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65章

  八月中旬的时候,河东路失守了一半。

  没有人料到,这场仗竟然能持续如此之久,但显然朝廷并不慌乱,战局稍稍稳定时便坚守不出,准备和胡人打消耗战。

  一开始叛军还想着撺掇西域诸国,结果转头就看见一路撵着他们跑的商原一军,还有戒备森严的西北守军,顿时断了这念想。

  然而朝廷的兵力,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是不敢出手攻打叛军的,于是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

  果真如严彭所说,整个大周不止这一场仗要打,不止这一件事要做。

  于是京里的人,连中秋都忘了过,就这么到了八月末,面对这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大周也要消耗不起了。

  “商原侯到底是孤军奋战,就算西北守军有支援,也只是杯水车薪。”胡尚书忧心忡忡,“而且中间有叛军捣乱,传过不少次假战报,有过补给直接送给叛军的时候。”

  “现在军饷紧巴巴的,全境又都等着吃饭……”郑必先叹了口气,“殿下,要不你劝劝陛下开内府呢?”

  本来沉重的气氛更加沉重了,方俞安糟心地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天子呢……对了,玉声哪去了?”

  “说是要和他师兄鼓捣一个甚筹措军饷的法子,十五那天就跑没影了。”郑必先有些震惊,“殿下,您不会才晓得罢?”

  方俞安:“……”

  半个月了他才发现人不见了,多细心呢!

  郑必先一看他那活似吞了死耗子的神情,便晓得这是真的没注意。不过……这俩人不是好得穿一条裤子么,如何连人跑了半个月愣是没发觉呢?

  好罢,这也不是他该揣测的,至今还没成家的郑大人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公文了。

  八月廿六,平安无事。

  像是雷鸣前,旷野上的死寂。

  戚逢正给妻子收拾物事,准备明日便将她送出京里,不过并非老家,他们家已经搬去浙江路了,他要把妻子送到那边。

  “浙江路远,多带些没甚的。”戚逢坐在妻子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爹娘都在那边,不用担心。”

  阿彤眼睛红红的:“山秋……你……”

  “我不走,”戚逢柔声道,与平时那般雷厉风行模样大相径庭,“我是朝廷命官,哪有大敌当前却临阵脱逃的道理。放心罢,待风波过去,我亲自到浙江路接你。”

  阿彤说不出话了末了只好轻叹一声:“……孩子蹬我呢……待你来浙江,给孩子取个名字罢。”

  戚逢在那一刻是真的想抛下一切走的,然而他第二天晚些时候,还是出现在了王府之中。

  紧急军报不要钱似的往这扑,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前线战事有多混乱。

  清君侧清君侧……他到底清的是谁却又说不清了。方俞安叹了口气,这明摆着是方晏清与胡人早已在内里平分秋色了,这会说不上谁掌权呢。

  “趁着玉声和少岩正好都不在京里,我想找老师商量些事。”

  刘凤枝看见方俞安就已经够惊讶了,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就被他堵了回去:“如何,做甚偷偷摸摸的?”

  “我有个法子,能稳住叛军,还能分化他们,保证年前就让胡人各回各家!”

  刘凤枝看着神采奕奕的方俞安,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你要做甚?殿下,你这般避着玉声和少岩,怕没甚好心眼罢!”

  “哪有!”方俞安笑笑,“可好了……方晏清不是要清君侧么,那咱们就把君侧这些个小人奸臣都收拾一通给他送过去,到时候再不退兵跟胡人一起风餐露宿……可就别怪咱们动真格的了。”

  “不是,你……”

  “老师,入了冬,胡人迟早得饿死,他们可不敢拖延,所以定会想着速战速决。”方俞安打断他,“只要给他们惹毛了,局势一乱,他们自己就会先闹起来,到时候各个击破,岂不是省不少力!”

  “你先讲讲,打算把那位君侧给他送过去!”

  “我呀!方晏清不就是冲我来的么!”

  刘凤枝两眼一黑,险些一口老血喷他脸上。

  严彭回到王府时以为自己眼花了。

  “杨尚书?”严彭半信半疑地叫了一声,“还真是您啊,在下还以为撞大运了呢!”

  杨甫森板着脸,恶狠狠地盯着他。严彭被盯得莫名其妙,惊疑不定地问:“杨,杨尚书啊……您这般看着在下做甚?”

  “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杨甫森低吼,“好好一个殿下,叫你给拐带做这个样子!”

  啊?严彭摸不着头脑,甚就他拐带的了?

  见他一脸茫然,杨甫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位好殿下要亲自去叛军窝里游说呢!我明明记得他先前不是这样的,定是被你给带偏的!”

  几乎不用多说,严彭就晓得方俞安要做甚了。同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被他拐的……似乎不是没有道理。

  “您别动怒,我去劝劝。”严彭笑到,“不过嘛……殿下听不听我的,又是一回事了。”

  杨甫森病急乱投医:“他肯定听你的,你快去劝,劝不住有你好果子吃!”

  严彭虽然答应着,但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放屁的劝得住,正如方俞安拉不住他去涉险,他当然也拽不住对方。

  “你回来了?”方俞安看着格外精神,“你这些天到哪去了,可把我担心坏了!”

  “不是传信了么,没收到么?”

  方俞安大言不惭:“当然收到了!”

  就是没来得及看。

  “适才听杨尚书讲,你要到……”

  方俞安一抬手,直接截断了他后面的话:“你晓得我是如何想的,所以就别白费功夫了。你放心,此次只是去削了他的由头,事败了我再回来嘛!”

  严彭直接气笑了:“回来?你还回得来吗!挑拨离间难道就剩一个法子了?非用得着你去冒险,你以为你金刚不坏吗,还是说那些个胡人都和你一般讲礼?”

  方俞安张了张嘴,竟然没想出甚反驳的话来。

  “玉声好厉害的嘴,”方俞安无奈地笑笑,“讲不过你,还是早些去才好。”

  严彭撇撇嘴,他也没指望能劝的住。

  “早去早回,好早些回来和玉声过日子。”

  严彭一愣,抬眼看着他。方俞安笑得真心实意,那眼神柔得快化出水来了:“这几年动乱太多,实话实说,我怕了,再不想有甚变故……待这官司结了,我非要看着你一辈子,省的你又去乱跑。”

  “……俞安,你听我讲,这不是开玩笑。”

  “我晓得。”方俞安张开双臂,“我想抱你。”

  严彭轻叹一声,方俞安比他高半头,他连顺毛都得踮个脚。

  “我其实想好了,方晏清无非是要那个位置,竟然连国门都敢敞开,还害死了小表哥……绝不能让他活着,正好借机清理了胡人残部。”

  “我若去了,方晏清必陷入两难,到时候等着他们内斗,一锅烩了,不是省力么。不止是燕云,大周已经打不了几场仗,再耗下去……不说改制付之一炬,连民生都是个问题。”

  “到时候按下葫芦浮起瓢,不是要把玉声累坏了么……你还有你的事呢,只有安安稳稳的,才能把旧案拎出来晒晒,对罢?”

  “……那你也没必要……诶!”

  方俞安不晓得吃甚灵丹妙药了,死死地把严彭箍在自己怀里不肯松手:“收拾了叛军,大周或许就肃然一清了罢,就算不是……也是个百废待兴,情况总不会更差了。”

  严彭沉默片刻,终于闷声道:“会的,到时候才是真正要忙乱起来呢。”

  “那我去了。”

  严彭一笑:“你非去不可?若我讲,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去没人会怪你,耗空了粮仓,百姓也指着叛军的鼻子骂……”

  最多饿死的人多一些,尸山之中再添新鬼。

  方俞安摇摇头:“总该要叫人吃上饭的。”

  严彭呼吸一滞,记忆不晓得怎么,忽然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阿爷握着他的手,教他一笔一划地写“生民”。

  天下皆苦,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为官为民,说起来容易,可就连白治珩都没做到最后。从白家搜出来的,哪个不是民脂民膏?

  可偏偏总有人信老神在在的长辈嘴里,那个太平盛世。

  常安不是没带过兵,也不是不会督战,只是因为此次牵系着他在意的人,所以觉得身心俱疲。

  本来商原侯想得很好,他带兵与朝廷里应外合给叛军包饺子,结果实行路上遇到了些问题,叛军比他预想的要多一些。

  于是两方对垒,朝廷禁军拦着叛军不让他们打到京里,商原侯带着军队不让他们从北寒关回去。

  看着形势大好,实际上两方都在耗,只看谁先耗不下去。

  常安看着斥候带回来的消息,说是叛军中已经开始有崇神之人,心里有些不安。方晏清是断不会有这脑子的,多半是胡人。

  这下果真要变做外敌下中原了?可明明叛军队伍里还多是中原人,不见几个胡人。

  甚情况?

  外面响起脚步声,然而并无人通报,便有人径直进来了。

  “何人如此无……”常安抬头看清眼前人后,顿时愣住了,“俞安?!这时候你来凑甚热闹!”

  方俞安笑笑,十分自然地坐下:“来看望你。”

  “放屁!”常安丝毫不领情,“你到底来这做甚,万一今晚上我挡不住,明天叛军就冲进来,第一个就给你一刀!”

  “你这不是顶住了么,”方俞安无视他的危言耸听,“我本是定的明日从京里出发,不过提前走了几天,免得京里的虫子给叛军传信。”

  常安一冷:“京里有虫子?”

  “如何可能没有。”方俞安冷笑,“提前几天来,打他个措手不及。此事只有我和玉声晓得,我来此后也是直接找了你,可不许给我走漏了风声。”

  常安两眼放光:“你给我带支援来了?”

  方俞安点头:“当然了,不就在你面前么。”

  “……你他娘算甚支援啊,老子在这都快吃不上饭了,现在又添了你一张嘴!”

  方俞安摆摆手:“我到叛军里讨饭去。”

  常安一皱眉,总觉得他讲的不像是玩笑话:“等等,你不会是要去方晏清那里罢?去那做甚?送菜去啊?”

  方俞安沉默良久,最后轻笑一声:“这不是……怕我四皇兄饿着么。”

  常安一脸震惊:“……我说,俞安,你……你疯了罢!你干嘛去,你到叛军里能被活吃了!你晓得现在那边已经丧心病狂做甚样子了么!你是真觉得自己命硬还是当那群人都是傻子?”

  “若是等他们的申辩檄文下来,我再来,不就折在半路了么。”方俞安的声音很平静,“如今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叫他们无话可说。”

  常安重重叹了口气:“讲不过你……严玉声竟然也答应你来!”

  方俞安的眼神温柔了片刻,然而只是转瞬:“说起此事,若是我真的回不来,一切听他的。”

  “您在这托孤呢?”常安没好气道,“除了皇上我就听过你的话,凭甚听他的!”

  “我……”

  “我不该你的,不听你交待。有甚话自己去说,老子不传话。”

  “那好啊,”方俞安笑笑,眼皮有些打架,“常大人,我现在只有一句话交待给你,叛军占着河东你也不好受罢,早收拾了,早让河东种了麦子。”

  九月初,叛军总算坐不住了,因为北原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这场雪比往年要大很多很多,初冬而已,就冻死了不少的牲畜和流民。

  于是他们终于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是要清君侧。

  叛军的占地越来越小,然而总是在负隅顽抗着。所以即使京里再如何调度,商原侯和河东的禁军,也无法再挺进一步,眼看着就要留着他们在河东过年。

  于是这个时候,高瑞一案忽然开始审理。

  付正越自然是不能牵头的,于是刑部和大理寺再次相看两不厌,窝在四处漏风的值房里,审理着这桩大案子。

  这个季节,正是桂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严彭穿着朝服走出门时,和王府里那棵看着好像死了很久的桂花树撞了个满怀,招惹了一身桂花香。他忽然停住脚步,伸手摘了那一朵纤细的花瓣放到嘴里,满溢出来的味道却有些酸涩。

  才过去五天……他轻叹一声,时间好像被拉长,每一刻都这般难熬。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严彭深吸一口气,淡淡的桂花香萦绕在周身,让人格外平静。

  今日是高瑞一案结案之时,他得进宫。

  现在,严彭这个名字,不再是名不见经传,早就成了方效承能想起来的“靠得住”一类人。

  在结果公之于众之前,方效承叫刑部和大理寺先给自己念念,还叫上了这些个朝中办事掌权的一起来听。权衡过后,才会真正下旨处置他。

  如果……处置白家的时候也这般谨慎就好了。

  戚逢当然中规中矩得给高瑞定了罪,严彭先前还没认真听,后来郑必先悄悄戳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戚逢之前……不是这样的。

  好像是很久之前了罢,他在湖州凭一己之力抓包了乌晟那些不明不白的生意后,由严彭出面压下去时……可没如此好说话。

  那么大的人,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非要执着自己的对与错,争来争去的,让乌晟笑话了好久。

  到底怎么了呢……严彭轻叹一声,是他把这般直臣给硬生生折断了筋骨么?

  果然,他这一辈子,都在不停地毁了别人,像是小时候算命先生胡诌的那句灾星一样。

  “臣之前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如还有疑惑,几科便可以传召查验。”戚逢总算是罗列完了高瑞那一条条罪状,“高之赃款”已经悉数换做银子,提前充抵河东与西北军费,但账册还在,请陛下过目。”

  方效承:“……”

  好嘛,这钱他连面都没见着,就被送走了!

  但他并未觉得有多冒犯,毕竟就算戚逢不做,他也会自己去做这件事。

  再者……方效承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颈,就听得嘎嘣一声脆响,也不晓得是腰还是脖子。

  老了,年纪大了……他暗自感慨,该放权了。

  “卿做得好,”方效承道,“余下的……还能赶个秋斩的尾巴,过几天就把高瑞送上去罢。他也算为国尽忠,给他个痛快。”

  今天算是结了,估计过几天就会下旨。

  然而严彭却皱起了眉,现在举国动乱,他当然不可能把白家的案子翻出来添乱,所以戚逢不会把这些事写在折子上。结果现下国里急着用钱,把高瑞这条大鱼处理了,紧接着就要卸磨杀驴……以后白家的案子还真就死无对证了。

  这一套下来,如何如此熟悉……严彭笑了笑,这世上最不忘本来的还不是自己,竟是这金銮座上的皇上。

  然而众人都已经开始乌泱泱地“陛下英明”了,严彭立在原处,一时没个主意。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办法了。

  “陛下,臣还有一事。”

  方效承一愣,摆摆手:“讲。”

  严彭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折子,呈递上去:“适才戚大人讲的是高瑞的大罪之一,此是大罪之二。”

  郑必先不敢在御前有大动作,所以只能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走出去,心里那叫一个恨,怎么今早上见着面的时候,没给他毒哑呢!

  戚逢也一下睁开眼睛,他当然晓得这大罪之二是甚,可是……可这就这般提出来了?

  方效承倒没起多大疑心,毕竟户部对账时发现些端倪也是正常的。于是他毫无戒备地接过折子,又很随意地翻开,呆立当场。

  “其一,高瑞与其父高昌进皆未中举时,在松江一处经商,常由北原边市去往德利厥部,因此得与之暗通款曲。”严彭见他愣住,又慢慢悠悠地讲出了折子上的内容。

  “其二,在被当时的北原军主帅白湘昇掌握后,贿赂无果,只得在京里寻求内阁首辅白治珩的帮助,亦无果。眼看通敌事败,便南下湖州,借瘟疫一事大肆屠戮岭南帮之人。”

  “其三,谎报湖州银矿位置,栽赃白治珩隐瞒朝廷私自铸银铁,离间君臣。又联合胡人,于北寒关察布尔设伏兵,使北原军腹背受敌,损失惨重。”

  “闭嘴。”方效承把折子一扔,打断了他,“你如何……把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查得如此详尽!现在是甚时候?你又想做甚?”

  严彭眨眨眼,丝毫没有臣子的谦恭,在场的人看着那个直挺挺站在殿中的背影,都觉得不是自己癔症了就是他疯了。

  “陛下当时尚未登基,想必没有现在看得清楚。臣给陛下讲详细些,让陛下……好好看看,这高瑞的嘴脸。”

  方效承的脸色逐渐沉下来:“只是这样?那你也没必要讲反贼旧案翻出来!”

  “臣斗胆,果真没有必要么?”严彭反问道,“当年不就是因为做了陛下的心腹,铲除了白家,高瑞才被养做如今这蛀虫模样的么?难道不应该好好讲讲?”

  “你胆敢说朕失察吗?”

  “臣只是让陛下看清,高瑞到底是何样的人。”严彭没回答,便是默认了失察一说。

  方效承的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猛地一拍桌案:“白家的案子已经过去十四年了!定案不翻!你到底想做甚,难道嫌北边的叛军太慢了,你要推波助澜么?”

  严彭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语气里还多了些欢快:“臣不敢,这谋逆的罪名臣当不起。不过是有旧案错审,如今高瑞犯了国法,将由他主理的案子好好……重看一遍。”

  方效承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找出甚蛛丝马迹,然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想些旁的事。

  “主子叫奴才给陛下带话,他只是先走一步,早晚有一天,真正的反臣会下去陪着他的。”

  那个假冒的白治珩让人看不出破绽,只有他最后见白家宅邸火起,才说了这般话。那个时候方效承才发现,自己竟然能连朝夕相处的老师都认不出来,叫白治珩葬身火海。

  他后背一凉,白治珩其人幸亏是死了,若是活到了今天,他还能不能稳稳当当地坐在这,随意猜忌下面的人还是个问题。

  他太可怕了,哪怕他已经死了十四年,连具尸身都没剩下,可依然能料到如今会发生甚。

  那一刻,方效承想冲破所有尊贵的桎梏,直接冲下去把那个年轻人一刀毙命。可当他恶狠狠地瞪着严彭时,却发现他并没有怕,甚至连臣子的谦恭都没有。

  严彭就那么安静而笃定地站在那,只那一眼就能洞穿他的前世今生。

  方效承总算笃定,自己错信他了。时局紧迫,他太过相信严彭的能力,却忘了他背后还藏着刀。

  “你想重审旧案……也不看看如今,是个甚局势!你想给大周的百姓雪上加霜吗!”方效承几乎把声音压得听不见,疯魔了一般,“燕云全域都不在了,河东还在战时,你低头看看天下子民,难道……还要继续搅和!”

  “正因如此,才要重新审理冤案,以彰陛下……圣德通明。”

  严彭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像是意有所指。

  方效承站了起来,天威之下,久经沙场的将军也需得退让三分。不过严彭只是稍稍低了低头,连个恭敬的神色都懒得装出来。

  “你这是在逼朕啊,谁教你的?”

  严彭隐约意识到了他的意思:“这有何可教的,案子出错,自然要重审。”

  他没牵扯进来任何人,但架不住方效承猜忌旁边,胡思乱想:“你这般年轻,无人引导,如何能站在朕面前?想是……受了何人栽培蛊惑了罢!”

  “公道自在人心,陛下站得高看不分明,不过臣倒是有幸体会过民生疾苦,看得倒是清楚着。”

  郑必先已经完全傻了,活够了也没见过这般的送死法,这不就是可着方效承的逆鳞,一个劲地拔么!

  “陛下,臣在查办高瑞一案时,亦,亦发现了蹊跷。”

  郑必先一拧头,脖颈立刻嘎嘣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戚逢。然而对方却没看他,只是紧抿着嘴,鼓足了勇气一般,却有些不顾一切地执着。

  疯了……都他娘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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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段时间听了一首歌,超级激动,信誓旦旦地要画手书。结果打开本,只画了个框,发现自己十几年过去依然不会画人脸,遂放弃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QAQ

  竖版繁体的书是真的很容易串行,看着看着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尤其带注本合订的,简直视觉地狱,只能采取最古老的办法,手动点读机。累了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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