?还是要喝一口。”

  “可以吗统都?”何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当然可以。”澹台漭失笑,觉得何旺这人真的是,太单纯了,给他一点好处他就记着。

  澹台漭带着何旺去了风来信,一大早就要了两坛无言,喝完何旺才回去。

  送走了何旺,澹台漭看着他的背影,说实话,何旺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可澹台漭需要在朝中有自己的人,那些老臣都是黄鼠狼做的,没一个值得他信。

  不过一点都不急,他能搞定御廷尉,可兵部不一样,里面都是人精,想要搞定兵部,他得花费好一番气力。

  想起了洛无尘对他的评价,澹台漭嘴角斜斜地勾了起来,“搅屎棍么?”不好好搅起来,倒是对不起国师大人赐他这一名了。

  想到洛无尘,虽说只是一个侍郎,到底官居三品,洛无尘倒是半点没有亏待他啊。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想到江随云,他的视线望向国师府的方向,眉头微微拧起。

  这边,洛无尘出了宫,便挑帘看向窗外,街道两旁堆积着白雪,百姓们依旧如常,半分没有被雪挡住半分。

  京都的繁华,是其他地方难以比拟的。

  “林柚,去春风楼。”

  林柚不语,驾马而行。

  路上行人早已识得洛无尘的马车,那纯白的马车几乎没有半分装饰,乍看之下仿若孝车,百姓固然知晓国师洛无尘为人清淡,可清淡到如此地步的,实属难见。

  洛无尘去了春风楼,入冬后,春风楼的生意便稍显冷清,现而为时尚早,春风楼大门紧闭。

  林柚敲响门的时候,洛无尘随后下来。

  有人开门,张口便是姑娘们还在休息。

  “就说洛无尘来找彩絮姑娘。”洛无尘声音清浅,说话时呼出阵阵白气,不时轻咳一两声。

  林柚近些天一直伺候在洛无尘身侧,他发现洛无尘这些天比前段日子咳得格外厉害一些,不时还会咳红了那张略微苍白的脸。

  林柚也曾问过青黛与蓼实,皆道洛无尘一到冬日便是如此,只是嘱咐林柚寸步不离地跟在洛无尘身边。

  开门的人一听国师大人竟然亲自造访春风楼,立即恭敬地将人迎了进去。

  洛无尘坐在包厢里,包厢里很暖和,林柚帮洛无尘将肩上的大氅取下,给他的暖炉里换了新碳,让洛无尘捧着。

  洛无尘就看着林柚忙碌,道:“听青黛说,你曾是风花城分堂堂主?”

  “属下是。”林柚回答得很随意,洛无尘就看着他笑。

  “你来京都时日也不短了,如何想?”洛无尘放下暖炉,捧着茶盏,一边小口轻抿一边等林柚回答。

  “公子做什么,属下就做什么。”这是林柚进入听风楼的初衷,从来都没变过。

  洛无尘闻言不由失笑,“你就不怕死么?”

  “死有何怕,怕的,从来都不是死。”是人心,是这疮痍天下。

  林柚虽然未曾言明,可洛无尘无端听懂了他的话,“是啊,是人心,是这天下。”洛无尘微笑。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林柚立即站在一侧,扮出一副很懂规矩的样子,洛无尘也未言。林柚向来如此,在他面前很随性,外人面前却又做的主仆分明。

  “进来。”洛无尘放下茶,重新把暖炉抱在手里。

  京都的天是湿寒又冷的天,跟傲风山的很不一样,每到夜深人静,洛无尘就浑身疼,整个人在冬日里也处于一种无力又虚弱的状态。

  “公子。”彩絮进来抚了一礼,也没落下林柚。

  林柚是第一次见彩絮,从来都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今日见彩絮无端朝他笑了,林柚忽地觉得老脸一红。

  “过来坐。”洛无尘示意他对面。

  彩絮依言坐过去,眼神担忧地看着洛无尘,“公子脸色不太好。”

  “还好,一到冬日便是如此。”

  “公子还是要好好将养的好。”彩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知晓洛无尘来此的目的,道:“赤令军身后的主至今也没有眉目,倒是邵雪月,他已然启程,路上都有人看着他,未见他有什么坏心思。”

  彩絮觉得邵雪月这人当真好骗得很,三煞虽然又嗝屁了,不过雪月阁倒也不至于乱成那样。

  这人的脑子惯来不怎么好用,他们公子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楚陵跟江随云的关系可有眉目。”洛无尘直接问出声。

  “尚无。”彩絮拧紧了眉,“只查到楚陵十年前曾来过雍国,那时楚陵也不过十五左右,后来便是六年前曾在乐洲出现过一次,再之后,便是三年前与九皇子接触,半年前才又再次出现。”

  楚陵这个人,听风楼查到的东西少之又少,除了单知其名楚陵,究竟身份为何他们全靠推论诈的邵雪月。

  洛无尘想到邵雪月那日的反应,而后他又当真去找了楚陵,此行为无异于将洛无尘的猜想落实。

  回想起与邵雪月的初见,闻其口音,并不是雍国人,所以,雍国周围布四国,他究竟是哪国人?

  如果牵扯到别国,那么,这边不单单是雍国的内部消耗,而是一场国与国的较量。

  雍国现今溃烂如此,只有一个澹台卓能带兵,其次便是澹台漭,澹台漭到底年少……

  “知道了。”洛无尘有些头疼,不由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一刻,一双手就覆在了他的脑袋两侧。

  洛无尘抬眸,就见对面的彩絮微笑着看向洛无尘跟林柚,调笑道:“公子,身边终于换了个机灵的了?”

  在彩絮看来,青黛过于蹦跶,缺少了点儿眼力见;蓼实过于沉默,彩絮见过他们的次数不少,却极少见两人像现在这位这样当着别人的面儿帮洛无尘按头的。

  洛无尘抬手示意林柚停下,他也没想到林柚竟然还能有这么细心的时刻,微笑道:“都机灵,青黛跟蓼实的性格很互补。”

  青黛跟蓼实如何,那也是洛无尘亲自惯出来的。

  想到两人,洛无尘嘴角勾着笑,这两人,是除了师父之外,让他觉得最重要,也是最暖心的两人了。

  远在下三城的洛寒衣,他无缘无故地打了一个喷嚏。

  越是朝着京都的方向靠近,这天就越冷,雪也越大。

  “定然是无尘念你了。”夜绍溟帮他宽衣,转身顺手递给他一个暖炉,洛寒衣惯来是怕冷的,吸着有些红的鼻尖看着夜绍溟,“他想念个屁,指不定把我忘哪儿去了呢。”

  这样说话的洛寒衣带了几分孩子气,夜绍溟失笑,“你这嘴硬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这路上到底是谁跟我说:天这么冷,混小子的身体如何如何……”

  夜绍溟还未言完,就被洛寒衣堵住了唇。

  一吻缱绻,纵然岁月并未在他们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可也极少能连心也能如此保持。

  洛寒衣便是一个。

  夜绍溟便极为喜欢洛寒衣的孩子气。

  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吻毕,夜绍溟有些失笑地看着洛寒衣水盈盈的眼睛,“你啊,究竟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不想说就堵……唔……”

  夜绍溟:他看着洛寒衣,觉得这人真的是……

  不过他爱极了。

  很快便到了腊月二十七,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京都,洛寒衣坐在车内,裹着厚厚的狐裘,说他是粽子也不为过,他看着现在的京都,呢喃道:“变化很大啊。”

  物不是当初物,人也非是当初人。

  洛寒衣放下车帘,朝赶车的夜绍溟道:“你说,我们现在就去国师府,会不会把那小崽子吓一跳。”

  洛寒衣的语气里藏着他不愿承认的兴奋,可夜绍溟还是说出了事实,“十几年你都不曾以真面目面对他,你觉得无尘能认出你吗?”

  洛寒衣:他现在很想锤爆夜绍溟狗头,在车里瓮声瓮气地道:“那我这十多年不是白干了,果然是个白眼儿狼,养不家。”

  夜绍溟:他就随口一说,这人怎么就能当了真呢,还能扯那么远。

  他们不知国师府在何处,也未曾打听,打算休整一晚,翌日再说,便选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而外面,一辆纯白色的马车徐徐而来。洛无尘是有些激动的,听风楼的人道有人从傲风山出来往京都而行,这两日便会到京都,他就猜想,多半是师父了。

  这几日他散了早朝便侯在城门口,为了避免意外,其他几个城门,洛无尘也安排了人守着,只是按他推论,从这里的城门进来的几率最大。

  林柚不知,这几天洛无尘天天在这里等是为何意,澹台漭这几日都快把兵部掀了,他就不着急吗?

  且说澹台漭,他是当真混账得很,自从澹台漭进了兵部,兵部尚书穆戈尔天天上奏让皇帝把他调离了兵部,降官阶都愿意,全都被洛无尘堵了回去。

  澹台漭把自己搅屎棍的特性简直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两日澹台漭更甚,不止搅兵部,他连户部都开始搞了。

  不过洛无尘也没阻止他,澹台漭搅得越厉害,于洛无尘而言便越是有利。

  待到城门时,洛无尘被林柚扶下车,站在地上等。

  等了一会儿后,渐渐下起了雪,林柚道:“公子,不如你上车等?”

  “无碍。”

  林柚听得这声无碍,又见洛无尘略微有些发紫的唇,觉得青黛说得果真没错,他们公子,惯于用「无碍」二字轻描淡写地略过所有。

  城门口人来人往,有的百姓会给洛无打招呼,也有给他送温热小吃的,洛无尘都一一拒绝了。

  洛无尘在雪地里站到了中午,都不见其人,林柚见雪大了,为洛无尘撑起了伞,“公子,要不我们回家用膳,用完膳再来。”

  “不了。”按洛无尘所料,最迟应当也是今日到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师父了。

  林柚劝不动他,便只能陪着他等。

  这一等,就是一天,天色暗了下来,洛无尘觉得不太对劲,就算晚,也不应当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其人。

  洛无尘想到疯赖子的行事作风,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着了急。

  他师父现今多半已经进城了,指不定在哪儿看他笑话呢。

  洛寒衣确实在看洛无尘笑话,他跟夜绍溟易了容,从洛无尘身边经过了三次,洛无尘都没认出他来,一边为自己的易容术得意,一边又骂洛无尘狼心狗肺,这都认不出来,果然是个白眼儿狼,十几年都白养了。

  原本洛寒衣是打算明日再去登门国师府,谁知道夜绍溟说洛无尘去城门等了,他一边想让洛无尘干等着算了,一边又担心那小子的身体。



  就在洛寒衣领着夜绍溟第四次从洛无尘不远处经过的时候,洛寒衣忽然起了玩心,他甩开夜绍溟的手买了一碗馄饨,故作恭维地去送给洛无尘。

  洛无尘看着面前糙汉子,嘴角忽然勾了起来。

  下一刻,糙汉忽然就动了,袖里剑朝着洛无尘直直刺来,洛无尘立即飞身倒退,手里端着洛寒衣送给他的那一碗馄饨。

  林柚立即反应了过来,拔剑而上。

  两人瞬间缠斗在了一起,林柚原本能赢洛寒衣,谁知道下一刻就又出现了一个糙汉子,林柚顿时被另一个糙汉子缠住,洛寒衣便趁着这时间直击洛无尘。

  洛无尘未闪未避,直到洛寒衣的剑快要落在他身上时,洛无尘才跪了下去,“徒儿,见过师父。”

  洛寒衣:他垂下眼睫,看着把碗捧过头顶的洛无尘,“混小子,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洛寒衣觉得自己隐藏得挺好的,也未曾用曾经教洛无尘的那些三脚猫。

  “药香。”洛无尘微微抬起头,“师父的身上的药香,是此世间独一无二的。”

  洛寒衣:他因为要驻颜,身上的药香确实很特别,一般人压根闻不出来,也就洛无尘了。

  他收了剑,朝夜绍溟招了招手,那边的林柚已经被夜绍溟盘成了个圆球,用林柚自己的腰带把他缠了起来,正在使命儿挣扎。

  夜绍溟过去,洛寒衣就没骨头似的靠在夜绍溟怀里,“这小子故意看咱俩笑话呢。”

  早就认出来了,却偏偏要等他动手,这心思怎么就那么多呢,自家师父都不放过。

  夜绍溟:他知晓洛寒衣故意的,倒也没说什么,而是看着洛无尘道:“无尘,许久未见,可好?”

  “劳师君关心,安好。”

  洛寒衣就爱听洛无尘喊夜绍溟师君,这彰显着,夜绍溟是他洛寒衣的人,他笑着看向跪在地上的洛无尘,这人心思向来通透得紧道:“行了,起来吧,这么冷的天也不怕自己身子遭不住,原本我打算明日再去找你,今晚先歇息的,谁知道你这么固执,连一个休息的时间都不给。”

  洛寒衣的语气颇为埋怨,瘪着嘴。

  洛无尘只要出现在大街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得满城皆知,他想装聋作哑都不行。

  洛无尘并未回答,而是道:“请师父与师君上车。”

  洛寒衣不想动,少夜绍溟撒娇道:“抱抱。”

  一旁被绑成团的林柚已经看得快裂开了,洛无尘倒是习惯了的样子,等洛寒衣跟夜绍溟上了马车,洛无尘才指尖一弹,一粒被他搓圆捏紧的雪立即落在林柚身上,绑着他的腰带立即破了个大洞,他再用力一震,腰带便彻底断了。

  “回府。”洛无尘温声道。

  林柚:他虽然觉得有点憋屈,到底是自己技不如人,便上得马车,驱车往国师府的方向行去。

  马车中,洛寒衣倚在夜绍溟怀里,缓缓揭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洛无尘神色不变,就连看都没看两人一人,兀自给两人斟茶。

  面具之下的那张脸格外年轻,不说的话,谁也不知道此人已经五十有余。

  洛寒衣见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道:“别倒茶了,手拿过来。”

  洛无尘老实递上自己的手,三指覆在洛无尘的脉上,片刻后他忽然拧紧了眉,“我给你的药你没用?”

  “用了!”洛无尘是很惜命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时日能活,向来很看重自己的身子。

  “不应该啊,用了怎么会还严重了。”

  “可能是京都天气原因。”洛无尘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在这京都,入冬后,他便时常发作。

  “唉。”夜绍溟叹了口气,也未再言,马车里顿时有些寂静。

  不远处,一双丹凤眼看着马车徐徐驶往国师府,澹台漭的手扒在墙上,片刻后忽然锤了一下墙,生出了满心不为人道的酸楚。

  澹台漭将这几天洛无尘对他的冷落全部发泄在了朝堂上,就算珉武王死了,兵部依旧糜烂,既然好不了,那他便将其变得更烂一点也无所谓。

  他甚至都开始搞户部了。

  户部的账是乱的,乱到根本整理不清的程度。

  不过十几天,澹台漭几乎将兵部跟户部的把柄抓了一条船那么多,无一幸免。

  这十来日,兵部与户部的人都快踏破他将军府的门槛了,澹台漭愣是一个不见。

  因为澹台漭表面上有洛无尘撑腰,那些大臣想要搞澹台漭也不敢再明面上,澹台漭倒是就差一点就要把他们捅到皇帝跟前去了。

  难怪洛无尘要重新整理朝堂,这样烂的朝堂,如何还能继续下去?

  他几乎能料想到,不久后因为国库空虚,雍国会变成什么样。

  皇帝至今还无节制,大数钱都用在了仙灵宫上。

  能熬到明年夏天吗?

  澹台漭忽然觉得,皇帝——熬不到了。

  洛无尘大开科举门户,年后便开始乡试,要不了多久朝中便会吸纳更多的人才,朝中各大臣会慌,这将是一场争夺战。

  想到这里,澹台漭忽然觉得,大开科举门户,未必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洛无尘这么做的用意,表面是为雍国好,可再加入而今朝堂局势来看,这无异于为本就如火如荼的朝堂浇了一桶油。

  届时——他真能完美收尾吗?

  澹台漭又想到了江随云,届时里面肯定会混进江随云的人,虽说更能方便了他们,可那些大臣就想不到这一面么?

  “洛无尘,到时候你究竟会怎么做?”你真能将整个雍国国运攥在手心里吗?

  这一盘棋,无异于以天下为盘,天下人为子,你当真下得动这么大的一盘棋吗?

  国师府内,洛无尘将洛寒衣跟夜绍溟迎进去,青黛跟蓼实已然散值,正在府内张罗洛寒衣跟夜绍溟住的小院。

  洛寒衣跟夜绍溟究竟什么身份,公子虽然并未言明,可蓼实跟青黛已经猜到了。

  除了傲风山的疯赖子,极少人值得洛无尘如此慎重。

  而洛寒衣为人又挑剔得很,能享受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更何况这些年因为听风楼的富有,把人养得更为挑剔。

  就算是在冬日,两人也忙得满头大汗,生怕哪儿不到位,惹得疯赖子嫌弃。

  小院里种上了雪梅,那一朵朵似血梅花,几乎是雪白天地唯一的色。

  洛寒衣跟夜绍溟进来的时候,青黛跟蓼实两人像木桩似的立在一旁,生怕洛寒衣一个不高兴,银针伺候。

  “嗯,不错。”洛寒衣打量了一下小院,这小院安静,算不上特别偏,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洛无尘,觉得这小崽子真的是事事周到,不由道:“你不会是怕我跟夜溟打扰到你,所以故意给我们安排这么偏的院子吧。”

  青黛跟蓼实:看看看,挑刺了,这人惯来难伺候得很。

  “是无尘怕扰了师父跟师君清净。”毕竟洛无尘真的不想夜夜都听墙角,他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偏偏洛寒衣还不知节制为何物。

  洛寒衣:他转身就在夜绍溟脸上吧唧了一口,那一声特别响亮,夜绍溟的脸皮没有洛寒衣的厚,当即就红了。

  青黛跟蓼实很想扶额,可是又怕洛寒衣整他们,只得垂下眸或者别开头,权当没看到。

  洛无尘低眉垂目,半分反应没有。

  洛寒衣见他如此,觉得颇为无趣,“行了,我累了,叫人把饭菜送进来,没事儿不要来打扰我们。”

  “是,师父。”洛无尘领着青黛他们离开,青黛一路上都在埋怨那对狗男男,被蓼实沉声喝止了。

  青黛:“本来就是嘛,还不准人说了。”

  下一刻,一根银针无声无息地扎在了青黛的笑穴上,青黛当即大笑出声。

  洛无尘:蓼实也不敢拔,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两个时辰。”

  这是要让青黛笑两个时辰。

  洛无尘:……

  “不用两个时辰,回去我就给你拔了。”洛无尘朝青黛小声道。

  背后小院,耳力极好的洛寒衣跟夜绍溟:青黛笑得说不出话,除了捧手道谢,只剩笑声。

  晚上用完膳后,洛无尘把浴堂留给了洛寒衣跟夜绍溟,自己换了浴桶。

  浴堂里,洛寒衣趴在池边,看着这浴堂,有些醋地道:“小崽子惯会享受的。”

  夜绍溟从身后拥住他,“你就不能说两句好的么?”

  这见面就呛,也是洛无尘不跟他计较,换个人,不得打起来才怪了。

  洛寒衣瘪嘴,他知道洛无尘的接受能力很强,可从前他从未以真面目待他,这次洛无尘居然一句好奇的话都不曾问过,让洛寒衣不免有些泛酸,他顺势靠在夜绍溟怀里,“你说,这小子能得手吗?”

  洛寒衣是不打算蹚这趟浑水的,可洛无尘好歹是他费力救回来的,就算养一条狗,十多年来也有感情了,洛寒衣觉得自己不该来看这小子。

  他有预感,这小子多半会把他拉进去。

  “你又不可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掉下去,得不得手另说,重点是你,寒衣,”夜绍溟把下巴搁在洛寒衣的肩膀上,“你到底怎么想的。”

  洛寒衣是很迷茫的,救洛无尘是一时兴起,当时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可现在么,他不得不想。

  其实夜绍溟知道洛寒衣已经有结论了,否则不能帮洛无尘把宋毓困在傲风山,也不会来这盛京。

  宋毓暂时不能死,不然洛无尘也不用把宋毓弄出京了,直接让他死在京都就好。

  两人都懂。

  洛寒衣瘪嘴,“你不是都知道么,还问。”

  洛寒衣一边说着正经话,一边行着不正经的事,那双眼里全是狡黠。

  夜绍溟:也是他身体好,否则未必能受得住被洛寒衣如此压榨。

  书房。

  洛无尘依旧在批折子,入冬后,各地方上奏的折子便多了起来,如非必要,都是洛无尘在处理。

  什么减税的,建议贫瘠之地加税的,洛无尘全部拨了回去,什么也不改。

  因此,各地方已经开始对洛无尘怨声载道了,可无一人敢捅到洛无尘面前来。

  军事捷报,澹台卓又一次赢了,却被北荒蛮夷打成了蓄力战,这场战事经久未歇。

  很快便到了二十九,以至年关。

  洛无尘每天都早出晚归,寻常人家都布置得非常喜庆,宫里更甚,唯有国师府一成不变。

  澹台漭遥遥看着国师府,心情有些沉重。

  良久后,他才深吸一口气,觉得算了,不就进了两个人,能有什么问题,他府里现在天天进人呢。

  这么一想,澹台漭又释然了。

  他去了风来信,要了好几坛无言,兀自喝着。

  江随云路过的时候看到了他,朝他微微点头,便就离开了。

  看着江随云澹台漭就没什么好脸色,像个孩子似的转过身。

  除夕到初五都不早朝,国师府虽然没什么过年的样子,到底还是有团年。

  三十那晚,国师府倒是少见的热闹,洛无尘让青黛给府里的每个人都发了压岁钱,给洛寒衣的格外多,洛寒衣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跟夜绍溟比压岁钱。

  可是看到夜绍溟没有压岁钱,只有一柄剑的时候不高兴了,说洛无尘对他是不是有什么意见,为何只有一柄剑。

  洛无尘跟夜绍溟:他发现只要洛无尘在,洛寒衣就格外的无理取闹,这剑的价值,远比压岁钱来的重。

  更何况,他们是长辈,长辈都没给小辈礼物,他怎么好意思闹?

  “我不管,给了就是给了。”洛寒衣玩儿起了脾气,洛无尘微笑着把压轴的礼送上,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讨好,“师父,可要玩儿烟花?”

  “你当我小孩儿哄啊。”洛寒衣话是这么说,眼睛却亮了起来。

  青黛跟蓼实:抱歉,他们实在不懂,几十岁的人了,为什么还能做到这么好哄又这么无理取闹的。

  洛无尘微笑着让人把烟花台上来,道:“今夜我们去城外玩儿。”

  洛无尘心里有计划,如果不出岔子,这将是整个京都最后的安宁日。

  洛寒衣当然没意见,就等着晚上出城玩儿烟花。

  三十这日,到处都在放烟花,未必要出城。

  不过,洛无尘另有计划。

  这段时日虽然表面宁静,到底暗潮汹涌。

  澹台漭牵了线,怀疑什么的都有,常人不敢动他,可未必不能动澹台漭。

  这许多日,洛无尘跟澹台漭并无太多交集,两人朝堂上碰见,也仿若陌生。

  待到晚上,洛无尘便带着国师府的所有人出了城。

  他们人多,国师府一个人都没留,行动起来简直壮观,对此,有人怀疑洛无尘是在用计,可免不了有人脑袋长了包,不信这个邪。

  洛无尘他们走了不久,立即便有人前去国师府查探虚伪,待是真后,国师府里立即就出现了好几帮人。

  这边,洛无尘跟洛寒衣他们在马车里,洛寒衣半撑着头斜靠在窗口,转头看着洛无尘淡定烹茶的样子,忽然第一次生出洛无尘长大了的感叹来。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洛无尘却已经成为了整个雍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代权臣,整个雍国都堪称尽在他手。

  拥有如此权势的洛无尘,想要报仇不过抬手一瞬,偏偏他却选择了最为迂回的方式。

  他的善念,终究没有丢。

  洛寒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评价洛无尘这个人,只得敲着窗沿哼着小曲儿,盯着后面的几大车烟花爆竹。

  待他们出得城楼后,洛无尘的嘴角勾着一个微笑,朝众人道:“把烟花放好,”说完他转头看着洛寒衣,“师父?”

  国师府的人到底多,上上下下加起来近百人,一时间城门口非常热闹。

  洛寒衣瘪着嘴,有些不满地朝洛无尘伸出手。

  洛无尘自己一般都是让林柚扶,现在洛寒衣却让他扶。

  洛无尘也无话,知道洛寒衣是性子上来了,下一刻,洛寒衣伸出去的手就被一只手攥住。

  夜绍溟看着洛寒衣,无奈道:“我抱你成不成?”

  然后夜绍溟就把洛寒衣抱了下去。

  洛无尘看着这两人失笑,随后才被林柚扶下去。

  人群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洛无尘,澹台漭觉得自己简直脑子有病,大过年的不在家享受,跑来国师府当下人,简直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放好烟花,青黛就朝众人喊可以开始放了。

  闻言的澹台漭松了口气,他怕再继续搬,他得露馅了,好在没什么人关注他,而且他佝偻着身子,显眼的身量硬是被他苟成了缩骨功。

  看着洛无尘对谁人都言笑晏晏,偏偏对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人笑脸相迎。

  不是得罪他的人都被他收拾了吗?为什么偏偏对这个人这么放纵。

  澹台漭承认自己心里很酸,酸的年都过不下去,脑子里全是那日被洛无尘亲自接回去的两个人,再加上这半个月的时间,洛无尘几乎当他透明人,越想他就越是放不下。

  “喂喂喂,你哪个院的,烟花都摆不好。”那人明显不认识澹台漭,下一刻澹台漭就垂下了头,赶紧把因为看洛无尘弄乱的烟花摆好。

  洛无尘闻得这声,挑眼看去,就见一人极力佝偻着身子,身形让他很是眼熟。

  初初看到那让他熟悉的身形时,洛无尘愣了一下,随后便就别开了视线,他倒是想知道澹台漭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他国师府来作甚。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青黛他们已经在开始玩儿了,各式爆竹「砰砰」响起,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洛无尘见林柚依然在旁边守着他,道:“你也去吧!”

  林柚没动。

  “怎么?这里这么多人,你还怕我有什么闪失不成?”国师府的人尽皆是听风楼的人,武功高低不一,若是这样还能出差池,那必然是洛无尘故意的。

  林柚斜靠在马车上,“不去。”让他跟个孩子似的玩儿烟花,他做不到。

  洛无尘只得失笑,缓缓退后了几步,方便某人过来找他。

  澹台漭见洛无尘居然主动退到了阴影处,悄咪咪地退离了人群,从城墙的方向绕到洛无尘后背。

  洛无尘此时站的地方就在马车不远处,马匹不时打个响鼻,澹台漭就趁着响鼻声悄悄靠近洛无尘。

  洛无尘耳力好,只是权当不知罢了。

  他晾了澹台漭将近半月,心底不知道憋了多少气,不找个机会找他麻烦,就不像他认识的澹台漭了。

  待得脚步声近了,洛无尘正准备开口,下一刻,洛无尘就感觉自己的口鼻被人捂住,整个人都被拉进了马车背后。

  澹台漭赤红着眼睛看他,像是在忍着什么,又像是有很多话说,半晌没想到从哪句开始。

  洛无尘见他纠结不已,忍不住开口道:“小将军?”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唇却若有似无地碰着澹台漭的掌心,让他无端生出一片颤栗感。

  他没放手,眼神幽深地看着洛无尘,“你这么做,就不怕你国师府的秘密被人发现?”

  洛无尘笑得自在,“国师府的秘密,能有将军府的秘密多么?”

  澹台漭自从去了兵部,动静乃是整个朝堂中最大的,兵部跟户部的人都知道他要清理这两部,甚至有人参他的折子都送到了洛无尘面前,全被洛无尘挡下来了而已。

  更何况,澹台家还与赤令军有关,洛无尘这么久不曾跟澹台漭对上,不过是还不清楚赤令军背后的那个主究竟是谁罢了。

  澹台漭会继承澹台卓的衣钵不过是早晚的事,他在给澹台漭时间,等赤令军背后的那个主儿自己出来。

  澹台漭听洛无尘开口便是呛人,大有一种刀剑相向之态。

  澹台漭忽然就抿紧了唇,就连搂着洛无尘的手也不由得紧了几分。

  他不信洛无尘不知道自己未来将会面临什么,他想过,如果失败,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吗?

  如果他跟江随云的目的一样也就罢了,可他的目的看起来一样,却又不一样,江随云当真会放过他吗?

  他又是否知晓,他跟自己爹合作,一面是为了当他为护着江随云的盾,他还帮着他爹,他就没想过他爹反咬他一口吗?

  澹台漭忽然有点生气。

  洛无尘不懂澹台漭今日又怎么了,只得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看得澹台漭生气又无奈。

  澹台漭忽然垂下头,把额头抵在洛无尘的额头上,呢喃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现在就感觉自己是夹在中间的馍,两边都是肉,想到这里,澹台漭忽然发现,洛无尘于他而言,并不是被欺骗过那种简单的针对,他对洛无尘,心有不忍,他连担心他老爹都没这么担心过洛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