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47章

  都说江南富庶,鱼米之乡,十里笙歌,人在船上如在画中。其实江南只是有钱人多了些,占了个富,若是说起庶,河东府当之无愧。

  江浙与湖州蜀州供了整个大周的米,那河东府就能供上整个大周的面,沿路随处可见去年秋冬种下的麦子,如果老天有眼,那今年五月便又是一个丰收年了。

  不过常安无心去看欣欣向荣的景象,他正带着李良和几个手下……以及武宁郡主一位,满河东的找人。

  “你爹叫李二,你娘姓刘,对不对?”常安拿着一份卷宗,至今没想明白自己不是在查黑市的事么,怎么开始到河东府管起这些鸡毛蒜皮,“你自己看看。”

  虽然郑必先在朝中张罗改制,不过也需要一个过程,江南有钱当然先冲着那边去,河东府的卷宗库满是积灰,估计常年没人管。

  李良看了一眼,才有些犹疑不定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们带走了,只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其余都忘净了……”

  钟雨眠闻言劝解道:“没事,咱们去一趟,哪里有爹娘认不出孩子的,对罢?”

  常安点点头:“河东府就那么一个莱县李家村,不是也得是。走罢,去那看看。”

  几个人离了州府,刚走在官道上,远处便有两匹马飞快奔来。离得近了常安才看出来,好像是齐汝钧的人。

  “常大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好像是有甚急事,不等马停稳便飞身落地,“常大人,大帅有要紧话带给你,他说在胡人的贡品里发现了你们经常用的那东西。”

  常安打了个哆嗦:“当真?有多少?齐大帅扣下了吗?”

  “大帅都没说,但是要您赶紧回去看看。”

  常安思索片刻,调转马头对钟雨眠道:“郡主,这么长时间也该野够了罢?把这小孩送回去,你便赶快回京。牧野,跟着她,到京里了给我来个信……北原出事了,你不能再去。”

  最后一句话是压低声音说给钟雨眠的,语气急促恳切十分难得。钟雨眠还想说什么,然而到底是咽下去了。

  她哪里是怕危险的人,何况对于她来说北原能有甚危险的……最锋利的刀,在京里。

  “自己多小心,走了。”常安猛地一夹马腹,风卷残云似的走了,没一会就消失在官道上。

  “现在就剩咱们三个了,走罢。”钟雨眠无奈地撇撇嘴,“把你送回去,我也该回京了。”

  莱县离州府有些远,再往南便是江淮府,扑面而来的都是淮河的湿气。钟雨眠有意在外多留一阵子,然而念在还带着个李良,只好加紧赶路,没过两天便到了莱县。

  李家村像是镶在一大片麦田里似的,这会不少农人便开始伺候小麦了,所以看上去还不算荒凉。

  “没,没有?”钟雨眠有些惊讶,“您在好好想想,真的没有李二这个人吗?”

  老农拄着锄头站在路边:“不是没有,是没了。就是人不在这,他们一家前些年就跑到莱县里做生意去了。”

  钟雨眠松了口气,又继续问:“老人家,他们做的甚生意,现在在哪,您清楚吗?”

  老农点点头:“就是个酒楼,听说生意还不错呢。在莱县里面,叫……叫做……”

  钟雨眠抻着脖子等了半天,老农也没想起来那酒楼到底叫甚。最后还是牧野拍板,大不了一家一家地问,总会有出路的。

  “河东府?”方俞安有些惊讶,“好端端的,你到那里去做甚?”

  严彭将一本书放在他面前:“去办此事,顺便清一清旧疾。现在郑必先在朝中的改制举步维艰,再不做些甚,恐怕都捱不到明年。”

  桌上是一本医书,方俞安将灯芯剪短了些,室内顿时明亮了不少:“摄魂草?这甚东西?”

  “本是胡人那里的,只是最近不晓得怎么回事,大周也有人种。”严彭神色有些凝重,“这不是甚好东西,其汁液能入药,只是这药叫人喝了,人也跟着废了。”

  “那算哪门子的药啊?”

  “爽快,”严彭道,“喝完了几天,整个人都格外有精力,一个打十个不在话下。”

  方俞安挠挠头,总觉得这症状似乎还有个名字,叫回光返照。

  “可你的伤还没好呢,乌晟又不能陪着你,你就如此自己去?”方俞安合上书,“万一有危险,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严彭失笑:“你如何跟小孩似的?放心罢,就算我自己一个人去,他们也未必敢动我,都得掂量掂量。”

  方俞安偏头看着他:“想不到啊,玉声还有如此魄力呢……也是,你本来手里就握着岭南帮,谁敢招惹你呢。”

  可能是为官几年的原因,认识严彭的人普遍有一个误会,就是他穷。

  不过方俞安这下算是清楚了,严彭有银子,就是不花而已。

  那买杨芳斋的点心的银子,都快够上普通百姓一日三餐的花销了,也没见他穷到如何地步。

  “若讲招惹,殿下不才是最放肆的那个么。”严彭把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油灯挪了挪,“怎么样,身后有个有钱生意人撑腰的感觉如何?”

  方俞安轻笑一声:“你伤还没好呢,就往甚河东府乱跑,再伤着怎么办。要不要我找人跟着你,还是让常安给你配几个人?”

  严彭摆摆手:“可别了,我目下不宜大张旗鼓,登高易跌重……你也记着点!”

  “一定要去?”

  “不得不去。”

  “多久才能回来?”

  怎么还粘牙上了?严彭哭笑不得:“把路上的时间也算上,最迟两个月就赶回来了。”

  方俞安摇摇头:“端阳之前一定要回来,好不好?”

  严彭一愣,忽然想起来,今年的端阳节确实意义非凡,是方俞安该行冠礼的日子了。

  “好——”严彭拖着长调,“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呢?眼看着就要加冠,还在这跟我依依不舍腻腻歪歪的。”

  方俞安好像还想再贫两句,然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兵部的彻查一无所获,还是不清楚那火铳到底是谁偷运过去的。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是通过黑市的各种交易买卖送到胡人手里的。”

  “为何如此确定?”

  “兵部无论出于甚原因,年年会盯着黑市看,这批火铳当时只是稍加伪装,经不起查。”

  严彭思索片刻,忽然轻笑:“看来还有些作用,先前兵部盯着黑市,不过是要给些个达官贵人搜罗些稀奇古怪的物事,想不到也派上用了。”

  “现在还在查,据戚逢和说,似乎不少银子都流到北原去了。”

  这个结果让严彭有些意外:“难道河东一点也没有?”

  方俞安摇摇头:“反正他们是如此说的,只提了个北原,也没说甚别处州府。”

  “看来这河东府不得不去了……”严彭叹了口气,忽然方俞安伸手推开了他拧在一起的双眉:“别皱眉……河东府有那位八皇子封地,他醉心闲情逸致,所以我们之间倒没那么多隔阂,你若遇到麻烦了,可以去找他。”

  严彭点点头:“我此次去,不止是为了摄魂草,到时候郑必先的改制推到那里,自然就会把这等毒物禁绝了……还有些旁的要紧事。”

  方俞安思索片刻:“是御史上书的那事?”

  “嗯?御史上书甚了?”

  “你消息不是很灵通么,”方俞安狡黠地眨眨眼,“怎么此事都不晓得!”

  “朝中的消息还不是都自你那里来的,你不告诉我,我哪里晓得。”严彭有些无奈,“他们弹劾甚了,可是一起贪腐?”

  方俞安一愣:“没,没有啊,是燕云府的人牙子太过猖獗,几个知府一齐上书,御史借着这股劲弹劾的。”

  这倒和严彭想的不一样,他此去是想查查黑市在大周内的情况,顺道去河东府处理一些岭南帮里的事情。

  可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时候出了人牙子的事不是巧合。

  “事不宜迟,我后日便动身。”严彭道,“你在京里也小心些,现在不比之前,大意不得。”

  黑夜越来越短,钟雨眠还没太睡醒,就被阳光晃了下眼,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

  昨天,他们在莱县里找了一整天,她觉得已经找遍了所有的酒楼,可就是没有一家姓李的。

  其实不算没有收获,但大多数人只能提出一个模糊的印象,这样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良和牧野早就醒了,这会刚吃完饭,在楼下等着她。

  “昨天那农人说的是郊外,可是郊外那去处不像是有酒楼的……”钟雨眠不甚斯文地叼着半个馒头,“咱们今天就别逮住酒楼不放了,干脆,都打听打听,万一就找着了呢。”

  牧野点点头:“全听郡主安排。”

  找人是一个又臭又长的活,就算跑断了腿也不一定会有结果,不过好在莱县并非京里,挨家挨户地找肯定会有结果。

  然而这个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你们说李二?”一个上了年纪的铁匠撂下手里的活计,直起身板擦了擦汗,“我好像是有些印象……他们家两个男孩一个闺女,据说早年还丢了一个男孩,现在在这沽酒的。”

  听着有戏!钟雨眠眼前一亮:“对对对!应该就是这家人了!那您晓得他们在哪吗?”

  铁匠重重叹了口气,下巴往一边的废渣堆一偏,示意他们看过去:“和那些玩意差不多了,一家子人竟然都废做那个样子。”

  钟雨眠心里一沉:“甚,甚意思?”

  “李二不晓得怎么,沾了赌瘾,先是卖了闺女,又把两个孩子卖给赌场抵债,最后把婆娘都送了人……”铁匠像是想起了甚凄惨的回忆,不住地长吁短叹,“一家人就此散了,谁晓得他这搅屎棍哪里去了!唉!”

  李良在一旁默不作声,然而希望却一点一点破灭了。

  “如此说,现在没有人晓得他们一家每个人都如何了?”

  铁匠点点头:“那时我们挨得近,他们那沽酒的去处就在这!可惜了……说不准那被人牙子弄走的孩子才是寻了一条活路呢!”

  结果就是如此,钟雨眠再有能耐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或者直接查出来人卖到了哪。回程路上三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十分压抑。

  末了,李良终于开口:“麻烦郡主和牧大人了,我……我回到这里便好,以后就在此处找个营生做,总比在燕云那里强。”

  牧野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入行伍么?”

  李良猛一抬头:“行,行伍?!”

  “对呀!”钟雨眠一拍手,“正好你的年纪不错,可是京里禁军恐怕十分严格罢?”

  “不过在下听老大说,郡主的亲兵并非有很严格的要求。”牧野道。

  钟雨眠拉下脸来,然而却看不出来她有多不高兴:“你们老大不应该日理万机吗,如何有空管我呢……这样罢,李良,你若愿意呢我便收你为亲兵,不过得从最开始的端茶倒水开始,靠你一步步往上走,如何?”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钟雨眠便带着一个前任锦衣卫和刚收进来的亲兵,在河东府走了痛快。

  “老大传了信鸽,督促郡主回京呢。”牧野给鸽子喂了水,“郡主,咱们还是早些动身罢。”

  钟雨眠摸着信鸽的小脑袋,歪在客栈的窗边,只是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小长安甚时候回京,说了没有?”

  “老大说一时半会回不去,黑水河里的事有些棘手,没准……”牧野读到一半,忽然停住,“郡主……您看,老大要来河东府呢!”

  钟雨眠猛一转头,一把抢过信件,果然,是常安那龙飞凤舞的字,写着正在往河东府赶路。

  “走,走!李良,收拾行李,咱们去州府!”

  他们落脚的县离州府不远,现在动身,没准还能赶上一顿州府里的晚饭。

  然而出县门的时候,一辆马车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赶马的人恭敬地朝钟雨眠行了礼:“见过武宁郡主,牧大人,我家先生想同几位说话。”

  “你家先生谁啊?”钟雨眠握住了剑柄,什么人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架子如此大,哪里是请人的态度。”

  这时,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几个月不见,钟雨眠竟然一下没认出来。直到严彭都走到她马前了,她才瞪大了眼睛:“严玉声?!你,你如何来河东府了?”

  “这回在下没有架子了,郡主可以和在下好好谈谈了罢?”

  于是这一趟州府到底没去成,钟雨眠又回了先前下榻的客栈,连房间都没变。

  “你的伤好了吗就敢走如此远的路,”钟雨眠凑近了打量着,“看着还行……你来这做甚?”

  “追查一些事情,不过适才听牧大人说长安似乎也要来河东府?”即使现在已经很暖和了,可严彭看着好像还是冷,“说不准,我们查的是同一事。”

  牧野一愣:“难道是赌场之事?”

  严彭中肯地点点头:“那看来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了……牧大人在北原可有收获?”

  “小鱼小虾罢了,无甚用处。”

  钟雨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这世上只有她一个傻子,所有人好像都晓得同一件事,只有她不清楚。

  “等等,你们打甚哑迷呢?”钟雨眠一抬手打断二人,“我如何觉得,你们俩是串通好的呢?”

  “郡主可还记得李良当初在燕云交代的?”牧野解释道,“某些人有了来路不正的银子,如果放在户头或是商行很容易被朝廷盯上,有一个法子就是雇人到赌场里,每一注都押闲,一个月下来就能让银子变做干净的。”

  “这我晓得,可你们追查此事做甚?”

  “当然是因为与京里有关啊,”严彭一笑,“郡主在外浪迹,恐怕不清楚朝中的改制。如今郑必先大刀阔斧在前,总得有人善后扫尾在后啊。”

  钟雨眠轻笑:“想不到,您虽然不在朝堂,这心还牵挂着那边呢!”

  “那是自然,职责所在罢了。”严彭将窗户关上了一些,“河东果然不比京里,此处可冷多了……真是入春了么?”

  “河东府无高山,多是些平地,风自然大。”牧野把早就放到一边的火盆挪了过来,“老大马上要到河东来,恐怕是得到了甚新的线索。”

  严彭看着那一点点泛红的炭,脸色依然不好,看着确实像个大病初愈的:“他们不会如此轻易被拿住把柄,长安此来大概不会有甚好消息。”

  第三天,严彭的话便一语成谶。

  常安一口气说了太多,导致在场的几个人一时连关心都不晓得从哪里开始。

  严彭最先回过神:“你说有一条路被人发现了,那胡人要私运的东西截住了没有?”

  “截住是截住了,可问题不在这,”常安十分焦急,“来的时候没过北寒关,正好那时候齐汝钧不在,出了空子!现在却被按住了……”

  钟雨眠有些疑惑:“可这不算是齐汝钧立功了么,截住了一批火铳和火药。再不济也得算是功过相抵啊,这有甚可大事不好的?”

  严彭盯着常安:“小长安,你老实说,这一批东西有甚特别之处。”

  “火药不晓得是哪里偷的,但火铳有出处,总共两批混在了一起。一批是京里锦衣卫的,估计是赵天明弄出去的,另一批……是北原军的。”

  屋里一时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的老天爷啊……”钟雨眠喃喃道,“北原军的火铳,也跟着京里的便宜贱卖了?”

  “确实是大事不好了,”严彭轻叹一声,“赵天明已经落马,这倒无所谓,可北原军……齐汝钧内查了么?结果如何?”

  常安敲敲桌子:“如果非要抓一个嫌疑出来,那只剩我和小郡主了。我也略微查了一些,北原军真是比我脸都干净!”

  “既然如此干净,那又怎么会任由自己的火铳流到黑市上去。”严彭打断他,“当年白家军主帅出征前还拍着胸脯保证年前回京呢,不还是一样埋在北寒关了。”

  常安张了张嘴,然而到底没想出来该如何反驳。

  谁愿意去怀疑袍泽之情呢?都是出生入死过命的兄弟,真的却猜疑是否有人通敌,那先前吃的苦遭的罪还有甚意义呢?

  可事实就摆在那,北原军里也不干净了。

  “事情这么大,郡主还是赶回京里去罢。”常安转身道,“你能进宫禁,说不准能帮上贵妃。”

  齐汝钧这边出事,齐贵妃那边肯定也得跟着起波澜。钟雨眠犹豫再三,最后只得一点头:“你在此处……也,也小心些。”

  “另外郡主回京再帮我办件事,”常安赶紧叫住她,“如何这么心急,再等一会……你查查京里的火铳到底是哪里流出来的,我让牧野跟着你,有甚不好问的都叫他去做。”

  钟雨眠盯了他好一会,直把常安盯得浑身不自在这才收回了目光:“事不宜迟,我回京了。”

  把钟雨眠送走,常安也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的,只好没话找话:“你自己来的?伤好利索了么?”

  “现在能帮我做事的人太少,只能自己来。”严彭泡了茶,“燕云的赌场里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那倒不至于,找着这银子打哪来的了。”

  然而半天常安也没往下说,严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对方似乎在等他猜。

  “甚意思?与我有关?”严彭一挑眉,“不至于罢,我还没到这种地步呢。”

  “不过确实和你有关,你认识这个人。”

  严彭眯了眯眼:“宋清弋?”

  常安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先猜错吗?!”

  “还真是他,”严彭来了兴致,“他不会亲自出面的,让谁代办?那个张知节吗?”

  常安打了个响指,给自己倒上了茶:“真棒,不愧是俞安看上的人……但是现在如果直接给他们逮住屁用没有,人就乐意拿钱赌,你奈何不了他们。”

  “所以您来河东就是给我诉苦的啊?”

  “还顺带把你全须全尾地看顾好,”常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俞安亲笔给我写的,他让我找个靠得住的,我想了许久,索性还是自己来罢。”

  “这说正事呢,”虽然嘴上埋怨,可严彭拆开信时却是抑制不住地笑,那眼神温柔得都快化出水来了。

  “我想着,既然他赌得如此欢,生怕我查不到,索性好好查查,别辜负了这一番好意。”常安眨眨眼,“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严彭恋恋不舍地把信还给常安:“既然有你追查,那此事多半尘埃落定……不过此事不比别的案子,若是查不下去了,找此人让他帮你。”

  严彭递过来的信上没有甚特别的,只有一块很大的印,看不出来是什么。

  常安拆开一看,顿时有些惊讶:“她,她是你的人?不对……我早该想到的!”

  信中提到的人是木儿,这个早就被常安忘到脑后的人。

  严彭点点头:“白家留下的人和物都很好用,只是先前怕牵连你们,没敢大张旗鼓。”

  “这么说,歌月楼里那些个锦衣卫的线人,其实都是当年白家自小培养起来的夜不收?”

  “应该说,是培养后没上过战场和幸存下来的夜不收。”严彭纠正道,“这些人是用一个少一个,一般情况我也不愿意找他们。”

  常安看着他,忽然凑过来:“那乌晟呢,他是不是这里的人?”

  严彭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他有不得不奔走的理由,我们各取所需。”

  见他有意回避,常安便不再追问。之前他可以随意追查,甚至把人当犯人审,可……可严彭这疯子,为了白家为了方俞安,命都不要了,一点也不见害怕,还真的会害他么……

  那就没意思了。

  常安揉了揉太阳穴,既然锦衣卫裁了,那索性自己往后也炼一副好人的心肠出来罢。

  “那你呢,此来河东府做甚?”常安问道,“还有啊……等等,你怎么了?”

  真是伤到根本了,常安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像是从棺材里扛出来似的,不像是个活人。

  严彭摆摆手,将凉茶喝了大半,倒了杯热茶继续捧在手里:“我无事……岭南帮里面有人不安分了,总想着给我找麻烦,得把这小蝇子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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