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珏屋子里的床不大,容纳两个成年男人略显局促,基本上平躺下来两个人的肩中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但晏珏觉得这样挺好,甚至恨不得那个拳头的距离都不要。

  秦宿舟看穿了他的想法,深思熟虑了一番,转了个身子。

  ——背对着他。

  晏珏知道自己白天是无理取闹了,默默对着他的背绕着他柔软的长发,趁他不注意捡了两根落发揣进了储物戒里。

  “晏珏——”

  作案完成的晏珏赶紧理了理他的头发,给他做收尾工作。

  秦宿舟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你。”晏珏耿直道。

  秦宿舟踹了他一脚。

  “真的,”晏珏委屈巴巴,“我满脑子都是你。”

  如水的月光落在他眼里,清澈得就像雨后迎着第一抹朝阳奔流而下的山涧,秦宿舟恍惚有些陷了进去,被晏珏一个空子抓得正好,便宜立刻就被占了。

  兰香溢满鼻尖,柔软的唇舌描摹着唇缝,轻轻抵着他的牙关。秦宿舟想了想,觉得抵抗没什么意思,干脆就放他进来了。

  其实晏珏的吻技实在不算好,但胜在跟他说话一样耿,想要什么光明正大,要是不给还会跟你撒娇,眼睫一颤,抖碎了一室的月色。秦宿舟栽在这上面已经栽了许多年头了,由着他将吻沿着唇舌一直下移,落在了肩颈上。

  “嘶……”

  小兔崽子力道不小啊。秦宿舟推了推正在啃他锁骨的晏珏,晏珏抬起了漂亮的眼,眼尾还泛着些红,眨巴眨巴着楚楚可怜地看他。

  他奶奶的,到底是谁被咬了啊!

  “师兄……”晏珏呢喃着又覆了上去,轻轻吻秦宿舟瞪着他的眼睛,吻到他眼里也软成了一汪春水,滚烫的手指趁机沿着他的腰窝往前慢慢前挪。

  “晏珏。”秦宿舟再一次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我说过不行。”

  “没有。”晏珏有些委屈,“我就是想揉揉师兄的小肚子。”

  “滚。”

  手被扔了回来,晏珏颓丧地垂下了眼,只能可可怜怜地玩他的头发。

  “行了你,得寸进尺!”秦宿舟抽回自己的头发,瞪了他一眼,“谁欺负谁啊?”

  “我就是贪心……”晏珏咕哝着,“想多要你一点点,想离你近一点点,想一直跟着你。”

  “我又没赶你跑。”

  晏珏拉起他总是微凉的手,一寸寸地用拇指拂拭着他的手背,用很轻很轻地声音说,“我害怕。”

  “你胆子总是太小,连虫子都怕。”秦宿舟讽他。

  晏珏没有回答他,只是更慢更重地抚着他的手。

  秦宿舟偏过头去,见他的眼睫垂得很低,唇线绷得很紧,素来红润的唇都抿得有些发白。

  “哎……”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凑了过去,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吻。

  “我不赶你走,行了吧。”

  晏珏慢慢地抬起眼,眼里有情,有念,还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对不起。”

  ……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夜里仍然被那些杂乱又抓不住的梦境填满,这次他竭尽全力,醒来的时候终于留存了那么一点点梦里的印象。

  “又做梦了?”

  秦宿舟侧过头看去,晏珏卷曲着一只胳膊垫在脑下,面朝他侧着身子,日光从他背后渗下,零零碎碎地落在视线中。

  “你一夜没睡?”

  晏珏摇了摇头不答,又问他,“梦到什么了?”

  秦宿舟皱皱眉,“以前是记不清,这次难得记住了个人……好像是柳姨。”

  晏珏愣住了。

  “大概是在一个山上……”秦宿舟拧着眉头试图描述,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就呜呜呜地钻进了他怀里。

  “晏、珏?”

  “我吃醋了。”晏珏闷闷的声音传来,“柳姨长得是好看,但她年纪终归大了。”

  “你在想什么!”秦宿舟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想推开他,但晏珏稳如磐石,拽都拽不动。

  “我都说了我不赶你走!”

  他听到晏珏带着鼻音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随之脖颈一热。

  “嘶……”秦宿舟不由得抽了口冷气,敲了敲他的背,“你属狗呢?咬这么重!”

  晏珏松开齿关,伸出舌尖舔了舔被他咬出来的红印,满意地笑了笑。

  “好几天都不会消了吧。”

  “滚你丫的!”

  ……

  刚入秋,戴围巾穿高领显然不现实,甚至有点欲盖弥彰,秦宿舟也只能安慰自己是被小虫咬了,但再催眠自己也挡不住别人奇奇怪怪的目光。

  比如来给晏珏交功课的青山青水。

  青山:“你这……”

  秦宿舟:“虫咬的。”

  青山:欲言又止。

  青水:“别逗我了,这九月份天气最是舒爽,咱们山又高,哪来的虫子。”

  青山:疯狂使眼色。

  青水:“过敏倒是有点像。”

  青山:使劲扯衣袖。

  青水:“但是过敏一般是一片的,你这就一个点,也太奇怪了。”

  青山:“你别说了……”

  青水:“所以只有一个答案,你俩圆房啦?”

  青山:双手扶额,抱头撞墙。

  秦宿舟一个微笑,把门在他们面前甩上了。

  晏珏抱着胸啃着桃子晃了过来,“啥,咋,生气了?没事儿下次我给你啃一排,当过敏肯定不会露馅儿?”

  秦宿舟:“……”

  秦宿舟:“你这么能耐咋不去跟啄木鸟抢吃的呢?”

  ……

  早先在楼兰耽误了许多桃源的事务,难得有空,秦宿舟便捡出些方便的处理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日色已经完全褪去。

  晏珏呢?

  秦宿舟推开门走出去,晏珏正在树下发呆,听到动静回头望过来。

  “走吗?”晏珏问,“时间差不多了。”

  秦宿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说找罗柳那件事。

  “走。”他答。

  ……

  与柳姨说的相同,守卫松懈了很多。

  秦宿舟事先派遣了桃源去查探了一番,不仅后山的守卫少,罗柳也难得地闭门谢客,在屋中精心修炼。一般修炼愈深,愈难自拔,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二人便决定后半夜去取了罗柳的项上人头,前半夜顺路去查查弟子簿。

  踩着阶梯跃上山脊的时候,秦宿舟的记忆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小时候。

  姜山把他带回碧海角就闭关了,别的长老也不好出手管教他,他课业有困惑没人指点,只能攒着一个月一次去山上看望难得休沐的姜山。

  姜山一直在眼上绑着一段三指宽的绸布,不清楚是瞎了还是毁了容,他的灵力也有损,时常因运转不畅而吐血,但在帮他打通穴脉上完全不保留。他经常说秦宿舟是棵好苗子,可穴位不畅,总是灵气淤滞,需要慢慢打通。

  那时候他每个月都会上一趟山,让师父帮忙打通任督二脉,一直持续了七八年,直到姜山收了晏珏才结束。是以他对山间的小路十分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摸上山顶,避开鲜有的守卫更是容易。

  躲在山背狭小的洞穴,等着提灯的守卫弟子走过,晏珏刚要钻出来继续赶路,却被秦宿舟摁住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半人高的石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那块石头被人挪过,明显是为了躲避守卫的灯光,地上的痕迹还很新,就是刚刚的事情。”

  晏珏瞪大了眼睛,“石头摆哪儿你都记得?”

  果真,他话音刚落,一人从石头背面窸窸窣窣地弹出了头。秦宿舟看准机会,将袖中的暗镖扔了出去,那人猝不及防,被生生钉在了背后的山石上。

  “谁?”秦宿舟蹙起眉走了过去,待看清人脸,不由得大吃一惊。

  “柳姨?!”

  柳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看你们俩夜里溜出去,想是要去藏书阁,那地方机关不少,我想帮个忙……看上去是有点形迹可疑哦?”

  “太可疑了好吗。”晏珏摇了摇头,帮着秦宿舟把暗镖扯了下来。

  秦宿舟拍拍她的衣袖,“没伤着吧?”

  “没事没事。”柳姨摆摆手,“我带你们去吧。”

  秦宿舟望了望晏珏,晏珏歪着头想想,“不麻烦了,我俩的事情还是不牵扯柳姨为好。”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一条捷径,”柳姨眨眨眼,“就在你俩师父闭关的那个院子里,有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到藏书阁。”

  “还有这种事?”秦宿舟愣了愣,“师父从未讲过。”

  “嗐,姜山仙长也不知道的,我是在打扫藏书阁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柳姨道,“你们俩从山头一路翻过去要绕路不说,藏书阁外头还是有守卫,可不好糊弄过去。”

  “这倒也是……”秦宿舟蹙起眉头,他精通机关和咒术,深知这种不清不楚的地道里最容易暗藏玄机,倒不是不相信柳姨,他只是怕有什么人利用柳姨别有用心。

  “不若如此,”晏珏看出了他的犹豫,“我随柳姨从地下走,你从山上翻过去,正好你熟山上的路。”

  “可你……”

  “我没事儿,这里可是碧海角,我能出什么事儿,我倒是担心师兄。”晏珏无所谓地笑笑。

  不无道理,有人设计他正常,但晏珏怎么说也是碧海角的大弟子,除非有什么人想不同,要与整个碧海角为敌才会去故意设计他。

  答应了晏珏的提议,二人先顺路一同去山顶的姜山旧居再分道扬镳。本来是想直接扭头就走的,但站在这扇用山石堆砌的简陋破门前,秦宿舟一时间五味杂陈。

  “你们先等等,我去找找机关。”柳姨说着便闪进了院子里。

  晏珏转头,欲言又止,“师兄,不然就在这里……”

  “又要赶我走?”秦宿舟斜他一眼。

  “呃——”晏珏挠了挠头,还没纠结好该说些什么,秦宿舟便已经转身跨过院子进了里屋。

  柳姨目送着二人进了屋子,面上的和善渐渐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提线木偶一般的空洞麻木。

  猩红的颜色仿佛是挣脱了什么束缚般地从眼底慢慢绽开,柳姨机械地走到了院子里,挪开了角落里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那里有早早埋下的机关。

  作者有话要说:  秦宿舟:魔魅真的到处都是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