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36章

  所谓年节,是要有人陪着,把这一天的日子过得像模像样的,这算年节。如果只是一个人如同平日在家里坐着,过不过的,实在没意思。

  所以严彭看起来就不甚喜欢年末。

  一时他实在无甚亲人可伴,二是周围的所有人都在提醒他,除夕快到了。

  师父和师兄那边是一定要去的,可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别的去处的。

  其实本该有一个,可是……严彭咬咬牙,既然决定了不多打扰,那还是老实一些罢。

  别的衙门是越到年末越消极怠工,看上去很清闲,御史台不一样,此时人情走动最多,正是弹劾贪墨的好时候。

  这些事年年有人弹,可年年有人犯,大多数都是抓对方把柄的工具而已,连御史本人都不能免俗,也难怪方效承拿这些折子背面写话本。

  不过严彭确实是认认真真查了的,虽然现在看起来不起眼,但这种东西握在手里,指不上甚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御史台的工作不能说轻松,但和那些个日理万机的阁老们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严彭回京不过三天,就撞上了朝堂的一出好戏。

  高瑞老母溘然长逝,他本该扶灵枢回老家松江,守孝三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赖着不走。

  一开始推诿悲恸过度,不便远行,可现在他全须全尾的,再没甚好理由可推脱。

  高瑞不想走的缘由也很简单,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月,这朝堂就指不上变成甚样子了,他哪敢离开半步!

  可为父母守孝是儿女应做的,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一不做,单他一个高瑞,没那么大能耐。

  其实并非完全没有法子,就是请皇上下召夺情。

  就是说,你太重要了,朝廷没了你就转不了。这个孝期你不能走,得给朝廷干活。

  不过其实很少有夺情之事,一是说出去,朝廷面子挂不住。二是这夺情一般用在将军身上,而且多是战时,把人拎出来打仗去的。

  再者,诺大一个大周又不是靠高瑞一个人撑着,守孝三年无非是势力变化,涉及不到朝廷运转的根本。

  所以不少御史上书弹劾高瑞不去丁母忧,大不敬的帽子扣过来,捏着鼻子也得认。

  可还是和之前任何的上书一样,石沉大海。

  最终,严彭终于拦下了自己属下跃跃欲试的折子,不再给方效承递草稿纸了。

  “为甚?!”御史一般都年纪轻,个个眼高过顶,鲜少有严彭这样老王八似的做派,“为甚要拦下来!”

  严彭哭笑不得:“这都四天了,陛下一点反应也没有,高家亦如此,再上书也没用。”

  “大人怎可说如此丧气话!”年轻御史愤愤起身,还真有点指点江山的气度,“只要我等恳切相告,陛下会明白此间苦心的!”

  严彭一时有片刻的晃神,好久没见过这么实诚的人了。

  “好罢,上书可以,但要讲究个法子。”严彭清了清嗓子,“你晓不晓得陛下为何一直不做反应么?”

  “为,为何?”

  “因为陛下也不想让首辅走,”严彭中肯道,还压低了声音,“虽然这内阁、朝廷,不只靠首辅一个人,但他一走,必定会乱一阵子。”

  “可是……”

  “可是内阁自有体系,朝局乱不起来?”严彭接上了他的话,“别犯傻,也别说这些显而易见的话。陛下才不是怕乱呢,只是这个时候乱不得。所以过个一两天,陛下一定会下召夺情的。”

  “……这个时候?”

  严彭无奈地笑笑,此人刚劲有余而脑子不足,看来是不适合党争的。于是他只把一头雾水的年轻人留在原地,自己迈着四方步走了。

  不出他所料,第二天方效承便下旨,高瑞不许回松江守孝,只留在京里。

  大不敬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判定之人如何衡量。方效承既然已经发话,那就是给高瑞撑腰,让这群聒噪的御史快点闭嘴。

  严彭从始至终也没张过嘴,自然是站在一边看热闹,不过不少刚正不阿之人坐不住了,一窝蜂地上书开始弹劾。

  意料之中,弹劾的折子依然被当做话本的储备粮放在一边了。

  然而严彭心中的忧虑更深了,有人在刻意拱火此事。

  干什么,嫌高瑞麻烦不够多,还是他们那边起内讧了?

  御史吵嚷的声音一直不断,反正方效承把大门一关,该做甚做甚,他们再如何吵嚷也不干他事,一时间朝堂之上出现了一种吊诡的平衡。

  腊月初,齐汝钧带着新鲜的柯蒙多回来了。

  柯蒙多每次进京都是偷偷摸摸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大白天光明正大地乘车进来。虽然是囚车,但确实高了一截,看见的物事也不尽相同。

  京里的百姓明显和平理智多了,柯蒙多不甚明显地笑笑,好在白家已经死绝了,否则他根本活不到这。

  在北原走一路,柯蒙多被打了一身的泥土沙石以及烂菜,足以看出他们对他的痛恨。

  其实和他们说,柯蒙多是谁,他们完全是一头雾水。但只要是个胡人,还是个会打仗的胡人,那就是顶顶的坏坯,人人得而诛之。

  想不到才十四年不到,除了北原,京里的大多数人竟然都不记得甚世仇了。他们大多漠然地看着囚车里的陌生人,还不如那位小贩反应激烈。

  毕竟北客来的生意顶好,没多少人在意这其中对胡人的接纳与欢迎。

  反正这大周四方来朝,接纳一两个胡人还是甚德利厥部都不在话下。事实也的确如此,鼎盛时期的德利厥部都没法和大周比,更不用说现在了。

  太平日子过久了,慢慢地,繁华漩涡之中的人也就忘了,甚是腥风血雨。偶尔有北原那边来的烈风,人们也多是关紧门窗,多加些炭火,抱怨一句今年格外严寒的冬天。

  也就更没人记得延元时北原的干戈,更别提太祖开国时的铁骨铮铮了。

  诺大一个京都,拎起来烧一烧,竟是出不够一炉的铁。

  “臣自北寒关,亲押胡人德利厥部大巫柯蒙多回京,请陛下示下。”

  方效承看上去并没有多高兴:“汝钧辛苦了,且暂回去休整,往后之事朕回派人处理的。”

  齐汝钧虽应下,可并没有即刻退出去,而是继续道:“陛下,此次北寒关易手,臣自请罪,望陛下责罚。”

  方效承一抬手,示意他起来:“不是夺回来了么,汝钧不必如此。”

  齐汝钧并没有起身:“若非臣失察,致使军中出了细作,也不会让将士葬身他乡。另,此胡人柯蒙多竟多次来我京都,是臣之失职!滔天大罪无可宽恕,请陛下治罪!”

  方效承一抬眼,细作的事他清楚,折子上已经写了,不过哪个行伍能干干净净的,他并不打算深追究。而且就算追究,估计也早被齐汝钧处理了,他懒得管。

  可这胡人大巫来过京都是怎么回事?!

  京都的门籍核验最为严格,但凡有胡人来,要经过层层盘问,甚至还会惊动皇帝,反正不是小事。

  可为甚他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你说他来过京里?这话可属实?”

  “回陛下,是臣与副将亲自审问而知,不敢有假。”

  “他来京里做甚?”

  “臣无能,还未清楚。”

  方效承脸色阴沉地打发走了齐汝钧,紧接着就叫来了赵天明。

  由于齐汝钧有所准备,所以消息封得很严,赵天明是现在才晓得他抓了个什么玩意回来。

  胡人大巫,还是来过京里的。赵天明暗自头疼,他能想到的,只有那么一位。

  真是嫌我麻烦不够多,又活得太久了。赵天明接了方效承沉甸甸的嘱托走出了殿门,真是一个个的都觉得命长了!

  于是他出了宫,便奔着高瑞家里去了。

  高瑞虽然不用回松江老家守灵,但夺情只是免去他回家,并非连孝期也一并免了。所以高瑞深居简出,看起来真像个被无奈夺情的人。

  此时高瑞老母的灵枢已经上路了,由他族弟和宋清弋一同护着,一路回松江老家下葬。虽说路程远了点,但天寒地冻的,尸身倒不至于烂的那么快。

  高宅里面有些萧条,有些白幡还没来得及撤下去,天色晚了也不见有人点烛火,阴森森的。

  不过赵天明并未有甚敬畏或惧怕,大步走了进去,很是不客气地敲门:“首辅大人,是我。”

  里面没有声音,连一丝光也没有。

  不在?赵天明一愣,不可能啊,就算是夺情,他也在丧期,能跑哪去?

  毫无预兆地,京都刮起了风,刮得人脸生疼。

  严彭顶着风走了一段,看见王府大门的时候眼泪都要下来了,以前从来没觉得此处如此远!

  这个时候大多都快歇下了,所以他在外等了一会,吉祥才颠颠儿地跑出来开门。

  本来这几个月里,常安已经把王府拾掇得像个样子了。只不过临近年末,为数不多的下人又都被打发回家了,只好劳烦吉祥这“大内总管”。

  吉祥开门时明显一愣,随后欢呼雀跃地拽着他往里走:“玉声哥哥可真是大忙人了,我都有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

  吉祥说得不错,自从北原回来后,严彭就没再踏足过这里,一些琐碎小事多是传个信便罢。有时钟雨眠还愿意代劳,至于她去王府是为了谁,就不是很清楚了。

  严彭苦笑,之前最是惹人耳目的时候,他偏偏冒着风险也要来。可现在有了虚衔,可以名正言顺地每天来时,他又踌躇了。

  不过不止严彭忙,方俞安和常安同样没闲着。

  “宛县的事俞安和我说了,”常安刚撂下筷子,满足地往椅背上一靠,“呼……快一个月没吃饱饭了!事不大,只是他们挖出了些不大好的,不过能摆平。”

  严彭摇摇头:“未必,不过好在时候不到,就算出事也捅不到这来。”

  常安一点头:“好,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先交个底。镇抚司的卷宗,从我进去哪天起,哪本进哪本出必须经我的手过,但里面好像没有延元末的记录。”

  “那是自然,既然说是清理,必须要一丝痕迹不留才算安心。”严彭端起茶壶,习惯性地给几人续满了茶,“可惜,纰漏往往出在这一丝痕迹不留之上。”

  世事往往如此,怕什么来什么。

  想掩盖掉的痕迹反倒是欲盖弥彰,做过的亏心事迟早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你的意思是说,白家案子的蹊跷在上面?”方俞安突然出声问。

  严彭看了他一眼,而对方眉头紧皱,似乎真的在思索此事,倒显得自己有些狭隘了。

  “不错,”严彭道,“而且,高家可能知情。”

  他说的是高家,而不是高瑞,加上前些日子高瑞老母突然暴毙的事,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常安脱口而出:“啊?这是遭报应了?”

  “哪里有把报应降在老人家身上的!”方俞安失笑,“恐怕不是甚天意报应,是人心险恶罢?”

  “不错,”严彭压低了些声音,“先前我在京兆府时,结识了一位推官,他前几日来找过我,说是有要事。”

  那时付正越以一贯地利索说完了事情,然后磕磕绊绊地发表高见:“严,严大人,那老仵作说,销骨可是……可是皇家的物事……”

  “确实是皇家的,”方俞安点头,“这位推官说得不错。而且若是以销骨赐死,还是一般人得不到的荣誉呢。这东西难得,好像只有工匠苑里的老人有这门手艺,快失传了。”

  “可是,高瑞如何有这东西?”常安总觉得后背发凉,“他和他老爹是延元景平时的人,哪能被赐销骨呢?他家好像也没招惹过甚与朝堂有牵连的亲族啊……连宋清弋那边都没有!”

  严彭一转头:“可是有白家就足够了啊。”

  常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当年白家军是朝廷派兵直接清缴的,将士们连全尸都不见得能留下,也就不扯甚销骨了。

  不过京里白家人的处置方式有些不一样。

  延元四十一年的除夕夜时,方效承本来想留着老师一条命。于是他把白治珩诓了出来,转手一把火烧了白家的宅子。

  结果仔细一看,和他在这坐了半天的是易过容的冒牌货!

  可烧都烧了,甚宅子金银和人,都烧成灰了,任谁本事再大也不会真的识得哪一撮灰是谁。

  不过冬日天干物燥,若是全少烧,只怕整个京城都得跟着陪葬。所以最后只烧了这一个宅子,其余地方的白家逆党都活埋了。

  “本来陛下是想以销骨赐死的,但让一把火截了胡,火还是陛下自己放的——”常安一摊手,“我只能猜出这些。”

  方俞安莫名后背一凉:“所以白治珩真的还活着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不是方俞安的错觉,严彭这笑有些不是滋味,“水火无情,哪里有人逃得出呢……不是说销骨么,如何扯这么远。”

  “如此说,老人是中了销骨而死,可是,可是为甚啊?”常安越来越晕,“是嫌自己活得太没意思了,想干干净净地了断?”

  方俞安瞪他一眼,示意他嘴上留情。

  “下毒这种事,自己是做不来的,”严彭把凉了了碗底喝尽,“毕竟没人愿意自己的死相极其难看。是旁人投毒,而且跑不出几个人。”

  屋里一时沉寂下来,半晌常安才干笑两声:“弑母的罪过,可够首辅大人死好几回了。”

  “如此大的事,总该有证据。”方俞安妄图用茶水堵住他的嘴,“喝你的茶去!除了那推官的检验,可还有别的物事?”

  严彭摇摇头:“他能晓得老人是中销骨而死,已经是极限了,何况现下灵枢已离开京都,再找就困难了。不过……此事不可能只有他一人晓得,该有同谋。”

  方俞安一抬手:“那便从长计议,现下不是针对高瑞的时候。”

  常安一点头,知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了,结果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严彭道:“为何不是呢?”

  啊?常安一愣,总觉得在北原可能有人把他掉包了什么的。

  方俞安倒没生气:“那也太早了,容易把自己也折进去。”

  “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么,殿下?”

  方俞安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既然他们已经觉得,殿下和我等的存在是个威胁,那为何不遂了他们的意,好好威胁一下?”说到这,严彭抑制不住似的轻笑一声,“事一多起来,破绽就摆在那任我们挑,就看到最后谁能耗过谁了。”

  “不行,太冒险了。”方俞安打断他,总觉得他刚才那一声笑像个得逞了的疯子,“何况也不急在这一时。”

  把严彭送出门后,常安品到了一丝不欢而散的意味。

  “诶,怎么回事?”常安笑得十分猖狂,“去北原之前不还你侬我侬吗?怎么回来就变卦了?”

  方俞安推开他,对着杂乱的桌子发呆。

  “别思春了,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常安一下坐上桌子,“你们吵架了?还是因为刘轻水的事?”

  方俞安摇摇头:“都不是,是……别的缘故。”

  “什么意思,你非礼人家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除此之外,常安狭隘的见识,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于是只好跟着他一起沉默。

  “你说陛下真的会把武宁郡主嫁进来?”

  “放屁!”常安这话出口才觉得不妥,连忙找补了一句,“啧,都怪那小郡主,我都被她带偏了。我估计过了年,陛下就该物色他人了。”

  方俞安一抬头:“亲自看?”

  “那否则呢?”常安道,“你已是今非昔比了,陛下若是还不冷不热的,不是就显得他淡薄无情么。”

  虽然事实如此。

  好像事情就是这样,他出生在这里,就该和他其他兄弟一样。由先生灌输些书上的东西,长大了或像方晏清似的志在皇位,或者像八皇子似的乐于逍遥。

  年纪一到,就甄选些女子,最好是娘家有些势力的,以便自己过得舒坦些。

  至于其他幽微的喜怒哀乐,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方俞安如此,方晏清如此,似乎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如此。

  常安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俞,俞安……你还好罢?”

  方俞安十分奇怪:“我有甚不好的?”

  “你刚才……你晓得你自己刚才说了甚么?”

  方俞安很无所谓地一点头:“我清楚,只是发发牢骚罢了,你听过便忘。”

  常安摇头晃脑:“不对不对不对,你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还是你了解我,”方俞安往后一靠,“我有一个心上人,只是不能进府。”

  常安诡异地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方俞安被甚人教坏了:“俞安啊,你要晓得,既然你投胎到此,肯定就不能随心所欲。而且你瞧瞧,这世上有几个人能随心所欲呢?”

  方俞安想说迟畔,然而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若不是官场贪墨横行,风气不正,就凭他一个连中三元的才子,哪里会沦落到在山上开荒种稻子的地步!

  可话说回来,他若是不想做官,为何还去考取功名?

  在官场上独善其身不现实,只好退隐。

  可大灾时还是他站了出来,虽然无人晓得。

  “可是,”方俞安有些迟疑,“我可能再也遇不上这么一个人了。”

  常安理所应当地一点头:“那是自然,世上哪有那么多意中人让你遇上的。行了,与其在这碎碎叨叨些没边儿的事,不如跟我说说,你和严玉声到底怎么了?”

  方俞安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直到把常安看得都有些别扭,他也没有收回目光。

  常安忽然想到了什么,心思急转,只觉得自己的舌头今晚上格外喜欢满地乱窜,到现在也没找回来。

  “你你你……”常安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中意他?!真的中意?他到底你中意哪好了!不是,什么话……给我吓得……好殿下,您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方俞安没搭茬,等常安终于冷静下来,他才倒上一杯半冷不热的茶水:“这就对了,自然而然的事,哪里用得着如此激烈?”

  常安满脑门官司:“不是我说你,你……唉!算了!怎么,你就是把此事明白说了,才让他如此的?”

  方俞安认罪点头,丝毫不避讳。

  常安也不清楚该说些什么,踌躇半晌总算开口劝道:“唉,放心罢,严玉声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最多别扭两天,然后一切照旧。”

  左右以后会疏远一些罢了。

  京城的雪夜似乎比北原的还冷一些,大风完全能吹透人这一身薄薄的皮囊,把内里的骨血扒出来,一刀一刀割净。

  刘凤枝马上就要睡下了,却听到了开门声,老仆走了进来:“老爷,小九来了。”

  刘凤枝总共九个入室弟子,不过小九是严彭特有的名字,以前刘家的人总拿岁数开他玩笑。刘凤枝听着好玩,也不管管,结果时间久了,还改不过来了。

  刘凤枝十分奇怪:“这么晚了,他来做甚,前几天不是才来过么?”

  老仆躬了躬身:“那叫他先回去?”

  “别了,进来罢,外面风如此大,再冻坏了。”

  严彭进来时,刘凤枝正在掌灯:“玉声啊,都这个时辰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严彭脸上冻得一点血色不剩,唯独眼眶是嫣红色,看着十分憔悴。

  “师父,我……我有些心事,难以排解,只好来烦扰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