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9章 失却芳踪

  这场大雨一直下到黎明,保甲府的花树饱饮露汁,开得格外青翠,气息亦是分外舒爽!

  张恶虎起一大早,盥洗完毕,径直去往西厢院。

  孟桥妆已换回自己的衣衫,见他来到,笑道:“保长,你早。”

  张恶虎看她晨妆未整,不禁有些发痴,半晌才想起该请她去花厅吃早饭。

  阿壬煮好早饭就和阿癸点卯回家了;白映阳病中不出来,菡萏和芙蕖要照顾他,故端去房中吃;甲乙丙丁昨夜给蛟龙吓坏,一晚上睡不着,现今在东厢房补大觉;因此今朝花厅之中,仍旧只有张恶虎和孟桥妆二人吃早饭。

  张恶虎依旧忙碌地替孟桥妆夹菜。

  孟桥妆问道:“保长,你手上的伤怎样了?”

  张恶虎笑道:“一点都不痛!”说着挥臂证明给她看。

  孟桥妆阻止道:“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取出金创药道:“我替你换药吧。”

  张恶虎长这么大,除了亲妹子,还是头一次有年轻姑娘如此亲切待他,登觉受宠若惊,嘴都笑歪了,忙不迭跑到孟桥妆跟前,微微蹲下身,让她方便换药。

  孟桥妆边给他敷药边道:“我有一种‘芙蓉露凝膏’,是自己调配的伤药,能活血生肌,淡化疤痕,可惜没带在身上。”

  张恶虎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几道疤痕不打紧。”

  孟桥妆微微一笑,叹道:“可有些伤疤如不能去除,给人见到,总是误会连连。”

  吃过早饭,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孟桥妆便起身告辞。

  张恶虎生怕她这一走,就此再也见不着了,慌得扯住道:“你别走!”

  孟桥妆道:“你还有何话说?”

  张恶虎张口结舌,半日方道:“你借给小白羊的衣衫……我昨夜洗了……还没干……”

  孟桥妆道:“我下回再来拿。”

  张恶虎听她说“下回再来”,欢天喜地道:“你几时再来?”

  孟桥妆想了想道:“我明日再来,拿‘芙蓉露凝膏’给你用。”

  张恶虎喜得合不拢嘴,又道:“孟姑娘,不如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孟桥妆道:“你还有伤,该好好休息才是。”

  张恶虎笑道:“我身强体壮,这点小伤不碍事。”

  孟桥妆微笑着婉拒了。

  她执意不肯,张恶虎也不敢勉强,好在她说了明日来,张恶虎只得在门口恋恋不舍地目送她离开,直至再也看瞧不见半丝影子,这才转身欲进屋。

  岂知一回头,陡见二人立于身后,他吓得“哇”一声,待看清楚来人,原是自家表弟和他的贴身医童,张恶虎瞪眼道:“你们怎么不声不响站在我后面,吓我一跳!”

  张恶虎的表弟叫温玉福,他笑道:“我才来的,几时吓你了,往常我还未近身,你早已察觉,今日何故如此迟钝?定是你只顾看前面那位姑娘,心不在焉了,是不是?”

  张恶虎心情大好,笑嘻嘻道:“是又如何?”又道:“你不在家歇着,跑来保甲府作甚?”

  温玉福道:“你们一个晚上不回家,姑妈不放心,叫我来瞧瞧。”

  张恶虎道:“我们又不是头一次晚上不回家,有甚不放心的?”瞥他一眼道:“我看是你昨夜没回家,怕挨姑妈骂,不敢自己回去吧。”

  温玉福是张夫人亲弟弟的独生爱子,打出娘胎就身带奇疾,体质孱弱,只稍微激动些,亦或累着,便即晕倒,届时需以银针刺穴,方能醒转。

  大夫交代,一旦晕厥要立即施针,倘若拖延过久会危及性命,因此温玉福常有医童随侍。

  张夫人因担心侄儿随时发病,轻易不许他出门,可温玉福毕竟是个一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年少气盛,怎肯老实待在家中?加之他热衷绘画,尤爱川峦风光,简直到痴迷程度,但凡有机会,总要设法溜出门,至山水间泼墨一番。

  昨日午后,温玉福又趁着无人之际,与医童偷溜出来,在郊外游赏作画,沉醉其中不愿归去,待到晚间倾盆大雨,二人没法回家,就在客栈投宿。

  天明后想起彻夜未归,回去定要受姑妈责罚,二人便跑来保甲府,找表哥帮忙。

  温玉福笑嘻嘻道:“表哥,姑妈若问起我,你就说我昨夜是住在保甲府的,好不好?”

  张恶虎道:“我可不想说谎。”

  温玉福笑道:“那不用你说,我让小白羊说,他在屋里吧,我去找他。”

  张恶虎道:“小白羊受伤了。”

  温玉福奇道:“怎地受伤了?”

  张恶虎道:“我们昨日去杀蛟龙……”

  温玉福大吃一惊道:“那蛟龙又回来了……可杀死没有?”

  张恶虎道:“没有,蛟龙厉害得紧,锻出一身鳞甲,小白羊给它弄断一根肋骨。”

  温玉福又惊又急,怒道:“你去杀蛟龙,怎地还把他带去……小白羊又不会武功!”

  张恶虎道:“不是我带他去,是他自己跟去的。”

  温玉福当然知道白映阳最关心张恶虎,无论张恶虎走到哪里,白映阳定要跟到哪里,再危险也不管不顾,但他同样关心小白羊,还是忍不住责怪表哥道:“你不让他知晓,悄悄去,他怎能跟得上?”

  张恶虎摆手道:“我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温玉福心道:“你看着,他还不是受伤了。”但想小白羊倘若真有何不测,表哥早该哭天抢地了,现下神色自若,当无大碍,放下心来,笑道:“刚才那位姑娘是谁,我远远瞧见你们在门口拉手,好像很亲近啊!”

  张恶虎听他问起孟桥妆,兴高采烈道:“她是我昨日在红娘子庙结识的姑娘,长得比天仙还美,又温柔又斯文,小白羊说她喜欢我。”

  温玉福大喜道:“当真?”

  张恶虎一直娶不到老婆,全家上下连同亲戚邻居,都代他着急,身为表弟的温玉福,又怎能不设法为表哥分忧?因此也托了许多媒人,去到外地给表哥说亲。

  没想到恶虎保长“威名”在外,山长水远的地方都有人听过他的名头,对提亲之事,人人均敬谢不敏,说亲说到最后,连温玉福也和张恶虎一样,被外地人当作瘟疫般避之若浼!

  温玉福常为此极度郁闷,如今听闻居然有姑娘喜欢表哥,虽觉稀奇,但如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张恶虎笑道:“不信你去问菡萏他们。”又道:“不跟你说了,我去看小白羊吃完早饭没有。”得意洋洋地挺胸凸肚,大步迈进屋。

  温玉福跟随其后,忽想适才那位姑娘背影颇为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偏又想不起来,待见到白映阳伤势严重,关怀之余,就不再去想那姑娘是谁。

  自那以后,张恶虎每日都瞒着白映阳,独自去石沟崖找蛟龙,但那畜牲被斩断舌头,受了重创,已躲进深谷洞穴中疗伤,怎能轻易让他寻到。

  每日出门前,张恶虎定要交代当值保丁,倘若见到孟姑娘来,一定要把佳人留住。

  然日复一日,他几乎望穿秋水,孟桥妆却始终不见踪影!张恶虎伤心断肠,哭天抢地扑在白映阳床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小白羊,孟姑娘为何还不来看我?”

  白映阳断骨虽已接上,但他是文弱书生,身子极差,尽管从土地庙回来没被雨淋湿,也喝下姜汤,没曾想夜里菡萏出去上茅厕,一个没留意,忘记关房门,邪风入室,还是令白映阳受了凉,一连几日头疼脑热,已是病得七荤八素,如今张恶虎还整日价虎嚎不休,他不胜其烦,命菡萏把人赶走,不让进屋。

  又过得数日,身子总算有所好转,连日来,白映阳只在屋内躺着,气闷得紧,眼看外头阳光明媚,让菡萏和芙蕖陪他去西厢院的池塘边散散心。

  刚到院中,就见张恶虎半伏在曲桥的石栏上,魂不守舍地盯着荷花池中的花骨朵儿,三人走到他身边,他都没发觉。

  白映阳在病中也听闻众保丁议论,说道孟姑娘哄保长,答应来看他却没来,定是把保长抛下了云云,当下他走上前,轻拍肩膀道:“老虎,你别难过了。”

  张恶虎这才看见他,一头扑进怀中大哭道:“小白羊,孟姑娘……她抛下了我!”

  白映阳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张恶虎哭道:“我不要别的芳草,我要孟姑娘!”

  白映阳忙笑道:“不如咱们去查户籍,看看她住哪儿,上她家提亲去。”

  张恶虎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复又沮丧道:“她不爱我,提亲也不会答应的……”

  白映阳笑道:“或许……她家里人会……答应……”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讲出来舌头都打结。

  张恶虎当然更加不信,哭得愈发凶了。

  菡萏道:“大少爷,你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羞羞羞!”

  白映阳正待喝止,张恶虎先暴跳道:“谁说我哭了?”

  菡萏吓一大跳,却见大少爷说完这话,擤一把鼻涕,立马又哭得比之前更加悲切。

  白映阳骂道:“你胡说八道戏弄他作甚!”

  菡萏撅嘴道:“我又没说错……”

  芙蕖道:“菡萏,大少爷心情不好,你别惹他生气。”

  菡萏奇道:“大少爷心情不好,是因为孟姑娘不睬他吗?”

  白映阳大怒,举起手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打你!”

  菡萏平时很得两位少爷宠爱,如今挨骂,满腹委屈,眼圈儿都红了,小嘴撅得更高。

  张恶虎喃喃道:“那日她还跟我有说有笑,给我换药,答应第二天来看我……”

  白映阳笑道:“也许她过几日便来了。”

  张恶虎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忽想起古人有诗云: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拉着白映阳,就要去喝酒。

  芙蕖忙道:“大少爷,二少爷身子刚复元,不宜喝酒!”

  白映阳摆手示意他别管,也不让他和菡萏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