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63章

  齐汝钧站在北寒关上,被凛冽的秋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要八月了。

  北原的夏天来得快去得快,往常齐汝钧在巡边的时候,都能记住哪个山坡的花开得最多。结果今年还不等他仔细观察,北寒关之北的山便泛了黄,快得让人后背发凉。

  这场仗耗了许久,北原的补给又是一个大消耗,虽然现下情况有些好转,但齐汝钧心里十分清楚,北原军耗不起了。

  至于中原……方俞安前日来信,如果他继续这般打下去,那这个冬天连皇上也得扯脖子喝西北风。

  这些年,大周的底子已经叫人败坏光了。齐汝钧的眉头这些天从未松下来过,始终一副凝重的神情。若是白治珩当年没出事,撑到了今天,朝堂指不上是个甚样子呢。

  更好也说不准,但一定不会比现在更糟。

  可事情没有如果,齐汝钧又一次回忆了一下日子与夜不收的消息,估摸着德利厥那边,这些天可能还要来人。

  娘的,胡人都是麦子吗,南风吹一夜,就能直接长出一地来?!甚时候大周的麦子也能如此啊!

  不知道是不是齐汝钧的错觉,秋风里似乎有一丝危险的血腥气。

  北寒关入了夜,来自关外的风鬼哭狼嚎地越过高耸而沉默着的关隘。然而除了风声,齐汝钧再听不见任何旁的声音,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清晨还未破晓,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看着夜色一点点褪去,天边露出了一点点灰败而没有生机的天光。

  望火台上的哨兵已经昏昏欲睡,然而又想起齐汝钧的千叮咛万嘱咐,又猛地拍了几把自己的脸,勉强清醒着。

  天未明,然而远处却有了波动。

  哨兵打了个哈欠,揉掉了眼角的泪,又四处眺望一圈,忽然发觉出了不对之处——狼烟!

  凡烽燧,一昼夜需行二千里。

  哨兵呼吸一滞,立刻伸手去推自己的同伴,嗓子像是被甚扼住了似的,一句话都喊不出来。他是燕云本地人,小时候就是看着边境的烽燧长大的,但他从未见过这般密集的狼烟。

  由于传递时天还黑着,他还看见了晚上才用得到的烽燧。

  “胡人……胡人大军进攻!”哨兵扯着嗓子喊,“点狼烟,点狼烟!快!四堆狼烟四堆苣火!胡人进攻!”

  那一天,漆黑呛人的狼烟燃遍了整个北原的前线。

  胡人这次真的拼老命一般,密密麻麻地分批压过来,不给齐汝钧任何喘息机会,战线几乎比北寒关的城墙还长,一波又一波地涌向大周的北原。

  “大帅,现在甘西谷都打冒烟了,您还是别去了!”

  齐汝钧根本没时间听副将在一旁聒噪,几乎是一边披上了轻甲一边上的马:“少废话!北寒关若是破了找你算账!离羽营还剩下多少人在这?”

  “回大帅,不剩了。”

  齐汝钧对着一个黄土埋半截的将军自然不好破口大骂,然而还是没忍住:“你……老将军,离羽营再厉害也不是如此调配法啊!”

  然而两鬓已然苍白的老将军却胸有成竹:“我心里有数,请大帅放心,北寒关若有失,不必大帅罚我,我亲自提头来见!”

  齐汝钧轻叹一声,然而形势紧急,他也来不及纠结这些:“点一队人,随我去甘西谷!”

  “大帅,不必去了。”老将军一把拽住齐汝钧的马辔头,“离羽营已经在那里了。”

  齐汝钧狠狠一哆嗦,眼神有片刻的迷离:“离羽营……已经去了?”

  虽然当年因为白家的事,白家军也基本跟着被屠戮干净了,可不乏有幸存下来的人。

  赵天明杀不干净三万人,可活下来的也只是通缉犯,连家都回不去,只能在曾经的那些将军们的庇佑之下,留在这片埋了他们所有袍泽之人的土地上,一年又一年地守着。

  没有军籍,没有土地,没有妻子儿女,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拖出去砍了……往中原望了一天又一天,像是被扔在路上等死的人。

  然而离羽营现在去了甘西谷。

  齐汝钧抠破了自己的手心,镇定下心神:“能顶住么?”

  素日不苟言笑的老将军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笑意:“大帅放心,不止他们在那边。”

  七月廿四起,胡人陆续开始了大队地进兵,像是要来推平北寒关一般。

  七月廿五,是北原军过得最艰难的一天,胡人疯了似的扑上来,大小战报一股脑地堆到齐汝钧手里,林林总总打了不下百场仗。

  一天一宿里,北原军挡住了胡人一百三十六次的攻势,北原寸土未失。

  然而站在北寒关上往下看,那垫着胡人向上走的尸山里,却多是中原服饰。

  七月廿六,胡人的攻势渐渐减弱,失去了一开始能够速战速决的优势,胡人顿时像没了壳的王八,被齐汝钧撵着一通好打。

  七月廿九,北原的一天平静地过去。

  送出最后一份报平安似的军报后,齐汝钧不顾阻拦地到甘西谷走了一趟。离羽营人才凋零,若不是当年齐汝钧一力制止,早就被剔出去了。经如此大的一战,整个营地里的人寥寥无几。

  可那为老将军眼含热泪地告诉齐汝钧,这非是一千三百人,这里还站着三千人。

  情难自抑,烈风之中,齐汝钧终于落了泪。

  北原的前辈们啊……北原的前辈们啊!谁能给指一条明路?仗打不下去,粮食也所剩无几,京里依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当真要拉着整个北原军一起耗死在北寒关吗?

  “北原现下风平浪静,前段时间讲的那些小祸患似乎也跟着平下来了。”方效承一边溜达着一边与李仁说,“看来此事算是过去了。”

  李仁躬身:“还是万岁爷英明,疥癣之患,这才不足挂齿。”

  方效承苦笑:“你也不必恭维朕了,朕是个甚样子心里清楚得紧……老四动身了?”

  “回万岁爷的话,四殿下前日就传信回来,已平安到封地了。”

  然而方效承依然很担心似的:“北原前些日子在打仗,他那离燕云如此近……”

  他话没说完,后半句落进了一声叹息之中。

  李仁没动,但心里有自己的思量,这是远香近臭,火气上头给二字踢出去,这会又舍不得了。

  讲句大逆不道的,不过惺惺作态。

  “不过朕还是有些担心……”方效承皱起眉,“按理说无论如何,齐汝钧该给京里一封军报,如何能一声不吭,这孩子……”

  李仁赔笑,然而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些天光顾着调度北原那边的事,日常的事务积压了一堆,好在内阁总算不全是吕炳德一辈,没叫整个国家乱起来。

  李仁带着方效承的批红往内阁走,见那几位大人依然是一脑门子官司地看折子,便也没多说,悄声退了出来。

  与他们讲……怕是又要被杨甫森骂做内侍乱政了。李仁摇摇头,虽说杨甫森确是位人物,可这性子实在是太拗了些。

  于是他拐了个弯,出了宫城。

  方晏清已经滚去商洲了,李仁自然不是去找他的。

  不过话说回来,方俞安这王府,他还真是没来过几次。不过就算是他也不能打正门进,何况是偷着来的,于是他推开了角门,却一头装上了正往外走的戚逢。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还是李仁觉得不太妙:“戚大人……”

  “山秋啊快走!愣着做甚呢!”郑必先张牙舞爪地跑过来,“快快,摘星楼!打听……哟,仁公公,少见。”

  在经历了梦似的进门后,李仁总算见着了方俞安。

  “不晓得五殿下,有没有北边的口风?”

  方俞安还以为他来有甚要事,闻言有些诧异:“仁公公为何拿此事来问我?”

  “实不相瞒,老奴今日是瞒着万岁爷来的。”李仁躬了躬身,“朝廷一封军报也接不到,老奴自作主张来五殿下这问问……”

  “一封也接不到?”方俞安十分惊讶地打断,“这如何可能呢?”

  李仁张了张嘴,后背蹿起一股凉意:“可老奴确是不见有北原的军报啊……”

  吕炳德现在在内阁已经做不到一手遮天了,何况如果是北原的军报,可以直接呈递御前……

  连家信都到了,折子呢?!

  “从燕云往回走总共四条路,加上一个黑水河,再别的就该绕远了。”严彭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大张舆图挂了起来,上面的阡陌道路十分详尽,“齐大帅分得清主次,家信定是战事稍平息时才写就,如今也到了,折子肯定是被耽搁在路上了。”

  方俞安点点头:“可……哪里有人敢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劫掠军报,胡人流寇不是都清理干净了?”

  严彭还没说什么,书房门被砰一声撞开,常安几乎是摔进来的:“赵天明和钟雨眠跑了!”

  方俞安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确定地问:“商原侯家里……也通敌了?”

  常安:“……放屁!”

  他其实说了两件事,钟雨眠蹿回西北情有可原,毕竟她家里人都在那边,估计是得到了甚消息。

  但赵天明……怎么也跑了呢?

  “钟雨眠说,西北要闹饥荒了,递了折子也到不了京里。”常安把她的留书仔细收好,“这是怎么了,北边的折子叫人吃了吗?”

  方俞安沉默片刻,看向严彭,而对方也在看他。

  他似乎明白为甚方晏清能消消停停地回封地了。

  今年的秋风似乎格外烈,齐汝钧被飞沙和烟尘呛得睁不开眼睛。他站在北寒关上,向北看是起伏的山与随时可能冒出来的胡人,向南看是大周的江山,和之前一样,甚都没有。

  没有补给,没有支援,连科覃和科尔泽的百姓都被北原军护送到燕云去了。

  关隘后隐隐飘起了炊烟,齐汝钧这些天眼看着炊烟越来越少,估摸着这两天北原军就会断粮。

  可胡人的铁骑依然不停歇,时刻能踏破岌岌可危的北寒关。

  回不去了……齐汝钧轻叹一声,竟然如释重负,既然如此,那便圆了自己少年时不切实际的梦罢。

  “以后,以后我也要跟着白时哥哥上战场!我要守这关隘一辈子!”

  “你家学深厚,定是要上战场的,而且会比前人,比我们做得都好。好了,哥哥走了,等收兵再回来看你。”

  那时候……白时多大?齐汝钧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快过晌午时,齐汝钧似乎在南边看见了一条黑线。再定睛一看,好像……是军队!

  来了?!齐汝钧两眼都是放光的,恨不能直接跳下去。然而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就算是商原侯领兵来了,也不该如此快,连个招呼也不打。

  齐汝钧忽然打了个哆嗦,飞似的蹿进了北寒关,并没有点烽火,只是派人传檄文。

  可他派出去了几乎整个营的人去四方传檄文。

  远处的军队越来越近,可北寒关的人却越来越少。

  “大帅!大帅!”副将跑过来,“胡人……胡人!我都找不到点狼烟的人,你叫他们做甚去了,这边胡人马上要踩咱们脸上了!”

  齐汝钧摆摆手,显得格外镇静:“来不及了……胡人早就破开北寒关了。”

  副将半天没说出来话,直到远处已经有了喊杀声,他才难以置信地指指南边:“是,是他们?!大帅,那,那……那不是京里来的吗?!他们不是给咱们送补给的吗?!啊?!怎么,怎么会……”

  齐汝钧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可怜,又不忍心把真相告诉他。

  北寒关至此,成了一座孤城。

  乌晟拿着信件走在路上时,其实是很不理解的,不明白严彭是要做甚。明明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严彭怎么还叫他回湖州,也不怕自己真有甚事要办找不到人。

  湖州如故,没甚变化。遭了几次灾后,知府总算消停了一阵,比之前乌晟见他时圆润了不少。虽然岭南帮的话事人名义上依然是严彭,但鉴于他常年不在这边,知府对乌晟反而更熟悉一些。

  “听说你们家里,前些天生变故了?”知府八卦兮兮地凑过来,“你们先生清理了不少人,这是做甚呢?”

  乌晟冷笑:“再不清理,怕是改日他们就该清理先生了!”

  知府倒吸一口冷气:“如此严重啊……对了,你们北原的生意如何,我可听说那边人脑袋都打做狗脑袋了,千里无鸡鸣的!”

  “哪有如此严重,”乌晟轻笑,“不过这些天确是没有北原的消息……怕是打起来时给隔住了。”

  知府摇头晃脑:“我听说的可不是这般……说是四皇子回了封地之后,就把北原划在麾下,要领兵造反呢!”

  乌晟:“……你这都在哪听来的?”

  知府摆摆手,有些急切:“听北边来的人讲的,科尔泽和科覃已经空了,北原军连饭都吃不上呢!”

  嗯?还有点准的。乌晟没再说话,示意他说下去。

  “说是北寒关的守将早就降了胡人,这时候都被撺掇起来,要造反呢!”

  电光石火之间,乌晟想通了一件事。

  他从京里离开时,严彭把信交到他手上,交待的原话是“这个给阿昕,以后就留在湖州罢,不要再到别处去了”。

  他当时还腹诽,京里若是有事,还不是得来,没多想别的。

  比如这个别处……是北原。

  “诶!嘛去啊你!这茶还没喝呢,这一泡怪贵的!”

  乌晟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九池山,一阵风似的卷上了半山腰。

  处理完了松江的惨状,迟畔便直接带着严昕回了此处,毕竟除了岭南,他实在想不出甚安全的地方了。结果十二还交待,近来岭南要刮血风,不让他们来,说是怕吓着小孩子。

  严昕正在分拣药材,就看见了满头大汗的乌晟,刚想问这是怎么了,可他却长久地不言声。

  “乌晟哥,你想甚呢?”

  乌晟回过神,把信掏出来:“这是,这是先生叫我送来的。”

  严昕擦了擦手,接过信,一边拆还一边抱怨:“甚重要的话,还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京里情况如何了?哥恢复得可好?”

  然而乌晟没有回答,直到严昕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才道:“阿昕,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严昕一皱眉:“如何,哥的状况又严重了?”

  乌晟的头卡在那,点也不是摇也不是。于是严昕成功地误解了:“他定是没好好听迟先生的话,又开始点灯熬油……你不是讲那个俞安靠得住么,他到底靠不靠得住!”

  乌晟:“……靠得住……”

  ……的……吧?

  严昕重重叹了口气:“我就晓得,你们没一个靠得住的!收拾物事,明日我便去京里,你留这照看阿婷。”

  “阿昕,”乌晟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连我也被玉声遣回湖州后……出了甚事?”

  严昕愣住了,有些惊惶地看着他。

  “阿昕,咱们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钟雨眠憋足了劲,猛地冲过去,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门是撞不开的。

  她满心欢喜地回了商原,正要混进军中,结果被她爹直接拎着衣领给关了小黑屋。她一开始还想着撒个娇,就能跑出去。

  结果发现这次她爹是来真格的了,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她喊破嗓子也不管不顾,饿不死就得。

  可钟雨眠回来的时候明明看见了她爹和她阿爷在整兵,明明是要出征去北原!她不能就这么待在这!

  钟雨眠揉了揉肩膀,蹭了一手的血,然而她毫不在意地一抹,又一次砰一声撞在门上。

  “郡主,你别费劲儿了!”门外的哨兵听得心疼,“这一下下地,若是叫将军和老将军晓得了,得多心疼啊!”

  钟雨眠一甩手,发泄似的踹了两脚:“他们若是真的心疼,现在就放我出去!凭甚关着我,我也要上战场!”

  哨兵是个年轻的,自从钟雨眠被拎回来时就在动摇,可得了死命令又不能擅自离开,只能牙疼似的站在门口。

  钟雨眠咬咬牙,不顾疼痛又是砰的一声,门轴已经有了些许松动。

  “这位大哥,您辛苦了……我?我来替班……放心罢,将军已经出征,不会怪罪您的……来,这点心意您收下,商原西新开了馆子,您去尝尝?”

  钟雨眠听了片刻,结果却听见一声咔哒开锁的声音。

  “郡主,快来。”

  钟雨眠十分惊诧:“李良?!你怎么还跟到这来了?”

  先前在河东府捞回来的,家破人亡的少年李良,在钟雨眠的亲卫里混得风生水起,尤其在京里。这孩子似乎有种天生的伶俐,不少府上的事,都是他出面办的。

  这次钟雨眠偷跑出来,一个人也没带,结果天降熟人,一下解了她眼下之急。

  “常大人叫我跟着你的,”李良把堆在门口的杂物挪开,“我追了一路,好在不晚。”

  钟雨眠一下坐起来:“我爹和阿爷呢?果真已经出征了吗?”

  李良点点头:“确是,不过没走远。盔甲与马都在后院,这是常大人叫我带来的金疮药,务必要亲自交到郡主手上。”

  钟雨眠随意一点头,但还是好好地收起了那精致的小瓶:“跟我上战场,怕不怕?”

  李良一挺胸脯:“常大人叫我寸步不离郡主!”

  钟雨眠失笑:“小长安,还怕老子回不去!走,老子领你到胡人窝里溜溜马去!”

  她这边意气风发,殊不知京里早已风起云涌。

  “北原毫无消息,已然事发,若再不派人查明,恐怕就无法调度军饷。”兵部胡尚书能一次说这么多话,多半是出了大事,“请陛下明察。”

  方效承难得正经,端坐内阁首位看着折子:“既然如此,卿可有甚人选?”

  胡尚书实话实说:“臣尚无人选,想必齐侯会更清楚些。”

  “那便安排下去,即日动身。”方效承道,“户部立刻着手调度军饷,若是北原再破……朕可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回陛下,户部吕大人染病,故今日只有户部的折子在此。”萧靖将折子送到方效承面前,“这上面是调度的具体事宜,请陛下过目。”

  方效承虽说分得清轻重缓急,但此时还是免不了暴躁起来:“吕炳德这时候染病是要做甚!是要给朕撂挑子吗?”

  “陛下息怒,”萧靖道,“这不是……户部还有一本折子么……”

  方效承强压着怒气,哗啦啦地展开了折子,顿时一愣。在场的人也是没反应过来,一时没敢讲话。

  这真是折子吗?萧靖一脸震惊,不禁回想起那看着文弱又面生的人,脸色还不甚好,礼数周到地拦住了他。客套了几句,就把这折子放到自己手中,说是军饷调度。

  萧靖见过太多只绣花枕头,对于这一只他也有所耳闻。然而他心里到底是偏向方俞安这边的人的,于是还是客客气气地接过,便直接交到了方效承手里。

  谁晓得……折子如此长。

  方效承站了起来,两只手拎着折子两边,然而还有一沓落到地上。

  两刻钟后,军饷调度便解决得差不多了。

  方效承走出内阁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整个人被洗涤了一遍,忽然觉得治国理政似乎也没如此难。

  内阁有条不紊地运行着,政令快速传达,好像一切正在深渊边徘徊,正被人一点点往回拉。

  “最后一封信还是在讲军粮不够,”方俞安揉了揉额角,“这下小表哥可真是遇上难处了……现在他指不上已经被围得弹尽粮绝,还巴巴地望着京里能给他支援呢。”

  严格来说,严彭过几天才能正式上任,然而形势紧急,他的折子都到了御前。

  这些天京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好像方晏清走了之后,甚妖魔鬼怪都隐匿不见了似的。

  然而方俞安这里却兵荒马乱,四面八方的消息汇聚到此,勾勒出了北原大体的模样。

  “既然郡主已经回去了,那我估摸着商原侯那边早就坐不住,这会怕是已是不顾圣旨起兵……”严彭没看他,只是盯着舆图,“不过现下怕的不是这个,就怕方晏清鱼死网破,与朝廷划燕云而治,把胡人放进来。”

  方俞安皱着眉:“不会罢?”

  严彭神色凝重:“谁晓得呢,都是说不准的……其实这都不是最糟的,我怕……”

  “他要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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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为要完结了,所以这两天脑洞忽然腹泻式更新,但其实,督促我完结的动力,是下一本有思路了。。。

  严:侬瞧这个作者,明明我是亲的,却总惦记着别人家的:)

  这几天算是见识到黑龙江已读不回连焊带围的气魄了,门封了我也疯了:)

  今天也希望得到大家的收藏关注海星评论一条龙呢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