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28章

  方俞安想了半天这个大人是谁,很快邹季峰就给了他答案。

  “栖梧先生……”

  这下屋里的人全老实了,立刻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一个个拘谨得像个人了。

  刘凤枝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有威力,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然而没时间,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听闻五殿下想领兵去北原?”

  方俞安点点头,都没敢抬眼看他。

  “可是……这用兵的门道,恐怕不是朝夕能学会的,里面的内容不是小打小闹。”刘凤枝皱起了眉,“殿下,你和我实话实说,你此次是否有些私心?”

  方俞安犹豫了片刻,又点点头。

  常安这下牙疼了,千里迢迢的去了,结果告诉严彭——那位刘轻水没了,这都什么事啊!

  “那本假账,虽然看着在湖州,但其实仔细追究起来,根在北原。”方俞安道,“而且邹府尹应该察觉到了,京里的胡人变少了。”

  邹季峰点点头:“确实,他们在一点一点撤出去,只是撤去了哪里,我却不晓得了。”

  “很多人回了北原,但也有一些人南下。”方俞安道,“南下的我暂不担心,毕竟岭南帮与胡人算是世仇,一定会盯紧的。北原目下局势混乱,就怕他们浑水摸鱼。”

  常安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你如何查的?”

  “一些小法子,不太能上台面。”方俞安话锋一转,“此次胡人攻北寒关是趁着换防时候,所以北原已经不干净了。如果再掺和进那些胡人,恐怕会更加混乱。”

  刘凤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说完,竟然有片刻的走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年见过的那个,有些拘谨又沉默的小皇子长大了。长成了一个他可以放心让他自己去走的人,再不怕甚风霜雨雪。

  也不晓得恩师能不能看到。

  “既然殿下如此有把握,那倒是我多心了。”刘凤枝一笑,“也是,殿下若去,还可壮大我军声势,早叫那群胡人退出去。”

  方俞安总算放松下来:“老师首肯了!”

  常安在一旁撇撇嘴:“就算栖梧先生不首肯,还能拦得住你么?行了别在这摇尾巴了,赶紧收拾你的去。”

  邹季峰一脸无奈,原以为把师父请来总能拦住,结果还是失败了。于是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殿下,这是乌晟写给玉声的,你遇上他便交给他。”

  常安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惊惶不安地与钟雨眠对视一眼:“那个……乌晟在哪?”

  “昨天离京了,他说要回湖州去。”

  还是回去了,常安有些失落,现在他晓得的,岭南帮的人全走了,难道他真的要硬着头皮和严彭解释刘轻水没了?

  钟雨眠凑过来:“我看严玉声和他们大抵是各取所需,要不……就别说了。”

  于是两个人很快在此事上达成了一致。

  援兵动身时,京城下了很大的雪。

  北风席卷过空无一物的荒原,卷起沙砾和雪子,打在战士的盔甲上,噼啪作响。

  天地间,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甚至整个践行的过程,除了脚步声,一点人声也没有。似乎这场大雪为这急行军添了一丝肃穆的色彩。

  不过北寒关的将士们还不晓得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仍在省吃俭用地试图夺回北寒关。

  当初太祖皇帝把这关隘修得多结实多易守难攻,齐汝钧现在就得面对多少困境。

  “墙根本挖不开,我们填实了。”

  “北寒关百里之内他们都能发现,前些年我们特意加固加高的望火台。”

  “地道只能从关里打开,外面进去的都不能在关里出来,会被包饺子。”

  严彭简直面有菜色:“你们都不晓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么?”

  齐汝钧一摊手:“背水一战才可制胜。”

  严彭没音了,应该是掉水里去了。

  翁洪也面有菜色:“齐大帅啊,你们就没在北寒关里留一条活命的路么?哪怕只有一个人能进去也行啊。”

  齐汝钧摇摇头:“北原军的退路只有死。”

  “这我晓得,”翁洪道,“可现下你也清楚了,胡人手里有火铳,不过好在都是些破烂玩意。若是有一个人能给他们那些家伙弄残了,我们就可以出奇制胜!”

  齐汝钧还是摇摇头:“现在除非一道天雷劈到北寒关这,把这一窝胡人外焦里嫩地烤了,否则没人能进去。”

  齐汝钧现在手里就剩四百人了,这还是把伤兵都算上。其他的不是已经埋骨雪原,就是被他派到别的县去清理胡人,再等上几天……恐怕这四百人就得饿死。

  打,还是不打。若是打,如何打。

  营帐里一时连气息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烈风卷着帐角,好像随时要掀开似的。

  良久,严彭忽然道:“齐大帅与翁将军,听过一位叫白丹的夜不收么?”

  齐汝钧在北原时间不长,但听见白姓就有些打怵。反倒是翁洪坦荡:“白家军里那个?”

  “正是。”

  翁洪的神色有些肃穆:“据说他从胡人的首领驻地全身而退,还带回了不少重要的物事。如何?他还在世?”

  “在不在世,在下不敢妄言,不过……”严彭把地图摘下来,放到桌上,“我倒是晓得一些她当年回来的路线,不知真假而已。”

  齐汝钧一皱眉:“北寒关的地道我们查过无数次了,不可能有遗漏的。”

  严彭一抬眼,齐汝钧这才发现这人满眼的血丝,几乎看不到眼白,顿时吓了一跳:“你,你没事罢?”

  “齐大帅是如何查的?”

  “……在北寒关中清缴的,绝无遗漏。”

  “可是我们目下不在北寒关啊。”严彭轻笑一声,点了点他们在的科尔泽,“我们目下在科尔泽,可走的路非常多。”

  翁洪顿时两眼放光:“那你快说!”

  然而齐汝钧忽然一手按住了地图:“严玉声,你如何对北原如此熟悉?你是旧人,还是局内人,得说个明白。”

  翁洪一愣,这才明白过来齐汝钧在说甚。

  然而严彭一偏头:“大帅,这重要么?”

  “既然你叫我大帅,就该晓得这重不重要。”

  也是,齐汝钧不止是领兵之人,他还有朝廷京里那边的牵连。若是被有心之人晓得他与白家,或者是白家旧人有些联系……恐怕他在北原的日子也到头了。

  严彭一昂头:“齐大帅在北原多年,自然防备周全,对整个北寒关一带的州县自然了如指掌。留一些路以备不时之需,很奇怪么?”

  齐汝钧沉默片刻,晓得这是要直接绕开对他身份的讨论,粗暴地弄了个理由敷衍。

  好在严彭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还算过关,齐汝钧看上去是接受了这个说辞:“唉……我说不过你。但是先说好,我若是这么说了,那你可甚功劳都捞不到。”

  严彭一笑,然而他实在是太憔悴了,明明是笑,却像是苦大仇深一般:“在下本就是被迫而来这苦寒之地,何谈功劳一事?”

  稀奇了,齐汝钧一挑眉,这世道还有不要功劳的人?

  科尔泽不大,而且这里面几乎没有几家人住,还都是军户。更确切说,这里最初就是一个屯粮之处,后来改制时撤掉了粮仓。

  严彭看起来真的是不太确定,连着找了好几处才在一堆破破烂烂的废料下找到了地道的入口。

  “这上去……是哪?”

  “忘了,”严彭很随意地一擦手,“不过肯定不是北寒关里,应该在它周围不远。”

  齐汝钧轻叹一声:“又要耗掉几条人命,我手里满打满算就剩四百人了……够不够啊?”

  “当然够,”严彭拿出了匕首,顿了一下,好像在疑惑这东西是谁的,“我下去便好。”

  翁洪一把拦住他:“可不行!你一个文人如何应付得来!胡人可是杀人不眨眼啊!”

  严彭失笑:“白丹还是女子呢,不也全身而退了么?我为何不行……好了翁将军,晚上我便走一趟,过几日便准备攻打北寒关罢。”

  翁洪吓着了,他竟然有种想把严彭大头朝下插到雪里让他好好清醒一下的冲动。

  “五日后起兵攻打北寒关,你能不能行。”齐汝钧比他还痛快。

  “既然大帅都如此说了,那在下自当全力配合才是。”严彭行了礼,“若是也能做出白丹之功绩来,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在下此次狂妄了,那还要劳烦齐大帅……把这个还给五殿下。”

  翁洪完全说不出话,不晓得怎么的,突然变成风萧萧兮易水寒了。

  齐汝钧接过匕首,点点头:“先在我这放着,等你回来亲手还给他。”

  “等等等等!”翁洪终于找回了舌头,“大帅,玉声……怎么,怎么这就要打北寒关了?”

  齐汝钧轻笑:“不然呢,你想留着这群胡人过年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但是您没觉得太匆忙了么?我们只有不到四百人,北寒关起码有三百个胡人,他们手里甚至还有火铳,这……”

  “怎么,你怕了?”齐汝钧一挑眉,“诶,贻误战机可是大罪,我没那么好的脾气,容易让你再也回不去京。”

  翁洪平白被戳了痛处,顿时熄了,不晓得该如何辩驳。

  “万一,万一援军在路上呢……”翁洪犹豫道。

  齐汝钧懒得再与他解释,甩袖便走。

  不过这次翁洪真的没说错,只是援军卡在路上了而已。

  “这么大的雪,今天只能停在此处了。”乌晟抖净了身上的雪,“岭柘离北寒关不远了,别着急别着急别着急……”

  方俞安他们到燕云没留多久,多半是这半疯的人催的。

  乌晟一路上,一会神神叨叨地说什么肯定回家了,一会又特别有条有理地分析甚路线。后来方俞安一问才晓得,严彭他妹妹和外甥女忽然失踪了。

  好嘛,一个女子和一个小孩都能弄丢,乌晟确实也该着急上火了。

  方俞安看着弥天的大雪,好像除了这一方城池之外,天地间什么都不剩了。

  连续的行军和忙碌占据了他所有蠢蠢欲动的思绪,此刻忽然清闲下来,那点被刻意压制过的东西就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了。

  常安和他说的,当时时间紧急,他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但这一路上忽然有些回过味来了。

  什么人会死得心甘情愿呢?

  按理说,白治珩已经死了十三年了,就算他对别人的影响力再大,那也该消弭了。可是那位自称白家旧人的刘轻水……也未免太过坚韧了。

  白治珩是让他脱胎换骨了么,他才能如此心心念记着那句嘱托,以至于用死来换得自己逃过一劫?

  这样从天而降的馅饼让方俞安吃得有些硌牙。

  要么,当年白治珩对刘轻水有天大的恩惠,以至于十三年过去,他还是能遵守诺言。

  要么……直到现在,岭南帮,乃至白家,依然有一个核心人物在操持。

  目下种种看起来,应该是后者了。

  可是连常安也查不出来,岭南帮的“先生”是谁,看起来这幕后的人身份敏感,弄不好还是白家旧人。毕竟白家在延元年盛极一时,留下一些以保存火种,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常安查清了乌晟的底细,他是白家军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夜不收。

  活下来的夜不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宝贝,还是白家军那种严苛体制之下的人。

  但他是严彭的“表哥”。

  常安曾经向他透露过一些,歌月楼里的人,是白家留下的。大多数出去办事的,后背正中都有一块刺身,不是甚花纹,而是一个篆字,夜。

  现在看来,估计是为了以后方便寻找他们的尸身,所以做个标记,免得那么多的坟茔全都是衣冠冢。

  据说大多数人都是从小培养的,反正白家不缺银子,弄出什么花样都不新鲜。

  “还,还有这等事……”翁洪目瞪口呆,“大帅,这可不好乱说啊。”

  齐汝钧坐在女墙上,也不怕掉下去:“严玉声说的那个白丹,她已经死了。当年我接手北原军时,在驻地外看见一个女子,后来一天早上我们就给她收尸了。”

  翁洪半信半疑:“她就是白丹?”

  “对,”齐汝钧道,“而且我看过了,她后背正中那块刺身,确是延元年的人留下来的。”

  翁洪咋舌:“如此厉害的人,竟然沦落到这般下场……”

  “所以,这个严彭和白家关系匪浅,而且目下看来他可能和白家军有关。”齐汝钧轻叹一声,“他可能,是来寻仇的。”

  “寻仇……不该上京么?”

  齐汝钧瞪他一眼:“慎言!如果他真是白家军里的人,那么最该杀的还是胡人。看他这架势,是要去送死了。”

  翁洪牙酸似的摇摇头:“何必呢。”

  “这你就不懂了,”齐汝钧一笑,“据说当年北寒关的大雪下面,密密麻麻全是尸首,可竟无一个是胡人的。这等悲愤,他竟然也能忍到现在……目下拦不住他了,只能希望他在将士们把北寒关拿下来时,还剩一口气。”

  翁洪苦笑:“齐大帅对白家军,还是仰慕的。”

  “这话你只可在此处说,”齐汝钧压低了声音,“说出去,咱们俩明天就是逆党。”

  白家军更像是一个人们口中的神话,毕竟除了军旅之人和不要命的,还真没有特意来北寒关观赏悠游的。

  他们当年守住的,不止是北寒关,还有北原更北处的地方。然而他们没落之后,那些逐渐延伸到胡人平原的州县,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现在北原军在北寒关是冲在前面,而当年的白家军……北寒关只是一个关隘。

  他们的沙场在更北之处。

  延元四十一年冬,是白家军在北原的最后一个冬天。

  当时的白家军统帅白湘昇,也就是白治珩的长子,刚刚回到北寒关,一身的风雪还没来得及拂落干净,南边就来了一道圣旨。

  圣旨要他急速撤军,率主力回京。

  可主力都在察布尔,在德利厥部的老巢附近,如果乘胜追击,说不定德利厥部就此寂灭,也不会有这以后的种种边患了。

  就算这无尽的草原上再出现一支胡人,再来一队骑兵,起码能保住大周二十年的太平。

  白湘昇先前已经上报,可不晓得为甚,此道圣旨极为严厉,好像京都被围困了似的。

  可就算白湘昇现在下令,他们赶回京,也一定会远远超过圣旨的敕令。

  白湘昇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然而京里,已经开始了一轮对白家的审查。白治珩被革职查办,白家一应官员被禁在家中,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延元四十一年的除夕,高瑞与其父上疏白家十大罪状,话里话外离不开谋反二字,至此定罪。

  然而他们甚至等不及过年,除夕当晚,便手起刀落,四溅的血迹,给这新年添上了喜庆的红妆。

  又是一个丰收年了。

  白家抄斩的抄斩,流放的流放,一夜之间大厦倾倒。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白家一下成了千夫所指。

  如果细究起来,白治珩并不干净,十大罪状里起码有两条是真的。不过那些其余强加上去的,更像是跳梁小丑们的自我慰藉。

  多年之后,史书上不会细究。

  正月初二,方效承登基,改元景平。

  如今大批的援兵,如果急行军,七天之内一定可以从京里赶到北寒关,至少可以像方俞安似的到岭柘。

  但当白湘昇依然不明就里地向朝廷请求援兵时,那慢吞吞的援兵在正月末才到达北寒关,他等来的却是家破人亡的消息。

  因为没有补给,所以白家军滞留在察布尔的军队已经回不来了。胡人早已有了准备,他们进攻进不得,退守守不住,一时被困囿几个县之中。

  然而援兵并非来解围的,实际上他们巴不得白家军永远困死在北原。

  这都是些当年旧事的内情了,晓得真相的两批人,一批已经埋骨雪原,英魂化作了这里的罡风日夜不停地呼啸。

  而另一批,则是被罡风搅得日夜不宁的。

  京里一直阴天,高瑞家的厢房本就阴暗,这会更是晨昏不辨。这回是高瑞端坐在主座上,方晏清犯错似的站在窗边,可高瑞看起来也没有多安生。

  “唉,过去之事不可挽回,殿下不必如此。”高瑞轻叹一声,起身走到方晏清身后,“既然方俞安已经一头扎进了北原,那我们不如,就此遂了他的愿。”

  见方晏清不言声,高瑞继续道:“现下连方俞安与朝廷的联系也一并断了,我们实在被动。”

  “首辅大人,”方晏清沉声问,“我们到底被动在何处?”

  一句话给高瑞问哑了。

  “方俞安想去北原,那任他去好了。我就不信,他一个连燕云都没到过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功劳!”方晏清咬牙切齿道,“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因为挡不住胡人而被责罚!”

  如果是两年之前,那高瑞根本不可能这么担心,毕竟无论是北原还是京里的真相,早就被淹没在尘埃之下了。

  可现在不一样,近两年有人在刻意将当年的旧事挑出来。

  他目下不太确定对方到底是谁,更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无非是翻案或是复仇一类,可无论哪一个都够他担惊受怕了。

  他就像个悬在半空的人,一个不留神,一场美梦就摔碎了。

  “我真是不晓得,首辅大人在害怕甚!”方晏清把自己装得谦和有礼,慢慢地也确实改掉了一些自己急躁的性子,此时已经算是口不择言。

  所以高瑞就非常清楚,平日里他不会这么首辅大人地叫,这是把人家弄不满了。

  可他又不敢将全部真相托盘而出。

  万般无奈,方晏清很是不满地离开了高瑞这里。

  刚把他送走,高瑞立刻拉下脸来,转身快步走回宅子。他没让任何人跟着,独自拐进了后院。

  赵天明已经等很长时间了。

  然而一向淡定的赵天明,此时看起来也有些担忧,眉头紧皱着:“四殿下如何说?”

  “他已经开始不满了,”高瑞关上屋门,“当年做得那么干净,怎么会……”

  赵天明冷笑一声:“高阁老,您不会以为,白治珩真的只有白家那一点势力罢?若是你不想让旁人晓得,你自己最好甚都不做!”

  高瑞瞪他一眼:“指挥使的手难道干净?我奉劝你一句,我做了水鬼,你也得下水!”

  “阁老何必如此狠绝呢,”赵天明笑道,“我们二人,远远没走到那个地步。”

  “现在严彭和方俞安全在北原,你晓得他们不会做出甚来?!”

  “我们刚刚给陛下提过醒,方俞安不是傻小子,他不会太出格。至于另一位……”赵天明勾了勾嘴角,“那就看他们能做到何种地步了。”

  高瑞没料到他竟然比自己还要胆大包天,顿时觉得胸口一闷眼前一黑,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慢慢地舒缓气息,总算是开口道:“方俞安再如何他也是陛下的儿子,你……”

  “好在陛下对他,也没上多少心思。”

  “最晚就是丑时,否则天亮一点就会被瞭望台发现。”齐汝钧难得正色对严彭交待着,“放心,无论你能不能活着回来,北寒关一处,我势在必得。”

  他们没有点火,甚至今晚还是个阴天,可齐汝钧莫名觉得严彭笑了。

  “多谢大帅……不杀之恩。”严彭轻声道,“若是没有大帅成全,我恐怕还捞不到这个机会,到胡人那里去呢。”

  齐汝钧:“……你又犯忌讳了。”

  地道已经很多年没被打开过了,里面一股潮湿的霉味。严彭甩亮了火折子,火焰在下面微微抖动,并没有熄灭,看起来是通风的。

  “还有这个,”齐汝钧在他猫腰下去之前,把匕首塞给他,“这是那年我姑托人去庙里给他祈回来的,保平安用的,他既然给你了,你就带着。”