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64章 北原的风

  “大帅,嗝……你真,真不饿?”

  齐汝钧嫌弃地把副将推开:“放屁,灌一肚子风,来个饿死鬼也该饱了。”

  副将眨眨眼,手里还拎着酒罐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此复杂的话。

  月牙要落下去了,夜色鲸吞着天光,北原的天,马上就要黑了。

  诺大一个关隘,只剩下不到一百个人。

  “吩咐你的事办了没?”齐汝钧一把夺过他的酒罐子,“还在这喝!”

  副将哈哈大笑:“大帅,都甚时候了,你耍官威可不好用了……放心罢,都问过了,不走,都不走……哈哈哈……都不走!”

  齐汝钧点点头,看着与北寒关南边近在咫尺的营帐,是燕云府的兵。

  他又看着北边,也是近在咫尺的营地,那是胡人的兵。

  被包围了,齐汝钧轻笑一声,好在他先前便把大部分的主力遣走不少,否则比现在更亏。

  “你说老将军能不能直接气得吐血三升?”齐汝钧忽然问,“现在北原军里只剩他一个能统领大局的,我怕这边东窗事发,那边的破口就会越来越大。”

  副将大笑:“哈哈哈……大帅,都甚时候了,你还想着防线呢!他们,嗝……他们,都从里——到外——给你蛀空啦——哈哈哈……”

  齐汝钧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别吵老子!可若是商原侯来得及时,倒也不至于直接整条线都崩溃掉。老吴,还有没有海东青,信鸽也行。”

  副将哼着听不出来是甚的曲子,没搭理他。

  齐汝钧轻叹一声,也是,死到临头了,谁还顾及那北原防线呢。

  “得,不搭理我,还得老子自己劳动。”齐汝钧费劲地起身,血直往下流,“若是我去这么会关隘破了,都晓得该如何做罢?”

  只透进来一丝丝光的关隘里没有人说话,片刻,有人哼起了歌——是副将适才那听不出到底是甚的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齐汝钧轻笑,转身便走了出去。秋风一下吹透了他一身单衣,衣袂翻飞的背影,像一杆枪。

  他一直没有回头。

  “第三天……北原军果真名不虚传,都是铁打的。”

  北原的阳光要比京里烈,连风里都有淡淡的血腥气,方晏清感觉出来了。

  甲胄在身,面前是起伏的关隘与兵士,他还果真生出一些豪迈之情来,总算是明白了为甚古今文人初到边关总是要赋诗一首。

  “跟着我又来造反,怕不怕啊?”

  他身边的人的模样变了许多,不过还是能看出赵天明的底子来:“造反这话,我可当不起。不过您实在太着急了,否则在下在京里,就能先把仇人办了几个。”

  方晏清一挑眉:“你说谁?罢了……问你你也不愿说,我又不是猜不到……不用着急,等料理好了这边,总有进京的一天!你是沙场之人,估计估计,里面的人到底还能撑多久?”

  “左不过两天,该降的就出来了,没出来的……”赵天明冷笑一声,“自然就再也出不来了!”

  方晏清对这个答案显然很蛮夷,甚至有些飘飘然了:“哈哈哈……不如直接告诉德利厥,攻进去算了,还耗着做甚。早一天进京,你的心结不是早一天打开。”

  赵天明想说甚,然而目光却落到了远处:“似乎有人……”

  方晏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山间似乎确实有一个人,还举着白旗。

  逃兵么?方晏清一笑,正好问问北寒关的情况如何了,好看看那位齐汝钧到底能做到甚地步!

  齐汝钧远远地看见了那两个人,自小在战场上练出来的眼力不会出错,于是他的脚步更加坚定,肩上扛的白旗也像战旗一般。

  天空中盘旋着一只海东青,久久不愿离去。

  那是北寒关最后能派出去的信使,却非求援,而是报丧。

  然而齐汝钧越走越近,就没人在意那只越飞越远的海东青了。

  这份大礼实在是让方晏清有些措手不及,他原以为只能用这种守株待兔的法子守出来几个小鱼小虾,结果直接把北原军主帅等出来了!

  齐汝钧深吸一口气,依然是北原熟悉的风。

  史书不是说,刺客行刺都有天上的异象么,如何到了他这就没了?如何,齐家的排场不够大?齐汝钧又一次不甘寂寞地回望了一下高悬的日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好罢,他也无可奈何。只是连刺杀都这般没声息,列祖列宗会觉得他没骨气的!

  齐汝钧越走越慢,有些不屑地看着围过来的胆战心惊的士兵,总想着还不如他北原军中的下士。

  可惜……从此以后以后再也没有北原军了。

  他看着走近的方晏清和赵天明,默默攥紧了手里匕首。匕首通体透白,双刃磨利,专备着今天而用。

  白时哥哥,你若在天有灵,便保佑我一击成功!待九泉之下,也好对你,对齐家有个交待。

  然而表面上看,齐汝钧一脸平静,像是准备好了在等死一般。赵天明觉得不对,刚想阻拦,然而方晏清却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赵天明犹豫片刻,转念一想,不过困兽之斗,一个人还能掀起甚风浪!

  方晏清走过去,备好的一肚子客气话一句都没说,便忽然见齐汝钧眼神一变。

  他留着几分警惕,虽然一下闪躲开来,然而到底敌不过齐汝钧的刀快,身上疼痛猛然炸开!

  “不好!”

  赵天明跟在方晏清后面,可眼神始终没离了齐汝钧,另一只手也在刀柄上放着。情况一生变,他立马抽了刀,把方晏清拽开。

  齐汝钧反应极快,一击不成伸手便又是一刀。可赵天明长刀已然出鞘,他一下喘不过气,紧接着喉管的疼痛便淹没了一切理智。

  可他就着最后一丝清醒,将匕首掷了出去,意识模糊之间,除了身上好几处长矛刺穿的疼,还听见了赵天明的惨叫。

  也算是成了,对罢……齐汝钧躺倒在地上,只能看见越来越模糊的天,海东青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还是太没用了,没能守住北寒关。

  好在……没给家里丢脸……齐汝钧笑了笑,痛感也模糊起来,隐约间听见了哭嚎的声音。

  是山罢?只有北原的山与风,才有这般沙哑又悲怆的哭声。

  像人生的走马灯一般,往事慢慢涌上来,又渐渐落下去,最后沉进一片混沌的意识里,再没有了波澜。

  “……汝钧身先士卒,重伤逆王,眇天明一目。立死于阵中,尸身车裂,弃之荒山,秃鹫分食。北寒关余百一十三人,于其后二日皆战死,叛军剥其皮,蜡其血肉,致尸骨无存……”

  周史中这段椎心泣血的叙述,并非是史官一味地想象,而是那场战乱平息后,从北原回来的人亲自补上的。

  可现下北原的疆土,还被外族与叛军控制着。

  方晏清险些丢了命,齐汝钧那一刀不是开玩笑的,他还能活着纯粹命大。可惜赵天明就没那么幸运,那只眼睛彻底保不住了,还因为伤口颇深,至今半梦半醒。

  叛军的气势一下打了折扣。

  不错,只在方晏清昏迷未醒的两天,之前被压下去的军报,与海东青的报丧全到了朝廷的耳朵里,他精心拉扯起来的队伍,转眼就成了叛军。

  齐家已经连夜跑出去两个将军了,不晓得跑去了哪,反正这些将军手里都或多或少有些门路,倒不用担心他们。

  北原简直就是方效承的死穴,明明叛军还在燕云一带徘徊不肯南下,他却如临大敌似的,甚都不顾,专心致志地防着北原。

  可朝廷又不是只有这一桩政事,好在今年没有天灾,各地还算平顺地进了秋收。

  “主心骨都没了,就不怕他们闹出甚太大波浪。”严彭放下笔,揉了揉僵硬的手腕,“虽说有些冷血无情,可……北原军没了,军饷直接省了不少。”

  方俞安苦笑一声:“小表哥乐不得呢。”

  严彭起身走到他身边:“齐大帅捐躯国难,待叛军平息,定叫他们血债血偿,也会好生抚恤他的遗孀与幼子的。”

  “速战速决,燕云已经残破做那般样子,不能再让其陷入战火中。”

  严彭轻笑:“嗯,好……长大了。”

  方俞安只能勉强扯扯嘴角,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但现在不是沉郁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白得刺眼的讣告放在一边,再次提起了笔。

  这几天,书房中的烛火从未在子时前熄灭。

  吉祥看着那烛火,上下眼皮又开始往一起凑合,逐渐招架不住困意,靠着小桌瞌睡了起来,桌上趴着方翊舒,两个人睡得一模一样。

  严彭抽空剪了段灯芯,无意间看见了这两个孩子,这才想起来到底是甚事没做了。

  “俞安,俞……”严彭叫到一半,这才发现方俞安也早就伏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根笔,墨迹在纸上了洇染了好大一片。

  “俞安,别在这睡。”严彭将他手中的笔抽出来,拍拍他的脸,“别睡了哈哈哈……你这口水都流我折子上了!”

  方俞安迷茫地抬起头:“嗯?”

  “都这个时辰了,早些睡去罢。”

  “嗯……”方俞安揉揉眼睛,“翊舒呢,不会……啧,这些天太忙乱,如何把这俩孩子都忘了。”

  “殿下这王府风水怕是不太好,不养人。”严彭开玩笑道,“翊舒才来几个月,比先前可清瘦太多了。”

  方俞安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是我太疏忽了……诶玉声,你说以后若是咱们两个跑到个山清水秀的去处了,能不能也要一个孩子来?”

  严彭:“……殿下还是另请高明罢,在下可做不到。”

  “谁说这个了!”方俞安失笑,“真的,我喜欢翊舒这孩子,伶俐,有胸襟。”

  严彭点点头:“那小郡主也是这般讲的。”

  “不如以后,就叫小表哥的两个孩子来京里罢,你来教?”

  “殿下如此信任我啊?就算我真有那个本事,也得问问齐家答不答应。来京里是一定的,不过万一人家早就看中师父的名声了,拽着师兄来如何?”

  方俞安翻了个白眼:“那你就单教我,行了罢严先生?”

  “诶,”严彭答应得倒是痛快,“叫得真好听,再来一声听听?”

  方俞安发誓再也不和他讲话了。

  然而这个柔情蜜意的夜晚,过得却十分快,像是老天永远容不下片刻温存一般。

  “商原也破了?假的罢?”方俞安一脸震惊,“昨天还说叛军要被困死在北原了,怎,怎么今天就……”

  “困死在北原都是上辈子的是了,你这些天是不是光顾着税务考课,都忘了燕云那边还打仗呢!”常安像个气鼓的河豚,“叛军确实没甚本事,但你是不是忘了,北原还有德利厥和回鹘!”

  严彭一抬头:“他们已经坐大到这种地步了?”

  常安一愣,总觉得他下一句话应该是“当年下手还是太轻了”一类。

  “可惜啊,若是谁有本事把北寒关下面埋着的叫出来也好,总不至于今天连商原侯也被胡人撵着跑。”严彭苦笑一声,又转头去看舆图,“商原破了,那下一个就是京里,这下考课可得彻底搁置了。”

  方俞安同样神色凝重:“商原侯那不会出事罢?”

  “不出事就怪了,哪有胡人长驱直入,大周军还能抵挡的先例。”严彭道,“想法子请道旨,拨些禁军去驰援罢,聊胜于无。商原侯不能折,北边总共靠两股军支着,折了北原不能再丢另一个了。”

  他这话是对常安说的,对方明显听进去了,估摸着已经在思考如何请旨了。

  “玉声,你如何……不紧不慢的?”

  “怕甚,”严彭果真面不改色,“左不过胡人进了京,还得顾着方晏清的面子不能大开杀戒。现在只能盼着方晏清命硬些,可别太早死了,否则才是真的麻烦。”

  方俞安无言片刻,总觉得这话哪不对,可又挑不出毛病。

  “不过嘛……解决方式不是没有。”严彭道,“等那几位大人忙过了,我得好好说道说道。”

  杨甫森从内阁出来时,只觉得头重脚轻,忙了一大天,他就是再有心,年龄也无力了。

  萧靖见他脸色不好,于是走过来扶着他:“杨尚书,您还好罢?”

  杨甫森摆摆手,这次不装清高了,任萧靖扶着:“年纪大了,再不像以前般精力充沛……”

  萧靖笑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慢慢走着:“您这还算年纪大啊,那彭祖姜尚又算甚!好啦杨尚书,在下今儿把您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依旧能跳起来骂在下。”

  杨甫森被气笑了:“你!唉……哈哈哈……这天下啊,到底还是要你们年轻人来接手的!”

  萧靖哼哼哈哈地答应着,不晓得听进去几个字。

  杨甫森上了马车就有些昏昏欲睡,然而也不知道是上年纪了还是太颠簸,平日里够他小憩片刻的路,还没等他气息平稳就到了。

  “杨尚书,咱移步了?”

  杨甫森疑惑地下了马车,却一下愣住——这哪里是他那四处漏风的府上,这分明是方俞安的王府门前!

  “杨尚书恕罪,今日是在下将您赚来的,要打要骂留着日后。”萧靖看着文弱,但手劲却不含糊,一下拽住杨甫森的胳膊就往里走,“今日可有大事,杨尚书不来,会后悔的。”

  杨甫森一句话没说出来,还不等他犹豫出个结果,已经被萧靖拽到了。

  一进书房,他竟有片刻的晃神。

  “哟,杨尚书舍得来了?”常安笑起来,“行了别拽着了,杨尚书跑不过我的!”

  沉闷的气氛总算有所缓和,杨甫森一脸迷茫与震惊地看着这满满一屋的人,看上去还在想如何解释自己参与党争一事。

  “事情有些紧,所以不得不用些小手段将杨尚书请来,恕罪。”方俞安起身,给他让了个座,“杨尚书请坐罢,不用客气……好了,这下差不多了罢?”

  不止常来的戚逢和郑必先,大晚上的刘凤枝也在,后面还背后灵似的跟着邹季峰。这些个改制,基本都在京里试行,他这段日子被郑必先折腾得脚不沾地。

  放眼望去,内阁里除了吕炳德和潘卓都到了,连胡尚书都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还有六部里办事的掌权的,基本都凑在后面,不时交头接耳。竟然还有几个武将,门神似的镇在窗边。

  还有那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小孩,好像是八皇子家里的罢?

  杨甫森总觉得,无论今夜商讨甚,来日被方效承晓得了,他们这一干人,一个也跑不了。

  “商原已经破了,在下就不废话了。”严彭将舆图换了个地方挂,又举起了烛台,这样就能让每个人都能看见,“自商原到京里,中间只隔着一个河东路,偏还一望无际的,胡人铁蹄根本不在话下。所以各位应该清楚,若真到那时候……可才是真的一个都跑不了。”

  这话倒不用多说,虽然这些人有些立场不同,但这点还是晓得的。

  “所以嘛……在下不才,有些个雕虫小技,想请各位来听听。”严彭道,“迟不过明日,叛军就该打旗号了,否则朝廷这叛军二字也立不住。若是他们嚷嚷着清君侧反倒好办,就怕……那些个胡人上台。”

  若是清君侧,只能算是方晏清勾结外敌,罪加一等而已,砍头还是车裂的区别,问题不大,尚可智取。

  可如果是胡人喊着要踏平中原,那就麻烦了,只能硬碰,输了就是亡国。

  杨甫森呼吸一滞,这些天真是忙糊涂了,竟然连这点都没想到。

  “所以我明日就会向陛下请旨,拨禁军去驰援商原侯。”常安接话,“诸位也好好收拾收拾家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真到了最后一步,诸位委屈委屈另立朝廷,总有光复一日。”

  尉广白被说得直起鸡皮疙瘩,干笑两声:“小长安,你讲得好似胡人已剑指京都一般……”

  “没指也差不多了。”严彭道,“我年纪轻,没见过大世面,但至少晓得胡人的手段。若真有那么一天,不想死的……需得提前准备,到时候再逃,可是一点功夫腾不出来的。”

  他没把话说更深,在场的也都明白,心里的思量也不比他少,于是一起默契地不言声,算是认同了。

  “明日便选人,到河东路督战,坚壁清野,能抵一时算一时。”严彭继续道,“四境守军……唉,如今已是三境,一个都不能动,防着那些个浑水摸鱼的。”

  “各处官府这些日子传去檄文,防着些五峰教,那些人虽然势弱,不过闹起来就让人头疼。秋收别晾着,又非全境都打起来了。”

  “再调拨各地守军来京拱卫,胡尚书告诉手下人把檄文写得明白些,告诉他们别可着精兵挑,官府又不是不过日子。”

  “考课不可耽搁,人手不够就把翰林院的可塑之才拎出来见见世面。棘手的不会办,难道连容易的也不会吗?若是考课有所松弛,趁乱指不上出多少蛀虫垂涎军饷,改制就半途而废了。”

  “往北往西的商路关一阵,不急在这一时。别处一切如常,防着山匪便可,不用草木皆兵。”

  “还有,军籍保管好,阵亡受伤的消记清楚,抚恤不急在这一时,但万不可拖欠。”

  “至于其他,我亦非是人才,全看各位了。”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连窃窃私语都没了。

  “天色不早了,虽说战事紧急,但也消歇着不是?”

  萧靖眨眨眼:“玉声,你不做个中书令,真是屈才了!”

  严彭失笑:“太祖皇帝时便已没了中书令,我可不敢当。是我高谈阔论了,诸位别怪罪……哦对了,杨尚书,明年还有科举,您得关照关照贡院,消修缮之处可不少呢。”

  杨甫森半晌没说出来话,最后只哼哼道:“都甚时候了,还想着科举呢!”

  “胡人不是连河东路还没过么,急甚。”严彭将烛台放下,“一国又非止这北原一处有事,止这一场仗要打,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玉声说得对,这一天的事多了,北原一处痈患,总不能只一棵树上吊死。”方俞安道,“天不早了,诸位若有事便快些提出来罢。”

  烛火微颤,光影交错之间,刘凤枝的眼前有些模糊。他蹭了蹭眼泪,心里一阵暖流涌过。

  当年老师讲,一辈子能有他这样一个学生便心满意足。如今他也不禁感慨,果真,一辈子能有一个这般的学生便心满意足。

  严彭站在那,就让他觉得,恍若见故人。

  其实……刘凤枝一笑,眼泪又不止地流下来,他不是恍若,而是真的见着了故人。

  “诸位大人若是都不讲,那在下可有话了。”萧靖起身道,“玉声,你适才讲了许多确是解了燃眉之急,可唯独那桩大案你是一句未提啊。”

  “嗯,不是时候而已。”严彭道,“萧尚书身处内阁,应该清楚在下身份,想必也能想通在下的苦衷。”

  萧靖一偏头:“玉声想错了罢,我讲的大案可不是眼下的,是先前的。”

  严彭一愣,没想到他是这般想的,斟酌片刻才缓缓道:“现下形势急迫,我实在没有这个胆量给时局雪上加霜了……待方晏清叛军谋反一事平定,再议不迟。”

  萧靖深深看了他一眼,神色十分复杂。

  严彭脑子清明,基本无需再多说甚。有了方向干活才有劲,于是没一会屋里的人就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平日里的几个人。

  “五叔……父亲那边会不会有甚危险?”

  方俞安笑笑,搓搓方翊舒的头发:“没事的,陛下已派人去了,不必担心。”

  方翊舒点点头,又问:“五叔,这次的事……似乎很大。”

  “对……”方俞安长抒一口气,“确实很大,不过不算甚难事,胡人围攻都经历过了,不怕这个。”

  “五叔,我……我想晓得,若是胡人当真进了京里,我该……”

  “不会的。”方俞安笑了笑,很多年之后,方翊舒回想起那个夜晚,还是猜不透那个笑的含义,“五叔会保护好你,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很多事五叔和你严先生就来不及教你了,你得自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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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喜欢写刀,有一种谋杀自己爱人的感觉(神志不清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昨天刚吐槽完黑龙江的彪悍操作,今天就给我解封,这是什么玄学力量(扶眼镜)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吐槽

  今天也希望得到大家的收藏关注海星评论一条龙呢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