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宁王府中,萧掠正在陪李立下棋。

   一局终了,李立以半子险胜,他眉眼轻松,抿了一口宁王府特有的香茗。

   萧掠并不在意那半子的输赢,命人收拾掉棋盘,换上糕点。

   恰逢一只狸猫冲进亭子里,那狸猫跑跳起来身轻如燕,不似家养的胖玉环,倒像是从外头钻进宁王府花园的。

   狸猫一点也不怕生,循着糕点的香味,扒着萧掠的腿,跳到了他的膝上。

   “听说陛下昨夜处置了一名侍卫。”萧掠食指做弯钩状,摸摸狸猫的下巴,狸猫舒服地眯起眼睛。

   李立突然笑了,像花园的春光一样明媚,“宁王想知道朕是怎么杀的那人吗?他说错了话,朕命人将他削成人棍,放在瓮中,还让人用参汤吊着他的性命,奈何他太没用,只熬了两个时辰就一命呜呼了。”

   他描述地绘声绘色,令人身临其境,连骨头都是冷的。

   萧掠逗猫的手放下来,静静地看着李立。

   狸猫察觉没人伺候它了,便蹲在萧掠的大腿上,一会洗洗脸,一会打理打理毛发,爪子把萧掠的名贵衣料都勾出了丝线,十分嚣张。

   李立面含兴奋,笑容愈深,“朕翻阅记载,发现曾有生命力顽强之人,受此酷刑仍能活半年之久。宁王,你觉得若换了你,能坚持多久?”

   萧掠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立儿说多久就多久。”

   然后,萧掠捏了一小块糕点,给偷瞧着桌面、跃跃欲试的狸猫,摊开掌心喂给它吃。

   大概是萧掠的回答有着太明显的敷衍,李立顿觉了无生趣,茶水亦是寡淡无味,喝不下去。

   李立冷哼一声,扔下茶杯,看架势是预备甩袖而去。

   萧掠却拉住了他的袖子。

   萧掠温柔道:“我今夜进宫陪你。”

   李立扯回衣袖,冷笑道:“等你先将跟你说的那几人杀了,你再入宫吧。”

   李立走之后,萧掠又喂了一会儿狸猫。

   狸猫吃了一小块糕点,舔着萧掠的手心不想离去,萧掠见狸猫亲近他,便伸手想摸摸它的肚皮。

   谁知道狸猫翻脸无情,举起爪子就给萧掠来了一下,蹦了几个高便逃窜无踪影了。

   “小没良心。”萧掠笑着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狸猫,还是在骂哪个利用完他就跑的人。

   不多时,一名身形、容貌再寻常不过,步履却相当轻盈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跪在萧掠面前。

   “把你见到的、听到的,事无巨细,全都说与本王听。”

   一盏茶的时间后,萧掠指尖叩着台面,“所以他饶恕了沈昭仪,却杀了前来告发的傅妃,那名侍卫他也只是命人一刀杀了,并未折磨。”

   “属下所言不敢有假,若非那侍卫最后说的话,皇上甚至打算放了他们两人。”

   “沈昭仪难成气候,留着无妨,那位傅妃却又杀得太迟,背后势力早就急不可耐地互相串联。”萧掠无奈地摇头,“他的心狠手辣,放到女人身上,总是要大打折扣的。”

   “主人,是否派属下去调查刘、黄两大氏族近来的举动?”

   “不用,你就盯住李立,不得让他发现,也不得让他离开视线半步。”

   “遵命。”

   凉亭中又只剩萧掠一人,他抬头望向花园,挠了他一爪的狸猫又跑了回来,没心没肺地在花丛中扒拉土里的蚯蚓小虫,还张牙舞爪地对着它们哈气。

   萧掠神思飘远,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噗嗤笑出声来。

   沈昭仪事件,李立灭口没灭干净,最终传言还是流出了宫外。

   导致莫侍卫丧命的那句话,只有李立、蟾宫还有傅妃听到,而傅妃已经不在了。

   沈昭仪亲眼看着情郎成为刀下亡魂,精神失常,胡言乱语下说的话也不会有人信。

   摆在世人面前的,就是沈昭仪与侍卫私通,李立没有处罚沈昭仪,反而把此前宠爱的傅妃给赐死了。

   众说纷纭,一说李立真是个疯子,脑子有病;一说李立其实真正喜爱的是沈昭仪,先前的傅妃就是个幌子,尽管沈昭仪背叛李立和侍卫私通,但是李立爱惨了沈昭仪,无论如何也杀不了她,然李立无法原谅沈昭仪,纠结之下只能不再踏入后宫。

   后一种说法更为缠绵悱恻,在京中女子规格内流传甚广。

   总之,不管哪种原因,李立确实没有再进后宫,后宫也没有再出一个像傅妃那样,可以和李立搭上话的女子。

   三月,科举的最后一关——殿试结束,选出了状元、探花、榜眼以及进士若干。

   这大半年,李立杀了不少大臣,朝堂上空出许多官职来。

   然而科举考试还是和往常一样,考生如同过江之鲫络绎不绝,高中者更是万里无一。

   那被李立杖杀的言官邓鸣,曾说李立滥杀的举动会让天下读书人寒心,饱学之士无人敢入朝为官。

   看来这天下读书人的心冷得快,暖得也很快。

   殿试是选出前三甲,一般由皇帝亲自出考题,最终选出状元、榜眼和探花。

   李立对于除杀人以外的事情总是兴趣缺缺,殿试的事全权交由岳青柏去做了。

   岳青柏选好了人,将名单和名次写成奏折,由蟾宫上呈给李立。

   岳青柏选的人,李立没有意见,朱笔一批,允了。

   萧掠恰巧在场,看了一眼奏折上前三甲的名字,对李立说道:“这三个是能做事的,陛下应该见见。”

   李立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是不是答应的意思。

   萧掠走上前去,停在李立坐着的椅背后,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腹部,轻轻地给他按压脑袋。

   李立闭着眼睛,声音像一只餍足的猫,懒散而简短地说:“见吧。”

   萧掠在背后笑,“陛下有时挺好哄的。”

   李立挑眉,抬手从案上抽出一份早早拟好的名单,“宁王可能是太清闲了,那就替朕把他们解决了吧。”

   萧掠看到名单,顿了一下,“陛下真会给臣出难题。”

   “宁王不愿?”

   “弄不好臣会死的。”

   李立咬着牙,“你要如何才肯。”

   萧掠叹气道:“立儿,你若想长长久久地当兰朝的皇帝,这几人可以过几年再杀。”

   李立不作答,他的主意一旦做下,就很难再更改。

   萧掠勾住李立的下巴,将其抬高,手指轻轻揉捏着李立的嘴唇。

   李立双眼紧闭,睫毛不停颤动着。

   突然,萧掠的手指撬开李立的齿贝,来回搅动、追逐口腔内柔软的舌头。

   李立欲做挣扎,却被萧掠狠狠地按住了肩。

   直到唾液不自觉地从嘴角溢出,生理性的眼泪润湿了整双眼眸,萧掠才放过了李立。

   李立忍不住咳嗽数声,愤恨地双眸瞪着萧掠。

   萧掠高高在上,巨大的阴影压迫着李立,他目光幽深,声音略带沙哑,神情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立儿,我只教一次,你会了吗?”

   他意有所指,李立如何不能明白。

   许久,李立生出一抹孤绝的笑意,“……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